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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的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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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读幽梦影,正读得起劲儿,忽闻有恶鼠啃啮纸箱,嚓嚓嚓——啃啮黑夜,嚓嚓嚓——啃啮灯光,嚓嚓嚓——啃啮我脆弱的神经,我的心像秋天的老玉米,正遭受严重的虫灾。

    呵斥,敲打。再呵斥,再敲打。

    嚓嚓嚓——恶鼠不为所动,啃啮声此起彼伏。

    我感到很无奈,一个万物之灵长的人,竟被恶鼠欺负,却束手无策。

    一阵胡思乱想之后,又不禁莞尔。我为何要跟鼠辈较劲呢?

    能伴我孤灯夜读的不只有古书,灯光,还有顽鼠嬉戏,当不寂寞也。

    不怕灯光的老鼠是勇敢的老鼠,应该赞赏。

    夜晚还出动的老鼠是勤劳的老鼠,应该赞赏。

    我喜欢年画上童谣里上灯台的小老鼠,机敏,贪嘴,有情趣。没有红袖添香,有老鼠窃油也是一副有意思的画面。老鼠偷了佛爷的灯油,可能成仙成怪。老鼠啃了书脊嚼了文字,大概也能提高一点智商。

    我不禁想,我真像一只小老鼠,黑夜里的小老鼠。

    是米老鼠还是tom and jerry里的jerry?我没有它们可爱,没有它们知名。它们是艺术化的形象,太经典。

    我只是一只普通的老鼠。

    白日里,没有本事在外面叱咤风云;夜晚,也没有机会在华屋内灯红酒绿。于是,只好躲在黑暗里,畏缩到陋室里去读旧书,去获得遥远的慰藉和想象。

    无用如吾辈,对生活还有什么不满呢。我应该感谢这灯光和文字。

    这陋室里的灯光,皴染了斗室的四壁时,我也在尽情享受灯光的温存。我把眼睛浸到书页里,一遍遍,一遍遍清洗过滤筛选。

    灯是风景,人是风景。我读整整齐齐的文字,灯读我憔悴的身影。我们用沉默来致意,我们用火来诠释。一个个瘦夜变得丰盈可爱,一个个梦想变得可触可感。

    我很知足。我想,我满头银发时,我会动情回忆那束少年手上的妩媚灯光。还有,一只可爱的小老鼠。

    我愿意做一只夜读的老鼠。当然,我不喜欢猫的打搅,也不喜欢人的打搅。你不是猫,你一定可爱。我们会成为朋友,我们一起去文字世界里倾听吟哦。

    我们的世界很博大,快打起行囊,我们一起去旅行。

    西伯利亚的囚徒,我为你燃起一堆篝火,好烘一烘你的冻脚。雾都贵妇家的沙龙,是谁拨响了七弦琴,是谁在歌唱?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惊碎多少不眠之夜。唐˙吉诃德大叔的马太瘦,桑丘太懒,我帮你分担些行囊。浮士德博士与魔鬼的契约,要一个见证人,我可以去担当。飞鸟翩跹,谁是新月下的园丁?在雪国的古都里,有千只鹤,有一个人的体验。马孔多小镇的奇怪故事,在老祖母的嘴里断断续续重复。和老人一道出海前,有没有梦到狮子?去深海里捉大马哈鱼,小心,这次可别叫鲨鱼再吃掉。

    夜读的脚步走过千山万水,我还是留恋故园的槐叶。

    我敲着古诗词的韵脚和平仄拗救,陶醉在古酒的巷子,沉醉不知归路。宝姐姐林妹妹,我不知选择哪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二难选择,大概是当局者永恒的迷惑。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春色恼人,也只是个中况味。对人生呐喊也罢,彷徨也罢,围城里的男女,总有想进来,总有想出去。乱世里,白鹿原上的男男女女,上演多少非凡故事。穆斯林的葬礼结束了,那曲孤独凄厉的秦腔响起来,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一切都尘埃落定。

    在故园的一亩三分地上,我感到亲切,我聆听着故园的故事,展阅故园的画卷,唱起故园的歌谣,我试着向全世界推荐。

    我要感谢灯光,感谢写书的人。是他们给了我最美的阅读。

    虽然,我仅是一只夜读的老鼠,没有翅膀,不是天使。

    但我的眼睛,我的脑袋,我的键盘,和世界连着,我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