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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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来来,吃饭了,今天是我亲自下厨的哦!”傍晚,美释出人意料地热情,将奚培拉至餐桌边,又倒酒,又添饭。

    芝麻烤牛肉、糖醋排骨、番瓜花打汤、豆豉炒茄子都是奚培平素爱吃的菜。

    弄得对美释心存芥蒂的他满腹狐疑。

    竖起的筷子犹豫片刻“啪”的一声放下,连倒满的酒杯都推到一旁。

    “怎么,你不饿?”美释瞪着这个奇怪的家伙--明明工作了一天,正是肚子咕咕叫的时候呀!

    “小姐,-干么对我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奚培回瞪她。

    “我对每个人都很好呀。”她支吾回答“是你自己小心眼,看不到人家的好处!”

    “像-这么喜欢耍小鳖计的人,做什么事我当然都得提防,”他夹起一根排骨,在美释面前晃了晃“老实说吧,小姑娘,这菜里是不是放了毒呀?”

    放了毒?

    美释顿时勃然大怒--她的一片好心简直喂了狗了!费尽心血做出的美食,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居然说她下毒?

    “那你不要吃好了!”一把打掉他的筷子,她自顾大嚼大咽起来“哼,看看这菜会不会毒死我!”

    “不能怪我多心--一个平时跟-作对的人,忽然大献殷勤,-能不提防吗?”奚培好笑地望着她“我问-,书房里那几张cd是从哪里来的?”

    “我买的。”都是他喜欢的绝版cd,她好不容易才派人从世界各地收集到的。

    “也是送给我的?”

    “当然不是!我是买来自己听的!”哼,看到他那彷佛要穿透她身体的眼神,她才不会承认呢!

    “那-干么要放在我的书房里?干么不藏到自己的房里去?要知道,那些cd可珍贵的,万一不小心被我弄坏了,哈,-就惨了!”

    “我我是因为觉得你书房的音响好,所以才”擅长说谎的人也有舌头打结的时候。

    “我知道-忽然讨好我的原因了!”奚培眉一挑。

    “哪有什么原因”不知为何,美释心中顿时狂跳。

    “-是因为那天我救了-,所以知恩图报!”自以为说出了正确答案,奚培得意万分。

    笨蛋!那件事她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对他好,只不过是因为可怜他罢了。

    “奚培哥哥,你受到沉重的打击时,通常怎样纡解心情?”她正经地凝视他的双眸。

    “我心脏一向很强,不怕打击!”奚培拍拍胸口证明似的。

    “难道你从来没有哭过?从来没有昏倒过?从来不觉得心情郁闷?”

    “咦,看样子-是准备了什么重要的事来打击我喔!”他嘻嘻一笑,毫不畏惧。

    “对呀,就是怕你会受不了打击,所以才特地做了这一桌好菜,而你居然冤枉我下毒,哼!”反正她喜欢多管闲事,也不介意多管这一回--看着这傻小子被坏女人骗得团团转的样子,她真的不忍心。

    长痛不如短痛,趁着现在他还没有掉入对方的陷阱,让他早点清醒吧!

    “听说男人在心情郁闷的时候,喝酒是最好减轻痛苦的方法。”奚培忽然幽幽地说。

    “。哈,我就知道你想偷喝奶奶那瓶一九三八年的红酒!”美释笑道“不过,今天本姑娘就暂时放你一马--喝吧,我不会偷偷告诉奶奶的。”

    餐厅旁有一个小小的露台,爬满夏季的藤蔓植物,在这可赏月,也可以在神游间看天际流动的云,或者,闭眼享受被净化的清风。

    奚培和美释便在这儿,一个坐在露台的栏杆上,一个躺在竹编的摇椅上,各拿一瓶从地窖里偷出来的红酒,聊着天,品尝那年代久远的味道。

    “-说的那件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不知喝了多久,奚培睁着微醺的双眼问。

    “听好了,千万不要昏过去哦!”酒酣耳熟之际,美释的胆子越来越大,真相也冲口而出“我劝你跟那位维樱分手吧”

    “哦?”他轻轻一笑“为什么?难道-爱上我了?想故意拆散我们?”

    “呸!”美释不知为何,脸儿忽然红了,或许是因为喝多了酒“我是为了你好!”“可我觉得跟她在一起很幸福呀!”奚培故意逗她“-总要说出一个可以让我信服的理由吧?”

    “她”简直让人难以启齿“我看见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不也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吗?”他宽宏大量地摊摊手。

    “你这个笨蛋!”美释着急地直喊“可那个男人是个牛郎!”

    “牛郎?”奚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满脸不信地摇头“-是说维樱会去召男妓?这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一个笑话!”

    “我亲眼看到的,难道会有错?”

    “或许是-误会了。”

    “我”不能告诉他自己派人调查的事,否则会曝露身分“反正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只有你这个傻瓜在自欺欺人!”

    “小姐,”奚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维樱没有必要去找牛郎,难道我还不能满足她吗?”

    天啊,真是个自负的家伙!

    “这么说你觉得我在撒谎喽?”她气得声音发颤。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误会了。”奚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凑近坐在露台栏杆上的她“小姐,-不知道我有许多朋友吗?如果维樱真的做出这种事,我会到今天还没听说?”

    无可救药了!这家伙居然连自己没有知心朋友都不知道!

    “丈夫出轨,妻子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反之亦然!”她嘟着嘴别过脸去。

    “好了、好了,如果这就是-所谓的重大新闻,那么今天的酒算白喝了--因为听到这样的事,我只觉得好笑,一点也不感到痛苦。”

    “姓奚的,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你这样的白痴!”美释忍不住大骂“别人把你卖了,可能你还替他数钱呢!哼,实话告诉你吧,你的维樱不止召牛郎,而且因为过于浪荡,连孩子都生不了了!你就等着断子绝孙吧!”

    “够了!”这回奚培微微变了脸色“许美美,看在-一片热心的份上,我已经一忍再忍了,-却越说越离谱!维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样诅咒她?她虽然娇气,虽然傲慢,却是个纯洁的好女孩!我跟她交往多年,难道不比-更清楚?”

    “你”一瞬间,怒火攻心,她抓起身边的酒瓶就朝他扔去“姓奚的,就是因为你这样自以为是,所以才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哼,你那些所谓的好友,其实都知情,只不过故意瞒着你罢了!做人做到像你这样,真失败呀!”

    不知是由于心疼昂贵的红酒被糟蹋,还是因为这话太伤人,一阵砰然的碎裂声传来,奚培真的动怒了。

    “许美美,-给我闭嘴!”他吼道。

    “我偏要说--白痴!”她也不甘示弱。

    “再说下去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敢怎么样?”

    被激动冲昏了脑袋,他猛地把她从栏杆上拽下来,打算狠狠教训她一顿。谁知晶亮的酒瓶碎片撒了一地,她脚下一滑,几欲跌倒。

    而他,如同本能的反应般,眼急手快,抢先一步将她揽入怀中,阻止了肌肤被碎玻璃?得鲜血淋淋的惨剧发生。

    像是被吓呆了,她赖在他怀里久久不能动弹,半晌才仰起头,与他的目光对视。

    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耀过来,如白花一般迷乱了她的眼,脑中一片眩晕。

    他浓郁的体香,还有红酒残余的芬芳,紧紧地包裹着她,快要令她窒息了

    就在这一-,她感到有什么柔软无骨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双唇。

    美释吓得浑身都僵了,任凭再傻,也知道那是什么--他的吻,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没有任何提示,就攻占了她的禁地!

    身为公主的她,纯洁得似一片叶上的雪。从前,她只在电影中看过别人接吻,没有想到,现实的吻竟如此令人羞怯。

    那不止是唇,还有他柔滑的舌,冲入她的口中,占领了那一方温暖的空间,还占领了她所有的思维。

    有点害怕,又有点喜欢,她尝试含住它,响应这片温柔。

    但她的响应却反倒把他吓住了,下意识她退出了她的禁地,一个踉跄,他重重地跌倒在地面上。

    “小心啊--”美释想去扶他,却由于用力过猛,也跟随他一并跌落,回复他的怀抱。

    两人不知道,他们此刻的模样十分滑稽,紧紧相拥着倒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却又半天爬不起身子,只是愣愣地注视着对方,望着互相瞳中的影子。

    醇酒的气息缠绕着两人,翩翩纷飞,引得他俩心神荡漾,胸口彷佛有谁在击打着凌乱的鼓。

    “发生什么事了?”露台上惊天动地的响声招来了尽职尽责的佣人,但他们一过来,只有一个相同的反应--呆若木鸡!

    他们看见平素高傲如孔雀的少爷,竟与那个他最看不起的乡下丫头缠绵在一起,而且表情正经严肃,目光深情款款,不像是在恶作剧。

    更要命的是,他俩居然拥躺在地上,暧昧的姿势让旁观者都脸红。

    “啊--”美释终于醒悟过来,小掌慌忙盖住脸儿,顾不得掉了一只鞋,袜子半褪的脚丫子咚咚咚奔上楼去,再也不敢踏出自个儿的房间半步。

    为什么会吻她?

    一个晚上,辗转反侧,奚培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当时,看着缩在他怀中的她,看着她那粉红晶莹的唇,还有那呼吸间散发的属于少女的迷人气息他就觉得顿时浑身热血倒流,脑子一片空白之际,不知怎么的,就吻下去了。

    或许,那只是他想给她的一点惩罚,告诫她以后不要再多嘴。

    或许,那只是一种动物的本性。

    难怪人们都说男人好色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时间的“意乱情迷”了。

    挨过了这个几乎无眠的晚上,又是难熬的一天--他必须处处躲着美释,免得两人面对面时尴尬。

    下了班,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家吃饭,而是开着车满城乱转,不知该去哪儿,却不得不继续停留在夜风中。找了间酒吧刚刚坐下,便遇到上熟人。

    “阿培--”

    “杰森?你一个人吗?”奚培诧异“听说你正在热恋,不用陪女朋友?”

    “嘿嘿,”名叫杰森的男子涩笑两声“她跟我一拍两散了。”

    “为什么?”奚培更加愕然“凭着你的家势,还有这一表人才”

    “阿培,你不知道,其实我家的公司出了点问题,”杰森咳声叹气“所以,我的女朋友就对我说,等麻烦解决了再去找她,现在的女人呀唉,真是势利!”

    “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他朝服务生打了个手势“来,我请你喝酒!”

    “不过我真的很喜欢她。”痛饮一杯之后:心里话涌上来“她其实很不错,除了爱钱不过,现在的女人谁不爱钱?”

    “我们两家是多年的世交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奚培慷慨地说。

    “你真的肯帮我?”杰森凝视他片刻,几乎感动得涕泪交加“阿培,其实是我家公司的资金有点周转不灵,并不是接不到生意听说银行大亨柳行长跟你奶奶私交甚深,如果她老人家能说句话就好了”

    “如果你想贷款,我可以替你做担保!”他乐于助人的性子就是改不了。

    “天啊,那太好了!”杰森惊讶极了“阿培,你真的肯帮我?你不怕?”

    “我知道你家最近跟美国威尔逊公司合作,所以,我并不担心你们会还不起钱!”他淡淡一笑。

    “我”站起来又坐下,杰森高兴得团团转“阿培,如果将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哈哈,”奚培莞尔“干么说得这么壮烈?朋友之间帮帮忙是应该的,不必记挂在心上。”

    笑过之后,是忽然的沉默,彷佛想起了什么,他眉心微微凝起。

    “不过,杰森,我倒有一件事想问你。”语气也变得幽幽的。

    这么严肃?到底是什么大事呀?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杰森倒变得表情灿然。

    “听说你以前跟维樱订过婚?”

    “哦,这件事呀,”杰森支支吾吾的“我知道你现在正跟她恋爱,不过,你不要误会,那已经是从前的事了,我跟她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了”

    “我并不是怀疑你们两人之间还有什么,”眼睛盯着晶透的酒杯,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奚培才开口“我是想问你们为什么会分手?”

    “其实”杰森难堪地笑笑“是因为我妈妈反对。”

    “伯母一向通情达理,怎么会反对?”

    “她查出维樱不能生育,所以逼我们分手。其实,老人家有这种想法很自然,谁都希望抱孙子嘛!”

    “维樱不能生育,是先天的,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奚培睨向他。

    “呃阿培,有些事我本来不该多嘴的,但既然你帮了我,我也该为你着想才对。所以如果我说了什么下好听的话,你可以不高兴,但请相信我。”

    “我不会生气的,只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请说吧。”深深地吸气,让自己的心不要跳得那么快,表面上却故仍作轻松,他爽朗地拍拍朋友的肩。

    “听说维樱挺喜欢出去玩,而且不是去普通的地方,是去一些风化场所,她不会生孩子,如果是先天的,我妈妈大概也不会反对得这么厉害,但听说她是因为堕胎次数太多,导致子宫壁过薄而不宜受孕,我妈妈当然不喜欢她了。”

    “堕胎次数太多?”

    “对呀,维樱也真是的,出去玩也应该注意安全,堕胎事小,如果染上什么病那不是害人害己吗?”

    这话是提醒他也得去检查一下吗?

    “阿培,有件事,我们这些爱玩的人都知道,但只瞒着你一个人。”

    “什么事?”他不在乎更大的打击了。

    “维樱在外面买了一间小鲍寓。”

    “她想搬出去独立?”她是独生女儿,父母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哪有这么大的志向呀!那间公寓是她买给一个男人的。”杰森低声的说出答案。

    “一个男人?”明明酒喝得不多,为何他却感到一阵眩晕?

    “听说是个很红的超级牛郎,维樱跟他来往有一年多了。”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他紧紧地握住拳“为什么要瞒着我一个人?”

    “呃大家都怕你难过。”

    是吗?多好听的借口--真的是怕他难过吗?那么,眼前的杰森为什么在受了他的恩惠之后,反而不怕他难过了?

    他都交了些什么朋友,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嘿,不过是一群平时混在一起花天酒地的狗肉朋友,没有一个知心的知己。

    难道他亏待过他们吗?生意上有了困难,他替他们挺身而出;在一起喝酒玩乐,总是他抢着付帐:就连他们跟自己的女朋友吵了架,也是他想方设法出面调解,让有情人言归于好可是,他们却不顾他会染上爱滋病,不怕他会断子绝孙,只因为怕他“难过”就把这么重要的事一直瞒着他,瞒着他一个人。

    美美说得不错,别人把他卖了,他还会替那人数钱或许,当所有的朋友在背后嘲笑他戴绿帽子时,他却在无知地傻笑。

    或许,是他这个人性子太耿直了,总说一些得罪人的话,所以才会如此孤立无援吧?

    不至少有一个人,是对他实话实说的。

    那个人,明知他讨厌她,明知说了这些话会引得他大发雷霆,但还是仗义执言,狠狠地把他打醒!

    那个人,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孩子,明知可能会因为这些话而被他赶出家门,再次居无定所,但还是站了出来,不怕他“难过”只怕他会不幸。

    他没有感激她,反而“欺负”了她。

    现在回忆起来,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动的吻她了

    因为当时她那委屈的眼神刺痛了他,在朦胧的意识中,他拒绝认真地考虑她的话,不愿意承认事实。

    但是这个事实,他当时可能已经隐隐相信了,至少是怀疑的,否则他就不会用一笔巨大的银行贷款作为诱饵,引杰森说出真相。

    他身为一个自负的人,那时候觉得很丢脸,所以只有逃避。

    而逃避的最佳方式就是--封住她的嘴!

    他用了最愚蠢而直接的方式来封住她的嘴,没想到,这种愚蠢的行为却带来一整天的甜蜜回味。

    “你知道那间公寓在哪里吗?”不敢想太多,他清清嗓子,对杰森说。

    杰森随手拾来一张纸片,画出一张潦草简单的图。

    沿着这张图,他来到那个令他恶心的地方。

    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是谁?”

    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就是那个成天在他耳边撒娇的声音。看来别人没有冤枉她,但他必须进去看看,做一个了结。

    “送外卖的--”他故意压低了嗓子回答。

    “我们没有叫外卖!”甜甜的声音立刻变得粗暴、不耐烦。

    但他没有放弃,仍然敲着门,打算一直敲到她出来为止。

    “你这个人好烦!”门终于开了,维樱身着睡衣,打着赤脚,长发滴着水,出现在他面前。

    她先是瞪大双眸,接着捂着嘴唇,半晌无语。

    奚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径自朝屋里走。

    “不,培,你下要”她想阻止他,但跟不上他迅速的步子。

    这间屋子布置得不错,浪漫的色泽、低垂的窗帘、惟美的摆设,很适合偷欢的男女。昏暗的卧室就在近旁,奚培一眼就可以看到躺到床上赤身**的男子。

    “宝贝,快来呀--”还有那男子慵懒的呼唤。

    跟电影里演的不一样,奚培没有冲进去把那人痛扁一顿,心中没有激动,只有平静。

    奇怪,他没有特别难过,只有一点点气愤。

    这气愤,是出自于男性的自尊,并非由于爱情。

    原来他对维樱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只不过是对郎才女貌的男女凑在一起,因为条件适合,把对方当成了固定的伴侣。仅此而已。

    趁着这个机会分手吧,眼前的这一幕,让他连分手的理由都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