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姑娘 >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大夫不要忧心,请跟我来。”

    她下定决心,主动握住他的手,匆匆往屋宇深处走去。

    起初,他觉得男女授受不亲,想要收回手,但是握住就舍不得放开,熟悉感更强烈了些。

    少女的手异常细腻,生有软软的绒毛,修长软嫩、柔和饱满,肌肤白得透着很淡的青色,异乎寻常的贴适。

    柳源并不好色,从来都觉得树比女人重要,但有生以来,头一次有女子,让他心神动摇,忍不住想亲近。

    “你能够帮我吗?”

    少女说着,神色紧张。

    “快赶他走!”

    墙上响起声音,抬头一看,竟是药柜上的木纹,扭曲成一张张人脸,树结的孔动就是嘴,发出呼喝的警告。

    “不,我要救他。”少女很坚持,神色凛然。

    另一张脸也出声。

    “要是被发现,你会万劫不复!”

    脸一张一张的浮现,都在争相劝告,树结扭动着。有几张脸,却说不同意见:“但是,柳大夫是树的恩人,怎么能撒手不管?”

    “咱们现在都被做成药柜了,树的恩人关我们什么事?”

    木纹的脸各持意见,相互争论着。

    “这是忘恩负义。”

    “我总得保护自己,不然到时候被牵连,说不定就要被劈开,当炼药的柴薪烧成灰烬。”

    “说得有道理,这人绝对不能留。”

    “赶出去!”

    “赶出去!”

    “非救不可!”

    “只要大家不说,就不会被发现。”

    “这些药材会去告密。”

    “那就先关着抽屉,不让它们出来。只有拖延一些时间,就能救柳大夫一命,咱们这些老木头,就能做件好事。”

    “你这朽木!”

    “我可是硬实得很!”

    双方吵闹的声音愈来愈响亮,还彼此推挤,药柜摇晃不已,发出木材破裂的声音,木纹上的脸孔扭曲,树结的嘴互咬,落下许多木屑来。

    蓦地,装盛药材的纸张抖落那些药物,咻的飞起,扑向柳源的脸,牢牢贴住他的口鼻,再缓慢扭曲,顺着他的口鼻钻深进去。

    少女连忙抽出纸张,打开最近的抽屉,把纸张关进去。

    “爷爷,千万别放它出来。”她楚楚可怜的恳求。

    木纹上的脸,眉须俱在,神色坚定。

    “放心,我这老木头还治得住,你快去救柳大夫,咱们一家可要知恩图报。”

    另一张脸挤过来,帮忙圈住抽屉。

    “快去快去,迟了连你都会遭殃。”老妇人的脸说着。

    “谢谢姥姥。”

    眼前的景象教柳源又惊又疑,还未及细想,少女已牵握着他奔跑,穿过几重门,来到一间布置简洁的屋子,里头一尘不染,墙角有一个大瓷缸,装潢清澈的净水,卧榻的软缛上,绣着墨绿色的草叶,折迭得整整齐齐。

    卧榻旁有个小药柜,比外头的精致上不知多少倍。

    少女用颤抖的手,拉开其中一格,拿出两颗乌黑的小药丸,吩咐他不要急着吞,而是要含在嘴里化开。

    “这是聚魂的丹药,每颗炼制时,都要耗费许多药材,费时三年才能炼成。你吃了这药,不但魂魄能返回身体之后也不会再染上任何疾病。”

    她声音颤抖,脸色透着青,很是害怕。

    “你为什么要冒险救我?”柳源怜惜不已。

    少女惨然一笑。

    “是你救我在先。”

    “我何时曾救过你?”

    “忘了也无妨,这份恩情我算是还给你了。”

    少女轻声细语,无限依恋的注视他。

    “如今,我闯下大祸,无法再留在木府。你要是有心,醒了之后就快来求姑娘,把药楼的柳树,带回家中栽种。”

    柳源点头,还想再问,少女却全身一震,带着他躲进卧榻底下,垂下卧榻的薄薄白绸,恰好能遮住他们。

    “不要出声。”她吩咐,气息吹过他的耳。

    他心神不宁,明明知道此刻是危险,却还是忍不住去品味,紧紧相贴的柔软身躯。她颤抖得那么厉害,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腰,想要给予稍微安慰,她却警告的无声摇头,示意他往外看去。

    只见一个纤瘦的女人,肤色白中透青,长发黑得就像绣在软缛上的草叶。她双眼全盲,走得较为缓慢,却笔直走到药柜前,摸见来不及关上的那一格,脸色清冷得没有表呢。

    “有味道。”盲女说道,走到卧榻旁。

    柳源屏气凝神,也恐惧起来,眼睁睁看着白绸轻飘,然后探进来的是——

    一双手。

    一双润得如白玉,白里透红,掌心软嫩,五指修长,指甲淡粉,极为美丽,也极为可怕的手。

    柳源的身体违反意愿,还主动凑上前,所有血液都集中到被触摸的地方,眼睛不由自主的突出,亟欲跳进那双美丽的手中。

    就在这时,身旁的少女用力撞开他,取代他的眼睛,被那双手抓出去。

    “你竟敢带人擅闯这里。”女人冷冷的说,盲眼靠近少女的脸,双手慢慢揉捻。“先拿你来熬药,之后再来处置那些知情不报的木头。”

    少女娇嫩的肌肤,在揉捻中渐渐干枯,青色的衣裳落地,都变成柳叶,表情非常痛苦,如被千刀万剐的凌迟着。

    柳源顾不得危险,急切的冲出去,喊道:“快放开她!”

    他拼命伸长了手。

    景物从朦胧到稳定,一旁传来惊叫声。他转头看去,讶异的看见仆人,惊怪的望看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家中,刚从卧榻上坐起身来,浑身因惊惧而冒着大汗。

    “少爷,您还好吗?”

    被惊醒的仆人,抚着胸口,没想到病得只剩一口气的主人,能喊出这么大的声音。

    柳源惦念着少女,顾不得回答,掀开被褥就下床,连鞋子也来不及穿,立刻奔出家门,往木府的方向跑去,把家人的呼唤都抛在脑后。

    当柳源气喘吁吁的跑到石牌坊前时,有个灰衣人已经等在那儿,像是早已知道他会来,主动领他进去,依照中年男人走的路径,带着他来到药楼。

    楼外,姑娘身穿绸衣,双手后负,容貌跟他三年前所见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娇美得如十六岁的少女。

    在姑娘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就是可怕的盲女。

    “柳大夫,您要进来我府里作客可以,但不要吵得我睡不好,天刚亮就醒了。”姑娘柔声说着,语气神气却没有半分责怪。

    柳源心中有愧,噗通一声就跪下,磕头恳求:“请姑娘原谅。”

    “别说得这么严重,快快请起。”姑娘说道。

    他却坚持跪着。

    “求求姑娘,容许我把药楼的柳树,移植到我家中栽种。”

    他终于想起,当年入木府的时候,曾经医治过的树木中,有一棵青翠的垂柳,他惊醒奔来的途中,方才领悟过来,救他的少女就是柳树化身。

    姑娘偏着头,在石砖上走动,每块砖都欣喜的鼓起,不敢太软也不敢太硬,托着绣鞋的底面,努力让她走得舒适,连鞋底的痕都不敢磨着。

    “想要柳树,就得拿我先前给你的茶罐来换,你舍得吗?”

    她语带笑意的问,走回他的面前,鞋面上的茶花随风摇曳,姿态娇柔。

    “愿意!”

    “喔,既然如此——”姑娘转头,望向身旁的女人,粉唇轻扬。

    “左手香,那棵柳树在哪里呢?”

    盲女面无表情,双手隐藏在长长的袖子里,只用脚尖点了点一旁残留的树根。树干只残留一小部分,尖端收束,像是被用手捏断的。

    “原本就在这儿,但真不巧,因为欠缺炼药的柴火,刚刚才被我取下,分成九十九块,都送去火炉旁烘干了。”

    “什么?烘——烘了?怎、怎么会——怎么会?”

    柳源脸色刷白,顿觉万念俱灰,怨恨自己来得太迟,不能救出少女,害得她被火焚烤,眼泪不由自主的落下来。

    “柳大夫,您先别哭。”

    姑娘出言安慰,用嫩嫩的指尖,取走他的一颗眼泪,再漫步走到树根旁,将那颗泪水滴下。

    泪水濡湿树根,一支小小的、嫩嫩的幼苗,无声无息的生长,长到约一尺左右,就不再长大。

    “您将柳苗带回去,放在盆栽里,日夜用露水浇灌。”

    她微笑吩咐,小手挥了挥,示意灰衣人把柳源带走。

    “只要你在耐心,柳苗还是能长成柳树。”

    心灰意冷的柳源,将摘下的柳苗,护卫在胸口的地方,无奈的跟着灰衣人离去,泪水一路滴落,被濡湿的石砖,都承受不住泪中的情意,一块块凹陷下去。

    姑娘望着远去的身影,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望向左手香。

    “你还在找眼睛?”

    左手香静静点头。

    “是。”

    姑娘停了一会儿,先是望向从来不曾踏足的药楼,接着收回视线,看着左手香那收拢在袖子的双手,神秘的浅浅一笑。

    “除了眼睛之外,你是不是也在找别的东西?”

    轻盈的语句里,似问又非问,有着几分好奇,更掺杂着无限深意,弦外之音呼之欲出。

    左手香没有回答,选择保持沉默。

    柳源带回树苗后,按照姑娘的吩咐,将柳苗种在盆栽里,日夜都用露水浇灌。

    从此,他不论去哪里,都带着盆栽,还对着柳苗说话,当作妻子一样珍惜,家人以为他高烧过后,变得神智不清,也没有去计较。

    这样过了半年,有天他睡醒后,发现盆栽里头,坐着拳头大小的青衣少女,正在对他微笑。他惊喜不已,更用心照顾。

    一日又一日过去,青衣少女逐渐长大,慢慢能走出盆栽,又过了半年后,除了只喝露水,不吃其他东西之外,已经跟一般少女无异了。

    两人结成夫妻,恩爱不离,救治更多的树木,尤其是柳树,只要被少女轻轻触碰,就会生意盎然,城里的人,从此都称呼少女为柳妻。

    玖、归容(一)

    盘桓的山路上,有辆马车崎岖前行。

    驾车的是一对叔侄,年纪相差不多,都是健壮的青年。他们是往来各地的商旅,马车堆满香料,有的能让菜肴添香、有的能让人健壮、有的能敷在肌肤上,让女子的肌肤细致。

    这些昂贵的香料是从另一座城,用别的货物换来的,如今这些香料,则是要去换取,最值钱的东西。

    山路时而上、时而下,马儿走得格外辛苦。

    终于,在山路的转角处,视野变得开阔,翠绿的山麓下方,有一座建筑在雪山之下的无墙之城。城内的水渠,在阳光的照耀下,如金线般穿梭城内,看来分外耀眼。

    驾车的男人,扬着马鞭,朝下方指去。

    “瞧,砚城到了。”

    坐在一旁的男人很兴奋,几乎快要坐不住,在马车上站起,一手遮着刺目的阳光,瞇着双眼想看得更仔细些。

    “这座城比叔叔描述的更美。”

    他听过太多,关于砚城的事呢。曾经去过的商旅,对砚城的印象都不同,但都认为那是个神秘的地方,而那里能换取的货物,因为稀少罕见,所以利润出奇的高。

    “这还不算什么,进城之后你可要睁大眼睛,仔细瞧一瞧,城里有趣的事情可多了。”

    身为长辈,又曾来过砚城,他的得意显而易见。

    “例如什么?”

    “在城里走动的,不要以为都是人,那儿即使是白昼,鬼也能大刺刺的上街,跟人不同的地方,只是有没有影子的差别。”

    上次,他经旁人指点,就见到许多的鬼。

    “那些鬼不会伤人吗?”未曾去过砚城的侄子,忍不住想再度确认。

    “在砚城里就不会。”

    他补充。

    “鬼不会,妖物也不会。”

    “是因为砚城的主人吗?”

    侄子又问,这是他最感兴趣的部分。

    “没错。听说,这一任主人,是个年轻的少女,被称做姑娘。”

    当叔叔的说道,想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上一辈的人说,前任主人是个男人,被称作——”

    噗滋。

    话来不及说完的男人,觉得胸口一凉,低头往下望去,竟发现胸膛已被扯开,内脏清晰可见,随着他的呼吸鼓动,腥红的鲜血正源源不绝的喷涌,把他全身染得血红。

    事情太过突然,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身旁的侄子,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一道模糊的影子,却窜入裂开的胸膛,握住他柔软的肝脏。

    接着,剧痛袭来,他从内被撕裂,肝脏被活生生取走。

    “还、还给——还——”

    他挣扎的伸手,整个人却颓然掉落马车,倒卧在血泊之中,双眼还睁得大大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被鲜血喷得满脸红润的侄子,眼见叔叔惨死,吓得腿都软了。

    那模糊的影子,把新鲜的肝脏,一口一口的吞噬,也不知道是吃到哪里去了。

    吃完整副肝脏后,影子微微的、微微的鲜明了些。

    影子靠到侄子身边,闻着恐惧的味道,然后才又动手,撕开他的胸膛。

    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痛。

    侄子迷迷糊糊的想着,感觉到一双无形的手,深入又深入,熟练的打到他的肝脏,再扯裂与身体相连的部分,新鲜到几乎冒着热气的肝脏,就这么离开他的身体。

    软软的肝脏,看来的确很是美味。

    有醇厚的声音响起,渗进他即将被房屋黑暗笼罩的意识。那声音不是传进他的耳朵,而是震动他的脑海。

    公子。

    那声音说。

    上一任责任者,是公子。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