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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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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菲如借口上厕所,溜到外头庭院喘口气。

    “唉,有钱人使唤起人来一点也不手软。”她捶捶发酸的双肩。

    若非打工费很可观,她绝不会心甘情愿来这任人使唤。

    “啊,比起束缚一堆的千金小姐生活,我觉得还是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好。”

    当然,若是动不动便得烦恼明天的餐费、下个月的房租、下学期的学费在哪,那就另当别论了。这户人家她来过几次。主人、夫人似乎非常不甘寂寞,经常举办聚会。像今晚,聚会的目的听说是为了庆祝大狗生小狈。

    狈生狗有什么好庆祝的?

    “也罢,希望它们再接再厉,多生几胎。”好让她多赚几回外快。

    宴会厅的谈笑声依稀传来,元菲如往庭院内部走去。

    咦?静夜中,她听到奇怪的声响。

    啪嗉、啪嗉她知道了,是快门的声音。

    她拨开树丛,看到一名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躲在前层树丛的后方;快门声响自他传来。

    她悄悄爬到男子身旁,样子也变得鬼鬼祟祟。

    “你在拍什么?”哇!超长镜头大相机,很专业喔。

    “嘘。”留着两撇小胡须的中年男子专注地盯着镜头,不断地按快门,边喃喃自语:“这下年终奖金至少多一个月,卖得好的话,说不定连房屋头期款都不成问题。”

    “什”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她也要拍!

    元菲如拿出随身相机,探出半个头望向前方。她看到游泳池畔有一对男女。

    “唉!”可惜她的傻瓜相机只能放大三倍。

    那对男女好像在亲吻。

    “转过头来,转过头来,这样才能让人看清楚你是当今最红女星啊。”男子扬起单边嘴角笑。

    “唉唉!”早知道就该下大成本,买感光度至少八百的底片!

    “太好了”男子略离开镜头,这才发现身旁多了个人。

    “女的是当红明星,男的呢?”

    男子一愣,直觉这名平空冒出来的女子是个麻烦。

    “男的也是大名人吗?大叔。”没有得到答案,元菲如又问。

    男子本来期待有更火辣的画面,这会为免事迹败露,不得不捧着相机走人。

    “大叔?”人怎么不见了?

    因为喜欢拍照,她随身带着相机,但是贫穷的她每按一回快门,势必经过再三考虑;然而此刻若再犹豫下去,恐怕会漏失重要镜头,所以她谨慎地按下快门,闪光灯自动跟着一闪。

    “很好、很好。”她希望相片可以因此拍得清楚一点。不解的是,相拥的两人为何突地分开?

    男方限女方说了什么,女方匆匆跑开;然后,男方望向她这边。

    “好机会!”她又按了一次快门。刚刚那个人没拍到男生的脸吧?这下子她相机里有个大独家了!

    只是,那个男的为什么离她越来越近,害她忍不住又杀了好几张底片,最后甚至拍到了一个大特写。

    为什么说是最后呢?因为她的相机被抢了去。

    “我的相”她明明躲在这么隐密的地方,怎么会被发现?

    她与男子对望,两人同时愣住三秒后,指着对方

    “你是早上那个该死的瘟星!”

    “你是早上那个超没eq的大帅哥!”

    语毕,五秒后,两人又异口同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人随即从彼此的服装得到答案她是这场宴会中卑下的服务员,而他是高高在上的贵宾。

    “相相机还我”经过早上的过招,她深知对方是多么的不可理喻,还是快快要回相机,快快闪人的好。

    “你想有可能吗?”

    应若士打开相机底盖,扯开整卷底片,扔到地上。

    “我的底片!”元菲如伤心地捧着底片。“这里头有我的小遍、我心爱的偶像,还有我的头期款”

    “头期款!原来你打的是这种算盘。”他气忿地把相机扔到一旁。

    “我的相机!”元菲如跨过树叶,捡起她的相机。相机砸到石头,镜头破裂,一命呜呼。她抬头瞪向犯人“你!”

    “只摔坏你的相机,对你算客气了。”他沉着脸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对我客气是这样,对我不客气是要杀了我吗?”残暴的上流阶级人士!

    “没错,我早就想拧断你的脖子了。”他走向她。

    “等等等!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啊!闪光灯!”竟是她信任的相机背叛她!

    “你帮哪间八卦报做事?”没见过这么笨的狗仔。

    “哪间都不帮,谁出的价钱高就卖谁。”她本是这样打算,但现在什么都没了。她垂着头看着相机,无奈又哀伤。

    应若士蹙眉。这个社会就是有她这种好事分子,才会不得安宁。

    “这件事先撇开不谈,我还没跟你算早上的账。”早上她一句上课快迟到,掉头就走,当时他便发誓若再让他遇着,绝不放过她。

    “新的一天就快来了,你还在想早上的事?我都跟你道过歉了,你还要怎样?”他还不承认自己小心眼?

    “你嬉皮笑脸地随口吐出几句sorry,算什么道歉?”很少有人只花三秒钟的时间就让他青筋直冒。

    “是喔。”元菲如双手垂在腿侧,状似必恭必敬地朝他一鞠躬。“对不起”抬起头,她歪嘴、斗鸡眼“我天生长这副嘴脸,很抱歉。”

    应若士着实没见过只可以用“皮”这个字来形容的女生。

    “你当街又蹦又跳地拿着雨伞乱打树,害我淋得一身湿,你真的觉得自己一点错也没有吗?”

    “我在帮那些小朋友把卡在树上的球打下来嘛!”早说过她不是故意的了呀。

    “在那之前,你还差点害我绝于绝孙!”想起那千钧一发,他现在还会冒冷汗。

    “你自己不都说了,差点,差一点点,表示惨剧没真的发生嘛!你现在有躺在医院哀悼自己不幸被人个不小心打成不男不女吗?”

    事情是这样的:台湾连续两个礼拜大雨不断,她知道有人因为这样便暴躁不安,但她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早上照例撑着长伞,步伐轻盈地跳过行人道上一个又一个小水。

    到了某个因排水不佳而积了一大摊水的路口,前方行人一一闪过,唯有她胆识十足地决定挑战。

    她伸出脚往前跳,手晃了一下,伞缘打到后面的人,她微愣,因而挑战失败,踩进水摊中,裤脚、布鞋全湿,也溅了几滴呃一些泥水在身后那名被她伞打到、也就是现在面前这位坏脾气的男子身上。

    她回头跟对方说声sorfy,心想这种情况很适合哈哈一笑,应该就可以释怀,但对方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又说声sorry,回身准备过马路,发现只有她一个人撑伞,原来雨停了,于是她收伞,迈步前顺势将长伞往后一甩,便听见一声哀嚎。

    长伞打到的是他护在重要部位前的精美提袋,他松手,袋子掉到地上。

    元菲如帮他捡起袋子,当时心中还奇怪他干嘛脸色苍白,叫得那么凄惨;而袋子里传出的碎片声响,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想到绿灯快转红,必须快跑过马路。

    是他自己反应慢没跟过去,事后还指责她畏罪潜逃。

    然后呢?

    她当然希望没有然后了,但是走没几步路,看到几个小孩望着卡在树上的球不知如何是好,善良的她于是自告奋勇帮他们把球打下来。

    球顺利打下来,也打下一阵树雨,把某个自己不会闪远一点、又爱迁怒于人的人也就是他淋成落汤鸡。

    “你怎么也不肯认错就是了?”

    应若士拦腰抱起她,往游泳池走。

    “你你做什么?!”她挣扎。

    “你说头发刚洗过,再洗一次就好;衣服昨天才从干洗店拿回来,湿了不管,它自然会干;我现在就让你尝尝相同滋味!”

    他要把她扔进泳池里?她是旱鸭子耶,这跟谋杀她有什么不同?

    “我我道歉!真的!放我下来,求求你!”自由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应若士放下她。

    “我”她的眉头皱得快连在一块了,低下头:“对不起。”

    “头抬起来。”他怀疑她偷扮鬼脸,和之前一样,不是真心道歉。

    “对不起。”

    应若士细瞧她委屈的表情。怎么?跟他道个歉,对她是天大的打击似的?

    “事情还没完呢。”应若士心情好一大半,好整以暇地说。

    “还没完啊?”她的脑子快速运转,难道是眨眨晶亮的双眼,她击掌“啊,组长现在可能四处找我,我不快点回去不行!”

    “想跑?”早料到她又会借口开溜,他一把抓住她的发辫。

    “哎唷!我的头发先说好,你那些餐盘破掉,不关我的事。”她决定先发制人。

    “那是我一个月前跟法国厂商订作,要送给今晚宴会的主人,也就是我姨父、姨母家中新成员的礼物。”他放开她的头发。她的先发制人在他看来根本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穿了就是送给小狈的狗碗嘛!什么?狗碗也要用订作的?”再次印证人不如狗!她咬唇,眼神游移了一下,突然指着他说:“你自己说过不用我赔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不用赔的?”应若士颇意外。她说得如此笃定,他却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不是她说谎就是他记忆力衰退,而答案当然是前者。

    “早上我问你那是不是地摊货,是的话我就赔偿,你马上说我赔不起。你看,你都知道我赔不起了,还会叫我赔吗?”开玩笑!赚钱多辛苦,说什么她都得把从天而降的金钱债赖掉。

    结果她不是说谎,是再次强词夺理。应若士摇摇头。这小妞难缠,想和她辩出个是非,是跟自己过不去。

    “好,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说。

    他决定得干脆,反而让元菲如心中毛毛的。

    “很很好,我百分百赞成。那再见了。”担心脾气阴晴不定的他会反悔,她马上要走。“但是”他又抓她的辫子。

    “痛还有什么但是啊?”她护着发根。就说这个人善变吧!

    应若士也意外自己会有这样的动作。照理说,他应该是希望她从此消失在他眼前才对他想了一下,沉声警告道:“今晚看到的事,你半点也不准泄露。”

    “今晚看到的事?看到什么?我什么也没看到啊。”元菲如侧头装傻。

    果然够机伶。他放开手,看着她,她的相貌还算可爱,但并不合他的胃口,甚至连点心都称不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却想进一步了解她。

    “我叫”元菲如心生警戒。他自己说算了,何必还想知道她姓啥名啥?“我叫元王菲王菲菲,和歌星的名字很像哦?”应若士觉得怀疑,但是姑且信之。

    “电话、住址呢?”

    她后退,他又伸出手。她急忙甩头。真是!姑娘家的头发,岂是他想碰就能碰的。

    “呃你有没有纸笔,用写的比较快。”不给他一个答案,他不会放她走吧?

    待她写好,应若士拿回钢笔和记事本,瞄了下她的字迹后,瞅着她的眼说:“最好不会再出什么事,否则,我不会饶你的。”

    我不会饶你、我不会饶你、我不会饶你的

    “啊”元菲如半夜惊醒,冷汗涔涔,发觉勒住脖子的是自己的双手。

    好可怕,她梦见那个男的手拿尖刀,追杀她到天涯海角,她逃到无处可逃,被他扣住脖子,眼看刀子就要刺下她醒了过来。

    她起身,扭亮大灯,确定只是作噩梦。

    倒一杯白开水,仰头一口气饮干。她拍拍胸口。

    “要命,比被鬼压还可怕。”

    她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父母的照片,合拢双手,向父母祈求:“亲爱的爸妈,你们在天堂得保佑女儿天天顺利平安,一点事也没有哦。”想想,应该没什么好怕的。

    她给他的是假名字、假电话、假住址嘛!

    对,不会有事的。

    心中大石放下,她抓出养在一旁小鱼缸里的迷你龟,放在桌上,轻抚龟壳。

    “小遍,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是还有个姓唐名初明的人像个大哥般关心她啦,但是她只有在对着宠物小遍、以及父母的照片时,心情格外平静愉快。

    她很衰。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让人不明白命运的环结究竟哪里出了错。

    她刚刚上完课,要去咖啡馆打工,经过一个没有红绿灯的路口,右方远远有辆车子,心想驾驶者看到斑马线上有人应该会减慢速度,于是她放心地往前走。

    车子却从她面前呼啸而过,溅了她一身泥水!

    “可恶!有种给我停下来!”她气忿地冲着车屁股骂,并比出不雅手势。

    没想到那辆黑色进口跑车竟真的紧急煞车、后退。

    “谁怕谁!”上课打瞌睡被教授点名警告,她正想找个人吵架出出气。她低头捡起一颗石头以备不时之需。

    但是当车子停靠路边,车上的人走出来,她不禁傻住。

    “怎怎么会是呃我比这个手势,没有任何恶意哦,我本来只想比拳头,谁知道中指却弯不下来”

    对方绷着脸走向她,令她害怕地后退。

    “呃我比拳头也不是想找你打架哦”真是没出息,竟然如此低声下气,而且还松开手,手里的石头落下砸到自己的脚遇上这个人,就是这么衰。

    倘若她不对着车子大骂,能不能逃过这一劫?答案是否定的。应若士早就认出她;过了头才煞车,是因为车速实在太快。

    “你妈妈没告诉你,说谎会下地狱、会被割掉舌头?”料她逃不掉,他停步,与她相距两步进。

    “我妈妈在我小时候就离开我,上天堂去了。”她低下头前,刻意哀伤地瞟他一眼,低下头后,追加一句:“我爸也是。”

    她的父母亲都去世了?应若士微愣,但随即提醒自己:她有欺骗他的前科。

    “你的名字是什么?”他再给她一次机会。

    “我叫什么并不重要吧?”不是她刻意保持神秘感,而是和这个人保持陌生人关系,对她而言比较安全。

    “依然不肯说?记不记得我说过又出事的话,不会轻饶你?”他再次扳起脸色。元菲如则蹙起了眉。谁叫他又拿这句话吓她!她混过好几年孤儿院,是被吓大的。

    “你睁大眼看清楚,这次是谁出事?我差点被你撞死,衣服还被你的车溅成这样!”是谁该不饶过谁呀?

    “我没听错,你说了差点,记得你对差点这两字下的定义吗?”应若士微笑指出她话中漏洞。“还有,衣服脏了,洗一洗就干净,这道理也是你主张的,不是吗?”

    元菲如哑口无言。她今年一定是流年不利,才会遇到这样的流氓、无赖。

    应若士嘴边的笑容褪去。

    “而且,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他转身从车上拿出一本杂志,翻到某一页。

    “你自己看!”

    元菲如没神经地合上杂志看封面,确认杂志名称。

    “哇!我找了四家店都买不到。”想不到他会主动奉上她哈得要死的八卦衷漂,若没有之前的事,她会当他是活菩萨。

    “一定是有我偶像的报导才会卖得这么好,我看看”她兴匆匆地找到想看的那一页,脸色却在读了标题之后大变。

    “什么?!‘孟杰、叶琳激情延伸戏外,数度共度春宵被活逮!’这太”照片指证历历,由不得人不信!

    她把杂志扔到地上。

    “太过分了!竟敢对我的孟杰出手!”她踩杂志。

    “你做什么?!”

    “不要阻止我,我要踩烂她的脸!”

    “你给我看清楚一点!”

    “狐狸精的脸有什么好看的?”

    话虽这么说,她仍勉为其难地困了一眼。咦?她一脚踩在杂志上,先踮起脚跟,再举起脚尖,抬头和面前的他对照一下。

    “这不是你吗?”她捡起杂志。

    “被你踩成这样,你还认得出我,真是好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