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淡菊如烟文集 > 此地空余黄鹤楼

此地空余黄鹤楼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一次全国的品德优课观摩活动,让我有机会来到江城武汉。

    到了武汉,必定要去登临黄鹤楼。为着这座被诸多迁客骚人诗吟歌赋的名楼,我放弃了聆听专家的评课,于那个阳光温暖的午后,赴会我心中的黄鹤楼。

    下了公交车,便到了黄鹤楼脚下。山不高,60多米的海拔,树木葱茏;楼也不高,50多米的身姿,金色的琉璃瓦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层层飞檐,四望如一,大小屋顶,翘角飞举,仿佛展翅欲飞的鹤翼。山不在高,有楼则名;楼不在高,有诗则灵。这座有诗韵,有传说的名楼还是深深吸引着我们的目光和脚步。

    绕到正门,购得门票,便一路拾级而上。不去管身边的游人穿梭、嬉笑留影;不去管四周近前的铜雕、牌坊、亭台楼阁,直奔黄鹤楼,像久别才返的黄鹤,急切地要找寻那个曾经无数次忆起的楼台一角。

    走进一楼的大厅,一幅巨大的“白云黄鹤”陶瓷壁画扑入眼帘。画中楼台高耸,仙鹤展翅,白云悠悠,气吞云梦,如入仙境!大厅中间的立柱上悬挂着高达7米的楹联,辨认了很久,才弄明白其中的字体:“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大江东去,波涛洗净古今愁。”书画中黄鹤楼的气势、意蕴远远超过眼前所见的景象。在三楼的展厅里,我们看到了唐代以来黄鹤楼的不同时期的缩略模型。黄鹤楼初建于三国时期,朝代的更迭,战争的起落,黄鹤楼几番被毁,几番重修,几番易址,历史的尘烟下,沦落的是亭台楼阁,越发濯清的是“黄鹤楼”被文人墨客的诗文、情谊浸染的那份气宇轩昂。眼前的黄鹤楼,是80年代修建的,它不再矗立在江边,不再是“游必于是,宴必于是”孜孜挥手,赋诗送别的楼台,而是一个五a级的旅游景区,门票80元。登上五楼,极目远眺,武汉三镇俯瞰眼底,万里长江第一大桥蜿蜒逶迤,车流不息。浑黄的江面上,有来往的船只在轰鸣。隔着参差起伏的现代高楼,北望龟山,一座高高的电视塔耸入云霄,手机拍下照片,方见得塔身上有“稻花香”几个红色大字举目四望,虽没有“楚天极目”的豪迈,亦不觉“势连衡岳”的壮阔,更没有“帘卷乾坤”的气魄,但登临黄鹤楼的悠然与遐思却奔涌而来。

    凭栏远眺,思绪翩飞。遥想当年,这山、这水、这楼,曾因黄鹤背仙人栖留而神奇飘渺,曾因文人墨客赴会吟诗作别而情谊绵绵。一千多年前的春日,诗人李白在这里送别孟浩然。初春的阳光下,黄鹤楼静静地伫立在江边,江流拍打着季节的岸边,心的岸边。两袭长衫沿阶而下,诗歌如影随形;无数风流吹成一支销魂的柳笛。一个人上船了,把手挥成一根不倒的桅杆,向东漂去;一个人站在岸边,把离别谱成一首哀婉的歌谣,浅浅吟唱。黄鹤楼上,诗人面对长江,深情地久久地凝望、凝望,直到“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天际流。”王维曾在这里送别康太守,那个夏日“城下沧江水”滔滔“江边黄鹤楼”默默,流不尽的江水悠悠,道不尽的离愁别绪。李白亦曾在这里送别友人王干,黄鹤楼上,白衣茕茕独立,长江渡口,友人背影依稀,诗人“徘徊相顾影,泪下汉江流”自古多情伤别离!

    向往黄鹤楼,赴会黄鹤楼,只是因为,这里曾有群贤毕至、少长咸集;这里曾有把酒临风、挥泪送别;这里曾有历代文人墨客的吟咏感叹,这里也曾有毛泽东“把酒酹滔滔,心潮逐浪高”的豪情。而今“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昔人是重情谊的,他们把每一次的相逢当作初遇,他们把每一次的告别当作永别。昔人是那么不舍告别!设酒饯行,酒盏里溢满酸涩的泪;折柳话别,折不断心中的千丝万缕;长亭外、古道边,话不尽离愁别绪,于是作诗留念,一吟双泪流。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聚,执手相看泪眼,已是心有千千结。所以,昔人每一次的送别都仿佛是庄重的仪式,是流转的歌谣,都是生命里不可复制的故事。黄鹤楼,因为这些浓浓的情谊而红尘不老,千载流芳。

    与昔人相比,今人登临黄鹤楼,不再为聚首,不再为话别,只为在“名胜古迹”前摆个pos,留个影,发条微博,只为“到此一游”那些把酒临风、义气奋发的豪迈,那些吟诗作赋、手写丹青的高雅,那些把盏盈泪、滔滔不绝的情思,已然在流年里尘封、消殆。与昔人相比,今人的告别特别简单、容易,一个转身,便灯火阑珊、伊人不见;一条短信,便芳华零落,冷漠如秋;一句再见,便再也不见,销声匿迹。告别,似乎成了玩失踪的游戏,或者就是人生的平常事。交通的便捷、通讯的发达,网络的畅通早已让相见不再困难,纵使天涯也能听到遥远的声音,看到无法触摸的模样。于是,告别不再有“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的撕心裂肺,不再有“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的难舍难分,不再有“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缠绵忧伤,也不再有“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叮咛珍重。于是,有谁还会将离愁别绪化作素笺,绘一世想念?有谁还会将朝思暮想束于青丝,系一生的情思?有谁还会将一次幸会当作今生缘定,盼终身的相守?红尘喧嚣了,世事繁华了,聚散简单了,人情却寡淡了。

    青山研墨,长江挥毫,黄鹤楼上却再也写不出缱绻离愁,滔滔情谊。红尘万丈,到底什么才是永恒,是一张可以无数次转发的照片、微信?还是那些曾为真情苍老却永远留芳的年华?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我在崔颢的题诗壁前留了影,笑得有些尴尬和僵硬。

    夕阳下,告别黄鹤楼,回首间,已是千年一梦。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有些故事,有些情谊,有些生命的仪式,有些人间的珍重早已随黄鹤一去不复返,徒留白云悠悠、千载成空!

    (如烟写于2013。1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