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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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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难以压抑忐忑焦躁的心,没有等到十一点,便推开了那扇玻璃门,置身在咖啡香氛环绕的室内,他旁若无人的快步走向吧台--没有她的身影?!

    他狐疑的朝半开的厨房门里瞧,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一个短发微胖的女子拿着托盘走进吧台,看见他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友善的笑容。“先生,点些什么吗?”她将menu推向他。

    “我找沈彤。”他开门见山的说。

    “沈彤?”她困惑的看着他,很快又恍然大悟的点头。“啊,上一个夜班的女生对不对?她不做了啊!”“不做了?”

    “是啊,只到昨天,她好像找到新工作了。你是她的朋友吗?”她眨着圆眼紧盯着他的脸--真是无懈可击啊!

    他呆了一下,转身大跨步快速拉开门,朝路灯掩映下的车子奔去。

    他加足油门,在高架桥上奔驰,那浮现的灰蓝天际在线是她转动方向盘迎风而笑的魔魅面容,而她正快速的远离他,像走进他的生命时如此猝不及防,他惊骇的发现自己不是很了解这个女人,却在不经意间爱上了她。

    转进她住家那条熟悉的巷子,车身划了个完美的弧度停进路边停车格,他解开安全带,正待下车,却在后照镜内看见了她。

    她刚跨下一部车,依旧是黑波浪披肩,黑衣、黑裙,她似乎更瘦了。

    他仔细端详那辆车,入眼即知是新款奔驰房车,墨黑的车体在深夜中仍闪着光芒,难掩其尊贵。

    她走向大门,驾驶座上的男人此时下了车,是个西装笔挺、年纪比他大的男子,看不清相貌,他靠近沈彤,垂首与她交谈了几句,状甚愉快,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回到车内,倒退车身驶离,与他的车错身而过。

    沈彤开了门,进到门内,正要回身将门掩上,一只男性的手臂横进空隙,阻挡了她关上的动作,她骇异的倒退,那只手腕上的白金薄表告诉了她来者何人。

    她不断往后退,男人不断的逼进,直到她抵住了电梯门,男人伸手按了电梯钮,沉声道:“进去!”

    电梯门开了,她踉舱退入,眼光移不开那张凝重的脸,他俯视她,呼之欲出的愤怒在瞳眸中酝酿”她困难的低下头,沉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

    两人僵硬的走出电梯,她对了半天仍无法将钥匙对准钥匙孔,最后失手落地,他长臂一伸捞起钥匙,利落地替她开了门。

    王太太迎向他们,笑脸在见到两人怪异的表情后僵住,她不自在的搓搓手,向沈彤道:“沈彪睡了,那我先走了!”她迫不急待的带上门消失。

    他再度逼进沈彤,她不断转动着黑眼珠,像找不到屏障一样慌张无措。

    小腿抵在沙发边缘,她退无可退,终于猛吸了口气,仰头面对言若水,翘起的小巧下巴微微抖颤着。

    “做什么?我得罪你了?”她咽了下口水。

    “那个人是谁?”他几乎没有掀唇,明显的在隐忍着一股强大的怒气。

    “不关你的事!”她不知死活的回击,却惊见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怒气已濒临溃堤边缘。

    “不关我的事?-想就这么一走了之,当那夜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惊愕的睁大了眼,大惑不解的看着他。“什么意思?我没找你算帐你就该谢天谢地了,还一副我把你强了没负起责任似的,你到底在意什么?”

    “那这又是什么?”他从上衣口袋掏出那迭钞票,洒在沙发上。“-哪来的钱?”

    她顿时语塞,垂眸看着那些散落在沙发上的钞票,嗫嚅道:“我自有办法,你别管!”

    “-的办法和那个男人脱不了关系吧?”他突然伸手摸索着她的锁骨、纤细的颈项。“他也跟我一样这样抚摸-吗?-是在清醒时还是喝醉时做那件事的?这次记得起来吗?”他刻意的轻声细语里尽是张狂的刺。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他,羞愤让她的双眸湿亮、胀红的面颊抽动着,她聚睛怒视,猛然像头牛般用尽全身的蛮力将他撞向另一座沙发,他在倒下之际勾住她的腰,连带仰跌在沙发上。

    他迅速的用一手掣住她的腰、一手捧住她的头颅,狠狠的吻住她。

    她左右闪躲着他野蛮的吻,偷了空还斥骂着:“我就算跟别人怎样也不关你的事!”

    “是吗?-既然想找户头,何必远求?反正我们床也上过了,-也不必再适应别人,-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他反压住她,制住她挥舞的双手,尽情地吮吻着她的颈侧肌肤,她在他身下动弹不得,他的大手因而颐利的进入裙底,掌住她的大腿,她一慌,张口使劲咬上他的肩头,透过衬衫深深陷入他的肌肤。

    她感受到他微微一震,停住了正在进行的动作,两颗心脏在紧贴住彼此的胸膛里敲打着,是此刻空气中仅有的声音。

    他没有放开她,也没有再侵犯她,只纯然感受着她的温热、她的发香,那慢慢抚平了他焦虑的心,不再无端掀起波动。

    她松了口,心慌意乱的呼吸着,几天来的揪心到了最高点,她缓缓地流下泪,找不到出口的情绪在碰触到他那一-那一并宣泄而出。

    眼泪沿着眼角滑落在他脸颊,他尝到了渗进嘴里的咸味,慨叹一声后直起身子,将她拉起来,凝视泪眼迷蒙的她。

    她用袖子揩去泪水,抿着嘴看着他,眼里有怨、也有悲。

    “-就这么急着躲开我?”他用拇指拭去她犹挂在睫毛上的泪滴。“我该怎么做,才能让-明白我跟-不是游戏?”

    她撇过脸,沙哑着嗓音道:“你别再来找我了,你这样你的女朋友会作何感想?”她闭了闭眼。

    “沈彤,我想知道,-心里有我这个人吗?”

    “没有用的。”她站起来“我一向对这种游戏的承受度不高,我禁不起再一次的伤害。”

    “我只想爱-,并不想伤害。”他牵起她的一双手。

    “你想让我当一个等待的女人吗?你开心就来,不开心时一点音讯也没有,我无从知道你何时会在我怀里,何时又会倦鸟知返地回到她身边。况且,你真的爱我吗?我值得你爱吗?别逗了!言若水,那晚如果我有任何失态,纯粹是酒精作祟,你不必当真。”她挣脱他的手,退后一步。

    “上个礼拜我出国去参加一项医学会议了,不是-想的那样。”他认真地看着她。“沈彤,请-告诉我,-心里有没有我?”他趋近她,握住她的手。

    她审视那双在男人脸上过于漂亮的眼睛,他能够停驻在她身上多久?他可以轻易虏获任何女人,却无法给予女人任何保证,如同那个与他交往多年的女朋友,会知道他现在正对别的女人示爱吗?

    而她又何必为他再神伤不已,爱情已离她很远很远,是她消受不起的奢侈品。

    “我心里有你,但那不能代表什么。”她淡淡一笑。“你回去吧。”她捡拾起那些散落的钞票交给他。“拿回去!我不想和你的关系建立在这上面,你并不欠我。”

    “我不希望-为了钱踏错一步,-需要的我给得起。”

    “言若水,你真的了解我吗?”她歪着头看他。“齐先生是我的新老板,是晓蓁的新男友刘先生商场上的朋友,晓秦替我介绍的。我做的是陪读的工作,陪他的七岁女儿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薪水比以前好很多,最重要的是,他答应我沈彪下午一下课可以待在那里,我不必再花钱找保母。”她仔细的解释着,他刚才激烈的反应出乎她意料之外。

    “这么勤力的老板,亲自送员工回家?”如果她能吸引他,那么有别的男人喜欢她也不足为奇,她自有一种调调能引人探索。

    “先生,我哪一点像勾魂的情妇人选?你不嫌我瘦别人可不见得,我说话也从不来吴侬软语那一套,你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她白了他一眼。“人家不过是有事顺道经过送我回来。”

    他突然笑了,伸手捧住她的小脸,他喜欢她的其中一点就是她从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丽,那是他才看得到的灵魂。

    “是,我很看得起-,因为只有我见识过-的风情,让人难忘!”

    她一愣,接着恼羞成怒起来,她拍掉他的手“你们男人都一样,想的都是那回事,你给我回去!回去!”她像推一堵墙般使劲将他朝门口推。

    “沈彤-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抓住她的手臂,倒退了两三步才稳住。

    “不是才有鬼!如果我不让你碰我,你还会来找我吗?给我回去!”她继续奋战不懈的和他角力,没想到看起来斯文的他竟然稳若泰山,难以撼动。

    “我话还没说完呢!”

    “姊姊,帅哥叔叔,你们在玩什么游戏?”陡然冒出来的沈彪站在他们身后,揉着惺忪的双眼,忽然两眼一亮,拍手叫道:“相扑吗?我可不可以参加?”

    她瞄了眼列车进站时间的电子板,拿起悠游卡往扫瞄器一刷后迅速通关,她三并两步的往地下层急奔,与擦身而过的人群发生短暂的碰撞,远远的,轨道边的红灯亮起,她在候车队伍后煞住脚步,吁了一口气。

    放寒假了,她陪读的小女孩也同样结束了学校的课程,所以她的工作时间暂时调整为早上九点到到晚上十点,酬劳自然也多了三分之二。小女孩羞怯文静、话并不多,她不介意增加与她相处的时间,她甚至觉得小女孩比难搞的沈彪好多了。

    她得在八半点前搭上列车,才能准时到达齐宅。

    这一站离捷运起始站只有几站的距离,空位甚多,她随意拣了一个四面无人环坐的座位,从背包抽出一本新买的书,开始专心阅读着。

    然而,不可避免的,晃动的车身和走过的乘客影响了她的思绪,她跳脱了字里行间,望向车窗外穿梭而过的各式广告看板。

    那一天,她曾经在比今天更早的时间搭上列车,选择了当时触眼所见的唯一空位,结果适逢了在生命寒冬里仅有的暖意。但是,这次并没有比上一次幸运,她好比跟别人借了一条御寒的的围巾,时间到了,就要归还。她无可躲避的,将短暂尝到的甜蜜无条件奉还,只是,酸涩却从此如影随形的跟着她,让她对许多事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她合上书本,无声的喟叹,只手托腮,视而不见的看着来不及辨视的窗外广告。

    一股熟悉的气息缓缓在鼻尖逗留,渗进心扉。

    她暗自一惊--她可是疯了?她连他的味道都难以从脑海驱除,还妄想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回归平静!

    那干爽独有的味道愈来愈真实,真实到她禁不住回过头,下意识的寻找它的来源。然后,她对上了那双眼眸,装满情意的凝结住她的目光。近在咫尺。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紧捏了一下。

    “-是不是该戴上手套,老是冰冰冷冷的。”

    她说下出话来,胸口不断翻腾着,她好不容易才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直视前方,但手被暖暖的包围着,让她舍不得脱离。

    他不再开口,她也没有询问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在那一刻,一切都变得不重要,她沉浸在偷来的欢愉里,与他如初相识般比邻而坐。

    她不由自主地靠紧他,汲取他身上的暖意,徜徉在他的气息里。

    她的目的地就要到了,那几站的距离如飞梭般结束了,她艰难的脱出他的掌心,拿起背包,低声道:“我要走了。”

    她不再看他,列车停止时,她目不斜视的踏出车厢,直到登上电扶梯,她始终感觉背后那两道目光随她走出捷运站,挥之不去。

    转搭一小段公车后,她步行到齐宅,小女孩从大门口跳跃的奔向她,拿着一个精致的陶瓷娃娃,递给她。“姐姐,-看,妈妈买给我的新娃娃!”

    她拍拍小女孩的面颊,放轻声调道:“好棒!小翎真幸福。”

    在游戏室里,她无意识的与小翎下着跳棋,等到小女孩雀跃的拍着双手,大声嚷着:“我赢了!我赢了!我第一次赢耶!”她才发现自己全盘皆输,她的神不守舍已发展到极致。

    她张开手掌,端详手心里的纹路,在错综复杂的支线里,她看不到自己的命运,只感觉他的温度还残留在掌心,彷佛试图融进她的生命里,与她的血液共流。

    翌日,同一个时间里,她再度搭上列车,随机踏进一截车厢里,她没有坐下,因寻不到空着的双人座位,便倚在车门边站着。

    她知道她在做一件傻事,再遇见他的机会是微乎其微,列车几分钟就一班,偶遇不会随时发生,更何况他一向都开车。

    她拨开面颊上的发丝,低头沉思着。

    感觉有人走过来靠近她站着,她正想移动站姿,避开陌生人的碰触,来人却执起她的手,亲腻的握捏着,她抬起头--他好看的侧脸映入眼帘。

    他不发一语,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双酒红色的女性手套,替她仔细戴上,手套近手腕处有一圈白色软毛,她的手指在戴上手套后显得娇贵起来--他想要在看不到她时,仍然有东西代他温暖她的手。

    她垂下睫毛,侧面仍可看出她湿濡的眼角,她始终被动的任他牵住心跳比前一天更形狂乱,还带着酸楚。

    到站时,她差点忘了下车,是他轻轻扯动她的手指,提醒她说:“到了,小心点!”

    她快步走出车厢,列车开动时,她才悄悄用衣袖擦去脸上不争气的湿意。

    她不明白他的意图,她已经拒绝他了,这样的温柔只会使她更形脆弱,她几乎举步艰难。

    第三天,她提早到了捷运站,站在月台上引领而望着,她已情难自禁,却也知道再见他也无法改变什么,但渴盼淹没了她,她告诉自己,再一次就好,再一次就心甘情愿的放手,不再留恋。

    宛若相应她的意念,她往后一退,靠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温暖的圈住她。

    他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附在她耳边,轻语道:“在找我吗?”

    她激动的闭起眼睛,感受上天对她再次的奢侈恩赐。

    “我和陈馨分手了。我只是想告诉-,我可以为-做任何事!”

    她倏地睁开眼,脑袋“刷”地一片空白。

    “沈彤,今天才告诉-,是想确定-对我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我不想让-有任何压力。”

    她吸着气、颤着唇,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知道-在害怕什么,请-相信,我不会伤害-,我想照顾。”

    “今天不能陪-一段了,我有些公事要处理,再见。”

    他轻吻了一下她的耳际,松开她,转身离去。

    列车进站时,她几乎看不清前方的影像,上车时,她颠踬了一下,赶紧抹去模糊视线的泪水,她倚在门边,泛起了微笑,那些失去的暖意霎时又盘旋在荒凉的心田,催生了绿芽。

    沈彤首次害怕除夕夜的来临,她宁愿赖在雇主家超时工作,就算没有加班费也无所谓。但是当小年夜那天,齐先生对她善解人意的笑着,递给她一包厚厚的信封袋,并且亲自送她和沈彪回家时,她就知道在众人欢庆团聚的佳节里,她不会有热腾腾的年夜饭吃,也不会有人对她说:“大小姐又更成熟了,再给-一次压岁钱,明年-工作以后,就换-给我-!”

    那是她的母亲惯用的宠溺语言,她从来都没有打工赚过一毛钱回镇给她的母亲过,等她不得已用劳力获得每一分钱时,母亲却再也没有机会见识到她独立的模样了。她在母亲的眼里,永远是漫不经心、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

    母亲和父亲用他们的死亡,提早触发了她天性中坚韧的那一面,她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承认了一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只剩沈彪与她有血缘关系,往后无数个除夕夜,她大概只有和沈彪大眼瞪小眼的份。

    她应景的买了些火锅料回家,厨艺欠佳的她也变不出什么满汉全席出来,吃这种不花大脑的围炉餐最适合她,反正沈彪也不会抗议。

    走到电梯口,王太太刚从楼梯下来,她家住二楼。

    一见到沈彤,她亲切的唤住她“-回来啦!今天到我那儿吃个年夜饭吧,不用自己煮了。”

    “不、不用了,我今天有亲戚要来,您太客气了!”她点头哈腰。

    王太太有四儿一女,加上一堆子子孙孙、妯娌媳妇,每个人占一个空位客厅就满了,那轮得到她和沈彪。

    “真的吗?可别不好意思啊!都是老邻居了。”她拍拍沈彤的肩。“对了,前几天早上-一出门,那个言医师就来找-,-知道吗?”

    她眉一皱。“前几天?”

    “是啊,我刚好要到市场买菜,在门口碰到他,我跟他说-搭捷运上班去了,大概都在那个时间,-没碰到他吗?他说要赶去找。”

    原来,他是这样知道她的搭车时间的,之后还都提早到捷运站,只为了和她相遇,并且为此舍弃了开车一途,没想到他竟花了如此多的心思!

    她呆楞了一下,见王太太不解的看着她,忙笑说:“我碰到他了,没事,谢谢。”

    “沈彪呢?”

    “到小朋友家去,等会就回来了。”她按了电梯钮。

    回到空荡荡的家,她瘫在沙发上。

    一个人的时候,她通常会失去动力,回复到母亲庇荫下的小女儿,不再是羽翼未丰却得遮蔽幼弟的女人。

    她一动也不动,静听秒针滴答的移动声响,想着人事无常。

    门铃突然冷不防地急促的响起,她懒懒的晃到对讲机旁,无力的应声:“喂--找哪位?”

    “沈小姐吗?外送!请开门!”一个陌生男人的粗嘎声。

    “外送?我没订东西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她一头雾水。

    “不会错的啦!沈彤小姐不是吗?”

    “我是啊!可是我真的没订东西啊!”“偶不管啦!-快开门啦!我还有很多家要送咧!”男人不耐烦的催促。

    她勉为其难的开了门,接着,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个黝黑的男人将一盘盘包妥的菜色布满了她的餐桌,为首的男人对站在一旁发楞的沈彤道:“点一下,看是不是齐了?”

    “点什么?我不知道这哪来的啊!”“啊--不管啦!反正就是十道菜啦!”男人额上冒着汗。

    “我也不管啦!我没钱给你啦!”她警戒的看着他。

    “你们这些有钱人真奇怪!岸了啦、付了啦!没先付钱我们餐厅还不出菜咧!走!小陈。”大手一挥,两个男人便大剌刺地离去。

    她走到桌旁,将覆盖在大型圆盘上的铝箔纸掀开,是西湖醋鱼;她再掀开下一道,是佛跳墙。

    她拿起男人留下的清单,上面注明了十道菜名--白玉翡翠、梅子蒸蟹、虾子乌参、荷叶排骨、金酿豆腐、清蒸全福汤、白芍九孔、鲍鱼鸡柳,以及先前打开的两项。

    她一道道掀起铝箔纸,在香气四溢、热腾腾的雾气中,看见了一个卖火柴的女孩构筑的世界。

    记忆中,父亲带全家人上馆子才会点的菜此刻正如梦似幻的出现在眼前。

    未及思索来处,门铃又响。

    她拿起对讲机--沈彪嫩稚的嗓音传来,小朋友的家长将他送回来了。

    沈彪一进门,如猎犬般嗅嗅闻闻,终于两眼精光一闪,直扑到餐桌上。

    “哇!姊姊好厉害!变出来这么多东西!”小手一伸,拉起一片菜叶就往嘴里放。

    “好吃!好吃!姊姊太厉害了!”圆脸上都是满足。

    “不是我厉害,是圣诞老公公厉害。”她也在桌旁坐下,沉思着。

    “姊姊,-昏头了,圣诞节早就过了,老公公不出来了啦!”小手继续往大虾进攻。

    “说的是,我的确是昏头了。”她托着腮,看着沈彪大啖美食。

    “姊姊,过年了,爸爸跟妈咪是不是要回来了?”沈彪天真的看着她。

    “”她眉一抬,忘了沈彪还在等待他记忆中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双亲归来,她这个谎扯大了!为了不让敏感的他起疑,她在家中连香案也没摆,父母的遗照就放在他们的房里,每隔一阵子,沈彪就会问一次。

    “还没呢!不是说他们工作的地方太远,暂时回不来吗?你乖一点,他们才会早点回来。”她别开眼,忽然食欲全失。

    “我很乖啊,就-觉得我不乖!”他嘟起嘴,玩弄着一只蟹脚。

    “尽量吃吧!别用手,用筷子,姊姊先把东西放进冰箱里。”她转身拿起才买的火锅料,一一放入冰箱。

    门铃三度响起,她诧异的抬起头,刚要直起身子,沈彪便眺下椅子,直奔大门。

    “我去开!我去开!”他踮起小脚,直接按了楼下大门开关。

    “沈彪,不可以这样!不是说要先问清楚是谁吗!万一是坏人怎么办?”她关好冰箱,走到门口。

    沈彪伸伸舌头又回到餐桌旁进行下一波美食攻击。

    她等了一会,开了一点门缝往外探,电梯门开了,她视线往上移。

    然后,她将门敞开,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笔直站在中央对着来人。

    像经过了数次预演,她展开双臂,没有意外的搂住了那个实实在在的腰身,紧贴着那坚硬的胸膛,如同每次梦里所贪恋的一样。

    她梦呓般的呢喃:“言若水,我就知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