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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畏和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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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题目起做“褒义和贬义”似更文雅温润,但本文的起意实在与褒贬无关,还是照实直书吧。当然更不算什么史笔,只是记记自己十四五岁时的两件事,算是青春小照。

    对饱的敬畏

    初中二年级。我住校。行,是两只脚;衣,是集市地摊上的廉价服装;宿,是布满了虱子和潮虫的大通铺;食,是煎饼卷咸菜就白水。

    当然,有时为了改善伙食去食堂买点菜。有一次,一位教师结婚,婚筵是学校食堂置办的。筵毕,食堂的大锅成了火锅,所有筵席上的食物涮在里面,然后卖给我们这些莘莘学子。于是,这一天简直成了我们的节日!五角钱的汤里满蕴着惊喜,同学甲喊:看,有银耳!同学乙叫:呀,鸡蛋裹虾仁!同学丁嚷:天哪,竟然有海参!大家真有口福,个个肚皮溜圆,打嗝入梦。可是伴随美梦而至的,还有腹痛。第二天,宿舍里满地都是仙汤,甲乙丙丁无不懊悔自己没有锻炼好自己的肠胃。

    饥饿的青春期。吃都吃不饱,更谈何性教育或其他。这是城市孩子所永远陌生的世界。我们在饥饿,他们在早恋;我们在捉头上的虱子,他们在打理头上的摩丝;我们在和庄稼的生长争逐,他们则在球场上展示着时髦和帅气;唯一相同的就是对未来的无知。

    可就这样,有一次,我撑着了。以至于使我从此对“饱”这个词充满了敬畏。

    父亲的宿舍在镇政府大院里,距学校仅有三里地,但我平常不去,管理严格是一方面,出于对父亲的惧怕是另一方面——此时本人业已取得全班倒数第一的名次了。去是不得已,因为总得去取一些生活用品。这是夏天,中午。我在蝉燥声中,磨蹭着过去。父亲出差去了,给我留了个字条,交代清楚我所要取的东西的方位,还有:桌上留了半个大西瓜。

    我吃。吃。吃了又吃。沙瓤在口齿之间的感觉如此美好。美好的象是梦境。

    吃饱了。可是才吃了一半。剩下未免可惜。再吃,鼓足了劲吃,最后是鼓足了勇气吃。

    我的下腹开始发涨、直至疼痛。我想这是一会儿的事情,一泡尿就解决的了的事情,且不去管它。当西瓜只剩下皮的时候,我站不起来了。这时离下午课只有半小时。

    糟了,我想。我撑着凳子站起,后脚挨前脚的挪。我走不动,而且完全没有排泄意识。三里路,不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而是一脚一脚量出来的。我躬着腰,捂着肚子,头脑眩晕,满面冷汗,疼痛的难以启齿。

    一段疼痛的里程,一件可笑的往事。

    所以我至今记得这件事。一个人胃口有限,不可能吃下足够多的东西,即使那东西是稀世奇珍,即使那东西就是你的。事不可过,过则不及。人生在世应该对“饱”心存敬畏,懂得必要的舍弃。

    这就是吃饱了撑出的教训。这和我追求的文章“致中和”应该是同一个意思。

    对方便的尊重

    临沂人有句俗语叫做:真臌人。这俗语有憋气窝屈的意思、肚子气涨的意思、还有点得不到排泄着急至极的意思。

    臌着了,岂是难受两个字消受得?还有句俗语道:管天管地,管不着人拉屎放屁。是啊,这件人生大事说起来不雅,可臌急了,甭管您是一品大员还是庶民百姓,总要找个地方解决,解决的方式也大抵相同,无非是场所有所不同罢了,无非洗手间和茅坑、大不溜西和墙旮旯的称谓不同罢了。

    实在找不着,是痛苦之痛苦,直至痛苦的二次方。

    还是初中二年级。我和同学去春游,兴冲冲的游完,勃有兴致的吟着小诗,骑着自行车沿着省道回校。不巧的很,这时候本人臌着了。准确的讲,憋着了。可是长路漫漫,路边一马平川,实在没有遮挡可供救急。只好青着脸,长吁短叹。是一去二三里,再去四五里,实在是憋不住了。青脸都变成白脸了,这时看到镇上唯一的一栋高层建筑——农村信用社就在眼前。

    我颇为打怵,因为这地方太高级,我记得那里的厕所叫卫生间,而且有着水冲式的陶瓷蹲坑,地面洁白直晃人眼,真怕享受不了如此的高级待遇。但是时不我待呀,就这个场所最近。我捂着肚子跑进楼里,直奔卫生间,根本没有注意到一双冷眼的跟踪。

    卫生间太臭了,估计是供水跟不上,满地污秽,算是卫生间堕落成了茅坑,好在习惯了学校公厕的气味,倒没觉得多臭。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还顾不上讲究条件。

    问题解决了。冲水。没有。再冲,还没有。所以说,这不关乎本人的道德问题,我就轻松的走出卫生间。可令我不轻松的是门口站着一个青年和一个中年。青年说:主任,看,就是这个小孩把卫生间弄的。中年的脸就板起来:给我收拾好!我诺诺:不是我给弄的,我第一次来。青年比较强硬:就是你!弄坏时没逮着你,今天你又来了,你得赔偿!

    这就叫做掉进茅坑里了。钱我是没有,只好出力吧。打来水,拿来笤帚,将马桶和地面刷了又刷,倒腾了整整一个下午,只至到处洁白的直晃人眼。

    我一直没有说我的父亲的名字,那时银行和我父亲经常有业务往来,说出他的名字我不会有此挫折,但是我不说。怕说了会给他脸上抹黑。

    天黑了。我心里在暗暗发誓:以后无论做什么工作,坚决不做这个青年一样的人!

    他是如此的没有人味,如此的阴暗。想必卫生间毁坏的秘密他早已了如指掌,只是等待一个弱小者来顶缸,即使今天不是我,也会换成别人。所以说人生在世,该臌住的一定要臌住,实在臌不住,也一定要找个适合自己身份的地方方便,否则只能是自取其辱。这就是一场方便带来的教训。

    工作后,我常回忆起这个场景、这个青年。他简直成了一个标尺,告诉我要认真和公平的对待那些比自己弱的人,惟恐伤害了他们的自尊和感情。因为我知道,一场羞辱,不仅会使人心耻辱,更会使人对身边的整个世界感到失望。

    尊重人。是一个人最起码的道德。

    2005年10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