桑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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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乡下的孩子,桑树不陌生。土壤贫瘠也罢,肥沃也罢,截枝迁插下就能发芽。桑葚是桑树上的尤物,甜而多汁。夏初,孩子们放学,就会猫儿似的溜进桑林,攀上枝丫,扯下一颗颗紫得臃肿的桑葚,囫囵吞枣似的丢进嘴里,一顿饱吃。然后才会带着一张渍迹斑斑的脸,回家。

    遗憾的是,后来离家读书,听说家乡的桑园都被圈地征用,建上了厂房。

    五一节回家,和母亲说起,儿时常吃的桑葚也像水果一样进了超市。还和提子、脐橙们一起被明码标了价,要五元一斤。当时,母亲听了不停地咂舌说,太贵了。

    今儿一早,母亲就来电话说,家乡的桑葚熟了,采下了一篮子,颠簸怕出水,你刚好双休,就回来吃吧。

    不知道母亲从哪里采了来的。心虽满是疑问,可想到可以马上吃到久违的桑葚,我心里似有甜蜜的汁液流过。

    回了家,母亲便拿上桌一大盘紫红且圆润饱满的桑葚。说,吃吧,这是琴一早摘的,比街上买的可新鲜干净多了。然后坐下,笑眯眯地看我吃。

    我边吃边笑称甜。又问琴是谁呵?

    母亲回道,是你伯的媳妇啊,咱家中的一处自留地,荒着。前几年,你伯的媳妇琴见了,知道我们家也没人打理,就要了去种桑树,想养上几张蚕,贴补家用。我和你爸就答应了,不要说是自家人,就算是邻居能帮也就帮上一把了。

    我忽地记起,一年春节,回家过年我曾经见过琴,瘦小的个子,看上去挺机灵。爱笑,黝黑透红的脸,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

    琴的老家是安徽的,二十二岁那一年嫁到了这里。她的夫家和我们是自家,虽然扯过去关系已经很远。她的男人小时候得过一场病,被乡下的赤脚医生用火罐拔回了命,可还是烧坏了脑子,后就落下了傻傻的根。除了能干一些农活,也赚不了其他的钱。临三十还没找上媳妇,他的爹妈急了,才让人从安徽说了个女子来,凑成了一个家。这个女子就是琴。

    母亲接着说,他们家祖上积德啊,摊上这么个好媳妇。要强。她男人能把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庄稼种上已经很不错了,家里大小事就靠她顶着。两位老人都老了,除了给他们带着孩子,料理些家务也做不了其他事。琴这几年除了春秋养蚕,还找到一份服装厂的工作。两头顾着,一年也有万余元的收入。还准备买辆摩托车,要送女儿到镇幼儿园上学。日子瞅着越来越红火。

    这不,那天听我说你爱吃桑葚,在城里要卖五元一斤,贵呢。今天一大早琴就摘了送过来,说还要上班,没空送你家去,放这儿了,让你自个过来拿。

    我拿桑葚的手不由渐渐停了下来。想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并没有在触礁的命运里堕落,经过时光的洗礼,而是越发经受得住生活的磨练了。仿佛看到,清晨的红日喷薄而出,绿意葱翠的桑林里,有一个弱小的身影,掂着脚尖,正扳下枝丫摘着一颗颗桑葚,冰凉的晨露淋在了她的手臂,脸颊,发丝。而此时,她的脸上肯定有微微的笑,为这生命中崭新美好的一天。满园的桑树,在风中“沙沙”地吟唱着,枝头孕育的桑葚已饱满晶莹得紫亮,隐约在肥硕的绿叶间,张扬着生命的色彩和亮丽。

    每个人的一生,就像一棵树,或多或少要经历些风雨和磨难。需要的是面对,承受和克服,而不是畏惧和逃避。跌到了可以爬起,只要永不服输,那么,总会迎来生命中精彩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