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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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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年关的夜里,阵阵袭来的风冰寒刺骨,轩辕门里的下人老早便上床窝着,只在几条主要小径上头悬着几盏灯。

    灯火随着冷风摇晃,在地上映照出诡谲光痕。

    东院下人房外没有半盏指引的灯,然而透过淡淡的月光,地上依然看得见一道长长的影子。

    君从三停在合上的窗户前,从一直没有修补的窗缝往里头瞧,透过桌上小小的烛火,睇着躺在床榻上的巧葵。

    懊死,微柘为何不在这儿?

    他恼怒地拧起浓眉,走到门前,却犹豫着自个儿要不要推门入内。

    然,短暂的犹豫就在听见她痛苦的低吟声后结束,他二话不说地推开门,登时发觉里头和外头一样冷。

    懊死!微柘是怎么办事的?

    知道她染上风寒,知道她定会觉得冷,居然没在房里搁上火盆,岂不是存心要教她的病情加重?

    他紧蹙起眉,走到她的衣柜前,随意抽出一条手巾将窗缝塞紧,再缓步走到床畔,就着烛光睇着她苍白的面容。

    为何他压根儿没发觉她病了?

    他明明发觉她的气色不佳,可为何他就是问不出口?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在床缘落座,他的目光始终定在她那张苍白得教他揪心的小脸上。

    没了袄子为何不说?身子不适为何不说?

    以往,见她跟在不二身边,向来是有说有笑的,仿若什么话都能百无禁忌的说出口;然而在他跟前,倘若不是他向她问话,她绝对不会多吭一声哼!见着他不会自动拐弯走,他就该偷笑了。

    倘若不是这一回微柘北上之前,方巧有个机会教她赌上一口气,她才会老是在他身旁打转,否则这整整一年下来,除了三大节日,他很难得找得着她。

    可靠得再近又如何?

    尽管她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他依然得不到她的心,她依然不懂他的心思;可,就算她真的懂了又如何?

    她会回应他吗?

    她的心可能已绑在不二身上,也有可能是系在城外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身上,唯独不可能放在他身上。

    那一夜,借着几分酒意硬是轻薄了她,尽管她的反应有几分生硬,可不消几日她便像个没事人儿,仿若没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就当他是醉了,所以不同他计较难不成以往不二也如此做过,她已习惯了?

    习惯了?这种事能习惯吗?难道她压根儿不觉得怪?

    他成天担心着她会问出口,可不知是她贵人多忘事,还是她真的少根筋,横竖她就是绝口不提是不想提还是忘了提?

    难道,他真的教她那般厌恶吗?

    真是不懂,不二到底哪里比他好,为何她偏是对他情有独钟?他就不行吗?

    倘若她真的无法对他动心,他该如何是好?继续和她耗下去,继续将她囚在东院,继续将她锁在身边?这样他便满足了吗?

    “冷”

    正敛眼思忖着,却听见她痛苦的呻吟,君从三不由得抬眼直盯着她,见她蜷缩着身子,不断地抓着被子。

    “该死,微柘到底是怎么办事的!”他低咒一声。

    没火盆,就连一床暖被子都没有明知道她病了,却没办妥事,若是巧葵给冻得病情加重,他非唯她是问不可!

    “呜呜”

    巧葵的呻吟仿若低泣,断断续续地打进他的心坎,教他担忧地蹙起浓眉;温热的大手抚上她冰凉的颊,却突地被她缩在被子里的手给抓住。

    “好冷”她紧闭着水眸,紧抓住他的小手抖个不停。

    “很冷吗?”他用双手搓着她发烫的手。

    感觉身旁有般可以帮她祛寒的热源,她不自觉地蜷着身子往热源靠近。

    见她像只小白兔般靠在他的身边,他突然扬起苦笑,爱怜地轻抚着她的脸;他在她身旁躺下,拉起被子钻进被窝里,将她发烫的身子纳入怀中。

    虽然可恨却教他放不下心的蠢丫头啊,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明知道她的心不在他身上,明知道她嫌恶他,可他依然遏抑不住早已根深蒂固的情愫,忍不住想要亲近她,哪怕是借酒装疯,哪怕只是充当一晚的火盆替她暖被

    ***

    好暖谁这么好心,替她把房间弄得这么暖和?

    啊!一定是微柘,因为微柘已经回来了。

    呜呜,微柘待她最好了,就知道她绝对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起来喝葯了。”

    咦?微柘的声音怎会变得这般粗嗄?这不是男人的声音吗?

    愣了愣,她突地张开酸涩的眼睛,瞪着眼前的阴影,一时半刻也瞧不清这张逆光的脸。

    不过,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应该是

    “三少?”她怯怯地喊着。

    “嗯。”君从三微挑起眉,侧过身子坐在她身旁,大手轻轻地抬起她的后脑勺,一手端着葯碗。“喝葯了。”

    “这”为什么三少会在她的房里?而她是怎么着?“风寒哪,笨丫头。”他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没好气地啐了一口。“你在甲板上晕倒了。”

    “哦”这么说来她好似有点印象,老觉得头昏脑胀,原来她真的病了;她还以为是因为揣度三少的怪异举动,以至于想得头都疼了,原来她是真的病了。

    “喝葯吧,喝完之后再吃点东西。”他把葯碗凑到她的嘴边,全然不给她抗拒的机会。

    “哦。”她乏力地微蹙起眉,乖乖地喝了一口,随即被烫得皱眉。“烫吗?”见她疲惫地点点头,他不禁暗骂自个儿的粗心,拿起葯碗吹上几口,想将甫熬好的葯汁吹凉些。

    他不经意的举动教她傻眼了。

    外头是不是又发生水灾了?还是雪虐风饕?要不三少怎会喂她喝葯,甚至还怕葯汁烫着了她,好心地替她吹凉?

    到底是怎么了?她是不是又发梦了?

    “来!再喝一口。”将葯汁吹凉,他才将葯碗凑到她嘴边。

    她眨眨眼,疑惑地喝下葯汁,在他诡异的温柔中,没一会儿便恍恍惚惚地把葯汁喝完了。

    “来。”“这是什么?”她无力地倒回床榻,眯起水眸睇着他手上拿的东西。“张嘴。”他不耐地命令。

    “哦。”她乖乖地张嘴,见他在自个儿嘴里不知道放了什么,方含住,便觉得味醇润口,有些酸、有些甜,除去了嘴里的苦味。“糖酥雪梅!”

    “你这张嘴倒是挺精的。”他瞅了她一眼,随即起身将葯碗搁在桌上。“这可是东水酒楼最勾人心魂的点心了,以往二少带我去吃香喝辣后,总是不忘再点上一碟糖酥雪梅,而我呢,就”呃,不知道再说下去,三少会不会又对她大发雷霆

    怯怯地抬眼探向缓步走回床畔的君从三,见他一脸阴鸷,黑眸冷厉地直瞪着自个儿,巧葵不禁敛眼闪避。

    再怎么说她现下还是个病人,他总不会残忍地又赏她一顿骂吧?

    “待你病好了,我就带你去东水酒楼。”他突地说道。

    “嗄?”她不禁又眨了眨眼。

    她是不是听错了?虽说她现下头疼得紧,神智也有几分涣散,然而她的耳朵还是利得很,没听错半句话。

    只是三少怎会突然对她这般好?

    他居然纡尊降贵地伺候她是不是她昏迷时发生了什么事?可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三少也不至于如此吧打她知道有他这个人开始,还是头一回见着他这般好声好气,甚至相当难得地没对她发怒。

    还以为知晓她病了,他肯定会赏她一顿臭骂,谁知道事情竟然出乎她的意料,不知道是不是微柘同他说了什么

    对了!微柘呢?

    “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去,你说好不好?”他坐在床畔,侧身瞅着她。

    “呃”这个嘛,因为她实在不知道三少葫芦里在卖什么葯,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请原谅窝囊的她吧!她真的好怕,三少怎会突地转性了?好可怕呀

    “就这么说定了。”他自言自语着,压根儿不管她到底回答了没。反正该下定决心的人是他,只要他决定怎么做便成这一回,他可是铁了心,绝不容许自个儿再退缩了。

    厌恶他也好、嫌恶他也罢,不管怎样,她这一辈子是注定逃不了了。

    “嗄?”什么说定了?“合上眼,再睡吧。”他拍了拍她的粉颊。她瞪大水眸,心头一阵狂颤。“可是三少,外头很亮,现下是什么时刻了?”这一回做的不是春梦,而是恶梦哪

    到底是怎么着?她不过是昏迷了一阵子,为何一切都变了?

    “甫过晌午。”

    “咦?”什么甫过晌午?她觉得自个儿似乎昏迷了很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醒过来了?

    “你在甲板上晕倒,那是昨儿个的事了,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他没好气地道,大手轻抚过她的脸,拿起手巾轻拭着她额上的薄汗,再将贴在她额上的几绺发丝轻轻地勾到耳后。

    “嗄?”她惊讶地喊着,却不是因为他说她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而是他的动作

    老天啊!他到底在做什么?

    说话轻柔就已经害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方才他还说了一些教她理不清话意的承诺,现下他的手居然在她的脸上飘来飘去,还帮她把头发勾到耳后天啊!她好怕,心头不安得很?慈税?快来个人救救她,她好怕

    “还是你想要吃点东西?”

    她颤巍巍地瞪着看似轻松自在的他,总觉得有口气闷在胸口,教她喘不过气来,她觉得自个儿又要晕倒了。

    “我不饿”她哪里吃得下啊!

    “那就再睡一会儿吧,用晚膳时我会叫你。”他的大手轻抚着她热度消退不少的额头。

    “这”换言之,她若是一个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定会瞧见他?

    可不可以不要?

    “睡吧。”他轻声哄着,口气有点生硬,不太自然。

    “三少微柘呢?”她的身子不断发颤,小声地问。

    为何他要照顾她?府里还有很多人可以照顾她,况且她已经好多了,根本不需要他人照顾不对!重点是他为什么会照顾她?

    他喂她喝葯,而且动作如此轻柔、语气如此柔软

    “她在忙。”他淡声道。

    这是怎么着?他亲自照顾她,她还不满意吗?

    “忙什么?”她乏力地问。

    有什么事会比她还重要?她病了耶,而且还晕倒了,微柘怎么能把她交给三少?难道她真的那么放心?

    “你该不会忘了船上的货得送到商行去?”他没好气地瞪着她。“那时候正在下雨,船上的货又沾不得雨,而你偏在那当头晕倒,你可知道你害大伙儿忙成什么样子?”

    “哦”她似乎有点印象,可那时候的她只觉得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就连话都还没说出口,便不争气地晕了过去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就病了嘛。

    “往后,你若是身子不适,定要头一个告诉我。”他语带恐吓地道。

    “为什么?”她想也不想地问。

    “你还问我为什么?”他不禁发噱。

    她还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耶,居然还问他为什么他就不信经过那一夜,她会什么都不知道!

    “呃”头好疼啊!她真的一点都听不懂三少的话。

    哎呀!怎么老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仿若一觉醒来后,每件事都不对劲了。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给大伙儿添麻烦?”见她潋滟的水眸直瞪着自个儿,他不由得别过眼,言不由衷地道。

    懊死!一见着她,他便说不出真心话

    “哦。”这样子就对了嘛!就说三少怎会无端端地待她这么好,原来是怕她给大伙儿添麻烦

    她知道了,她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再歇一会儿吧,晚些我会叫你起床。”他轻声道,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无奈。

    “哦。”

    咦?她听错了吗?怎么老觉得三少有点古怪,总觉得他好像有点气恼是她又不小心惹他发火了吗?她说错什么了?

    唉!很难捉摸呀。

    她浑身都不对劲,就连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等她醒来再好好地想想吧。

    见她合眼再次昏睡过去,他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倚着床柱,气恼自个儿的无能,他居然连一句真心话都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