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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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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我要写一份鉴定。你不要问写什么,我不给你看。这不是检查,不是报告,不是悼词,不是日记,不是自传。

    我是什么人?俗人。孤芳自赏比崇拜伟人更动情,自嘲自谑比讥讽政客更刻薄。

    你不要介意,我不写你,你有小心眼,我也神经质。年轻人不在乎别人的嘴巴,偷看后,请不要笑我的鉴定。

    谁把现实的歧路粉饰为坦途?谁把荆棘的枝条绕在少女手臂?

    童话故事看多了,走不出来。总以为自己和别人都永远是八九岁。摔倒了,摔疼了。才惊讶于人心的复杂,才慢慢学乖长大。

    少女的红颜已褪色,少年的乌发已触秋色。现实之路太崎岖,梦的翅膀太有力,人的脚步太迟疑。即便我竭尽全力,也还是有那么一大段距离。

    梦幻成就天才,忧患使人早熟,可我时时感到生命的危机。身体本不魁伟,头脑本不聪慧,却为梦苦恼为爱执着。憔悴焦躁失眠,常常把整个长夜折磨得颠三倒。这是为什么?

    那段日子,我给自己做了一张贪睡的床。在床上,许多新鲜的念头都生了霉菌。在今天我忙着否定昨天,在今天我忙着张望明天。可我忘了今天要做什么。春天醒了,草木依旧萌发,可我的念头却枯萎了难以发芽。

    我的心是小小的废墟,我走不出那道墙,因此眼里的意象都是寂寥荒凉。

    沙漠热风驼铃,荒原野花幽草,夜幕流星蝙蝠

    抑郁的灰网罩住我的眼睛,我看不到春的绚烂秋的丰盈。拳头在缺钙,灵魂在脱水。日子拉长了脚,我在茫然等待。

    年轻人为何迷恋庄子,我还不是静心读线装书的年龄,为何这样消极。

    曾经想特立独行于人生的边缘,冷眼旁观凡人的生活。曾经想到一个僻远的山村定居,每天登上山顶看日落看日出。曾经想焚掉所有的藏书,只读天上的云地上的树。曾经想丢掉所有的烦恼,带着儿子去草地上打滚嬉戏。

    我常想,面对烦恼,有没有一劳永逸的解脱。自杀自虐是无奈的选择。自杀是快刀斩乱麻,可我缺少那分决绝的勇气。自虐是饮鸩止渴,可以带来一丝快感可以暂缓可以延宕,但无法给精神清淤反而会蕴酿更血腥的悲剧。

    爱情的安慰,家的温馨挽救了我。为了妻儿,我也该振奋。

    一座火山总要受伤总要喷薄。我应该还是一座火山。

    灵感不会逃逸,文字不会沉睡。泉要涌,花要开。草长莺飞时,我不能把心悬在风口。我的时间还很多,不能这样颓废。

    冬眠三年,调整调整,我该做点对自己来说有些意义的事。因为,在夜空里,我曾执著寻觅过自己心仪的那一颗。

    起床刷牙吃饭,迎接今天的太阳。书本笔墨颜料画幅,是我的战场。

    释然,安然,超然。淡泊声名痛恨虚伪,沉迷于探究灵魂的奥秘,痴情于艺术美的表达。这是我的今天。

    莲在烈日下歌唱,鱼在水底嬉戏,露珠儿酣眠在泥土里。夜阑灯灭,风在屋顶徘徊,鸟雀酣眠。这时,我挑灯夜读,构思我的今天。

    在思索的路上我走了很远很久,我不再迷途。

    让灵魂操练起来吧。我时时鼓励自己。操练手脚躯干,你获得一个好身体,柔韧爆发力极限运动场里的喝彩声。技巧力量耐力,更高,更快,更强。操练灵魂,会使我的生命更温厚鲜活,一块璞玉被琢磨成器,需要不断操练盘养。

    心态稳定了,生活开始有滋有味,境界也展开不少。随遇而安,不畏首畏尾。执着不拘泥,开始用宽容欣赏的眼睛看世界。

    妻子说,你收敛了不少坏脾气。

    我说,这大概叫成熟。男孩子总要成为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