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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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间小憩,隔壁理发店的小牟推门而进,我心中不免有些愤懑。我午休时不喜欢别人打扰,她应该知道。

    她神情有些异样,急匆匆地说:出事了,出事了!

    她总是这么一惊一乍,我已习以为常,屁大的一点事到她嘴里都能成惊天大新闻。

    我懒懒地转了个身,把脸对着她,并未起床,她竟然凑到我跟前,说,大姐知道吗?咱们隔壁搞货运的小刘媳妇出车祸死了!

    我猛然坐起,什么?不会吧,你从哪听来的消息?

    我听他们老乡说的,千真万确!小牟信誓旦旦说着。是前天晚上的事,你没见着他家的车上装着一个大机器吗?那是往山东送的,晚上走的,走到山东时小刘困了,他媳妇开车,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驾照,反正是开了,结果跟车撞了,哎呦那个惨呀!他们一家三口,还带着他们家的小不点,万幸的是父子俩没事。可惜了了,你说这小不点这么小就没娘了,可怜见!可怜见!

    她似乎亲临现场,喋喋不休地说着,发表着她的感慨。

    我的心沉沉的,睡意顿消。小牟的喋喋不休我已充耳不闻了。

    小刘一家是去年十月份来租住的,高邑人,搞货运已有几年,一直住在长途车站附近,因车站两侧拆迁,遂搬来我处。他们和小牟是老相识,以前都在车站一带经营。他们也是小牟介绍来的。小牟虽是外地人,但比我这个本地人交往要广多了。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没有她不认识的人。

    初来时,我问他们是租住还是搞经营用,小刘说,是住人,也不常在这里,有生意了,一家三口随车出去,没生意了就住在这里。我答应了,我愿意租给这样的人,省心,事儿少。

    我说一间每月二百,夫妻俩没有还价,欣然入住。

    他们有辆大卡车,门前什么时候有那辆车了,就是他们没生意了。我就会看到那个小不点在地磅上跑来跑去。小不点是个男孩,不到两周,正是不知深浅的时候。我常常要出去提醒孩子的母亲看好孩子,因为地磅上车来车往,要她注意孩子的安全。女人会羞涩地报以感激的一笑,牵住孩子的手。

    女人三十出头,圆圆脸,微黑,梳着一支马尾,眉眼有几分俊俏,有着农村妇女的那种朴实和羞涩。她不似小牟那么健谈,她少言且稳重。我喜欢和她交谈。

    从她的嘴里我了解到他们还有个女儿,女儿十岁了,在上小学,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

    我说,你怎么不呆在家里呢,孩子还这么小,带着这么点的孩子出车,多受罪呀!

    女人笑笑,说,他一个人在外我也不放心,吃的、喝的、穿的,都得操心,男人不会照顾自己。再说,干我们这行的都是长途运输,有时白天晚上连轴转,容易犯困,我随他出车,能在他困倦时和他说说话,提醒提醒他。

    唉!女人,天生的操心命!

    小牟悄悄告诉我,小刘以前有个相好,老婆不在时,那个相好就来,老婆来了,相好就不能来了,很大程度上,小刘的老婆是为了那个女的才来的。

    真是的,没有小牟不知道的事!

    我不禁为女人感到悲哀。

    时间长了,彼此间逐渐熟悉,没了初来时的生涩。烙张饼,她会给我送来一张,给,大姐,尝尝我的手艺。饼香而脆,不像买的水分那么大。蒸锅馒头,她也拿过来一个,大姐,刚出锅的,趁热!馒头喧且香,比买的馒头吃着有劲。

    我也时不时的给小不点一些糖果什么的,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出事的那天傍晚,看到她抱着孩子匆匆回来,小不点看到我,阿姨、阿姨连声喊,我连连答应,问他们母子干吗去了,女人说,到菜市场买了点菜,晚上还要出车。早点做饭,吃了早走。

    我说,晚上出车要多加小心。

    女人“嗯、嗯”应着,匆匆进屋。

    想不到这是女人和我的最后的交谈。

    女人匆匆得走了,短暂的生命,留下了那么多的牵挂。

    我的心沉沉的,郁郁的,为了那个短暂交往、非亲非故、至今不知姓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