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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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室旁沿江的景观带中,建有莲池。

    腊月雪后初晴的周日,行走在江滨。目光所及的是一池残荷以安详的姿势,静对时光。

    但见,黑褐色的残荷枝叶,东倒西歪,或坠在残雪上,与光影作伴;或插于湖面上,与倒影相衬。

    人说,荷之美在于盛夏。的确,世人都爱那繁花似锦,滟潋风光。盛夏的鲜荷“小荷才露尖尖角”之含苞欲放、“映日荷花别样红”之莲藕飘香,怎能叫人不爱,叹其不美。

    然后,此刻的我却喜欢上了这满塘残荷的风韵。

    阳光下,满塘里荷梗交错,残叶斜倚,虽凌乱倒也随意,虽叶缺却也悠然,呈一片金黄飞扬之色,全没有一丝萧瑟凄凉之意。那不规侧的曲线组合,酷似一幅极富意韵的抽象画,散发出淡淡的诗意。

    瞧着这一片残荷,此时却更想品、想读,或曰悟。

    即便无法读出残荷昔日的风采;或许也不能悟出什么、悟出几分,纵亦无妨。恰如此刻的我,面对残荷只知其美,不知其何美。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闭目、聆听,用心。忽然,情与景,心与物浑然于一体。

    我仿佛听到了雨打残叶的声音。那点点滴滴别样的脆响,是一种天籁。没有丝毫的寂寞、凄美、无聊、痛苦。由此想到“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与其说是诗人以物思人,表露其清傲孤寂的心境,到不如说透过诗句,我读到的却是诗人将残荷之美表现得淋漓尽致更合适。虽然这是我的意想,但我始终觉得你想着她美她便美,你想着她悲她便悲,如残荷。这或许就是意境,境由心生。

    眼前,昔日之荷叶田田,莲花朵朵,如今虽然花颜已逝、香销叶残,但她依然鲜活着,风姿绰绰。我分明又看到了残荷之静静蛰伏,默默孕育,积蓄着来年再度绽放灿烂的力量。

    原来,这残荷,不是消失,而是正在孕育新生。

    难怪,那残枝卷曲的姿态,不管是艳丽,还是枯萎;无论是翠绿,还是黑褐,她始终是洁净的,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这是一种风骨,从岁月深处游弋出来,从一种境界到另一个灵魂,升华。

    浮华尘世中,一岁一枯荣。万物时刻都在新生,时刻都在死去,这样世界才会鲜活。

    此时,我已隐约地看到了生命的萌动。残荷沉下去,幼荷长出来,蜻蜓立上头。

    豁然明白。残荷,洁净、坦然的不是身躯,是灵魂,是生命的折射。

    由残荷,想到了人生。人,其实也一样。过了不惑之年,物质性的肌体也如同这残荷,风光不再。“坦然面对枯荣,静观世态沉浮”顺服天命,不知是否可算不惑之一?

    诚然,生活中的很多事物,我们若是能用心去倾听、去品味、去感悟,就不难发现,美在其中,爱在其中。纵然凄美,也是美。我想,这是一种含蓄的震撼之美,如残荷,也同人生。

    今天,感受冬日残荷的洁净、坦然。只想能用心底温存的一丝情愫,守住灵魂深处的那份残失。

    有道是“悟”乃人生的最高境界。遗憾的是它来的总是太晚。

    我不知道行将老去的生命,是否会如残荷般昂扬与从容,我不知道生命中最后的守望,是否也会有残荷般别样的壮美。或许,我永远也“悟”不透败落与再生之间究竟隔着一段怎样的生命玄机。

    但愿,倘若有一天,夕阳西照,我也能如残荷一般留驻在池塘中,化作一抹别样美丽的记忆,那此生足矣。

    二一一年一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