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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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冬夜,它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个城市。寒风呼啸着,使劲想把冬夜的面纱揭下。思琪,一个孤独的女子,独自走在无人的街上。手里紧紧握着那伤痕累累的手机。刚才那一幕,还在眼前跳动。老公怒火中烧的把思琪的手机狠狠摔向地板上。可怜的手机,犹如一颗定时炸弹。引发了一场战争。老公向思琪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再与江鹏有来往。各走各路。”思琪明白,自已结婚十年了。第一次看到老公发这么大的火。看着老公犹如疯牛般咆哮。转身摔门而去的背影。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压在思琪的心上。寒冷如冰。就这么冷冷的走着

    思琪拉了拉身上的大衣。把手深深插进大衣口袋里。那口袋还有江鹏留下的皮手套。那皮手套上还留着江鹏的气味。他走的太急,把手套也忘记了。思棋站在十字街头,望着一辆辆飞驰而去的汽车,那绝尘而去的灰尘好像一张无形的网,那记忆犹如风中的树叶慢慢飘舞在眼前。

    五年前,思琪在一家公司做业务员。每天奔波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上。思琪,一个地道的北方女子。无论做什么,都有着一颗执着的心。因为,她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已。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工作,这也许就是小人物的命运。她不相信什么奇迹,她宁愿相信那是懒人的白日梦。她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有一个家,老公是个胸无大志,得过且过的男人。没有任何理想,没有任何报负,只是稀里糊涂的混日子。

    那是一个夏日的早晨,思琪每天都会早早来到公司。麻利的擦着办公桌。顺手打开了音响,有一首老歌轻轻的飘了出来。思琪一边拖地,一边想自已。大概也是月亮惹的祸。那个有月亮的晚上,老公曾对着月亮发誓:“这辈子决不负思琪。直到白头到老。”那信誓旦旦的话语。让思琪感动不已。竟信了他的鬼话。上了他的贼船。这辈子也别想下来了。结了婚才明白,凡是好听的话,都是中听不中用的。一切还得靠自已。老公除了会背誓言,别的什么都不会。一切还得靠自已。老公只是自已心中的依靠。身边的依靠,一个和自已不寂寞的人。

    正在胡思乱想中,公司经理王永进来了,瘦瘦高高的个子,斯斯文文的样子,但实际上是个有野心的人。想当初,就是靠着野心赤手空拳的打天下。创出自已的公司。而且,在同行业人竟争中,业绩不俗。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腼腆的年轻人。王永笑着向办公室的员工们打招呼,然后,把身边的年轻人拉过来,介绍道:”江鹏,新来的,今后和大家一起工作,请大家多关照”江鹏冲大伙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圆圆的脸上,有着一双和善的大眼睛。思琪没想到,男人也有这么洁白的牙齿,心想,他一定不抽烟。那深邃的目光里犹如一潭秋水,让人不由自主的陷进去。高高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嘴唇。思琪心中直乐,如果不是那高高的喉结和结实的身板,江鹏的前世一定是女儿身投胎的。把江鹏看的有点不好意思。

    王经理笑着说:“思琪,没见过帅男啊!你的眼睛都直了啊!”大伙一阵哄笑。思琪笑道:“经理,我现在才明白,有的男人扮成女人,比女人还美。”王经理哈哈大笑道:“江鹏,这思琪把你比女人了。”江鹏没吭声,却走过来接下思琪手中的拖把,冲着思琪一乐,拖起地来。恩琪笑道;”谢谢姐们!”江鹏的脸更红了,心中暗想:“这女子看着文文气气的,却是业务骨干,怪不得王经理一路夸她是公司的一员猛将。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心中不禁有丝敬意。”江鹏又多看了思棋一眼,思棋调皮的对江鹏眨眨眼。

    思琪的工作和业绩直接挂钩,王经理那年招人,一眼就看上了思琪。文静而秀气的面容,却有着一股倔强劲儿,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意放弃。和自已很像的。王经理是个头脑灵活的人,他带着十几个年轻人,就这样一路走下来。同甘共苦。比自已家人都亲了。思琪每次回来,都会有好消息带来,如果有大定单,王经理更是乐的像个孩子了。王经理曾笑着开玩笑道:“思琪,你哪像孩他妈啊!往那一站,整个一清纯女学生。”思琪撇撇嘴角道:“经理,有这么夸人的吗?你说我装纯啊!”王经理哈哈大笑道:“是真心话,谁让你看着年轻。噢,对了,你带带江鹏,他要跟你学学。你要多教教啊!”思琪爽快的说:“没问题,那姐们我带定了。”

    第二天,思琪和江鹏一起跑业务,一连跑了几天下来,江鹏还真有点吃不消,一份单子也没跑成。再看看思琪,依然是信心十足,一家又一家的跑着,一点也没有退意。不禁对思琪心生敬意。对思琪赞道:“你真有耐力,服了你!”思琪扬了扬眉头说:”拿下定单,才是真本事。每个客户的心理不一样。就要像哄小孩一样,抓住他们的心理才好。投其所好,没有攻不下的保垒。再难啃的骨头也要啃下来。”江鹏摇摇头道:“我可能干不了,”思琪嘲笑的打断江鹏的话:“这不是纯爷们的话了,是爷们就要挺下去,要不,你就是姐们!”江鹏不好意思的笑了,眼前的思琪,犹如一道亮丽的风景。这风景让江鹏暗下决心,一定要干出点成绩,不能让思琪老叫自已是姐们。

    江鹏毕业于一所财会大学,比思琪小四岁。在思琪的眼里,是个不会生活,不会打理自已的人。常常看到江鹏饿着肚子来上班。衣服也是皱巴巴的。思琪好奇的问江鹏:“你在忙什么啊?”江鹏睁着熬的通红的眼睛说:“帮一个朋友做帐。会计有事回老家,一时没找到会计,我帮他一下。”思琪埋怨道:“白天跑业务,晚上做帐,你吃的消吗?”“噢,没事,能帮的我尽量要帮的。”思琪白了一眼江鹏道:“那总给点辛苦钱吧!”江鹏摇摇头道:“给朋友帮忙,不能要钱的。”思琪用手一拍江鹏道;“姐们,真是好人。傻大姐一个。”

    半年后,由于业务的扩大,王经理自已到外地去开新公司,这里的事物一切都交给了江鹏,他很信任这个小伙子。所有财务帐都由江鹏掌管。江鹏也从家里搬出来,搬到办公室,一心一意打理着生意,思琪依旧是跑业务的主力,每次回到办公室,江鹏总是给思琪倒上一杯热茶,思琪手捧着热茶,打趣道:“王经理真是找对了人,这么疼员工啊!”其他的同事们笑道;“怎么没人给我们倒茶啊!”江鹏急忙去倒茶。,思琪也红了脸,和江鹏一起倒,谁知,手忙脚乱中,思琪的手被开水烫了一下。思琪没敢吭声,怕同事们笑话。跑到水龙头下面,使劲用凉水冲。那火辣辣的疼痛直钻心里。一转身,江鹏气喘吁吁的站在身后,手里拿着烫伤膏,并仔细为思琪涂抹,那温暖的手心里竟满是汗水。思棋怕让同事看到,急急的抽出手走了。

    第二天,思棋来到办公室,江鹏出去了,思棋随手翻开一笔记本。那上面有江鹏的字迹,满纸上都是龙飞凤舞的思棋两个字。思棋急忙合上本子,脸上感到有些发烧。她注意到自已的杯子已倒满了茶水,她端起杯子,喝完茶水,又去满世界跑定单了。在路上,她接到电话,一家贸易公司的经理说是在别的公司看到思棋的名片。很想和她面谈,并让她把资料带来,思棋心中很高兴,约好下午见。

    下午,思棋喜悦的告诉江鹏,江鹏眼含笑意说:“好啊,生意又来了,我顺便到城南去办事,我带你过去吧!”江鹏的摩托车开的飞快,思棋下意识的用手扯紧江鹏的衣服。来到那家公司的楼下,思棋拉了江鹏一把说:“一起上去吧,”江鹏点点头。公司在七楼,两人进了办公室,有一位气质很好的秘书来迎接,把他们引入经理室。装修气派的经理室里,墙上挂满了古诗古画。那经理抬起肥厚的手,与思棋和江鹏握手。落座后,详细的把思棋带来的资料看了一篇,思棋看他喜欢画,着重介绍了好几幅明清的古画。全部是金箔制作,那经理是爱不释手。当即定下几十副金箔画,让思棋明天就送货。并承诺货到马上把现金打过去。思棋没有多想,却不知这是一个很大的骗局。

    放手(二)

    思棋兴冲冲的下了楼,一回头,江鹏慢吞吞的跟在后面。不禁埋怨道;“怎么这样慢啊!没吃饭啊!”江鹏看着一脸喜色的思棋,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不可捉摸的神情。欲言又止,思棋摇摇江鹏的肩膀,着急的问:“说话啊,你怎么了?”江鹏无不担忧的从嘴里蹦出字来:“这是一笔不小的定单,少说也有十几万,这个刘经理靠谱吗?他要的都是高档画,而且咱们这边的货也不多了,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别说了,”思棋不耐烦的打断江鹏的话。冲着江鹏嫣然一笑“瞧你那小胆,怕什么,有生意不做啊?我倒看那刘经理是个爽快的人。你赶紧组织货源吧!那么大的公司能跑了了吗?你啊,前怕狼,后怕虎,就别做生意了!”

    江鹏还想说,思棋不肯听,急急的向前走,丢下一句话;“你啊,还真成姐们了,”两个人只顾着说话,竟走到了车行道上。直听到一声刺耳喇叭声传来,江鹏一转身,只看见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江鹏心中一惊,情急之下,一把拉过思棋,用胳膊紧紧护着思棋。那出租车飞驰而去,思棋也吓出一身冷汗,头有点发晕,竟走不动路,这才发现,江鹏竟用手死死拥着着自已的腰。抬眼去看江鹏,苍白的脸上也是惊魂未定。思棋心中砰然一动,这种感觉是以前没有过的。每次和江鹏在一起,这种心动的感觉就会更加强烈。思棋慌乱的拉开江鹏的手。

    “放手啊!我怎么走啊!”“噢,”江鹏这才意识到,急忙把手放下。思棋偷眼看江鹏,竟是一头的汗水,正关切望着思棋:“没事吧,那司机肯定喝多了,开的飞快,非出事不可!我送你回家吧,好好休息,好险啊!我现在心还在砰砰直跳呢!”思棋不敢再看江鹏的眼睛,这是爱吗?为什么会姗姗来迟?人生,有时候,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第二天,思棋早早的起来了。一夜也没有睡踏实,眼前老是浮现江鹏的脸和老公的脸,越想越睡不着了。看看已经发白的天空,干脆起床了。看看镜中的自已,眼皮有点肿,脸色也不好。切了根黄瓜敷在脸上,看看窗外,金色的阳光洒满整个大地。小鸟在那里欢唱着,匆匆洗刷完毕,上了淡淡的妆容。镜中是一个雅致、娴静的女子,思棋不禁对着镜子笑了,这模样骗倒了多少人,自已实际上是大大咧咧的人。

    坐在公交车里,思棋想着今天能够做成大单。心情变的格外好,想想这几年来,自已好运一直不断。老天没有亏待自已,无论是身边的同事,还是客户,都对自已很不错的。想到这,思棋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当思棋带着一身清新阳光的味道走进公司,江鹏已经把货品都准备好了。递给思棋一杯热茶,有点不放心的叮咛着:“你那急性子,小心点。凡事都要冷静。你最好再去了解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思棋盯着江鹏,扑哧一笑:“放心吧,我在江湖上混了几年了,就你那老鼠胆,还能做什么生意啊!”说完,一口气喝完热茶。手一伸,江鹏会意,又给思棋倒满茶水。“你没听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等我的好消息吧!”思棋格格笑着出门了。

    路上堵车,一条一个小时的路程竟开了两个小时。思棋把货物全部送到那家公司时,已是快到中午时分了。思棋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还是那位迷人的秘书小姐,扭着细腰娇声娇气告诉思棋:“刘经理房间里有人,你等会进去。”思棋只好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着。不一会儿,刘经理房间的门开了。思棋发现几张很熟悉的脸孔走了出来,她急忙用报纸遮住脸,心中暗想,真是冤家路窄,这几个人都是自已的同行。他们的鼻子真尖啊!这么快就来分吃这杯羹。人常说,商场如战场。这几年下来,思棋与他们明争暗斗。为了保住老客户,不让别的业务员抢走,思棋化费了不少心思。看来,他们来者不善。

    这时,秘书小姐请思棋进去。红光满面的刘经理招呼思棋,那肥胖的脸上,小眼睛被挤成一条缝。闪着狡黠的亮光。刘经理费力的弯下腰去,打开思棋带来的样品画,仔仔细细的欣赏着。那发亮的脑门与闪着金光的画相辉映,思棋心中真想笑,但又不敢笑。刘经理看完样货后。点燃香烟,慢悠悠的说:“思棋啊,我要的货多,你能不能把价格上再让让。而且,我还想再要些货,但是,你的价格高了。”思棋微笑着:“刘经理,价格咱们昨天就定好了。你虽然要的货多,但是,我把价格压到最低给你的。如果,再让,我们没有什么利润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哈哈,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我是生意人,谁给的价低,我要谁的。你可能也看到了,这货不是你一家有的。你好好想想,”思棋心中暗骂:“老狐狸,看来今天不让不行了,只要把货卖出去。”思棋打定主意,只好又给刘经理让了步。

    刘经理心满意足的点着头:“思棋,我还想再要几副好画,你下午送来吧!到时候,钱一块给你。你拿现金支票,或者转账都可以。并在货物清单上签上自已的名字,你下午来,找秘书小李给你办理就行了。前面的几个业务员都是下午来拿支票的。”思棋因江鹏提醒自已要小心,正想说什么,但听到那几个同行也是下午来提钱的,心想,这么多人,不会有事的。也就没有多想了。只好点头告辞了。

    思棋匆匆的回到公司,江鹏也从车站提货刚刚回来。一身上下都是灰头土脸的,脸上也是白一道,黑一道的。思棋打趣道;:“怎么了,姐们,钻老鼠洞了,难不成真成耗子精了!”江鹏拿出一条毛巾,递给思棋,张开手臂,思棋一边替江鹏拍打身上灰,一边更乐了:“这耗子还指挥人啊!”江鹏却没有笑“快说说,正事怎样了。”思棋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江鹏,并提到在刘经理那里看到同行的业务员。把心中的疑惑也说了出来。江鹏半天没有吭声,若有所思的盯着思棋,思棋一推江鹏:“傻了你,发什么呆啊!”江鹏点燃手中的烟,低声说;“我上午和王经理通电话了,王经理也觉得这事有点悬。下午不要送货了,我陪你,把钱要回来再说。”这一席话,又让思棋心里七上八下了。忐忑不安了。

    江鹏出去买了盒饭,思棋没心情吃饭,整个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无精打采的。

    “吃点吧,也许是我多虑了。你不吃,我也不吃啊!”思棋又陷入沉思,江鹏的关切和体贴常让思棋感动。而老公是心粗之人,从来没有在意思棋的感受。老公把自已当做一件东西,只要看到她在那里就行,常笑思棋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一生,也只有跟着他讨生活了。

    “快吃啊!饭凉了,”江鹏把盒饭塞进思棋的手中。

    思棋无奈的笑了笑,接过盒饭,胡乱的扒了几口,就推到一边了。感觉头有点疼,昨晚一夜没有睡好,思棋来到办公桌边。趴到到桌子上想睡一会,却看到笔记本下面压着一封信。思棋好奇的拿起那封信,封面上是秀丽的字迹。思棋心中一阵酸意,但脸上还是笑着问:“女朋友来的信吧!没见她来过啊!”江鹏转身过来把信抢过来,随手塞入抽屉。思棋不知说什么?一抬头,却看到,江鹏站在窗前,呆呆的望着窗外。如一座泥塑石雕一样。思棋倒了一杯茶,径直走到江鹏的面前,江鹏的眼里含着泪,但他强使自已不流下来,江鹏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顺手抹去含着的泪水。

    默默的坐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江鹏的后背。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江鹏的低低的声音:“那封信是绝交信,我们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她留在上海了,现在,她有心上人了。我们谈了五年了,她真狠心,说结束就结束了。”思棋不知怎样安慰江鹏,就这样默默的坐着,只听见房间的钟表声滴滴答答的声音,沉寂的空气如死般的宁静。

    时钟的铃声的响了起来,江鹏一看表,就往外走。思棋明白,急忙跟着出来。当他们匆匆来到那家贸易公司时,思棋愣住了,公司的招牌不见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不见了,房内一片狼藉。思棋急忙去问隔壁房间的人,那人摇摇头说不知道。江鹏急忙去找楼房的负责人,那负责人不耐烦的说:“刚才来了好几个人找这家公司了,房间是十几天前他们租的。什么时候搬走的,我也不知道?”思棋的大脑一片空白,怪自已大意,上了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