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蚩尤 > 第六章

第六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起来。”

    听到他的声音,她微微震了一下,才将埋在膝头上的脸抬了起来。

    哭肿的眼,有些无法适应光线,她知道他手里拿着东西,却不晓得那是什么。

    “蜂蜜。”像是知道她的疑问,他主动回答。

    她一愣,有些怔仲地看着他手中的物品,然后认出那是陶碗。

    他蹲了下来,将碗凑到她嘴边“我调了些水。”

    看着那碗蜂蜜水,她迟疑了好一会儿。

    “试试。”他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的声音听来有些沙哑。

    那香甜的味道并未引发任何思心的感觉,所以她微微张嘴尝了一小口。

    温熟的蜜缓缓滑入喉中,暖了胃,也暖了心肺。

    见她能喝,他紧绷的心才稍稍放松,却又因看见她眼角滑下的泪,而莫名烦躁起来。

    “哭什么?”他伸手抹去她颊边眼角的泪,粗声粗气的问。

    她哽咽,摇了摇头,泪水却不断滑落。

    “想吐就别喝了!”错认了她的意思,他躁怒的将碗拿开。

    “不是”她伸手拉住他,泪眼朦胧地哑声开口:“不是这样的。”

    “那你哭什么?”他恼怒地瞪着她,胸口有股莫名火在闷烧着。妈的,他又没逼她喝,这女人天杀的哭什么!

    她咬着下唇,又摇了摇头,泪水仍是如泉般泛涌,好半晌才一脸无辜、吞吞吐吐的哽咽说:“我我不晓得”

    不晓得?这什么鬼答案!

    恼火地瞪着她,他忍不住开口咒骂:“该死的,有什么好哭的?别哭了!”

    她试着要止泪,不过却未见效果。

    他受不了的低咒两句,粗鲁的将陶碗放到桌上,长臂一伸就将她拉进怀里,一点也不温柔的粗声重复道:“别哭了!”

    她不晓得他这算不算得上是安慰,但他安稳的胸膛实在很受用,所以她没多做抗议,只是枕在他胸口将这些天积压的情绪全给发泄出来,于是乎,泪水至此一泄千里,有如滔滔长江一去不回头。

    她听到他恼怒地喃喃咒骂着,但他没松手,因此她也很放心的待在他怀中,直到喉咙哭哑了、没声了,那已是好几个时辰后了。

    天,不知何时黑了。

    月儿爬上枝头,圆圆的月,白如银盘,高悬着。

    看着那皎洁满月,她抬起小手轻触脸上未干的泪,忽然哑声轻问:“我以前不会哭,对不对?”

    他整个人一震,没有回答。

    她低下头,看着指尖的泪珠,怔仲发愣,喃喃道:“我还以为只要是人,都会流泪我还以为哭出来了,就会比较不难受”

    心一紧,他依然无法开口。

    “我不是人吗?”她抬首,凄楚的看着他“不是吗?”

    看着怀中哭红了眼、哑了声,筋疲力尽的她,他喉中像梗了块骨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的沉默无言,让她垂下了眼睫,自嘲地哑声道:“我忘了,你从不给答案的,我必须自己想,是吧?”说着说着,另一串泪水滑落,在她苍白的容颜上刻画出另一道狼狈蜿蜒的泪痕。

    某种隐藏的情绪使他的眼蒙上阴影,他什么也没说,没有解释、没有答案,只是抬起她的脸,拭去她脸上的泪,重新端起桌上的蜂蜜水,凑到她嘴边。

    看着碗里金黄的液体,她用那破碎沙哑的声音轻声道:“不公平你让我想恨你却又无法恨你”“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公平。”

    他嘎哑的语气有一种奇特的讥诮,她抬首,正好对上他那双眼,一阵深入骨髓的震颤袭来,第一次,她看清他眼中复杂难解的情绪。

    那一瞬,她知道他很愤怒,而且痛苦。

    他眼中的痛苦是如此的赤裸明白,牵动着她的心。

    “我很抱歉”一股深沉的愧疚从心底涌现,她不自觉的哽咽开口,忍不住伸手想抚慰他的愤懑,甚至没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他僵住,眼底有丝狂暴的阴影。

    她并没有因此退缩,她晓得他在生气,即使如此,她早已明了他不会伤害她,他始终是阴晴不定,让人难以捉摸,残酷却又温柔,粗鲁却又小心,他或许恨她,却不会伤害她。

    多么矛盾,却又真实

    不自觉中伸出了双手,她哀伤地触摸他刚硬的脸庞。

    他退开了,彷佛没有办法忍受她的触碰。

    心一痛,她小手停在半空。

    他掩去眼中所有情绪,将陶碗塞到她手里。

    “喝下去。”他说,然后离去,再一次的,留下她在屋里。

    “你知道”她在他临出门前,开了口:“你不能每一次都从我身边走开。”

    她知道他听到了,但他没有停下来。

    泪,滴落碗中,激起小小涟漪。

    一圈又一圈,交叠、扩散着

    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陷泥沼,逃不开、走不掉

    必于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关于那些爱恨交织的记忆,她全都无法应付。

    蜷缩在床角,她倦累的看着窗外天上的明月,只觉得在青龙堡的日子彷佛是上辈子的事了;虽然,实际上才过了几天。

    不知道小宛和应龙究竟如何了?

    想不到自己竟然还能操心这个,思及此,她无声的苦笑起来。

    云飘来一片,将月半掩。

    苦笑无疾而终,她伸手掩住发热的眼。

    懊死,她爱他,却不晓得他是谁,天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荒谬!

    她轻咬着下唇,忍住想哭的街动,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好像有些什么不太对劲。

    好静。

    屋外的蛙鸣虫叫不知何时停了。

    她坐起身来,一种奇异的寂静笼罩大地,跟着她听到了他斥喝的声音。

    “谁?”

    “是我。”

    “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里有种压抑的怒气,她既好奇又担心的推开门,屋外除了他之外,多了两个男人,她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已经挡在她的身前。

    “进去!”他冷着脸说。

    “可--”她没来得及说完,他已经闪电般伸出了手,下一刹那,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他将昏迷的她接住,抱回屋里,替她拉好床被后,才回身出去应付三更半夜上门的不速之客。

    她再醒过来时,发出吓人的凄厉叫喊。

    “啊---”

    接二连三的画面在眼前交错。

    你和他们一样无血无泪--

    “不、不是的--”她整个人弹起,面如死灰。

    你背叛了我--

    “不、我没有、没有--”她剧烈的颤抖着,豆大的泪珠从失去焦距的眼眶滑落“没有--”

    斑台、大刀、刽子手!

    阳光惊人的耀眼,他愤恨的瞳眸燃着地狱之火--

    “不要--”她嘶喊出声,慌乱的爬起来就要街上前去,可是有人拦腰挡住了她,不让她过去,她哭喊着挣扎,对着阻止她的人拳打脚踢“不、别这样对我--放开我、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炎儿!”一声巨响在耳畔响起,敲碎血腥的画面。

    她整个人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醒过来!”他爆出另一声斥喝。

    余下残缺的画面尽数散去,她眨了眨眼,看见他,那个粗暴无礼的男人,紧紧抓着她的双臂摇晃着她,脸色苍白的再度命令她清醒。

    她能感觉自己脸上仍有泪水滑落,他像钢铁般的铁爪,抓得她双臂疼痛不已,很痛,但她十分欢迎。

    瞬间,她知道自己人在小屋里。

    啪!一记巴掌声冷不防地响起,吓得刚街进门的一男一女差点僵硬石化。

    被打的人脸色铁青,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寂。

    “永远--”她愤恨的抹去脸上的泪,火冒三丈地警告着“永远不准你再把我弄昏过去!听到没有,不准再把我弄昏过去!”

    他怒瞪着她,额际青筋隐隐跳动。

    “爷”有些担心他的怒气,他身后的大眼姑娘鼓起勇气喊了一声。

    “出去。”他头也不回的冷声下令。

    “可是”大眼姑娘看看那看起来疲惫不已却火气十足的女子,不安的又开口。

    “走了。”她身旁始终沉默的男人打断了她,冷静地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出门去。

    “但是她喂,你放手啦”大眼姑娘在那男人怀中挣扎着,小脸不甘心的从他肩头上露出,满眼尽是忧心。

    “这里没有你的事。”对这女人好管闲事的个性有些无奈,他苦笑的随手带上门,将屋子留给那一对男女。

    少了两个人,屋里重新恢复寂静。

    看着她不甘示弱的表情,他没有错过她一直没停过的颤抖,虽然她很生气,但她也同时很害怕。

    很怕,但不是怕他:她气他,但并不怕他。

    了解到这点,他眯了下眼。

    “你在怕什么?”

    他能感觉到她浑身一紧,心跳加快。

    她调开视线,看着墙角,强装漠然的说:“没有。”

    “你在怕什么?”他恼火地重问,不自觉加重了手劲,逼她重新看着自己。

    她因为疼痛而呻吟出声,如他所愿的看着他“痛”

    发现自己太过用力,他强迫自己松开箝住她双臂的同时,注意到她含泪的眼里有着血丝,眼窝也有着阴影;刹那间,他想起这几天,他几乎没见过她睡,就连昨夜,他以为她睡着了,但她却是醒着的。

    “你有多久没睡了?”极力克制自己的怒气,他沉声问。

    她又是一僵,不自觉地垂下眼睫,紧抿着唇。

    他伸手抬起她的脸,她微微一侧想闪开,却没有成功。

    透窗而进的阳光让她无处躲藏,当他看清她憔悴的面容时,像是被人当胸踹了一脚;他一直以为她只是吃不下、睡不好,却没料到她几乎没睡觉。

    “多久?”他大手捧着她的脸,以拇指抚着她眼窝的阴影,语音嘎哑。

    她气一窒,久久才吐出一句:“忘了。”

    “为什么?”

    她望着他,粉唇轻颤,久久才颤声道:“我不敢。”

    “为什么?”他眼神幽暗,执意要知道。

    “可能是之前睡太多”她试着自嘲,却只是牵出一抹破碎的笑容,乌黑的瞳眸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知道那是谎话,他也晓得自己其实十分清楚她不敢睡的原因,甚至知道她究竟在怕什么--

    他知道她的恐惧、晓得她的挣扎,她怕的,是他们的过往,她的记忆!

    蓦然,昨夜白小宛的话在耳畔响起。

    她不记得了,对吧?你救了应龙,他可以唤醒轩辕魃所有的记忆。

    她的记忆。

    日复一日,他恨她不记得,也恨自己逼她回忆。

    他周而复始地因为她的失忆而愤怒,因为她的受难而痛苦:他既想要她记得,又无法忍受看着她受那些恶梦般的记忆所煎熬。

    恼怒和心疼充塞心胸,杂乱的情绪教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只能一再地矛盾挣扎着,然后,他乾脆逃避这个问题,刻意的不去想它,却也没有阻止她去回想,直到现在。

    他到底想要什么?想她记起她的背叛?想她承受她应该承受的?

    看着眼前憔悴得像是一碰就碎的炎儿,他苦涩的发现,自己将她逼到了尽头。

    她不敢吃、不敢睡,她几乎哭瞎了双眼,她想起的每一件事,都将她推人更深一层的地狱。

    那不是她的错,她是被逼的。

    玄明的话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她被火焚身的记忆。

    他呼吸为之一顿,瞳眸收缩着,刹那闾,认清了一件事,无论如何,他不要再承受一次。

    如果他敢承认,就会知道,从前会去学她的语言,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想知道她为什么笑?想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想知道她所有的一切--

    “算了。”这念头才闪过,他就听到自己嘎哑的声音。

    她先是微张着嘴,诧异的看着他,一时间无法理解他的意思,好半晌才疑惑地哑声开口:“什么?”

    “我说算了!”他暴躁的重复,心里却明白他是认真的,不是脱口而出,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算了?”她颤抖地吐出这两个字,有些不敢置信。

    “对,算了。”他将她拉进怀里,她羸弱抖颤的身躯,让他更加确定,他紧紧拥着她,喉咙里像梗了一块骨头“想不起来就算了”

    她没有出声,只是颤抖。

    她颤抖的是如此厉害,然后他感觉到她的泪浸湿了他胸前,她是哭得如此无声无息,这却更让他觉得肝肠寸断。

    于是,他知道,他爱她。

    恨她,也爱她;气她,也爱她。

    始终爱她

    抬起了她的脸,他吻去她脸上滚烫的泪,这回他没尝试开口安慰。

    他吻着泪流不止的她,褪去了她的衣裙,带她躺回床上。

    爱她。

    睁眼,她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她睡着了,而且在他怀中。

    看着她倦累的容颜,他的心一阵紧缩。

    门上传来一声轻叩,他马上知道那是他会醒来的原因。

    他不想吵醒她,所以很快的爬了起来,套上衣服。

    “什么事?”他拉开门,门外站着玄明。

    “魍魉和我说了些事情,我们必须谈谈。”

    “明天再说。”他说完便要转身。

    “不行,这事很急。”玄明伸手阻止他,一脸严肃。

    他看着玄明,皱眉,回身又瞧了眼依然沉睡的炎儿,才放弃坚持,跨出门槛,将门带上。

    两人沉默的走到湖边。

    “灵儿呢?”环视周遭,没见到那大眼姑娘,他开口问。

    “我要她和魍魉去找人。”玄明停下脚步,回过身。

    “找人?”他也停了下来,沉下了脸“谁?”

    玄明看着他,平静的回答:“应龙。”

    因为知道玄明定有原因,他克制着暴起的怒气“找他做什么?”

    玄明看着小屋,道:“救她。”

    他整个人一震,脸色铁青地问:“什么意思?”

    “当年为了让她能够炼化体内热能,我将内丹化成水玉给了她,但是时间还没到,她就解开了水玉,我用内丹封印住她,是逼不得已的作法,因为这样她才不会”

    玄明看着脸色刷白的他顿了一下,才又道:“总之,后来应龙为了解开我的封印,并压住炎儿体内的炎热,所以他拿他的,代替了我的,重新嵌进了她的眉心。但是他没  料到这些年来,炎儿和我学了水行术在炼化她体内的异能,所以她的能力早就不像千年前那般猛烈,他突然将他的内丹给了她,反而导致两股极端不同的气在她体内乱窜。魍魉说她忽冷忽热的,对吧?”

    他额冒冷汗,喉咙干哑的点头“对。”

    “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找到应龙,只有他才能将他的内丹取出来。”

    “如果取出来,她的情况会好转?”他烦躁的爬着头发,恶狠狠的瞪着玄明。

    玄明看着他,诚实的回答:“我不晓得情况会不会更好,但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再继续下去,她的身体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他紧握着拳,看着湖面。

    真他娘的荒谬,昨天晚上还是应龙得来求他拿回内丹,现在却变成他得去求那该死的王八蛋,这风水未免也转得太快了!

    “大哥。”

    他闻声又暗骂了两句,才转过头来,咬牙道:“我该死的要怎么做?求他?”

    话说出口,他才发现,如果真的有必要,他真的会去求应龙。

    这认知让他脸色更加的难看。

    “那倒不必。”玄明嘴角微扬,道:“他欠了我和灵儿一些情。你只需要看在炎儿的份上,别和他闹僵就行了。”

    木屋的门开了,一个人走了出来。

    玄明开口提醒:“她醒了。”

    他旋过身,看着走出门的女人,一开始,他没察觉什么不对,然后他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没穿鞋,长长的发披散着。

    她脸色白得像鬼一样,像是没发现他们的存在,只是直直的朝湖畔走去,嘴里喃喃不知在念些什么。

    然后她突然跪了下来。

    下一刹那,当他发现她正在做什么,忍不住破口駡了一句,脸色苍白的冲了过去。

    “我不是神,我不想当神,我是人是人”

    喃喃重复着相同的话语,炎儿跪坐在湖边,额上满是鲜血,她一次又一次的用手去揠挖额中眉间的玉石,像是不会疼似的,弄得皮开肉绽。

    “你做什么!”他斥喝着,冲过去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弄伤自己。

    “我不是神不是”她喃喃念着,看着他的眼空洞无神。

    他喉咙发紧,不知该说什么,只是瞪着她。

    “不是”炎儿喃喃重复着“我不是她不是”

    泪水从她眼眶滑落。

    突然之间,他了解她当年为什么没和轩辕氏一起走,醒悟到她有多么愧疚。

    沙漠,她一直留在沙漠,十年、百年、千年--

    老天,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她被逼着杀了人,他却强迫她记起那些残酷的影像。

    “我不是她”她的手染着血,无神的眼流着滚烫的泪“不是”

    她吐出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教他心如刀割。

    一股热气涌上眼眶,他将她拥入怀中,直到此刻,他才晓得,事情不是他说一句“算了”就可以解决的。

    从前世到今生,他总是在伤害她

    他和她那位该死的天王老子一样,总是在伤害她!

    “我不是神不是她不是”炎儿神色恍惚,即使已在他怀里,仍然不断喃喃重复着相同的话语,不肯承认那些记忆。

    热泪滑下脸庞,他紧紧抱着她,哑声道:“对,你不是不是”

    他不犊旎断的重复,他不晓得神智不清的她能听到多少,但她的确逐渐安静了下来,直到重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