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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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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远处,汽车的马达声尖厉刺耳。

    听近处,风在呼啸,电线在风口里啾啾乱叫。

    更近处,有学生杂沓的脚步声从宿舍楼的阶梯上传过来。邻家的纱门被风吹得噼啪作响。邻居是铁杆球迷,邀几个学生共赏球赛,叫好声不断,好像他们已亲临现场征战,为他们钟爱的球星在紧张不安。直闹腾到半夜,球赛方告结束。人散了,脚步声,咳嗽声,拉动椅子的声音唉,他又听起了音乐。

    失眠的人是可笑的,耳朵异常机敏,神经异常脆弱,风吹草动,在心海里像点着了焰火。

    穷人梦多,饱暖后还做恶梦,为何呢?神经衰弱是富贵病,被我撞上了。有必要去治疗吗?妻说我脑勤体懒,内分泌失调,多动一动,累一累肢体,就好了。妻是一搭黑就摸床,她是嗜睡的,我羡慕她,她是正常人。

    我怎么办?不要慌,我劝自己,顺其自然吧。

    2008,缓慢地游走了。带着我的失眠和对艺术境界的追求,走远了。

    我有焦灼感,又有点充实。睁着枯涩的眼睛,盯着屋顶,看着昏黄的长明灯。而脑子里却一片繁忙纷扰,怎么都静不下来。默念着心跳的频率,听着时间的脚步,夜渐渐深了。苦夜漫长,像一条被污染的河床,狼藉不堪。我就像河里挣扎的鱼,在为生存抗争。

    青春期的紊乱早已过去,为何还时时感到迷失和困惑。也许太敏感了,丁点儿事,就在心坎里泛开波澜。我知道,这性格很不好。

    这一阵子,失眠的时间延续得太长,太长,几乎没完没了。

    摸一摸自己凸出的肋骨,细细地数,一遍两遍三遍,一把瘦皮包着骨头,瘦得自己都惊讶。我每天吃的饭都跑到哪儿了?我问自己。

    我不停地翻身,冷风吹进被筒里,我蜷曲着,把脑袋缩进被子。肚子叫了几下,可能有点消化不良。两脚纠葛在一起,两手扣在一起。我保护着心口窝,却挡不住心凉。我发现,我的每根神经都是那么脆弱,碰一下,全身疼痛。耳鸣,体酸,心慌。清早起来,头发凌乱,有两撮毛,怎么也梳不倒。眼睛老有血丝,看书都有点累眼。

    我的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亚健康状态持续得太久了,我有点儿吃不消。

    这阵子,情绪也变坏了,与老婆孩子学生打交道,缺少了起码的耐心。且嘴巴闲不住,好说,爱发议论,沉不住,乱发臭脾气。这都是失眠闹的吗?

    我恨自己把生活搞得一团糟。是该好好理一理头绪了。不能这样过,我好累。

    儿子蹬了被子,我为他掖好被角,他又睡了。过了一会儿,儿子又开始磨牙,吱吱嘎嘎,是吃多了,还是缺钙。我担心儿子的身体,儿子不够强壮,像我一样,太瘦。平日里,我对儿子太严厉了,约束多,呵护少,体罚多,疏导少,他有理由叫我暴君。

    妻子在梦中呻吟,她做了恶梦?还是身体不适?我没有给妻子多少安全感,她是个好女人,可我没能给她幸福。她有理由埋怨我愤恨我。她的牢骚,我却没有耐心听,我没有改正自己的缺点。她有理由批评我的自私。我没有做好,没有让她满意。

    我是固执、冷漠和自私的。待人处事,太感情用事一意孤行了。

    很久以来我就有一种挫败感,一种沉闷的挫败感。

    要继续生活,不改是不行了。

    江水可改,秉性可移,不能拒绝改变。

    我也希望有一个好点儿的状态来做人做事,这是必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