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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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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施主,且请听贫道之语,放缓心神,平心静气。咱这大道,在收摄心神,神念既能练到,自然神通无比,精坚本固,千锤百炼,金枪不倒咳咳,说远了”

    只见梅清对面这位胖道士,坐在梅清身前,一一为梅清示范身体形正之妙,大讲双目神光如何内敛,意念如何松静。一点点教梅清将目光由极远之处,渐收至眼前鼻端。以鼻尖为剑锋,行那“慧剑斩情丝”

    只是梅清看着胖道士一对小眼眯缝而呆滞,渐渐形成对鸡眼之形,想来虽然可以由此改变对事物的看法,但这般便能斩去情丝,着实有些好笑。虽然与这胖道士对坐了半天,却是一点如他所说的气感也无。至于张启正,早在胖道人传道之初,便以“法不传二耳”、“各有法门”的理论,给轰到侧室清静之处,独自修炼其据说是前几日才传于他的天皇至道上清灵宝洞真四极清静去了。

    原来梅清初时被那白道人唬了过来,还存了些见识的念头。待见这胖道士拿了一堆“大力丸”、“补气散”、“龙虎丹”、“和合符”出来,说得越来越是不堪,才恍然明白那白道人所说的“床榻之内不妥”是个什么不妥法,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只是既然先时入了此门,又少不得要承张启正一片好意,自己总不成就这般甩手就走了。因此梅清只得一再装作听不明白胖道人几番收自己入仙门的暗示,又力拒了他推销的一大堆各色丹药符水,只道自己乃是欲求养生之法,只求仙长略略点拨即可。

    在梅清想来,地上这一堆东西,弄好了是些假冒的面点零食,弄不好再搞些铅汞朱砂的,吃了直接飞升就麻烦了。倒是道家养生之法,久有所闻,不求飞升仙道,练练总有助于睡眠吧。因此便只提这一条,视那胖道人口中百炼金丹如无物,倒让对面这胖胖的脸上黑线眼见得如雨后春笋般生成起来。

    胖道人无法,只好收起一众金丹妙药,从一边的一个大箱子中取出一本书来,其上写着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只是印工粗糙,版纸俱差,如梅清这见多版籍之人,真是入不得眼,让人看了实在生不出信任崇敬之心来。

    胖道人自然不知道梅清对这书的怀疑之意,只管开始传梅清从调身到正意,从存神到得窍的诸般法门,滔滔不绝,颇有些后世专家学作报告的劲头。

    其实胖道人所授这仙丹,虽然名字听来有些狗皮膏药的意思,但其基本内容,倒并不太多虚妄之处。世间无论何等养生或修真之径,其入门总是由“守一”而来。

    所谓“守一”乃是得自老子道德经中“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之语。道德经本是道门万宗之源“营魄抱一”实为各道法门之基。

    庄子中更是明言道“我守其一,以处其和”之语。这“守”字自无疑义,但“一”所指,各种修练之法千变万化,颇有不同之处。大致说来,不外“守神”、“守气”、“守三一”、“守丹田”数法。

    胖道人所授,便是“守丹田”之法,说来在“守一”各法中,实不算上乘。但此时其表现却如得了真正的仙家秘法一般,只见他拿了那太初洞玄无上金真玉液龙虎仙丹,摇头晃脑地道:“‘夫守一之道,眉中却行一寸为明堂,二寸为洞房,三寸为上丹田;中丹田心也,下丹田脐下一寸二分是也’,梅施主,这守一之法,乃历来修仙入道不传之秘。前时本道长已经将调息立身之法传授与你,现下便来以此法,导入神通,以修大道。”

    “守丹田”之法梅清似也所闻,只是未明其意。今天这胖道人虽然形象不怎么入眼,但解释起这等法门来,倒是说得清清楚楚。只闻他道:“梅施主,世间守一之法,丹田虽三,实一气贯之。上一为身之天帝,中一为绛宫之丹皇,下一为黄庭之元王,监统身中二十四气。若少年心性,略为浮动,则由上而下;中年心性,中正平和,则由中而端;老年心性,沉稳凝静,则由下而上。世间人囿于天性,多行上、下两端之法。但我观施主天性清明,虽少年却有老成之意,不若便取中正之道,由中丹田存意,而后及于两端可也。如此得法快稳兼顾,定无差池。”

    梅清闻了,觉得与自己心中所想“气功”之道似无大异,也便顺了其指点,正身调息,收神静心,将意存于中丹田处。

    只是未曾想到,这“意守”之道,他人修炼时并无难处,轻轻松松便可实现之事,梅清却是无论如何做不到。只觉自己意念欲守之处,便有一层东西隔开了一般,隐隐抗拒意识深入,无论梅清意念如何引导,便是达不到那丹田之处。

    梅清大讶,这种感觉说来甚玄,便如同身体之内并非自己所有,无论意念如何收束,总是不得其门而入。梅清将这感觉说与胖道人,胖道人眨着小眼,也是大为疑惑。

    “梅施主所言之情,贫道却是少有所闻。以前也见有人心念纷杂,意念难以入静之事。只是我观施主心意沉凝,显非此情。不过也无妨,既然中丹田意念难及,不若便由上丹田入手。这上丹田虽然略有浮动,但入门后渐次沉积,也是入门的方便法门,施主便可一试。”

    听了胖道人之言,梅清便试着依言行守上丹田之法。不想试过再三,仍是一般无二,意念虽然凝束,却是无法及得内里。以梅清之意,意念只可达明堂之外,再向里的洞房、上丹田,均是可望不可及。

    胖道人听了,胖胖的脸上也是大惑不解。盖意守上丹田之法,虽然乃是不得已之法,但上手甚易,观梅清面相骨骼,显是灵慧聪颖之人,怎么这等简单事却做不来呢?

    思之再三,胖道人一咬牙道:“梅施主既然有缘习我门之法,贫道少不得助施主一臂之力。我门中有一秘法,称为开光灌顶洗髓换体,需由力大智慧之修为,舍得自身法力,导入他人体内,引其神通,炼化真气。只是此法,对开光损害极大。唉,上次贫道为礼部赵侍郎家二公子行此法时,二公子足足纳了五两香油钱。贫道不是说这钱的事,只是此法轻易不可施为,那关键是个缘法”

    梅清怎么看这胖道士,也不象他说的有力大智慧的有道之士,只是听他说着一脸胖肉抖动,说起上次灌法,显是还有些肉痛,一时好奇便道:“仙长何须如此,梅清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既然入了山门,香油钱哪会差了数去。既然仙长有此神通,便只得劳烦仙长了。”

    胖道人见梅清听闻五两香油钱数,眼都不眨便应承下来,不由心中大喜,一时笑得脸上绽开数朵肉花,眼睛眯得如同两道弯月一般,没口子应道:“如此甚好,我观施主便是个有道德的世家子弟,自然不会差的。这就请施主放松身体,贫道这便为施主施那开光灌顶洗髓换体!”

    说罢,只见胖道人在梅清对面缓缓坐下,意态沉凝,胖胖的脸上居然也透出几分庄严之姿来。

    若说这胖道人,功法教得虽然不说高明,倒也没什么大的偏差,只是其修为,不过寻常气机培养罢了,所谓的开光灌顶洗髓换体,自然是大吹法螺,但若说以气入体,引导初学之人初培气机,倒也还勉强行得。

    以前偶然也有过类似之事,遇有心思浮燥意念难凝之人,胖道人便以气机牵引,导入其体,引其气机感,弄得那些初入其门的小白们,往往视为天人,更是颇有些银钱入账。

    因此今天见了梅清如此,自然是将这看家的法定祭了出来。只是没想到,梅清体内却是大不寻常,给胖道人吃了个大苦头。

    原来梅清这具身体,不知什么原因,凝结得便如同熬炼过一般,之所以梅清意念难达其内,并非是因为其意念浮动未沉,纯粹是因为体内本已神气凝结,根本不容外来意念侵入。

    若说他人,体内神气与本人意念,本是一体,自然不会有这样的问题。可梅清体内神气,似乎根本无视梅清这主人,好象不认得他一般,只管关了大门,对外来扣门不理不睬。

    换了胖道人上场,亦是一般无二。其他未修炼之人,身体便如一个不设防的城市,任由他人出入,梅清的体内却如被管制得森严的堡垒一般,任胖道人一再催气机,还是无从下手。

    胖道人满头大汗,适才他将气机凝于一线,想由明堂透入上丹田,引导梅清自身气机动,不想才一动念,便觉如一堵墙横在自己面前一般,任他一再鼓动,却是毫无动静,这才知道遇上了难啃的骨头,不由心中大为郁闷。

    若换是其他修为高深之士,自然知道事不可为,抽身而退。偏偏这家伙只是个半瓶子水壶,又贪那梅清许诺的银钱,虽然知道事不亦为,却是愈挫愈勇,上丹田不行便转攻中丹田,待见中丹田也是如山不动,干脆便转而向下,直向下丹田而来。初时还引气成线,只为导入;待见其体内一丝不动,便将吃奶的力也用了出来,直如攻城拔寨般下了死力气。

    胖道人此行,却是极为冒险。那下丹田所在,本是修炼之人本源所在,若换了其他人被他这么胡搞,真要是气机纠缠起来,只怕不死也得弄个残疾。但梅清体内坚凝如石铁铸就,若说凭这道人这点真气想要攻入其内,却是想也休想。

    胖道人这般蛮干,梅清自然有所感应。从初始时,虽然其意念被身体拒之门外,但那胖道人一丝气机徘徊其外,却是体会得清清楚楚。此时见胖道人在下丹田外奋力冲击,一时心动,便也将意念附在其上,观其战况。

    不想梅清意念一及,当即情况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