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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一种黑鸟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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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年了还清楚记得它那美丽的的样子:通体乌黑,飞行如闪电,体形如家养的小母鸡。它远离村庄,栖居在荒山冷野,特喜欢在岩洞和绝崖上筑窝,繁衍后代。在那过于贫穷的年代里,像我这样十多岁的孩童来说,发现它,等于发现了珍宝,也便对它产生种种歹念。我们掏过它的窝。它的蛋有山鸡蛋那么大,通体碧绿,精致得像一枚枚圆滑的祖母绿,闪烁着幽幽的亮光。由于它对人的反应敏感,加上它飞行迅速,我们这帮混小子根本无法接近它,想捕捉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量的森林砍伐,使这种黑鸟只得栖息在绝崖绝壁上,它那筑窝的地方被我们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搅翻得无容身之地。无奈的黑鸟只有发出几声悲哀的鸣叫,面对凶恶的人类,即便有飞翔天空的本领又能如何?它们总不会将窝筑在天空里,把子孙后代哺养在空气中。寻求落脚点,安家落户,生养儿孙,传宗接代,承传香火,如人类一样刻不容缓。所以,黑鸟找到一个冷僻的大岩洞,找到了一个合适筑窝的地方。

    饥饿似乎让人的眼光变得更加闪亮和恶毒。我们很快找到了黑鸟的新居。黑鸟聪明地将窝筑在悬空的岩缝里。人是绝对上不去的,除非长了翅膀飞上去。用长长的竹杆当然可以戳黑鸟的窝,但我们远远不能满足这样做,这样做,我们非但得不到那祖绿母的鸟蛋,因为那样做鸟蛋掉下来都会砸碎,而且黑鸟可能会就此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那完全是一种迁移,那么我们就会失去一切渴望。我是有名的弹弓手,在孩群中有神弹之称。我该发挥自己多年练就的特长了。我知道,对付这种机灵的黑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黑夜里,用电筒照它,再用弹弓射它。

    是那个夜晚,我们三人兴奋得全身血液沸腾。偷用了父亲的三节电筒,借着如水的月光,无声无息地摸上了那个山头,又蹑手蹑脚走进了那个大岩洞。除了洞口外传来虫鸣,山洞里寂静无声。由于紧张和兴奋,我们都能听得到伙伴间急剧的呼吸。由于白天观察过,我们很清楚黑鸟窝的位置。伙伴举起电筒对着鸟窝狠狠一照,幽黑的山洞内顿时闪现一道白光,那只庞大的黑鸟正伏在用枯木条筑成的窝里,伸着头,眼睛闪亮,满是惊慌,却没有逃窜的意思。我迅速举起弹弓,一拉一松,仅瞬间,一颗特地捡选过的滚圆的小石头象子弹一样飞向黑鸟的头部。准确无误,黑鸟竟来不及鸣叫就扑楞着带着窝儿一起掉下来。捧着身体温热有些沉重的黑鸟,我们笑了,黑夜变得热闹起来,也同时有了悲哀的演剧。

    我们有了一顿美味的午餐,那是有生以来唯一的一次。我们幻想着再重演一次山洞射鸟,但再也找不到黑鸟家族的影子。

    多年后,带着对童年的回忆,我曾踏遍家乡的山野,再也没有找到那种黑鸟,它像逝去的童年,一去不返。丰衣足食的日子里,大鱼大肉腻了,还一直对黑鸟的美味记忆犹新,渴望什么时候能再品上那绝世的美味午餐。可是,再也没有了,不是没有机会,而是再也没有看见那种黑鸟。

    当我在法律的鞭笞下终于苏醒过来时,我才知道自己已经犯下了另一桩不可饶恕的罪行。死于我手下的不仅仅是那种罕见的黑鸟,还有更多的麻雀、斑鸠和一些不知名的鸟儿。我再怎么样,也无法用什么来弥补和救赎自己的过错,这将成为我永远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