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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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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世一年了。

    一年中我庸碌地活着,硬着心肠,没有为你洒一滴泪。

    你叫我一声老师,可师生一场,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你地下有知,会失望,会怪我冷血。

    知道你的消息,我正赴一位老师的喜宴。虽然不免唏嘘感叹,但并没有太影响吃的情绪。

    在晚自习,我把喜糖散发给同学分吃。

    当时,有个女生红着眼圈问你的情况,我撒谎说,我不知道!

    放学后,那女生追到办公室求证,我看掩饰不了,就说,不告诉她们的原因,是怕她们恐慌。

    第二天,我用了一节课,道貌岸然宣讲自己的生死观。回想起来,那些自欺欺人的鬼话,当时怎么讲出口。

    你是听话的女孩子,看见老师总能主动问好。不管和善的还是古板的老师,对你的印象都很好。

    你的性格不张扬也不自闭,举止大方有教养,回答老师的问题,不像其他女孩那样忸怩不安,你会尽心完成老师交给的任务。

    你很有个性,自信自己的普通话,梦想着去考播音主持。你主动去团委帮忙,去校园广播站录音。我留意你的音质,你的基础并不好,咬字不准,底气不足,还不懂怎样去把握节奏和轻重音。我曾鼓励你,但不看好你努力的方向。那次,班级选一名同学在升旗仪式上演讲,我没有推荐你,让另一位同学去准备。没想到,最后登台的却是你。你自信地念完了稿子,效果并不佳。那位同学向我解释什么,我一笑了之。不过,我很佩服你的勇气。

    你有一张白净的脸,只是稍显臃肿,嘴唇厚厚的,并不红润。我怀疑你营养不良,后来得知你心脏病猝死,我怀疑,那时你已处在病中了。

    作为十七岁的女孩子,你发育得很正常。青春期的萌动,也让你胡思乱想过,听人说,有两个男孩子因为你,发生过扭打事件。

    那晚,你两个哥哥置办了一桌酒席宴请老师。哥哥们对你的学习很关心。你二哥有意要把你带到新疆去做高考移民,凭你的成绩,如果去新疆,确有考本科的希望。

    也就是那晚,我才知道,你的父母早已亡故,兄妹三个相依为命,哥哥很年轻,便去远方打拼,他们视你为珍宝,期待你的成功。

    高二上学期终了,你转到二中插班,两个月后,心脏病突发,你在叔叔家去世。哥哥们悲痛欲绝。事罢后,你大哥给我打电话,听声音,沙哑低沉,仍然处在悲哀中。他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没想到,没想到。早先,你经常说身体不舒服,去医院看看,又说没什么大碍。你哥打算暑假带你去济南好好查一查。你竟没能等上。

    听到你去世,一方面为你难过,一方面又为自己庆幸。假如,你不去二中借读,事就会发生在我的班级,那我的麻烦就大了,同宿舍的女生会因害怕而要求换宿舍,学校的麻烦也大了,怎么处理这棘手的事呢。我庆幸,校长庆幸。你不会明白,老师的内心并不像你想象的高尚,老师的心里也有块自私的阴影。

    你匆匆而去,没来得及向任何人告别。

    你没来得及享用人生的许多权利,也没有尽人生应尽的义务。十七年的短短行程,你走累了,不愿走了。

    多少次,我指责造化弄人,他给了我们笑脸,也给了我们泪水。当我们不会享用时,他慷慨给予,当我们学会享用时,他却吝啬地躲躲闪闪,唯恐让你抓住。

    芹,安息吧,稍稍宽慰的是,地下有你父母作伴,投身于父母的怀抱,当不会太孤单。

    你走了,留给我们一个十七岁的身影,你在我们心中定格为永远的十七岁,你是我们回忆中,永久的美丽,永久的痛。

    我没有为你做什么,只能抓一些散乱的枝叶,连缀成这些平淡的句子,作为纪念,也表达一些我的歉意,一个不合格的老师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