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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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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岳揉揉疲惫的眼睛,连续几夜失眠的结果,留给他一双黑眼圈。

    办公桌上堆着一叠厚厚的公文和一页薄薄的调查报告。

    两个礼拜了,毫无消息,他所能提供给微信社的线索没有任何意义。

    她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女孩子的头发最不可靠,忽长忽短忽黑忽黄。

    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东区百货公司的门口,大眼女郎随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她还是个学生——专科?大学?还是补习班?

    没有姓名、照片或是犯罪记录。

    唯一有价值的线索或许是那墓园的主人,但所属家族查无此人。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逃离?他日以继夜的重复这个问题。他的世界只剩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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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院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高耸的围墙隔开了马路,路的尽头是两扇铸铁大门,繁复的枝叶图形往复回旋,构成牢不可破的家族图腾,一边门柱上简洁有力地搂刻着“沈园”两字。

    迎着大门是一条笔直的车道,道旁列着修剪成锥形翠柏,树的尽头,车道一分为二,一条左转通向主屋,另一条直达高墙边转向后院。

    门底前并列着六根华丽的石柱,车道旁的树篱围着两座左右对称的美丽花园,巴洛克风格的大宅,几何形状的花坛,簇拥着希腊神抵雕像的喷泉,严然是一座欧洲贵族的庄园。

    花园外星罗棋布地植着许多高大的树雕,一丝不苟地修剪成各种造形,寻不到任何突出的技社,暮色中望去似一座一座绿色的石雕。

    崇岳一走进大厅便遇见了熟人。

    “崇岳,真是难得在这里见到你。你这位最神秘的青年企业家,总算要让大家见到庐山真面目了,说真的,今天这儿的名媛淑女可不少呀,让王叔叔帮你介绍介绍?”

    “王叔叔,不敢劳驾你了,我今天不是来相亲的,说到介绍的话,倒要麻烦你一件事,沈老先生的么女,你认识吗?”

    “沈老先生的么女?你是指双胞胎当中的妹妹沈亦芳吗?”

    “双胞胎?沈亦芳和沈若愚是双胞胎?”

    “是啊!我不知道你还认识沈亦愚,他二十几年前就过世了,那时候你还是个小不点,才七、八岁吧。”

    “我不认识沈若愚,不过上有些事要请教沈女士,要劳王叔叔帮我引见。”

    “这当然没问题,今天是沈老的大寿,她不可能没有回国,我看看她在哪儿。”王敬亭在大厅四处张望了一会儿,不见沈亦芳的身影。

    “走吧,我看到她的女儿了,去问问她吧。”

    王敬亭带着崇岳走向一名明艳动人的女子身边。

    “有没有看到你母亲?珊珊。”王敬亭微笑道。

    “王伯伯,你好,我妈妈在书房里,你有事找她?”

    “没什么事,是一位朋友想要认识她。”

    “是这位先生吗?”汪珊珊虽然是对着王敬亭说地,一双明眸却一瞬也不瞬地胶着在崇岳身上,没有一点顾忌和扭捏。

    “是呀,这位是高峰公司的经理崇岳。崇岳,这位漂亮的小姐是沈亦芳唯一的掌上明珠,汪珊珊。珊珊在美国读大学,若不是她外公过生日,你要见她也不容易罗。”

    “幸会,汪小姐。”崇岳简单地打了个招呼。这位小姐的确美丽大方,可惜并非他心中的佳人,呆板的照片看不出来,面对真人细看之下,这位小姐眉目之间倒与她有几分相似。

    汪珊珊毫不掩示自己对崇岳的兴趣。她自高中起便放洋读书,作风上很洋派,面对心心仪的异性,一点也不缺乏追求的勇气。

    她不知道高峰是什么样的一家公司,想来能冠上“总”字辈,又是王叔叔的朋友,定是来头不小。“财貌双全”在世家子弟中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汪珊珊自认是不能过平凡日子的,更别提根穷困沾上一点边,们们那些经济上过的去的公子哥儿,面目可憎,往往人不了她严苛的利眼。

    “你太见外了,既是王伯伯的朋友,我可以喊你一声崇大哥吗?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好了,我相信珊珊这两个字念起来还不难听呢!”

    崇岳不置可否,倒是王敬亭在一旁对汪珊珊的主动咋舌不已。

    怎么小妮子没有她母亲的温婉含蓄,还露出那种露骨的欣赏目光,看崇岳无动于衷的表情,显然心中波纹不兴,他还是快带他离开吧,免得弄得场面难看,到时候他这个无意中的介绍人的面子也挂不住。

    “珊珊,我们去找你母亲说说话,失陪了。”

    “王伯伯,你们要谈什么,我不能听吗?”

    要谈些什么?可问倒他了。王敬亭没有立刻回答。他只知道崇岳郑重其事地要认识亦芳必定有要紧的话要说,崇岳会来参加这场宴会应该是有要事,因为一来他与沈氏并无交情,二来他一向是公事公办的那种人,不会是为了寻找商机而来,这女孩还是别去搅和的好。

    “大人有事要商量,你去玩你的玩吧!等着和你跳舞的男孩子,我看都排到花园里头了,你还是赶紧去选你的舞伴吧!”

    “人家满二十岁,不是小孩子了,何况我看崇大哥也没大我多少。”江珊珊嘟着嘴抗议,虽然不满,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跟着乐队演奏的一首轻快的舞曲打着节拍,她可是个舞林高手呢,跟着几个大人到书房去说话也的确沉闷得很。

    好吧!有什么事她可以从她妈妈的口中问出来。

    她踩着漂亮的舞步往摆舞池移动,边向两人告别“王伯伯,待会儿见,崇大哥,等一下你们说完话,可得要陪我跳支舞不许黄牛哦!拜拜!”

    穿着紧身亮片上衣与大园裙的身影像一朵红色的云翩然而去,余下的两个相对苦笑,各自松的了一口气。

    厚厚的雕花木门隔绝了书房外的人语乐声,整列靠墙高达的天花的书架陈列着一本本考究的精装书,密实的窗帘透不过一丝光线和冷风,这房间相较外头的喧哗宛如一座孤岛,孤立于红尘之外。

    发黄的相薄一页页从纤长的指间滑过,久久停留在某一页。

    沈亦芳凝视着相簿的最后一页,那也是她和沈若愚的最后一张合照,在场的还有沈若愚的未婚妻方心兰。

    照片中的沈若愚没有丝毫喜悦,眉宇间有着一丝迷茫,全然不似要订婚的准新郎官。

    兄妹俩与方心兰也算是青眉足马,方家与沈家又是世交,双方家长都看好他们是天作之合,若愚也没有理由反对。

    后来他坚持退婚,才会引起轩然大波,在父亲盛怒之下,几乎被逐出家门,所有的人都不能谅解,包括与他感情最好的双胞胎妹妹。一直到他车祸丧生后,她在他的随身的物品中发现了那张照片,一切才有了解答。

    照片中的若愚看起来多么快乐,他怀中那名女子徽侧头依着他的颈间,娇羞地性微笑着。家人中人没有人认识这名女子,除了照片后头留下的名字,所有人对她一无所知。照片中的她衣着朴素,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若愚从来不提,是因为了解父亲断然不可能让她进沈家的门吧!

    直到那一日她来到灵堂祭拜若愚。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洋装,脸孔苍白樵悻,看起来比照片清瘦许多,照片中所有的颜色都褪去,玫瑰色的红唇,眼眸的灿烂,在她身上只剩下黑与白。仿佛胭脂点错了位,在她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眸留下缕缕红丝,像一张黑白照片上用鲜血题上了说明。

    颤动的脚步迟疑地向前,视线中除了灵堂上那张遗像再

    无其他,她看不见答和家人讶异,看不见严厉父亲的迁怒,她的双手几乎执不住那三桂清香,然后她放下左手轻抚着小肮,仿佛这个动作给了她安慰,她的手安定了下来。

    父亲的忍耐只维持到她行礼结束,立刻唤了佣人将她赶了出去,她顺从的离开了,不曾开口说上一句。

    这么多年来她无数次懊悔不曾与她交谈只字片语,更悔恨来不及阻止父亲销毁那张照片,她多希望在相簿的最后一页看到是若愚开郎快乐的脸孔,而不他的迷茫。

    门外传来一阵轻而坚定的敲门声,沈亦芳十分不乐意自己的回忆被打断,少了沈若愚的沈园不复以往,只剩下一座满是绿色雕像的园子,连人都要石化了。

    来客随着回应声走进来。

    沈亦芳起身向王敬亭打了个招呼,疑惑地看了看另一位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子。

    “王大哥,这位是”

    “亦芳,他是我一位好友的长公子,他有一些事想要请教你,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正好奇得很。崇岳,需要我回避吗?还是我可以留下来,我保证不打扰你们的谈话。”

    “王叔叔,我并不是要打探什么国家机密。汪夫人你好,打扰了。”见到沈亦芳,崇岳更加笃定了,她心头的佳人和这位夫人绝对不会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不可能如此相像,长久寻觅终于露出一线曙光。

    “崇先生有何指教?”

    “不敢当,我相请教汪夫人一个冒味的问题,你真的只有一个女儿吗?”这是解释她们容貌相似一个十分合理的猜测。

    一听这种唐突的问话,沈亦芳倒也不生气,好风度地微微一笑回答道:“当然是真的,难不成我又生了一个女儿,自己却不知道?”

    崇岳也自觉问得失礼,带着歉意解释“抱歉,我曾见过一个女孩子,大约和珊珊小姐一样年纪,却比珊珊小姐更像你,所以才会怀疑你们是母女。”

    “怎样的像法呢?”

    “眼睛和眉毛几乎没有两样。”

    眼睛的眉毛,这也是她的若愚相似的地方。

    等等,那位静文小姐有什么地方困着看她一个小小的动作

    天啊!后来她怀珊珊的时候,不也是轻抚小肮和肚子里的胎儿说话吗?

    莫非静文当时已怀孕,后来生了一个女儿?

    那也是若愚的女儿,她的侄女!

    心中既悲又且喜,她的语气不禁激动起来“你在哪儿找到她的?她好吗?她的母亲好吗?你可以带我去见她们吗?”

    这一连串的急促的问句,似一桶冰水兜头浇了下来,让崇岳所有的盼望尽成空。

    他喃喃低语“原来你们并不认识。”

    望着他沮丧的神色,沈亦芳更加着急地追问“但是,你们不是见过的吗?”

    “我们是见过,但是我并不知道她的任何事,她的名字没来得及问。”

    是啊,没来的及在令兄墓前问,这项愚蠢的错误或许将造成终生的遗憾。那一日,他唯一来的及做的,是放纵自己激情与爱欲,他一点也不后悔,而她显然是后悔了,才会那样的逃走

    “唉她一个未婚女子,带着一个女儿,日子想必过得很斗辛苦。”

    “汪夫人指的是谁?”

    “我想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我哥哥沈若愚的女儿。”

    “据我所知,今兄生前并没有结婚。”

    “没错,不过我们后来发现他有一名亲密女友。”

    崇岳心中又浮起一丝希望“那么你知道她的名字。”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完整的姓名,不管全台湾有多少个同名同姓的人,他都会将她找出来。

    “不幸的是我只知道她的名字叫静文,不晓得姓氏。除此之外,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她和若愚的一张合照也被家父销毁了,那时家父完全将若愚的死归罪于她,觉得若不是认识了她,或许若愚就不会遇上那场祸事”

    崇岳已经不太能注意她又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所有的线索至此完全断绝,从今以后他该怎么去找?

    对念愚而言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寂寞。

    走过成排的凤凰木材下,头顶上的树叶连成一片,阳光添下细细碎碎的影子,连晴空下的红花都开得那样喧闹,这种视觉上的嘈杂让她无处可躲。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她已经得到了所有需要的一切,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与毕业证书。毋需向任何人告别,所有与她有交情的同学都先她一步毕业,并且断绝了来往,是她学弟妹的同学与她并无交集,她负不起任何人来打探她为何休学一年的代价。

    一个高个子男孩跑到她面前,止住了她往校门移去的脚步。

    “学姐,这花送给你!”一个天真开朗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疑惑地抬起着他,是一张见过却喊不出名字的面孔之一。

    “我是三年级企管系的,恭喜你毕业了,请你收下这束花。”男孩子递上手里一束点缀着满天星斗的粉红色玫瑰。

    见她迟疑不去接,他倒也不意外。

    “学姐,今天是你的毕业典礼,学弟送学姐花理所当然的,我真的没有别的企图,我发誓!”

    她只好收下。是啊,今天是毕业典礼,既不是情人节也不是七夕,收下花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而且她认他也来了,他确实是她的学弟,不是那些在她下课的半路上拦截强要她去看电影却又禁不起拒绝的男同学之一。

    她低头端详手中的花束,玫瑰一朵朵含苞待放,点点满天星掩映之下美得醉人,花香浓浓直袭鼻间,同样的花束她似乎在数月前的情人节拒绝过一回。

    不过此刻已不需要去追究这个问题,今天是她在学校的最后一天了。

    “谢谢你,夏天朗。”这个男孩人如其名,天真活泼又开朗,完全是属于夏天的。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满是笑意,两个深深的酒窝也在笑,嘴角是弯的,生命中真有那么多值得笑的事情吗?她羡慕地望着这一张笑脸。笑容离开她的生活太久远,已成为陌生了。

    “你记得我的名子!”他高兴地喊了起来,太过兴奋的情绪让他吱吱喳喳“我以为你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呢!学姐,你知道吗?从大一时我就注意到你了,那时你念三年级,在舞台上表演欧菲莉亚,我好嫉妒舞台上的哈姆雷特,大家都说他在追求你,他那么优秀,害我都不敢向你表白。过了暑假,你没有回学校,同学没有人知道你在为什么休学。我好担心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吗?后来你复学却变了那么多,总是独来独往,谁都不理睬,也不参加话剧社,为什么?”

    为什么?她只是从欧菲莉亚变成了卡门!

    他的问题使她的脸变得惨白,原本的一丝笑意消失无踪。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别人过问。”

    “我不是别人,我已经喜欢你那么久,却对你一无所知,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神秘?有人说你下海当了酒家女,难道这件事是真的?”他鲁莽的问。

    念愚默然不语,知道费心否认也是无济于事,就像琳达说过的,纸包不住火。她只能祈祷,这件事别传到校门之外,至少别传到她即将求职的公司。她不敢想像求职被拒绝的情景,上苍不会如此残忍的,可是神若是不残忍,那件车祸又怎么会发生?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那片蓝天没有给她答案。

    冷气驱不走六月盛暑的热浪,太过拥挤的休息室,气氛紧张沉默,人事经理的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开,应聘者进进出出。

    念愚坐在角落里,心情沉重,手心直冒冷汗,仅两名业务助理的缺额,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应征。

    虽然高峰公司是她早就订好的计划,不过她原先的目标并不在业务部,迫于现实,业务部显然是新进员工最容易有表现的地方。

    业绩等于奖金,即使以这家公司的优厚待遇,一般新进员工的收入仍然应付不了看护的薪水和母女两个人的生活。

    不会有事的。她安慰自己。她有一张很好的文凭和漂亮的成绩单,而且在里头的主考官不会比酒店里那群豺狼更难应付。

    “三十二号。”

    轮到她了。

    念愚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轻轻敲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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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一纸调职的人事命令!我做错了什么?”徐若薇压抑不住怒气,几年来尽心尽力的成为他的左右手,如今不明不白地被调到另一个部门,明为升职,却丧失了与他朝夕相处的机会,梦想一旦破灭,她再也顾不得眼前这个男人曾是她敬若天神的人物。

    “以你的能力长久居于秘书的职位太委屈你了,我相信你在营业部会有更好的发展。”崇岳委婉地解释。一开始是他的不是,他不该在毫无感情基础,只为了她是合适的对象就开始和地约会,他原以为行得通的,感情只需要合适的土壤来培养,虽然那些约会不过是每周共进一次晚餐,谈的大部分仍是公事,他还是能给了她错误的希望。

    “你明知道那不是我所要的。”她委屈极了,一开始和他约会,她成了公司所有未婚女职员艳羡的对象,如今

    “我并没有给你任何承诺。”崇岳和悦的语气转为冰冷,他只想快刀斩乱麻。若非近来她太过干涉他的私事,甚至擅自阅读徵信社对他的报告,他并不想失去这样一位称职的秘书。

    是啊,没有任何承诺,他们之间最亲密的行为不过是牵手过马路,一走到人行道他立即放手,可是她一直相信他们会有机会的,至少他身边并没有出现任何竟争对手。

    “为什么,我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约会给你任何压力,也没有任何要求,不是吗?而且你弟弟的病情不是已经稳定了?”

    他第一次取消约会是因为他弟弟发生车祸,之后他再也没有约过她,若说为了家庭变故就不再交女朋友,这原因也太离谱了,好奇心让她执意追根究底。

    “是不是为了你委托徵信社调查的那个女人?”她脱口而出,忘了自己没权利阅读那些调查报告。

    既然她不打自招,他也不再客气。

    “谁给你权利过问我的隐私,偷窥我的私人信件?”他语气冰冷。

    “我对不起我是一时不小心看到的”她毫无说服力的辨解着。

    “是吗?我想你的一时‘不小心’使得你不再适合担任我的秘书,这一点你应该没有异议,麻烦你在三天内将工作交代清楚,按时到营业部去报到吧。”他面无表情地下达最后指令。

    “营业部在十二楼,从此天高皇帝远,她仿佛从云端摔落地面。她若有骨气的活,会丢给他一封辞职信的,可是万一他不肯挽留的话不!不值得冒这样的险,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她不甘心这样放弃!

    这座小鲍园并在她回家的路上。

    从他车上落荒而逃之后,她不曾来过这儿,一半无心,一半有意。

    那个黄昏见证了她爱情沦亡录的那棵阿勒勒不复当日的憔怀,如今一树娇艳的黄花迎风招展。

    原先从另一条街道进来时,念愚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整个早上和一名麻烦的客户周旋,她错过了午餐时间,不愿去面对餐馆的人群,这水泥森林中的一角绿色天地吸引了她。

    她右拿着沉重的公文包,左手提着三明治和一盒鲜奶,寻了一处僻静的木条长椅坐下,望着眼前的黄花发起呆来,没有进食物的胃口。

    多少个日子过去了?她扳着指头也只不清楚,不似那有极佳心算的。一年六个月有多少钟头、多少分钟、多少秒?她只知道漫长得不可思议,却又迅速得难以捉摸。

    手指机械性打开三明治的包装,出于理性而非饥饿地咬了一口,不想那已以成了老毛病的胃疼在不恰当的时机跑出来扯她后腿。

    下午公司还要开会呢!

    想到下午的会议,念愚心中不禁忐忑起来,这一季她能挣到业绩冠军吗?她不在乎那个头衔,但是第一名会有一笔可观的奖金,代价是不定时的胃疼以及数不清的闲言冷语。

    看了一眼手表,囫囵吞下剩余的午餐,念愚快步走向车水马龙的街道,将那片绿意留在身后。

    崇岳无可奈何地看着上任三天的新秘书眼中含着泪水夺门而出。

    奇怪,他有那么难伺候吗?他从来都只有合理的要求,没有不合理的磨练。

    他承认自己没有什么笑容看来或许是太严肃了。生活并没有什么如意的事,工作只是一项义务,没有带给他什么成就感。

    他深深感觉一种未老先衰的疲惫,在心情上仿佛所有的青春火焰都已成了灰尽,没有留下丝毫光与热,他像个老人只能追忆从前

    老?没想到才三十多岁的他,竟会对自己用上这个字眼。

    生活中没有什么如意的事,生活中又有什么不如意的呢?即使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公司也一直都有稳定的发展,小葳的双脚没有什么时步,他似乎也认命了

    只除了她,那名他追不到的神秘女郎。

    别再想了!他告诉自己,再想下去,今天又什么公事也办不成了。他伸手按了内线电话。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吧!

    “林小姐,麻烦你请人事经理过来一趟。”

    “是,总经理。”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回答。

    不一会儿,人事经理张景深敲门走进办公室。

    “总经理,你找我?”

    “嗯,你再帮我找个秘书吧,她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怕我,每一个都是哭着走的,我是凶神恶煞吗?”他抱怨,对于这位几乎是看他长大的资深员工,他一直十分尊重,有什么话也直说,没有上司的架子。

    张景深暗自叹了口气,崇岳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倒是知道,虽然不明白改变的原因是什么,这一年多来,笑容似乎从他脸上绝迹,流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周遭冰寒的气氛教人退避三舍,他自己却不曾察觉这种变化。

    张景深一直怀疑崇岳和他的前任女秘书徐若薇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一次的调离太没有道理,若说他们之间有什么冲突,徐若薇明明是升职,而崇岳的改变在那之前就开始了。

    这或许是牵涉到感情问题,所以他不想问,他知道崇岳向来重视个人隐私,不爱人家干涉他的私事。

    “把徐秘书调回来好吗?”他试探地询问。

    “秘书室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吗?”崇岳皱收眉,摆明了反对。

    “全成了你的前任秘书了。”他两手一摊,莫可奈何。“要不,把副总的秘书调过来。”他建议。

    “那不好,周阿姨跟着副总那么多年了,我怎么好拆散人家?”他语带幽默的回道。

    “那就只好到别的部门找了。业务部有一位员工能力很强,外文也很好。进公司才一年多,业绩胜过许多资深员工,或者让她来试试看?”他犹豫着,论能力,江念愚游刃有余,但是

    “有什么问题?”看出他的迟疑,崇岳追问着。

    “这位员工风评不大好,谣传她的业绩来得不光明正大,和客户有不当的牵扯。当然这只是谣传,没有任何证据,现在业务部经理也在为难,该不该升她做主任,升与不升,恐怕员工都有许多话好讲。”

    “我不知道现在员工都那么闲,整日没事闲磕牙,到处散布谣言?”

    “不招人嫉是庸才。这是人性,尤其是对那些追求未果的男同事,总要想办法挽回一点自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四周要是没有闲言闲语是不可能的,美丽使她失去女同事的友谊,能力让她得不到男同事的同情,所以她处境艰难。”

    张经理对她很同情?怎么,她是森林里的小红帽?四周全是豺狼虎豹?”

    “虽不是亦不远矣。”

    “所以你打算让她到我这儿来避祸?”

    “就事论事,我相信她会对你很有帮助,反应快、细心、英文流利、处事冷静,我保证她不会哭着离开,还有,她的意大利文也说得很好,这对公司年底在米兰设厂的计划很有帮助。”他努力游说着,对自己的眼光十分有信心。

    意大利,佛罗伦斯,窗外没有一片蓝天。

    崇岳的思绪游移到窗外那片失去清晰轮廓的山峦间,哪一座山头是他们共游过的?

    一会儿之后,他的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给了一个答案。

    “让她礼拜一上来报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