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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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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逍峰望着沉睡中的如萱,长长的睫毛覆在眼帘下投出一道阴影,更显出几分脆弱。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好似不胜瑟缩。

    他跨步迈入亭中,解下身上的月白色外衫轻轻地覆在她身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以手支额仔细打量着面前酣睡的娇颜。从来不知相思为何物的杨逍峰,今天破天荒地尝到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自从早晨离开新房后,如萱的倩影便不时浮现于他的脑海,索绕于他的心际。让他不禁怀疑究竟是自己着了魔,还是她下了蛊。

    由远而近的足音惊动了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手持托盘的凌儿。

    "少--"

    "嘘"以指抵唇,杨逍峰轻声制止凌儿,示意她把托盘放在桌上。

    压低声音杨逍峰责问道:"凌儿,这里风这么大,你怎么能让少夫人睡在这儿?"

    "不是的,少公子。少夫人忙了一上午,下午让我陪她熟悉一下府内的环境。走到这里我见少夫人有些乏了,就劝她回去休息,可少夫人说喜欢这里的景致要在这儿歇息。我怕少夫人口渴忙去给她端茶,没想到她却乏极在这儿睡着了。"凌儿着急地解释。别看少公子平时一团和气,发起怒来可是惊逃诏地。虽然这种时刻极为少见,但见到他面色不善,凌儿不由得惶恐起来。

    杨逍峰闻言,紧锁的双眉舒展了一些。"那倒是我错怪你了。不过,以后切不可让少夫人在这样的地方睡觉,她身子娇弱,容易着凉。对了,你说她忙了一上午,她都忙了些什么?"

    "是老爷临走时留下话,让少夫人主持府内诸事。今晨一大早,少夫人就开始忙着接手府内事物,处理一些日常琐事。"凌儿聪明地看出少公子对少夫人的重视,忙把如萱的行程如实地告诉了他。

    "哦?"他扬起一条眉,心中暗自思忖:这老狐狸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藥?

    两人的谈话声虽低,依然吵醒了浅眠的如萱。她慢慢睁开迷蒙的睡眼,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她不信地揉揉眼睛,稚气的动作却逗笑了杨逍峰,勾起他满怀的柔情。没想到这小淑女在刻板的举止下,还会有如此率真的一面。

    浑厚的笑声传人耳内,如萱的意识骤然间清醒,不由得涨红了脸颊。

    "相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凌儿呢?"为了掩饰羞窘,如萱急忙开口。

    "呵呵呵"凌儿瞧着少夫人急不择言的羞态,禁不住笑出声来。循着笑声来源望见站在一旁的凌儿,如萱更加羞不可抑。

    "凌儿,你先回去吧。"望着娇态毕露、不知所措的如萱,杨逍峰不舍地帮她解围。

    "是。"凌儿忙快步离开,却仍然止不住地留下一连串的笑声。

    "凌"如萱伸手想阻止凌儿的离去,没想到伸出的手被杨逍峰的大手一拉,她收势不住地倒入他的怀里。

    "相公,你、你快放手!会有人看见的。"

    如萱气喘吁吁地说道,虽努力挣扎却摆脱不开他的钳制。

    "叫我逍峰。"杨逍峰突然开口。

    "什么?"如萱迷惑地眨眨眼。

    "我说,叫我逍峰。"他再次重复。

    终于听清他的话,却让如萱的双颊更加艳红。"相公的名讳是不可直呼的,这样有违礼数。"本应理直气壮的话语在这种情势下说出来,倒显得像是她的抱怨。

    "嗯?真的不叫?"

    如萱认真地点点头,正眩惑于他嘴角勾起的邪笑,却在下一刻发现自己被打横抱了起来。

    "啊!"她失口发出一声惊呼。"你若不叫,咱们就这样回房去。"他俯身在她的耳际威胁道。

    真是羞死人了!若是这样被他抱回去,今后还如何见人。如萱没料到他会使出这种手段。可除了出乎意料的惊惶外,非但没有厌恶他不合礼仪的举动,反倒因为他的接近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叫是不叫?"他的脸又低了下来。

    "我--"

    "嗯?"

    "逍峰!"望着越来越近的俊脸,她吓得紧闭双眼,脱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正确,有赏。"粗嘎的声音宣布。随即一张炙热的唇盖上了她的,轻柔地亲吻着她柔软芬芳的樱唇。她的神智开始有些昏沉,情不自禁地抬起皓腕勾住他的脖子,回应起他的吻,引得他更加倾情以对。

    柔和的落日余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将他们的影子照得如同一人。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的感情日益加深。如萱的兰心惠质、温柔体贴让杨逍峰大大收敛了过去那些浪荡的行为。更让人称奇的是他对如萱的呵护、爱怜,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其实,只有杨逍峰自己心中明白,是如萱的美丽善良、温和可亲与满腹才华结成了一张密密的情网,俘虏了他那颗飘泊不定的心。

    而如萱直到此时心中那块石头才落下来。因为婚前曾听到种种不利于他的传闻,让她一直忐忑不安。且不说有显赫的家世作背景,单凭他俊逸出众的人品已足以引人注目。这种种的原因一直使她耿耿于怀。

    经过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如萱深感传言的谬误。那双漆黑如星的双瞳虽常现风流之意,但一股傲然正气却隐蕴其中。让她直觉地相信,他绝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不堪。

    杨老爷从京中回来,看到二人如胶似漆的情形,也不由欣慰得连连点头。由于如萱的暗中相助,杨老爷与杨逍峰父子之间的隔膜也渐渐消失,一家人又重新回到了从前的和睦。有了如萱这位贤内助,杨老爷干脆撒手将一切产业都交给杨逍峰打理,他自己则游山访友,乐得一派自在安逸。

    这天午后,杨记绸缎庄来了一对男女。男的身着一件宝蓝色的长衫,腰系美玉,手持一把描金折扇随手摇动着。身边的女子,穿了一件素雅的外衫,衣角的精美刺绣显出了其身价不菲。二人相依而行郎才女貌,如同临凡的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少公子,少夫人,你们来的正巧,从苏州沁馨斋进的一批绣品刚刚到货。掌柜觉得与以往的绣品相比有些差异,正想去请老爷前来验看,可巧你们就到了。"店里伙计一见是杨逍峰和如萱急忙迎了出来,边说着边将两人领到后院。

    刘掌柜闻信,早已迎到院外。"少公子、少夫人,请到房内休息。"

    两人随刘掌柜进入房内,三人落座后有伙计送上香茶。

    "少公子,这批绣品是城北张老爷早定好的,可是这次送来的绣品与从前的相比似有出入。您看这批货该怎么处置。"刘掌柜陪着笑问道。

    "张老爷?就是那个以吝啬闻名的张金生吗?"杨逍峰嘲讽道。

    "正是他。若是别人还可通融,可张老爷一向精打细算。这些绣品若有差池,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以让我看看绣品吗?"如萱轻声插话道。

    "少公子?"刘掌柜征求杨逍峰的意见。

    不忍拂逆她的一番心意,杨逍峰吩咐道:"刘掌柜,麻烦你去拿几样绣品给少夫人过目。"待刘掌柜出门后,他转头对如萱说道:"一会儿拿来的绣品你若无法辨识,就尽推给我。"杨逍峰轻声嘱咐,怕她到时下不了台阶。

    如萱此时已成竹在胸。自小勤练女红,与沁馨斋的四位主人相交甚深,对于她们的绣品自是知之甚详。但见到杨逍峰为自己如此煞费苦心的情景,仍感到十分心宽。忍不住柔声安慰道:"你不用太过担心。小时我也曾学过几天针线刺绣,对此也算略懂一二。"转而她又压低声音轻道:"若是我真的无法辨识,咱们就找个理由开溜,就算刘掌柜明知我才流学浅,无力辨别,也总不好当面拆穿吧?"

    杨逍峰连连点头心中暗笑,在如萱高雅端庄的举止背后竟有如此调皮率真的一面。

    刘掌柜取来一个喜帕,两只香袋,递到两人面前。

    如萱拾起一只香袋细瞧。只见香袋用锦缎缝制,内填干花,幽香扑鼻。杨逍峰拿起香袋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气:"咦?这个香味好奇特?"

    如萱笑瞅他一眼开口道:"这两只香袋内填制的干花名叫千日香,是沁馨斋自家培育的奇花。花香经久不散,最适合用来装填香袋。这香袋一套四枚,分绣着春兰、夏荷、秋菊和冬梅四种图案。虽然图案和绣法与沁馨斋过去的绣品略有不同。但从构图、配色和用针的功力来看,非但毫不逊色,而且大有青出于蓝之势。若是我所料没错的话,这应是出自'沁馨四雅'的老么,冷韵儿之手。她的绣品流出市面的不多。这几年因为三位姐姐先后出阁,只好由她坐镇沁馨斋掌握大局。店里大概很久未进沁馨斋的绣品,才会造成刘掌柜的误会。"

    "是这样吗?刘掌柜?"杨逍峰转头问道。

    "不错。沁馨斋的绣品闻名天下,件件皆为精品,连一般富贵之家都无力购买。所以店里一向很少购进。这次的绣品也是因为张老爷早已付下定钱才专门进的货。幸有少夫人慧眼,老夫在这行做了二十余年,也没认出这绣品出自何人之手。少夫人竟能一眼认出,实令老夫深感钦佩。"刘掌柜面带愧色,着实惊讶于如萱的眼力。

    "刘掌柜您过奖了。我哪有什么慧眼,不过是与沁馨斋的主人有些来往,接触过她们的绣品。所以这次才能一眼认出,实乃巧合而且。刘掌柜在此行工作多年,经验丰富,远非晚辈所能比拟,您老何必过谦呢?"如萱心思细腻,一番话连棒带褒说得刘掌柜欣慰不已。

    "这么说,少夫人认识这'沁馨四雅'了,!"刘掌柜心中暗暗感激如萱为他找好台阶,他也顺势改变了话题。

    "不错。"如萱轻轻颔首。

    "那你一定认识那位因刺绣牡丹引来蝴蝶而声名远扬的孟氏夫人冷冰儿啦?"杨逍峰一脸兴味地追问道。

    "冷姐姐心灵手巧,聪慧异常。我与她确有数面之缘。"如董老实地说道:"不过她有些不易亲近。平日,我与霜儿和雪儿的接触倒比较多些。"

    "她与夫婿孟怀远的故事一直广为流传,可谓一则传奇。"杨逍峰心弛神往地说道。

    "当时的情形确是让人一生难忘。有夫如此,今生之愿可谓足矣。"如萱羡慕地慨叹。

    "傻瓜。"杨逍峰抬手轻抚她的秀发,"我们纵然不曾惊逃诏地,也算得上恩爱美满,又何须羡慕他人呢?"

    如萱含笑抬首,两人不由脉脉相望,柔情蜜意在二人的眼波中交汇流转。刘掌柜见状默默地退出房内,含笑为他们带上了房门。

    天刚蒙蒙亮,杨逍峰就被喧闹声吵醒。

    "少公子,不好了,齐府出事了!"家仆杨言急匆匆地来报。

    "倒底是什么事这么严重,大清早地扰人清梦。"杨逍峰一脸睡意地问道。

    "是齐公子出了事,昨夜四更天时被刺客刺成了重伤。"

    "啊?"一句话惊退了他的睡意。杨逍峰抓住杨言的胳膊连声追问:"你说什么?齐公子被刺成重伤?"

    "哎哟,少公子你抓痛我了。"杨言哀叫着。

    杨逍峰气急地放开手催促道:"快说,齐府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少公子您先别急,大夫已经赶到齐府了。据说,齐公子的伤势已被稳住,没有性命之忧了。"杨言揉着手臂急忙回话。

    "你快去备马,我们立即去齐府。"

    是。夫人那边"

    "你先去准备,我随后就来。"杨逍峰说着向内室走去。

    如萱早在敲门时就已被惊醒。这时已穿戴完毕坐在床边。见杨逍峰过来忙迎上前去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叫门叫得这么急?"

    "是齐府老大出了事,我得马上赶去。"杨逍峰单手扶着加萱的肩膀低头对她解释道。

    "我听你们提到遇刺什么的,不如我陪你一起过府探望吧。"

    "现在恐怕不太方便,不如等他伤势好一些,我再陪你一起去探望他。"杨逍峰劝阻道。

    "那也好,你先去看看情况,家里的事有我在,你不用挂念。"如萱点头应允。

    "那我走了。"杨逍峰点点头,迈步离开内室。带着杨言,两人两骑直奔齐府而去。

    送走了杨逍峰,如萱梳妆完毕,正准备用膳,却听到门外传来杨忠与凌儿的争吵声。

    "就是不准进去!少夫人正要用膳,你进去这么一搅和,让她还怎么能吃得下去。"凌儿两臂平伸挡在门前。

    "凌儿姑娘,你就让我进去通禀一声吧。老爷出门访友还得一个月才能回来,少公子一大早又去了齐府。这杨府上下就只有少夫人这么一个主事的,我不来找她,你让我去找谁呀?"杨忠无奈地言道。

    "那也得分是什么事呀,这事要是让少夫人知道了,那还了得。"凌儿挡在路上拒不放人。

    "我的姑奶奶,要再不去人她可就要冲到后院来了。她可是少爷包下的人,总不能让家丁把她赶出去吧?"杨忠急得团团转。

    "凌儿,出了什么事?快请老总管进来。"如萱扬声唤道。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凌儿满脸不快地领着杨忠走了进来。

    "见过少夫人。"杨忠进房恭身施礼。

    "老总管不必多礼。你今日到此一定有什么事吧?"如萱笑着问道。

    "呃,是这么一回事。"收到凌儿一记白眼,杨忠硬着头皮开口道:"'醉香楼'的怡红姑娘来找少爷,听说少爷不在就赖着不走,非要等少爷回来。"

    "'醉香楼'?"如萱面色一变顿有所悟,有意追问一句:"是杨府的产业吗?"

    "是是"杨忠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

    "是什么?"如萱追问道。

    "就是扬州最大的青楼、妓坊。"杨忠两眼一闭,一狠心道出实情。

    "少夫人,少公子自从成亲后再没去过'醉香楼'。这次活红姑娘来与少爷无关,少爷是不知情的。"见如萱沉默不语,凌儿急忙插言。

    "老总管,你先到前厅招呼怡红姑娘,我换件衣服就来。"如萱语气平淡,听不出悲喜。

    "少夫人,少公子从成亲以来已不再似过去那般荒唐,这次的事情恐怕事出有因。"杨忠也跟着劝慰。身为杨府的总管,他平日可谓阅人无数,却异常佩服这位谦和有利、待人和善的少夫人。虽出身官宦之家,她却无丝毫娇纵之气。而且处事果断坚决不让须眉,堪称女中丈夫。从本意上讲,他实在不愿让少夫人受到这种伤害。可作为总管,他又必须向主人禀告一切。

    "你先去吧,老总管。我没事的。"如萱柔声吩咐道。

    "是。"杨忠不放心地回首示意了一下凌儿,才转身离开。

    凌儿会意的走到如萱身边,"少大人,你真的要去前厅吗?"

    "为什么不去呢?"如萱反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了吗?那个'醉香楼'的怡红姑娘摆明是来闹场的。那种地方的女人,哪一个是好人?我们也犯不着跟她们去惹气。"

    如萱摇摇头慢声开口道:"凌儿,你还小,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许多的无奈。若非为生活所迫,有哪个清白女子愿委身青楼过那种强颜欢笑,迎来送往的日子。又有哪个不盼着得遇良人得以脱离苦海。你家公子有才有貌,怡红姑娘对他一往情深也是人之常情。"

    '咦?少夫人,难道你就不生气吗?'凌儿奇道。

    '生气?气谁呢?你家公子吗?如你所言,他自成親后从未涉足烟花。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去追究又有什么意义?气怡红吗?一个身世飘零的可怜女子不是更值得人怜惜吗?'如萱徐徐道来,似说与凌儿又似说与自己。

    '少夫人你的心地真好,什么事都先为别人着想。'凌儿慨叹地说道。

    '傻凌儿,我又何尝不羡慕你的心无城府。可惜'如萱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主仆二人相偕来到前厅。只见一女子早已端坐椅上,手持茶碗正在喝茶。她身穿一袭粉红色的薄衫,上绣大红牡丹,富贵典雅,头上金釵盘绕,身上珠翠叮当,黛眉如柳,面若桃李,一派艳气逼人。

    见如萱与凌儿走进厅来,她忙放下手中茶碗起身相迎。'哎呀,这位想必就是杨府的少夫人,杭州第一才女柳如萱,柳姐姐吧?'

    '不错,这位就是我家少夫人。'凌儿抢言。

    恰红瞟了她一眼没有答话,继续对如萱说道:'当初曾听杨相公提起与姐姐订亲的事,似乎颇不情愿。没想到这么快就成了亲。我三个月前去了苏州,没能前来恭贺姐姐与相公的喜事。今日特来访罪,还望姐姐见谅。'

    对于怡红的话中有话,如萱只是还以一笑,'怡红姑娘太客气了,只是今日不知姑娘前来,相公他有事不在府上。姑娘若有要事,我即刻派人去将相公请回。'

    '啊,不用了,不用了。我今天是特地来见姐姐的。'怡红没料到如萱会如此回答,不禁一愣旋即笑道:'我与相公相识多年,与姐姐却是初次蒙面。今后还望姐姐能多多关照,小妹在此拜谢了。'

    '怡红姑娘言重了。'如萱侧身还礼后重新落座。'我想姑娘今日前来并非只为看看我吧?有什么事姑娘不妨直言,相分从前承蒙你照料,姑娘之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一定尽力。'

    怡红又是一愣,眼含戒备地打量着如萱。来此之前,她心中已作好了万全的准备。无论如何一定要留下,且不论旧日的情意,现在她依然有自信让杨逍峰重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惟一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如萱的容貌竟如此清灵秀雅不染凡尘。也更加凸显了她的一身风尘,让她自惭形秽之余更加嫉恨,为什么上天把一切好处都让如萱占全了。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如萱在得知她与杨逍峰的过去后非但不以为忤,反而表现得如此大度开通。看来这位夫人若不是心胸宽广,能容常人所不能容;就是城府深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不管怎样,她都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可是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无功而返,她心中的念头飞快地闪过,'为今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打定了主意,她的神情立时转凄地开口道:'是这么回事,小妹此次从苏州回来,'醉香楼'已重立花魁,那里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况且我也不想再回那种龙蛇混杂的是非之地。所以今日冒昧前来求见夫人,乞求夫人念在恰红与相公的旧日情份上能给我一个容身之处。'言罢,她双膝及地跪拜在如萱的身前。

    如萱忙离座站起,上前搀扶起她。'姑娘有事好讲,万不可行此大礼。'

    怡红顺势起身,掩面垂泪道:'姐姐,你出身名门,又怎能了解我们青楼女子的苦处。一旦红颜褪尽,不知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能在容颜未衰之前寻得个好去处,是每个青楼姐妹的最大夙愿。我不求名份,只盼能伴在姐姐与相公身侧,服侍你们一辈子。'

    如萱示意一旁的丫环递上手帕才开口劝道:'姑娘姿容秀丽又能歌善舞,何苦在此委屈自己?不如我派人送你回家与家人团圆,总胜过你一人在外飘泊。'

    '万万使不得呀,姐姐!'怡红泪流满面地哀告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舅舅好赌成性。为了还清赌债,他狠心地将我卖入青楼。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回到他那里。姐姐若不肯收留我,那怡红就只有死路一条啦!'

    '你这不是为难我们少奶奶吗?老爷、公子都不在家,这么大的一件事,你让少夫人如何作主?'凌儿气不过地插言。

    '凌儿,别说了。'如萱轻声制止。'我看不如这样,姑娘不妨先在这里住下,其他的事情等相公回来后再从长计议。'她折衷地说道。

    '那就多谢姐姐了。'怡红擦干眼泪谢道。

    '巧儿!'

    '少夫人,您有什么吩咐?'侍立一旁的巧儿站出来应道。

    '你带怡红姑娘到贵宾楼住下。'如萱说完又对怡红说道:'姑娘且随巧儿先去休息,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不要见外。'

    '那怡红就先告退了。'怡红恭身拜退。

    '啐!装模作样!'凌儿望着她的背影气忿地嘟哝着。

    '少夫人,你怎么能让她住进来?她可没安什么好心。明知你心软,她就放意装出一副可怜相。你可不能上她的当啊。'凌儿心急地提醒。

    '凌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如萱打断了她的话。'但'来者是客',何况她与相公又是旧识,总不能让她流落街头。至于相公,他是将要与我共渡一生的伴侣,我必须相信他的为人和对我的真心,相信他能圆满地处理好这件事,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

    '可是,你就不怕公子他纳怡红作妾吗?'凌儿不服地追问。

    '怕,我真的很害怕。'如萱头一次在凌儿面前打破平静的表情,苦涩地笑着低语;'凌儿,这个社会对待女人相当苛刻。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说,'三从四德'这些都是针对女人而设的。我错在不该读太多的书、懂太多的世理,否则也不会像今日这般痛苦。若是我不曾读书认字,就不会对书中美满的姻缘心存向往,也不会对感情要求忠贞专一。今天我留下了怡红,是因为我必须毫无选择地信任我的相公,相信他对我们婚姻的忠诚。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容忍相公纳妾的行为,我始终认为那是对真情的亵渎。'

    '要是公子真的纳了怡红怎么办?'

    '要是真有那一天。'如萱淡淡一笑说得云淡风情,'那就是我们缘尽的一天。'

    '少夫人!'听出她活中的决绝之意,凌儿禁不住惊唤一声。

    '凌儿,你我相处多日无话不谈。答应我,今天我们的谈话永远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好吗?'如萱正色叮嘱她。

    '我'凌儿心慌意乱,不知如何是好。

    如萱执起凌儿的手笑道:'瞧你急的,好像事情真的发生了似的。你是不是对我没信心,认为我留不住相公的心哪?'

    '当然不是。'凌儿摇头否认。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她笑着反问道。

    '可是'

    '别可是了,你去找老总管,让他派人到齐府打听一下齐公子的情况怎么样了。对了,先别告诉你家公子家中的事,以免他挂心。'如萱借机转移了话题。

    '是。'凌儿咽下到了嘴边的话去找老总管。

    齐遨海面色惨白地躺靠在床上,胸前裹着层层白布,但血痕依然透过白布渗出少许。杨逍峰等三人围坐在床边的圆桌旁,一改往日的嘻笑打闹,个个面色凝重。

    龙啸风首先打破沉默,'砰'地一拳砸在桌上,俊颜含煞地怒声道:'到底是谁干的?'

    '你别冲动,这次行刺事件恐怕还大有文章。此事偏巧发生在遨海查访冯府灭门惨案的时候,颇值得人深思玩味。'

    '逍峰说的不错。'齐邀海语气虚弱却十分清晰。'刺客是冲着我来的。以前曾收到过几次恐吓的信件我没放在心中,没想到这次来了真的。'

    '哼!可惜他们过于天真了,没摸清'扬州四少'的底就轻易动手。他们绝对没想到惹火'扬州四少'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生不如死。'楚珏此时脸上不见一丝笑容,让人备感冷峻。'笑面修罗'在此刻显示出鲜为人知的冷酷一面。

    '谈谈你们的看法吧。'龙啸风抑住勃发的怒气,目光却泄露出一抹杀气。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刺杀事件主要是为了阻挠查案的进度,以备进一步消灭证据。遨海作为查案的负责人自然首当其冲。'杨逍峰冷静地分析道,'不过,遨海的行踪和作息习惯能够被摸透,而且能够避开重重护卫入室行刺,外人恐怕难以做到。只怕是府内混入了内奸,里应外合,这就比较棘手了。'

    '内奸?'齐遨海眼中闪过一丝异彩,矢口否认道:'府内诸人俱都跟随我多年,应该不会有内奸混入的。'

    三人对视一眼,心知齐遨海有事相瞒,擞诩默契地佯作不知。

    楚珏转过话题:'既然老大受伤,不如暂停查案,由我们三人接手暗中调查,一来可避敌耳目,二来也可出其不意。'

    '不过我们还得仔细布置,以免走漏风声。'杨逍峰补充道。

    '不如都到我那里去,飓风堡把守森严,闲杂人等无法进入。既可防止敌人窥探又方便我们秘密出入查访案情。'龙啸风开口建议。

    '我是没问题,就怕杨家嫂子舍不得放人。'严肃的话题一结束,楚珏本性难改又开起玩笑。

    '萱儿才不会那么不识大体。'杨逍峰着急地辩解却换来周围的一片讪笑。

    齐遨海轻咳一声提醒道:'此事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何况我身为皇上密使的身份还不曾暴露,否则她们绝不敢大张旗鼓地来刺杀我。逍峰,这事最好也不要告诉她。'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杨逍峰答道。

    正在这时一个家仆敲门来报,'公子,杨府少夫人派人前来探问少爷的伤势。'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嫂夫人可真是礼貌周全呐!'楚珏嘴含一丝促狭的微笑,再次轻捋虎须道:'只怕探病是假,探夫是真吧。'

    '你!'杨逍峰的口才此时派不上了用场,吃鳖的窘相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齐遨海再次开口制止正色道:'别只顾取笑逍峰,正事要紧。'转而吩咐道:'你去传话给来人,就说我多谢夫人关心。日后伤愈,定当登门拜谢。'

    '是。杨公子还有什么话需小的传禀吗?'

    '你等等,让我想想。'杨逍峰背负双手,思索片刻后开口道:'你去告诉来人,就说我放心不下你家少爷的安全,要在齐府多留几日。家中之事还望夫人多多费心。'

    '是,公子。若没有别的事,小的就告退了。'

    '你去吧。'齐遨海摆手道。

    待仆人退出后,龙啸风眼望三人开口道:'既然大家已经达成共识,那我们就依计而行。'

    '好,祝我们马到成功。'杨逍峰首先伸手附和。四只大手在空中牢牢地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