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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内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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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最浪费最多余最能见出人心狭隘的东西,莫过于围墙了。环卫着房屋外的那一堵堵长长短短高高低低的墙。

    自从有了竹篱木栅,恐怕人类的文明就已经发生蜕变。土墙,砖墙,石墙,水泥墙,那固若金汤的城墙,更是发挥到了一个极致。

    围墙的作用是什么?

    保护妻孥财物,弥补自己防护的盲点和薄弱处?比方说,自己熟睡了,要防备野兽和敌人偷袭。

    这些,房屋可以做到。

    保护自己的隐私,避免青光外泄,便宜了偷窥者?

    这点,房屋也可以做到。

    房屋的发明是文明的一大进步,人类从巢居,穴居,到筑屋定居,经过一段漫长的进化。从群居到有婚姻选择的性爱,又是一大进步。房屋就是温暖的家,但冷冰冰的围墙是什么?

    是自己划定的势力范围?明确向别人宣告,私人空间神圣不可侵犯?

    我们真能做到吗?

    战争中的屠城掳掠,和平时的入户抄家。小民有何保障呢?在道德还是一句空言,法律仅是一张白纸的时候,我们都是无助的羔羊。谁能保护我们?围墙挡不住,房屋护不了,小民的无奈,注定也改变不了。我们没法用刀枪来武装自己,只好想尽千方百计去加固加高围墙。

    四合院,紫禁城,长城。

    能保护官家和富人们畸形敛聚的财富吗?

    紫禁城引来了八国联军的枪炮和野蛮掠夺。万里长城被北方游牧民族一次次突破。金碧辉煌,琳琅满目。遭到的是疯狂抢夺和野蛮毁弃。看来,围墙是一种不很高明的防守工具,保护的是怯懦、懒惰和闭塞。围墙挡住了开放的光线和气息,消磨了在风雨中抵御和进攻的实力。历史证明,作为防御工事,长城不行,马其诺防线同样不行。

    围墙内隐藏的是一个老朽自闭胆怯的魂灵。

    围墙外觊觎的,是一双狡诈好奇充满挑衅的眼睛。

    多高的围墙都挡不住这双眼睛。

    庭院深深,侯门似海,也是说围墙。

    “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是渴望,是逃逸,是不安份的试探和挑逗。

    墙头马上,关不住思春的心,挡不住多情的目光。文人笔下的窃玉偷香,总有一个墙作为障碍物,年青的男女,也总喜欢跨越围墙,去寻找自己心仪的风景。

    张生趴在墙头偷看莺莺姑娘焚香拜月,就猴急难耐,要冒险去跳墙私会。四肢软弱头脑发达的读书人,为了爱情,也会学穿窬之徒梁上君子,执著一念,也敢铤而走险。

    假面舞会上,罗密欧与朱丽叶一见倾心互通心曲。被识破是仇家的儿子后,罗密欧仍不放弃,出了人家大门,就直奔人家后花园,偷听小女孩的私房话,急着去表达爱意。痴男怨女,海誓山盟一番,就闪电般的操办起自己的婚事。围墙,父母,世仇,死亡,都拦不住这份痴情。

    轻视围墙,超越围墙。即使被围墙压死,也义无反顾。

    古典派如此,现代派亦如此。冲破重重围墙的阻隔,得到的爱才真实吗?

    至少他们认为值得。

    城市里高楼林立,好像罢黜了围墙,一家一户悬在半空里,也立不起围墙。可又拉上了铁的不锈钢的防盗网,极力把生存的空间做成鸟笼。一个鸟笼和另一个鸟笼之间却咫尺天涯。

    我们不断制造着冷漠的距离。

    我们不断维护着冷漠的距离。

    围墙,围墙,该死的围墙。

    什么时候才能拆掉这多余的围墙呢?

    让阳光进来,让笑脸进来,让围墙内外的眼睛坦然对视。

    让爱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