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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八荒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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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慕竹?”屋檐之上的萧启脑中陡然一懵,心中不由得想起自庐江北上以来,老师的神态举止虽是无甚变化,但终究有些不一样的感觉,难道“快去救人!”

    “慕竹”却是一声冷斥,打断了萧启的思绪,自己则是反身一甩,雪白衣袍于空中散开,而她却是现出一身黑衣劲装,双手朝着夜八荒猛地一甩,立时便有万千刀锋划过。

    “桦、桦师傅。”萧启自然认得这一招,昔日在庆都王庭,琴桦便是这一招击退包围的敌人,再用一招地遁之术从夜八荒的手中脱逃,此刻佳人再现神威,再不似那整日泡在浴桶之中的活死人了,萧启立时心中一喜:“她活过来了,她的武功恢复了。”旋即精神大振,再不去思索这些,全身修为聚焦于圣龙瞳上,向着丹房仔细查找,顷刻间便已发现异样。

    “在那里!”萧启心中一凛,他已然望见丹房的后院偏屋之中,一身赤裸的惊雪便被铁链锁在邢架之上,萧启心中一痛,当即一个瞬步便朝着偏屋冲去。

    “若我记得不错,桦仙子早在望岳庄一战中便被我摩尼教所擒,后来家兄亲自打碎了经脉,废去了你的一身修为,可如今看来,你这身技艺不但已经恢复,甚至比起庆都王庭之时,还有了几分长进。”夜八荒蛇杖狂舞,黑色巨龙在身前划出了一道黑色烟盾,万千刀刃擦身而过,有那当胸之刃却也被黑盾挡在外面,却不能伤及夜八荒分毫。

    “烟波楼之神通,又岂是你能想象?”琴桦一招不成,却也并不着恼,不断向着身后轻移同时朝着四面八荒挥洒着暗器,直将前来救援的侍卫射得七零八落,再不敢妄动。而夜八荒自是不会任由她如此妄为,当先一跃,蛇杖再度起势,黑龙蔽日,在空中盘旋一记,便毫无顾忌的朝着琴桦奔来。

    “破!”琴桦急退几步,忽然双脚一屈,一前一后蹲了下去,那黑龙不知就里,一股脑儿的朝着琴桦袭来,却不料琴桦身后突然扬起一阵大风,那身黑色劲装之后突然掀起一件披风,披风就地而起,顷刻间带出许多白色斑点,与那黑龙撞在一处,发出“滋滋”声响,那看似巨大的黑龙竟是再也无法向前,竟是被这股斑点定在空中,宛若石化冰封一般,动弹不得。

    “这是蛊术?”夜八荒向前一步,诡目轻眯,稍稍瞧出了一丝端倪。

    琴桦却是不与他多费唇舌,此刻隐有得胜之势,自是乘胜追击,身影一闪,竟是自原地消失,而下一刻,便已出现在夜八荒身侧。

    素手一摆便是三道精光,夜八荒稍稍闪过,而他立足未稳之际,琴桦却已是闪至夜八荒的另外一侧,同样是大手一挥,又是三道精光。

    “能将南疆蛊术融于你的暗器之中,的确是一件伟大的创造。”夜八荒身形虽是一直疲于招架,可不知为何,他的嘴中依旧念念有词,仿佛并未将琴桦的这股密不透风的漫天蛊虫放在眼中,或轻舞蛇杖,或身形闪避,又或是结盾护身,即便是再多的蛊虫与暗器,也终究伤不了夜八荒分毫。

    而另一头的萧启却是自屋檐飞下,后院寻常守卫岂是他的对手,三招两式便解决了那偏屋之外的几名看守,入得屋中,但见惊雪身上不着一缕,整个人晕厥在那邢架之上,心中倍感触痛,连忙上前唤道:“惊雪老师,惊雪老师”可惊雪却是未有丝毫动静,萧启疾行两步,双手化掌,掌风一震,却是轻松将那邢架栓绳震断,旋即用手轻摇惊雪肩头,再次呼唤:“老师,快醒醒。”

    突然,惊雪双眼陡然一睁,眼中竟是闪烁着异样的邪火,萧启还未反应过来,惊雪便是当胸一掌,直击萧启胸口。

    “轰”的一声,萧启猝不及防之下,被这一掌瞬间击飞,整个人向着屋外飞去,连带着偏屋土墙,连带着院中杂屑,动静之大,竟是连苦斗夜八荒的琴桦都为之侧目“萧启!”琴桦见萧启如此惨状,当即舍了与夜八荒的纠缠,莲步一踏,身形顷刻间便已来到萧启身侧,一手将萧启抱在怀中,而另一手已然搭上萧启的脉搏,只觉萧启胸腔紊乱,浑身气息上蹿下跳,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四弟,别来无恙啊?”外围人群之中,突然走出一名锦衣男子。气宇轩昂,满面春风的向着她二人走来,却不正是萧启那多年不见的兄长萧逸。

    “二、二皇兄咳”即便只是只言片语,萧启也不免觉着气息不畅,已是不住的咳嗽,刚刚惊雪那一掌太过刚猛,若非他这段时日修为进益显着,此刻怕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啧啧啧,这些年不见,听说你在南京府是做得有声有色,都是当皇帝的人了,怎么还弄得这般狼狈啊?”萧逸轻笑两声,便朝着二人缓步走来,直至二人跟前方才停下脚步,却是寻了个空地盘坐下来,双目紧闭,却是不知在摆弄什么花样。

    “启儿,我们撤。”琴桦小声道了一句,一把将萧启拉起,一个飞身,便要向着天上飞去,然而夜八荒却似早已洞悉一切,蛇杖一指,空中黑云凝聚,竟似是一堵黑墙压下,当即将她去路封死,琴桦退回地面,只觉这天地黑云之间满是剑意,似乎,似乎有些熟悉。

    “剑阵?你不是安插在校场吗?”琴桦冷喝一声,却见夜八荒与萧逸一南一北已然稳坐,边问边向着最西面的角落退去,忽然天边一道“红云”飘过,一道熟悉的身影飘落而下,却不正是南宫迷离。

    “南宫,你”琴桦有些错愕,即便是心中早有提防,可真正见到南宫迷离拦在她的身前,她却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南宫迷离面色微红,双眼稍稍闭上,叹息一声:“桦儿,我别无选择。”

    琴桦自然知晓南宫迷离的神通,若是连她都投向了对手一面,那自己二人却是更加难以脱逃,琴桦深吸一气,再不多言,拉起萧启便向东面而飞。

    又是“轰隆”一声,硝烟扬起,自那破损废屋之中,一道赤裸着身体的身影就势站起,一柄长枪立于手中,然而她双目异火通明,神情举止已不复当初,再不似那个驰骋疆场的惊雪将军了。

    “二姐?”琴桦更加不敢相信,与她一起长大的二姐会变成这般模样,当即扭头向着夜八荒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夜八荒微微摇头:“惊雪戎马一生,是天生的战神,今日我让她夙愿得偿,从今后起,她便是我身下战兽,以血为食,以战为生。”

    “你!”琴桦愤怒一吼,再次扬起素手,十二道繁星划过,比起先前的暗器,却又更胜几分。

    夜八荒凝目轻言:“不自量力!”旋即蛇杖一挺,稳稳插入身侧,双手齐出,一手化出二指做剑,朝天一指,而那各自坐定的南宫迷离、萧逸与惊雪均是同样手法,剑指苍穹,一瞬之间,琴桦所掷出的繁星尽皆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那天穹之间竟是冒出无数剑雨,直坠而下。

    “靠紧我!”琴桦披风一甩,好让萧启靠自己更紧一些,旋即披风飞舞而起,直卷天际,自己轻闭双眼,以神识感知剑气来向,骤然出手,漫天暗器直击那件遮在上空的披风,暗器与剑气纷纷击打在披风之上,借着披风缓冲,剑雨果是被拒之于外,在那高空之中不得而下,琴桦脚下步步生莲,不断变幻着披风位置,以求的护住她二人身躯。

    “嘣”的一声炸响,琴桦终是支撑不住,那剑雨源源不断,即便她的暗器亦是密不透风,可那件披衣却是支撑不了几合,来回两面尽是深藏修为,只不过几轮剑雨,披风炸作漫天黑灰,再也抵挡不住趁势而下的剑雨浩荡。

    “这‘镇魂’阵乃上古神阵,传说有诛仙之力,今日我以四合布阵,即便是大罗金仙前来,你们也必死无疑!”夜八荒一声狂啸,旋即手中剑势更猛,那黑夜高空之中剑雨再临,这一次,却是比先前更为汹涌。

    黑云漫天,天无月色,然而便在那剑雨奔袭而下之时,却不知为何,天边黑云渐渐轻移,本是漆黑一片的夜空之中骤然出现了一轮弯月,月色并不皎洁,也不明亮,然而那月弯之处,竟似有着一道人影。

    一身无暇白裙,一道清风飘带,飘带自天而下,卷起那曾无形剑气,其形便好似自流水溪畔取一瓢水那般轻松,那白衣仙女顺着飘带缓缓而落,一瞬间天人定格,宛若九天玄女,光照天地。

    夜八荒御剑之手轻轻颤动,只觉鼻尖隐有翠竹幽香,在这孕育了上古之威的剑阵之中,他闻到了本不该属于此阵的竹香。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即便是没有通名报姓,也没有人会猜不出这自天而降的仙子是何人,当今世上,只有一个慕竹,只有她,才能在这上古剑阵之中挥洒自如。

    叶清澜轻踏飘带,脚不沾地奔至琴桦跟前,琴桦心领神会,抬起手来,顺着小姐的手一跃,便已落至飘带之上,而萧启,却依旧愣在原地,叶清澜却是主动伸出手来,朝着萧启莞尔一笑,那一笑之间,恰如冰雪消融,万物回春。

    萧启将手轻轻握住,叶清澜一个猛甩,竟是将飘带一把甩出,二人顺着飘带直飞天穹,于阵眼上空翻腾而出,骤然间已是出了阵外。

    “叶清澜!”夜八荒自然知道慕竹此举用意,他刚刚才说“即便大罗金仙前来,他二人也必死无疑”可眼下慕竹不过轻轻施展,便从容将她二人救出,而她自己,竟是云淡风轻的站在阵眼之中,似乎完全不将他这阵法放在眼里。

    叶清澜确是如他所想一般,送走琴桦与萧启二人,便安然的站在这阵眼之中,即便是身边群敌环伺,即便是夜空之中剑意纵横,叶清澜也依旧从容而立,既无好战之兴奋,也无怯战之惶恐,不悲不喜,一切都似寻常。

    “我不信,我不信你能破了这‘镇魂’法阵。”夜八荒一声狂啸,旋即再度手指夜空,四方之人已然以他为核,几乎同时,四剑腾空,那黑夜星空之下却是咆哮起四条五彩金龙,一时间这丹房阵眼上空雷霆阵阵,随时都有雷霆降世,灰飞烟灭之势。而反观叶清澜,阵眼之中,不急不缓的自腰间取出一支竹笛,玉唇轻吮,十指含葱,所奏之音温婉柔美,叫人听了心神安宁,神清气爽。

    萧启站在外围,看着老师如此淡然之奏,只觉自己胸口沉郁之疾都减轻不少“镇魂”大阵中的剑意陡减,再无先前那般杀气。

    “快看天上!”一旁的琴桦提醒道,萧启这才抬头望去,却见刚刚四方阵中剑意所化之五彩金龙此刻竟是不在作那雷霆嘶吼,而是四龙齐聚盘旋,只在那云端之上旋转侧目,再无侵袭之意,而本是漆黑万里的夜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丝荧光之亮,一颗繁星挤破云层,闪烁出圣洁的光芒,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漫天繁星闪烁,黑夜遁去,寿春城的夜空之中,光芒万丈。

    “传承上千年的法阵上古时代的法阵,竟敌不过你的一支竹笛?”自慕竹现身的那一刻起,夜八荒便知道这阵法可能拦不住了慕竹了,可他却不敢想象,叶清澜破阵,竟是如此的轻描淡写,竹笛小奏,这当世四大高手所聚之阵力便化为乌有,叶清澜,这世上难道真没有东西可以打败你了?

    “四方镇魂阵乃上古剑阵,清澜不过一介凡人,又怎会是这法阵之敌?”叶清澜朝前轻轻迈步,星光照耀之下,她的身后竖起一尊高大的身影,那身影向后不断延伸,无边无垠,直至众人无法目及之地,这道身影却终是没有尽头。

    “小姐之能,便如她的影子一般,无边无垠,世间无人可及!”琴桦双手抱怀,吹诵起小姐的神通,她自是不遗余力,在她心里,小姐便是这世间的唯一,天下再大,也没有小姐办不成的事。

    “你说你不是‘镇魂’之敌,那你如何能破了此阵?”夜八荒气急道。

    叶清澜白袖扬起,袖间飘带忽然一阵延伸,便在众人举目之间,已然从尽头处取来一战残灯烛火。“这便是你摩尼教的圣火吧,自我入寿春的那一刻起,它便亮了,倒是有几分高明。”

    “这么说,五天以前,你便到了寿春。”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在想这‘镇魂阵’当年所发生的种种,在想如何将惊雪的神识唤回,在想有什么方法能破了南宫身上的‘子母蛊’,在想摩尼教延续至今是天意还是命数,在想我叶清澜此番作为,究竟是顺应天意还是逆天而行,直至今日,很多事我都还想不明白。”叶清澜稍稍摇头,言语之中惋惜之意溢于言表。

    “可你终究还是现身了。”“是啊,无论如何,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吧。”叶清澜言语之间却是没来由的向着萧启望了一眼,虽是平静一视,与往日并无差别,可在萧启看来,却总觉着有些与众不同。

    “叶清澜!”正当所有人为慕竹的风姿所倾倒之时,一声不合时宜的怒吼却是打破了这份宁静,叶清澜稍稍回头,却是见萧逸不知何时已然行至南宫迷离身边,阵型已破,他便再无守阵必要,他将手中长剑扔向南宫,朝着慕竹吼道:“我与她子母一体,你若敢有妄动,我便与她玉石俱焚!”

    “卑鄙!”萧启琴桦几乎同时骂出声来,想那南宫迷离与叶清澜自幼相识,萧逸此番举措,却是有可能让慕竹投鼠忌器。

    “据我所知,她已怀了你的孩子,你曾向她许诺,从今往后,你待她便如结发妻子。”叶清澜却是并未有何过激反应,反是语气平淡的反问一句。

    “这这”萧逸一时被说得哑口无言,吞吐半天才道:“此刻命都没了,还谈那些做什么,你若是顾忌她的安危,便自行废去武功,跪在地上,我我便将她还你。”萧逸言语之间尽是慌忙之色,虽是出言威胁,可却并无一点凶狠戾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叶清澜微微摇头,嘴中却是莫名的念起了这首佛偈:“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语念罢,却是回过身来,再不理会身后的萧逸,直直向着惊雪走去。

    “你,你什么意思?”萧逸见她莫名举止,却是摸不清她的用意,只得无奈高呼。“她在说我。”而萧逸身侧,许久未曾发声的南宫迷离却是突然动手,长剑出鞘,剑指萧逸。

    “你,你迷离,你,子母蛊?”萧逸双目圆瞪,心中已然冒出无数念头,可此刻慕竹的神态,南宫的表情加之自己怎么呼唤都无法改变的指令,萧逸顷刻间已然明白,南宫迷离的体内“子母蛊”失效了。

    “哈哈,哈哈”夜八荒突然一阵狂笑:“原来,原来你真的敌不过这‘镇魂阵’,原来你早有准备,哈哈,原来你也与我一样,机关算尽,是啊,能培育出素月惊雪这般人物的烟波楼主又岂止是一介武夫,若非有绝对把握,你又怎会以身犯险,闯我这失了一角的‘镇魂’大阵。”

    “我从未说过,我能破了这上古神阵。”叶清澜缓缓道:“我也未想干预迷离的想法,今日恶果,皆是这萧逸前日所种之罪因,往后种种,也尽由南宫自行定夺。”

    南宫迷离手持长剑,轻轻抵在了萧逸的胸腔之上,然而此刻的她却是不再似曾经的那般坚决。

    那日欢爱之后,南宫迷离便觉浑身欲仙欲死,望着萧逸远去的身影,竟是心中生出一抹难得的暖意。也许是受制于子母蛊的侵蚀,也许是因为孩儿的降生,也许又是因为她年岁渐长,心中难得生出的孤独。总之,那一刻,烛光摇曳,她的心久久不曾平静。然而便在那时,烛光“呼”的一声吹灭,叶清澜一身圣洁白裙自天而降,身形从容,仿佛行走于这万军包围着的寿春府犹如自家一般轻巧。南宫迷离痴痴的望着慕竹,只觉她那身白的刺眼的长裙与自己此刻不着一缕甚至还残留着污浊的身子相比,显得自己格外的羞耻,自慕竹亲赴蜀中救她一次之后,南宫迷离心中便已有了心结,她自幼与慕竹相识,一直将慕竹作为挚友与对手,她是南疆神女,有着世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可每每与慕竹比试都会差上一分,她知道这一分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但她相信也不会太过遥远,可自打她受难以来,她便再也没有心气去与慕竹一较高低了,此刻故人重逢,她又是如此模样,南宫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对你好吗?”叶清澜的问题都是让南宫有些错愕,可慕竹越是风轻云淡,她便越觉得自己的不堪,她咬了咬牙,硬气道:“是,他如今待我还好,我与他子母蛊一体,既然此生无法分开,倒不如索性跟着他,我累了,往后余生,便独自带着孩子,像个寻常妇人一般,柴米油盐,乐得其中。”

    “可我觉得,你心中仍有不甘。”叶清澜缓步上前,自怀中取出竹笛,轻言道:“这几日我一直便在这府中逡巡,照着昔日‘烟波曲’的调子,再谱了一曲,或许能解了你体内的子母蛊?”

    “什么?”南宫迷离浑身一颤:“你,你,你真能解‘子母蛊’?”

    “也无十足把握,但此曲运有灵力,能将我之神识注入到你体内,我相信,要解开这层羁绊不难。”

    二人言语之际,却听得屋外一阵婴儿啼哭,叶清澜长袖一挥,却是自原地消失,不知去了哪里,南宫迷离赶紧穿上几件贴身衣物,这才打开屋门,却见着一名妇人正抱着孩子侍立在门口,见了南宫迷离当即谄媚笑道:“南宫姑娘好,奴婢是”

    却未待她说完,南宫迷离一把抢过孩子,随即大门一并“砰”的一声将来人拒之门外,面色冰冷,可随即她低头望向那属于自己的骨肉之时,眼神却又变得无比温馨惬意。

    素手轻抬,缓缓在婴儿脸蛋上来回抚摸。

    “好可爱的宝宝。”叶清澜自屏风之后走出,望着南宫怀中的婴儿柔声赞道:“不过无论过怎样的生活,这‘子母蛊’还是解开的好,至于那萧逸,是否良配,却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叶清澜,你休要猖狂,这城中有我三万大军,即便是你能来去自如,可他们呢?今日,即便是拼个玉石俱焚,也绝不会让你好过。”萧逸见势已不妙,当即后退几步,大吼起来。

    “哼,小姐出手,岂会给你半点机会,寿春城外,孤峰将军已带着十万蛊兵前来,今日你们这群摩尼教妖人,一个也别想逃。”琴桦见不得萧逸猖獗,即便身在外围,也忍不住出言相怼。

    “迷离,我我错了,迷离,我”萧逸一时间万念俱灰,双脚不住的颤抖,整个人都似是失了魂一般跪倒在地,一手抱住南宫迷离的双腿,痛哭求饶。

    南宫迷离的剑悬在半空,却是凝立许久未曾刺入,直至萧逸跪倒在地,南宫迷离终究是未能下得去手,曾几何时,南疆三年,她做梦都想将这恶贼碎尸万段,可天意弄人,这段时日以来,萧逸对她嘘寒问暖,虽有虚情假意,但她的心终究是有了一丝变化,而更重要的是,她的孩子,那还未满月的襁褓婴儿,那嗷嗷待哺的亲生骨肉,南宫迷离自幼双亲早亡,她实在不忍心将来孩子问起亲生父亲之时,她去告知说是自己杀了孩子的父亲。

    正当他二人对峙之时,却听得一声奋起狂吼,夜八荒自座中站起,双目散发着赤色光芒,双臂挥舞,整个人便朝着南宫迷离方向扑来。

    南宫迷离却是并不惧他,当下回首一剑,猛地朝着夜八荒刺去,而那长剑穿过夜八荒的身躯之时,却见得整个身躯似是虚无缥缈一般,长剑自腰间划过却又似是根本未曾挨到他本人。“嗯?”南宫迷离一声惊疑,回头一看,却见夜八荒真身已至萧逸身边,一把举起萧逸,双手似那大力角斗士一般原地旋转,突然猛地一甩,却是将萧逸向着上空甩去。

    “走!去摩尼教总坛!”萧逸只觉耳畔边隐隐有夜八荒的声音传来,他身在高空,已然失去了意识,这般狠甩之下,身体更难控制,但为求活命,萧逸不得不屏住气息,调整身姿,然而还未待他飞远,一道白光却是骤然扑来,是慕竹,白衣缥缈,遗世而独立,慕竹临空踏来,仿佛用的不是轻功,而是寻常走路一般轻巧,萧逸顿时又感绝望,可却未曾料到便在他以为再难逃脱之时,夜八荒又动了。

    夜八荒面目已然狰狞无比,身形比起刚才更是快了几分,他一跃而就,其速竟是不输慕竹,叶清澜心觉身后有人,眉心一皱,旋即舍了萧逸而取身后之人,二人各自结掌,双掌相触,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竟是在空中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巨响,天上骤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竟是让地面人群尽皆闭眼遮目。

    然而胜负依旧是没有悬念,白光褪去,叶清澜双手负立,款款而落,说不尽的洒脱从容,而夜八荒,已是七窍流血,自天而落,跪倒在地,已然无法动弹。

    “你这又是何苦呢?”叶清澜缓缓行至夜八荒身前,微微一叹。

    “夜八荒此生,自问从未真正输过什么,可在你慕竹面前,却是连放胆一战的资格也无,今日舍命一战,虽无无憾。”夜八荒语速缓慢,一边任由面上血流涌出,一边却是执意说着临别之语。

    “我这一生从未杀过人,你,是个。”叶清澜抬起头来,不去看他最后的模样:“如若只是江湖纷争,亦或是天下权谋,我都可以不杀你,可你掘青徐在先,伤惊雪在后,叶清澜迂腐了一生的杀戒,终是不得不破。”

    “嘿嘿,摩尼窥天,却有烟波浩渺,圣龙临渊,却有逆龙腾飞。我倒真想看看,你是否也会有失败的那一天。”

    叶清澜未再理会于他,她遥望北空,萧逸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夜八荒拼上性命也要救他,必是看中了他体内的逆龙血脉,夜八荒既然相信他,那必然会给他留下些什么,此次纵虎归山,叶清澜心中已然隐隐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想不到幼时曾在桦儿体内种下的毒蛊,却是能唤回她的一身修为,以蛊术损毁经脉,旋即以南海之水重塑,涅盘重生,慕竹不愧是慕竹,这等奇思妙想,我不如你。”寿春城头,这世间至美的两名仙子迎风而立,一白一红,正如她们当年游历燕京一般,风仪万千,南宫迷离此刻脸色好了少许,说起琴桦回复修为一事,对慕竹的妙手赞不绝口。

    “迷离又何须妄自菲薄,清澜此命,还是托你相救,若说不如,自当是我不如你。”

    “嘿,我可没出什么力,倒是你那位皇帝徒弟,说要为你换心,连眉头都未眨一下,当真是个痴情种子。”南宫迷离提及萧启,不由得又是想到向北逃窜的萧逸,面上虽是依旧春风带笑,可心尖已然有些惆怅起来。

    “孩子如何了?”慕竹自是知晓她的心事,故意提起孩子,南宫闻言果然心头一暖:“孩子有人照看着,我意带他返回南疆,自此认真调教,将来,他便是我南疆之主。”

    “可曾有了名姓?”南宫迷离稍稍一愕,旋即道:“这孩子虽是无辜,但终究是一段孽缘,是非恩怨太多前人纠葛,我实不愿他再卷入,我意唤他‘南宫非’。”

    叶清澜稍稍点头,接着道:“寿春之危已解,北明政权应是一片混乱,我意带着萧启发兵北进,明日便会起身。至于惊雪,我让桦儿带着她先行折返南京,先以南海之水浸泡稳住经脉,待我北归之后,再另寻他法。”

    南宫迷离自是知道如今形势,点头道:“鬼方已逝,摩尼覆灭,连萧逸也已成了丧家之犬,北方各处镇守想必也不会负隅顽抗,此番北征,却是最好时机。”南宫迷离说着说着,却是忽然想到一事,旋即难得的露出一抹娇笑:“话说回来,我与孤峰替你镇守寿春,小桦儿带着惊雪回了南京,那岂不是又成了你与那皇帝小儿的蜜月之行,嘿嘿,我的慕竹神女,你这是有意还是无意啊?”

    叶清澜闻言稍稍一笑,淡然道:“读万卷书不如行百里路,此番北上带他多多看看,比起在南京城的教导更是有益。”

    “当真只是如此?”南宫迷离俏目一转,颇具风情。

    然而慕竹却是并未再答,她的双眼微微向下望去,在那寿春城下,一位俊秀少年正缓缓牵马而行。而他的身侧,琴桦背负惊雪,正要向着南方归去。

    “好啦,不要送啦,早些回去吧。”琴桦见萧启仍未有归去之意,只得出声提醒。

    “师傅,能见着你恢复过来,萧启真的很开心。”萧启满脸诚恳,眼神之中流露出的真切着实将琴桦为之一暖。

    “知道了知道了,这一路来你已说了不下百遍了,你快些回去吧。”

    “”“好好照顾小姐。”见萧启无言,琴桦却是小声说出一句连自己都觉着莫名其妙的话语,是啊,小姐是何等人物,能让小姐不照顾他就是万幸了,他又有什么本事去照顾小姐呢?可经历了地洞之中的那番谈心之后,琴桦也已然白了萧启的心意,而小姐呢?小姐应当也是喜欢他的吧,琴桦一时间无言以诉,只觉眼中竟是有些酸楚,当下强忍住泪意,将刚刚的话语再说了一遍:“好好照顾小姐。”

    “嗯,我会的。”萧启见她说得郑重,当下点头应诺。

    “时辰不早了,你回去罢。”“老师,你也保重!”萧启不再相送,稍稍退了一步,朝着琴桦深深一揖,这一番举措倒是让琴桦有些错愕,待他起身之时,琴桦已然看到了他的满脸泪痕。这一瞬间,琴桦才知道,萧启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得青涩少年,他明白,她的变化,她的心意,他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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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南京沈府主厅之中坐满了客人,可这批客人虽是衣着华丽,可此时此刻均是愁眉苦脸,他们都是沈府的各处管事,与沈府可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自一个月前朝廷将南京官府的漕运买卖尽数交付给了这新起的商家,而商家却又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批货船,似是早有预谋一般,手脚大开,使尽各种手段将沈家曾经一些旧户吸为己用,如今沈府的生意可谓是急转而下,随时都有覆灭之危。

    “今日城北的张老爷派人传话,说他家的盐也不用咱们沈府的船了,说是商家的价格更低一些。”

    “还有那锦缎庄的宋老板,他说咱们的船夫不讲规矩,以后也不用咱们的船了。”

    “你们这些都还好呢,那做瓷器生意的程老头子,竟是说咱们沈家的船水上颠簸,也要改弦易帜,难道他商家的船安了铁板,就不颠簸了,真是岂有此理。”

    厅座之上,一众管事纷纷抱怨,沈琼高居主位,听着他们竞相诉苦,心中也是烦闷无比,当下便道:“吴大人来了没有?”

    门口一名小厮当即上前答道:“回老爷,吴大人说此刻正是关键时期,他,他不便露面!”

    “砰”的一声,沈琼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摔下,一时间吓得厅中一众管事哑口无言,沈琼咆哮道:“他这是过河拆桥,我沈家若是倒了,我也绝不会叫他吴家好过。”

    厅中众人继续喧哗吵闹,终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制衡商家,沈琼听得越发气闷,当即重哼一声,也不理厅中之人,转而起身向着后院行去。

    行至自己的卧房,屏退众人,独自坐在桌椅之上寻思起来,他沈家世代经营,如今却是被一个才冒不出来不到两年的商家给打压成这般模样,除了素月,沈琼再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一想起数月前素月曾来拜访,说是拜访,实则是警告于他,可他自问与吴越历王等人走动隐蔽得紧,难道还是叫素月得知了?

    越是深想,沈琼便越觉着烦闷,当即又拾起桌上茶盏,便要朝着地上再次摔去。然而这一次,茶盏径直落下,却是未曾发出粉碎的巨响,一只锦靴伸出,恰好将其稳在脚尖,沈琼错愕的抬起头来,但见吴越一身华服锦衣,满脸笑意的立于房中。

    “吴吴越?”沈琼看着这位智计百出的吴大人,倒是有些惊疑,吴越此刻身姿优雅从容,气度已非早先可比,沈琼习武多年,竟是对这位熟悉的少年公子生出一丝看不清的感觉。

    “沈家与历王府如今到处都是素月的眼线,吴越只得悄悄潜入,得罪之处,还望沈家主海涵。”吴越微微躬身,语速较之往日稍慢几分,显得更是从容老练。

    “那你可有了对付素月的法子?”沈琼急声问道。

    吴越邪魅一笑,却是将头附于沈琼耳边,寥寥数语,已是让沈琼喜笑颜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