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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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炎热的初秋午后,叶绍承回来了。

    这天是星期六,放假在家的夏南瑄早有心理准备阿母会在这天将她的“妄想火力”开到最大,一举将她打成炮灰,毕竟在这之前,阿母已经每天拼命“洗脑”她,巴不得她在叶绍承回来的这天,就穿上新娘礼服,与他结婚去。

    她烦不胜烦,但又不禁怀疑,阿母的洗脑是有用的,也或许,是魏婕妤的那番话成了关键钥匙,打开了阿母的洗脑之路。

    这一阵子,她很容易的去想到他,脑子只要一空闲,他的身影就会闯入,将她的思绪占满,但她拒绝承认是她开始在意他,而是因为小时候那浑沌不明的记忆,未解开的谜,让她不由得将他放上心。

    说起来,她不过就像一本推理小说尚未看到结局,故持续挂念着罢了,等她跟他见到面,将一切说清楚,水落石出后,他也会跟着被踢出心房,一切恢复平静。

    为了躲避阿母跟多事邻居的炮火攻击,假日总是睡到下午两点左右的夏南瑄一直赖床到三点,还是死不肯起床。

    肚子已经饿得咕噜咕噜叫了,实在难受得要命,但能拖一时是一时,她一点都不想面临难堪尴尬的场面。

    “阿瑄!”将近四点的时候,夏妈妈门未敲就直接推门进来“你是要睡到几点?都要吃晚餐了!”

    一听到母亲的声音,夏南瑄立刻闭眼装睡。

    “人家困嘛。”将脸埋入被子里。

    “你每次放假不是打电动就是睡觉,等到星期一要上班时才痛苦得爬不起来!”夏妈妈当机立断拉开女儿身上的被子“起床了啦!开车去大润发帮我买东西。”

    咦?不是叫她跟叶绍承“培养感情”?

    “我自己去?”她试探性的问。

    “你弟跟朋友出去玩了,你爸去帮忙里民大会的事,我要顾店没法跟你去,东西不多,你一个人应该搬得回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样的大好机会下,阿母竟然没提议要她找叶绍承,或是主动叫叶绍承来陪她去购物?

    这天是下红雨了吗?

    阿母怎么“转性”了?

    “好啦,我刷牙洗完脸就去。”

    一直到出门前,夏南瑄还是有点胆战心惊的怕母亲临时变卦,说不定她刚才是缓兵之策,就等她梳洗妥当,再将她踢进陷阱里。

    可她东西买回来了,晚餐吃过了,父母去二楼看电视了(最后还是决定买新电视了),她窝回房间继续打电动,这中间,都没人提过叶绍承。

    若是小提一下还正常,毕竟人家今天搬回来啦,但一个字都未说是怎样?

    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还是说叶绍承没回来?

    吼,很烦耶,为什么平常“叶绍承”、“叶绍承”的在她耳旁疲劳轰炸,可这会却是诡异的只字不提了?

    对了,那个叶绍承回来之后,也没来“拜过码头”她可还是记得他挂过她电话一事,更记得他说过有关于他决定调回来一事的缘由,是要当面讲的。

    这下是逼迫她亲自登门去找他了吗?

    哼,想都别想,她才不干这种蠢事呢!

    游戏公会的会长正在招队员打boss,她二话不说响应加入。

    这个boss皮粗肉厚,打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将boss打挂,她回到广场整理装备,有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解任务,她瞥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发现时针已经爬到“10”的位置,附近营业比较晚的商家也都要关门休憩了,再晚一点,差不多都要睡了

    “不了,我有事先下线。”丢给网友讯息后,她推开椅子站起,快而轻巧的下楼。

    她循着上一次偷溜出门到对面找叶绍承的模式,轻手轻脚自位于厨房的后门出去,不过这次不同的是,她不用再捡石头丢窗户,而是缩在叶家的骑楼下,直接拨手机找人。

    电话响了数声,她好像听到三楼处隐约传来手机的音乐铃声,过一会,电话接通了。

    “要帮我接风洗尘?”话机对面的男人语带笑意,那种感觉,好像早料到会有这样一通电话。

    真不好的感觉。她摸摸鼻子,不知为什么觉得后脑杓有点发麻——那通常都是不祥预感出现时才会出现的反应,难不成她打了这通电话是噩运的先兆?

    “你想得美!”接风洗尘咧,她没朝他身上倒泥土就不错了。“你上次挂我电话,若没给我个令我满意的交代,你就完蛋了!”

    “上次挂你电话?什么时候?”

    “就我问你调职的事的时候啊,你说有些话不想在电话里讲,就挂我电话了。你现在给我下来喔,给我讲清楚说明白!”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拖到现在才问?”怎么这么会记仇。

    “你说你回来才要讲的啊!”她又不是那种“鲁小小”的人,会一直缠问不休。

    “所以你就一直记在心上?”

    她怎么觉得这句话怪怪的?好像有陷阱。

    “你挂我电话让我很生气!我说过了,我若是真的动气,会气很久很久很久!”

    “所以挂你电话一事,让你气了至少一个月?”

    “对!”

    “你也太会记恨了吧?”

    也就是她将他放在心上整整一个月?叶绍承忍俊不住弯了嘴角。

    “我就是很会记恨,怎样?你交代要不要给啦?”她忍了一个月耶,挑战了她忍耐的极限,破了她的纪录,不要再跟她拿乔啦!

    再不讲就关门放狗,拿刀砍人啦!

    “‘胶带’你家应该够多了。”好歹是卖文具的。

    “吼,别跟我耍嘴皮子。”她一激动,音量就大了,连忙再压低嗓子“我不跟你五四三了,快跟我说清楚!”

    “说清楚什么?”

    “就我们上次讨论的事啊。”不要装傻!

    “我们讨论到哪了?”

    “就说你该不会为了跟前女友感情不顺的事而自暴自弃才调回台南,你说你要随心而为,所以我问你是不是要去跟你心目中特别的女人告白还是怎样啊。”有没有这么“贵人”啊,竟忘得一干二净!

    “你记得太清楚了吧?”

    “会记仇的人什么小事都记得很清楚!”她自暴自弃的说“你要不要讲啦?”

    “我为什么要调回来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废话,如果没有个强而有力的理由,你擅自调回来,害我被大人们逼婚,造成我的麻烦,我就唯你是问。”

    “我想,今天应该没有人提到这件事了吧?”

    她一愣“你怎么知道?”灵光乍现“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该不会你跟他们说叫他们暂先抽手别管,你会处理之类的,还是说你没那个意思跟我结婚,所以他们不用忙了?还是说,你直接公开你心中暗恋的秘密了?”

    “都让你讲完了,我还需要说吗?”

    “我猜了很多个可能性耶,到底是哪个啊?”做人干脆点啦!

    “你的问题实在太多,我不想在电话里说。”

    “别挂我电话喔!”贱招休想再使第二次。

    “我去找你当面说清楚。”

    “我在你家楼下。”

    “这次没丢石头?”

    “有手机干嘛丢石头?”文明人当然使用文明的方法,上次是逼不得已的好吗?

    “那你等我。”

    过了好一会,手动卷门哗啦啦开启了。

    站在骑楼廊柱下的夏南瑄莫名紧张的吞咽了口口水,看着高大挺拔的身躯背光走出,面容是一片朦胧的昏暗,却更显得那双眼眸意外的晶亮,好像有什么电流在里头窜动,使她不由得别开了眼,有些无措。

    “我们去公园。”他说“在这讲话楼上的人都听得到。”

    “喔。”她没有什么异议的跟着走,毕竟若让大人们知道他们“私下约会”恐怕脑中的妄想小剧场又自动上演了。

    公园位于寺庙的旁边,灯光明亮,有凉亭、小朋友的游乐器材、平坦的草坪、沙地规模不大,小而精致。

    叶绍承走来秋千旁,拉住最靠近他的秋千,带着诙谐的口吻道“过来试试你的大**还坐不坐得下去。”

    “谁说我是大**!”她气呼呼的走近“我怎么可能坐不啊!”她的**竟然卡在铁制的圆弧秋千板与链条交接处,坐不到底?!

    “还敢说**不大?”

    她拼命扭着**,赌着一口气,也要将**塞进去。

    “你别太用力,把小朋友的秋千坐坏就不好了。”

    “小朋友的秋千?”

    “这里的秋千只有小朋友在坐,都是小孩的尺寸,没有大人的。”

    哇哩咧,她被阴了?!

    “明明是尺寸的问题,还说是我大**!”糟糕,**卡住了啦!

    现下的窘况必须有人协助她将卡住的圆弧形铁板自她的**上拉开,而这座公园里除了她就只有他,但她打死也不想向他求救!

    叶绍承假装未察觉她的难堪处境,两手环胸斜靠在秋面架上,仰望天空略微朦胧的下弦月。

    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夏南瑄猜测八成是跟暗恋的女人不顺利吧。

    她不免好奇是谁可以让他如此挂念,还下了重大决定请调回南部。

    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吧。

    想想她单身了这么久,真羡慕那种一直被放在心上的人,被深爱到愿意为她闹家庭革命、愿意为她调职、为她改变一切

    如果她是叶绍承暗恋的那个人就好了

    她倏地一惊。

    她刚在想什么?

    如果她是叶绍承暗恋的那个人就好了?!

    她是痴呆了还是智障了,怎么会在忽然间有那样恐怖的想法出现?

    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可怕了呀!

    用力摇头,将脑中莫名其妙的思绪赶出,她吞咽了口口水后,才语气急切的问道“好啦,你快说啦,到底那个人是谁?”

    “谁是谁?”

    “就是在你心中最特别的女生啊。”

    “你。”他半转过身来,直视着她。

    “我怎样?”

    “就是你。”他早就下定决心要坦白了。

    她傻愣了一会“我怎样?”

    “那个特别的人就是你。”

    她愣了愣“你刚说什么?你你不要开玩笑了,我是很认真的问的!”可恶的家伙,想戏弄她,门儿都没有。

    “我也是很认真的回答你。”他弯腰抓住两边的秋千炼条,低下的头离她不过咫尺远,近得让她浑身紧绷,头皮发麻,嘴张了老半天说不出半个字来。

    她这是心想事成不不不,她这是在作梦不不不,这是幻听!幻听不不不,一定是他故意闹她的,她若是当真,等等就会被取笑

    他忽然伸过手来,指尖贴上她的颊,她的心脏怦咚跳了好大一下,接着他的脸也靠近了

    他要吻她吗?

    她不自觉的用力闭紧了双眸。

    “原来是睫毛。”

    她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才霍然瞎眼。

    天啊,她刚做了什么反应?

    叶绍承修长的手指尖凑到她眼前“你的睫毛掉到脸颊上了。”

    他拿得那么近,加上夜色深沉,虽然公园有路灯,但她就算没近视也看不清楚他手上的细小睫毛。

    “喔,是喔。”她尴尬的嘴角抽搐,心中暗暗恳切的希望那嘴角的弧度看起来很自然。

    “回家吧。”他说。

    这样就要走了?她心中还有很多疑问要问耶,可听到他说了最特别的女生是她之后,忽然之间就吐不出来了。

    她明白了,她懂了,他故意这么说就是要堵她嘴的吧,好让她别再问下去!她很聪明的,一点就通。

    不问就不问,干嘛用这么卑劣的手法让她闭嘴,害她刚才还心跳不规则起来,甚至还误以为误以为他要吻她。

    她一定是脑袋秀逗了啦!

    “嗯,回家吧。”她起身,但秋千板还卡在她的臀上,滑稽的与站起来的她连在一起。

    她难堪得好想直接一头撞死。

    “噗。”

    她听到他在偷笑,却很可悲的无法做出任何反击。

    “我帮你。”

    他倾身过来,她想拒绝,但他已经一手自她腋下环绕过她身后,掌心贴上她的背,一手握住秋千板,接着两臂用力,她的身子往他的怀中带,秋千板往相反方向推,就这样与她的屁屁分开了。

    拉扯之间的劲道,让她不由得整个人扑进了他的怀里,淡到必须如此靠近才闻得到的古龙水味在那瞬间冲入鼻腔,她忽然有点恍神,脑子空白一片。

    “好了。”他说。

    她怔愣了一下下,才想到要推开他,但这样短时间的接触就已经让她脸红到耳根去,双颊热烫得可在瞬间煎熟一颗蛋。

    然而就在她站直的瞬间,她忽然又被拉回去原处,双臂用力将她箍紧,她的下巴被迫往上仰,贴上他的肩头。

    她的意识又有些恍惚起来了。

    “你没有任何感想或疑问吗?在听到我的告白之后。”

    有,她有很多疑问,多到可塞满一整个地球,但她不知道该怎么起头,不知道该拿哪个问题当先锋,她觉得那根本是假的,一点都不真实。

    “你在开玩笑。”她语调有些胆怯的说。

    她觉得这一晚好诡异。

    她该不会其实是在作梦吧?

    他倏忽将她拉开,双目直视着她,盯得她不知所措的别开眼去。

    “我很认真。”他几乎是憋着气说,以至于嗓音有些发颤“我想了很久,我决定不再逃避,就算你讨厌我,我也要想尽办法得到你!”

    他要正视他的感情,不再因她的全面抗拒与厌恶就退缩,用尽手段也要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她还来不及将他说的,听起来十分艰涩难以理解的话语放入脑中思考,他已将她推离,双唇贴上她的。

    就算是开玩笑、恶作剧,这也太过火了。

    所以这是真的?

    “我会让你再次喜欢上我!”他宣示道。

    “骗人!骗人!”

    是谁在大喊大叫?

    夏南瑄自梦中醒来,这才发现刚才喊叫的是睡梦中的她。

    “呼!”她坐起身,手贴着额心,喘了口气。

    她刚才作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到叶绍承忽然把她带到离家里不远的小鲍园,然后对她做了破天荒的告白,说他一直放在心中的人是她。

    这该说是噩梦还是好梦?

    她完全分不清楚。

    但是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在那个当下,她胸口充斥的是难言的喜悦

    见鬼了,她竟然对于叶绍承的告白感到开心?

    这次换她中邪还是被下降头了?

    “恶灵退散,恶灵速速退散。”

    她闭着眼,嘴中念念有词,双手在空中挥舞,当念完了“定心咒”睁开眼时,赫然发现门口竟然站着一个门神

    “叶绍承?”她霍地瞪大眼,第一个反应就是拉高被子盖在胸口“你在我房间干嘛?”

    哇哩咧,她还穿着睡衣耶,还是那种已经穿了十几年,领口都松掉还有些许破损,早该被丢进垃圾桶的t恤,怎么可以让他看到不对不对,她绝对不是因为觉得穿着破t恤当睡衣很丢脸,而是女生穿睡衣的模样怎么可以让男人看到呢!

    “你妈把你交给我了。”

    “什么?”这个小镇里头的人一定个个被外星人附身了,所以才常常跟她沟通不良,就连叶绍承一回来就被植入芯片,说着她难以理解的话。

    “我说我要带你出去走走,她叫我直接上来挖你起床。”

    “你要带我出去走走?”这是德文还是法文?要不然怎么会组合成让人误会的意思?

    他走入房,还不忘顺手带上门,好像这房间是他的似的。

    他非常理所当然的在她床沿坐下,她瞪着大眼,下意识就要往床角缩,他却是直接拉住她的上臂,不给她任何动作的机会。

    “你要干嘛啦?”她唇形嗫嚅,双唇几乎不开的,声音小到与蚊子的嗡嗡声可比。

    “你说什么?”他凑耳。

    她将嘴巴闭得死紧。

    “再说一次。”

    粉唇依然不张。

    他直起上身“干嘛不讲话了?”

    “人家还没刷牙”

    “嗯?”

    “人家还没刷牙,嘴巴臭臭的。”可恶,一直问一直问,那她就大声说话臭死他。

    “哈哈哈哈哈哈”“笑!笑屁啊!”她老大不爽的扭开上臂的手,拉开被子,就要下床,他手一伸,将人拉回,她重心不稳的跌在床上。

    他坐着,居高临下望着平躺的她。

    这这姿势好危险。夏南瑄的心脏紧张得噗噗跳。

    “没有关系。”

    什么东西没关系?

    她还未张口问呢,他已俯身。

    她下意识闭眼,俊唇就贴上她的了。

    清清淡淡的吻像蜻蜓点水,她也不知是脑袋秀逗了还怎样,在他的唇离开时,不悦的嚷“你明明就介意。”

    黑眸注入带着戏谑的危险笑意,像是在警告她得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她的头皮立刻发麻,急慌的再嚷“没有,我不是”

    她没有机会说完下文,因为她的唇再次被堵住。

    这次他“如她所愿”的缠吻热切,灵舌伸入檀口,吻得扎扎实实,几乎不让她有喘息的空间。

    她的头在发胀脸在发热,怎么也想不到两人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他侧躺在她身边,闭着眼的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手正在抚摸她的额头、她的头发还有她的脸,轻轻柔柔的,像在抚摸贵重的饰品,她不由得舒服的靠向他依偎。

    忽地,她似乎听到他懊恼的“啧”了声。

    “如果怀孕,我们就结婚吧。”

    她的意识在瞬间清醒。

    他们刚做了什么?

    他们上床了?

    怎么会——

    而且他们没避孕!

    她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放任这种情形发生,昨天他们还是死对头的耶,今天她就把自己给了他,那她过往对抗的一切算什么?根本是笑话了嘛!

    而且她这么轻易的就交出自己的身体,他会怎么想她?

    说不定他心里此时正轻蔑的想着平日与他水火不容,其实不过是装样子吧,他不过讲了点甜言蜜语,就迫不及待的扑入他怀里了。

    “南瑄?”他轻唤她的名。

    她将脸埋在被子里,打死不肯抬起。

    她为自己轻易的献身而感到羞耻,她在他的面前当真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睡着了?”他笑叹“那你睡吧,我晚点过来。”

    他帮她拉好被子,才穿好衣服离开。

    门一关上,夏南瑄立即一古碌爬起。

    “夏南瑄,你这辈子在他面前都只能当个卒仔了!”她懊恼的低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