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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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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经过多久,依稀只记得过了一个月。

    剩下的她不知道也记不起来

    独自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韩敏一点也感受不到太阳的痕迹。

    在这个阳光无法挥洒进来的角落里,仿佛闪闪烁烁的藏有鬼魅;一个不留意,就会冲出,将她吞食人口。

    韩敏摇摇欲坠的奋力自床上爬起,定定的瞪着镜中的自己。

    她又瘦了。自从那天起,她的胃就不太能接受食物的饱足感,一看到食物,便忍不住会将胃袋里残存的渣滓一并呕尽。

    而那个无心的人,却再也不曾来探视过她,好似就这样走出她的生命,甚至让她起了幻觉,误以为一切都只是梦。

    唉,她还能再奢求什么呢?

    闭上眼,细细的回忆她这些年来的日子,她真的很怨;怨上天为什么给她如此乖舛的命运?恨自己为什么终究逃不出这命运的捆绑?

    是不是她上辈子做错什么事,才让她在这一辈子受尽折磨?是不是前世的她杀人无数、毁人家园,造就层层孽障,才让这一世的她接受轮回的安排,受尽人间冷暖的煎熬?

    可是她不记得,她不记得自己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凭什么要她今生受尽欺凌、生不如死?

    她再次望向镜中的自己,不禁恨起自己。

    恨自己为什么受尽他的凌辱,而这一颗爱他的心却依然不死。

    但不死心,又能如何?

    她只想平平静静的当个平凡人,为什么总是不能如愿?如果是这张脸和这一副身躯使她不能平凡那么

    她像被鬼魅迷失了心智,痴傻的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怔忡起来。突然,眼泪如泉水般夺眶而出。

    锵的一声,她双手敲碎镜子,而镜子碎裂的声音,在静寂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紧握在手中的碎片割伤她的手,她却丝毫不在意。颤抖的手拿起碎片,毫不犹豫地从前额沿着鼻梁,顺着右侧脸庞毫不迟疑的划了下来

    她选择毁了这张男人最爱的脸庞,血不断顺着她的脸颊滴下,而这灼热般的刺痛,却怎么也抵不过她的心痛!

    不知呆愣了几秒钟,她终于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显然,她不是很满意这个杰作、看着紧握在手中的碎片,她不自觉的划向手腕!

    因为她已经没有退路。

    如泉水般涌出的鲜血染红她的衣服,她却像没了知觉似的对着伤口微笑,仿佛在庆幸着自己终于解脱了

    “该死!值班的医生都是男的吗?”可恶!早知道这家医院都是男医生,他就应该在慌乱中先替她换好衣服,而不是在这里眼睁睁看着他们以避免细菌感染的理由而剪开她的衣服。

    他实在无法容忍别人看见她的娇躯,即使是救她命的医生也不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如果不干出这种傻事,他又何苦在这里心疼不已。

    天啊!如果他没有在幽幽深夜里坚持要回家里头来看看她,现在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她这个举动令他怎样也猜想不到,或许他真是伤她伤得太深了

    此时手术房的灯熄了,医生从里头走出来。

    “医生,我太太如何?”

    这个医生可是方骥雨赞赏有加的人物,更是他的秘书覃应情的弟弟,想必他应该可以还自己一个健康如昔的美娇娘。

    “我很好,只是累了一点。”斯文儒雅、卓尔不凡的覃许情轻松的褪去身上的手术衣。“可是尊夫人可就有点”眼角不经意的瞄到辛震天像似要杀人的目光,他随即机伶地收了口。

    “她怎么样?如果你够聪明的话,最好给我交代清楚,别再给我耍嘴皮子。”辛震天稍稍愠怒的火花,全然聚集在他的眼眸里,仿佛如果他一个不经意,就会将眼中的三味真火释放出,烧得覃许情尸骨无存。

    真不敢相信他和应情是同胞兄弟,应情的沉稳和临危不乱,向来是他最赞不绝口的;可这个覃许情,怎会和那个方骥雨如出一辙?

    “好吧,我就实话实说罗。”看着辛震天那副几乎要将自己碎尸万段的模样,让他的背脊一阵冰凉。

    唉,现在他终于明白什么是伴君如伴虎,也知道了大哥赚的都是血汗钱,张张皆辛苦。“大嫂的脸上有一条将近十五公分的伤口。虽然这伤不碍事,缝一缝便可,但她脸上这个伤口是被不规则的镜子碎片所伤,因此,在她脸上所留下的伤口也是不规划状的。”瞥见辛震天一副快要将他自己拆解入腹的样子,他认为还是放机伶一点,以防万一。“那又怎样?”辛震天没好气的询问。这家伙这么绕舌、废话连篇?他仅有的耐性已快要被他消磨殆尽。

    “是不怎么样,不过以后可能会在脸上留下一点小疤痕。除此之外,手术算是进行得很顺利。”

    “这样能够算是顺利吗?”所有的怒气一并显现在他铁青的脸上。一个深呼吸,他毫不留情的怒咆:“疤痕?你算是哪一门子的医生?居然让她的脸留下疤痕!”

    “这怎能怪我呢?是嫂子的心太狠,她存心毁掉自己的美貌,我也无能为力呀。我刚刚也说过,嫂子是用镜子的碎片伤了自己,所以很难不留下疤痕。”覃许情非常义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虽然伤口很难缝得完美、毫无痕迹,可是我跟你保证,就算会留下痕迹,也不会太明显,你放心好了。”

    当然啦!自己又不是不明白心爱女人破了相的心情,总是心疼嘛,他了解、了解。

    哪知,辛震天一点都不领情,甩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自顾自的走开。

    “喂,这人真是的,真是狗咬吕洞宾。”覃许情一个人在手术室外的长廊上自叹。

    ***

    浑浑沌沌的,全身像飘浮在半空中的棉絮,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

    是已经死了吧!否则怎么会没有任何知觉?

    倏地,一股疼痛刺进心窝,全身像着火似的,仿佛让火舌卷进火窟中般令人难以忍耐。

    懊不会下了地狱了吧?这儿就是传闻中的火烧地狱吗?韩敏想张开眼瞧瞧,无奈却没有半点气力睁开双眸。

    不,她一定要睁开双眼,问问阎王为何给她判了罪,为何让她已经死去的躯体还要承受如此痛不欲生的煎熬?

    或许有人听见她的不满,她感到有人温柔的替她擦拭身体,当稍有凉意的毛巾轻触她的肌肤时,虽然让她稍微瑟缩了下,却替她赶走熨烫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意。

    嗯,有人给她翻了身,她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韩敏奋力的睁开眼眸,满室的光亮让她不由自主的再度合上眼。等眼睛一适应光亮,才又徐缓的睁开。

    一映入眼帘的,即是辛震天担忧的脸,霎时,他的脸转换成欣喜若狂的表情,让韩敏傻了眼。这这是辛震天吗?

    心中的疑问尚未解开,马上被他一把搂入怀里,力道之大,差点让她折断了纤腰。

    “你在做什么?”现在的她已经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死了没有,如果死了,这熟悉的体温又该如何解释?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辛震天忘情的搂住韩敏,生怕他一个转身,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闭了闭眼,硬是不让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流下。她终究还是走不了。她已经鼓足勇气选择这么决绝的方式,而老天依然不愿救赎她?怕是孽障未了,才要她再走这一遭,把一切偿还。

    “我刚好回到家,谁知你竟然躺在血泊中,吓得我赶紧将你送到这儿来。”想起那一幕,辛震天依然心有余悸。

    “你又何苦要救我呢?让我走不是很好,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一听到韩敏这么说,辛震天睁圆了眼瞪着她。

    “唷,瞧你们谈得挺高兴的,嫂子的烧应该已经退了吧!”原本是来报天大的喜讯,谁知道一打开门,就见到这么剑拔弩张的场面。啧,真是伤脑筋。

    “有什么事吗?”辛震天不友善地抬起眼瞧着覃许情这个不速之客。

    “当然是有事才来的罗。”覃许情对初醒过来的韩敏咧嘴一笑。

    韩敏也礼貌性的回了他一个笑容。

    “我可是来恭喜你们的。”

    “有什么好恭喜的?”辛震天瞪了一眼韩敏,搞不懂她没事对一个不认识的人微笑干嘛?

    “当然是有得恭喜,嫂子的肚子里有对双胞胎,你说该不该恭喜?”嗯,希望他们会喜欢这个话题。

    “双胞胎?”辛震天和韩敏不约而同的叫喊出声。

    “是啊,我听我大哥说,震天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弟弟,你们家有着双胞胎的遗传基因。”怎样,这个话题够呛,应该能令他们暂停一下战火。

    “没什么事,你可以出去了。”辛震天不留情的一把将覃许情推至门外。

    韩敏的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推着覃许情的辛震天,这种事让他感到忍无可忍?

    “你为什么老是那么粗鲁呢?那个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吗?你为什么不对他客气一点。”看着辛震天无礼的行为,让韩敏紧锁眉头。

    “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还用得着你来教我吗?”辛震天语气森冷地吼回去。这个该死的女人,为什么心思老是搁在别人身上,难道就不能够留一些放在他的身上?

    面对辛震天的怒吼,韩敏只是撇过头去,沉默不语。她的身上像有一把火在烧,仿佛企图焚毁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痛不欲生。这个痛楚,让她完全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你不要以为你默不作声,就可以表现出你的柔顺,我不需要这种虚伪的柔顺!听好,现在你只需要好好的养好你的身子,给我生一对白白胖胖的双生子,之后就算你要离开我,我也不会阻止。”

    懊死!如果没有让他发现她的话,那可是一尸三命呐!

    “既然你已经有了身孕,我待会就去办出院手续,回到家里比较好照料。你身上的伤口可能会让你很不舒服,自己要多忍耐。”

    如果要让他再承受一次见她躺在血泊里的锥心之痛,他宁可让她离开。如果她是为了离开他才寻求解脱,他一定会给她自由。

    与其让她痛苦,还不如让他来承受一切。如果离开他真会让她比较开心,那么他一定会让她走。

    只要人还活着,一切就有希望。

    韩敏对着镜子,轻摸自己的脸。只见脸上的伤痕只剩下一点点细细小小的粉红色疤痕,心里不禁赞佩这执刀的人真是神通广大。

    脸上的伤早就拆线,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可终究还是见不到辛震天的人。他是存心躲着她,只怕又要累倒扬天他们了。

    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害喜的状况也好多了,不过就累惨了腰。这双胞胎的重量和她的喜悦可是成正比地压得她每天腰酸背痛,不过,她真的很满足,尽管每天都得像一只水鸭子般行动,不过,她真的心甘情愿。

    喜悦归喜悦,她的心中还是情不自禁地挂念着那个人。

    她并没有从父亲的身上学到对感情的见异思迁,却遗传了母亲对爱的执着;幸运的是,她没有兼收母亲对爱的狂热。她不想和母亲一样,为了被爱而委曲求全,为了得到丈夫的爱而不择手段。

    那是她学不会,却也不愿去学的!

    对爱情的柔弱,是因为受尽杜熙涌的伤害;对爱情的优柔寡断,是因为忘不了辛震天那双受伤的眼眸,那双和她相似的眼眸,所以才寄望他也能够爱自己。

    可是却在他残酷的对待之下,她彻头彻尾地心碎了。而破碎的心依然渴望被爱,所以才会放任自己的心四处游移

    她不懂,她不懂这颗眷恋的心为什么还想留在他的身边?

    在这些夜里,总会在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有人在她的耳边喃喃软语,感到有人挨在她的身旁爱抚缱绻。

    是错觉吗?是梦吗?为何却又无比真实。

    应是梦吧!否则怎会让她寻不到踪迹?好几次,她都误以为是震天,可是到了一早醒来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回来过。这一份认知,让她吓出一身冷汗,因为她找不到理由解释这一切。

    罢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怕的,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怕什么魑魅魍魉?

    ***

    五年后

    “忆敏,眷敏,过来跟你爹地说拜拜,你爹地要去美国出差了。”辛扬天向两个坐在电脑桌前的小孩招手。

    时间过得很快,自从韩敏留下这两个小表离开之后,已经过了五年,这两个磨人的小东西也已经长成可爱惑人的小男孩。

    辛扬天瞧了这两个小男孩一眼,不觉低头轻笑。这两个小魔头,就像他跟震天的翻版,真是可爱极了!

    “爹地,你要去美国?”只见其中一名小男孩转过头来,水盈盈的大眼望向辛扬天。

    “忆敏,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是叔叔,不是爸爸,站在门口的才是你的爹地。”

    辛扬天斜睇了一眼已整装待发的辛震天,心中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天啊!他的脸真是臭得可以,全都是这两个该死的小娃儿惹的祸。从小,这两个小家伙就能够轻而易举地分辨他和震天,可是老是直呼他爹地,完全不把震天放在眼底。

    有时候他还真怀疑,这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在玩他?

    “你不会在意吧?大哥。”辛扬天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你说呢,亲爱的爹地?”辛震天揉了揉眉心。“有时候我还真是怀疑我不是孩子的亲爹。你说,我们可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就算那两个小家伙的模样和我相似,可也不代表你脱得了关系。”

    他恨死这两个小娃儿了,个性同母亲一个样,死都不接受他身为他们父亲的身份。唉,教他不想叹气都难。

    “你可别这么说。”噢,他真是恨透震天这种说法,明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却老是扮可怜相,自艾自怜。“赶飞机去吧,孩子有我看着。”

    “如果不是美国的分公司出问题,我还真不想出这一趟远门。”他必须多空出一点时间,好好的管教这两个小魔头,好好的矫正这两个娃儿的错误观念,让他们知道谁才是他俩的亲爹。

    “大哥,如果你和韩敏不期而遇,你会怎样?”辛扬天突然转换了话题。

    “不知道。”自从她递上离婚证书、抛下这两个孩子离去的那一刻起,他的心真的冷了。

    虽然他知道是自己做错,但他却没勇气去找她,否则光凭竹月帮遍布世界的势力,岂有找不到她的可能。

    心底最深处的角落里一直是清楚的醒着;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的心依然如飞蛾扑火般地沉沦在相思之中。

    “大哥,你为什么不愿意找她回来呢?哦,你别告诉我,你已经不想她了,光是听到两个孩子的名字,白痴都可以明白你对她的爱意只增不减。”辛扬天以一贯的慵懒语调说。

    “如果老天希望我和她会有结果,它就会有她的安排。”韩敏是他心底的痛,不过也多亏韩敏的离去,才让他一头栽进事业中,才能让震扬企业在短短的几年之内跃升为世界前十名的知名财团,这一点他还得感谢韩敏呢!

    “或许这一趟美国之旅,会有想不到的惊喜。”辛扬天在心中窃喜着。早在韩敏离去时,他就一直掌握着她的行踪。如果老天不忍心看他们离异,应该会带来一份意外的惊喜。

    “好了,不说了,我还要赶飞机,这两个小表头就交代给你了。”辛震天在坐进加长型的豪华轿车前,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上前拍拍辛扬天的肩膀。

    “一路顺风!”他是顺风了,自己却得留下来照顾这两个人小表大的小表头。

    “爹地!”

    瞧,这娇嫩嫩的娃儿童音,像不像是恶魔的呼唤?

    坐在飞机上的辛震天细细地琢磨扬天的话,完全沉浸在飘流的回忆中。

    其实他不是不想韩敏,相反地,他常常在寂静夜里因相思而痛醒

    无法原谅自己当初为何那般对待她,他恨透自己那幼稚得让人鄙夷的行为。

    所有的事,他心里头再明白不过。说穿了,不过就是他在闹小孩子脾气、吃醋罢了。如果他能够委婉地求她留下,又何苦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他真的很爱她,可是再怎么爱她,也无法对她吐出爱意,这是他的个性使然。

    是啊!要他怎能开口说他早已爱上她,早在父亲寻她回来的那一刻,他已经被她那张稍嫌冷淡的绝伦面容所折服?

    早在五年前,他便教她给收了心魂;才知道,她埋伏在他的心里已久,版图所及,甚至到达一个连他都不曾触及的领域。

    可是,他就是说不出口。

    所以,他放她走,不为了承诺,只为尊重她的选择。

    留下心神俱碎的自己和一对稚嫩的双生儿。

    倘若再遇见她,他定不让她离开,他打算花一辈子的时间来解他俩之间的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