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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愉悦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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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德一生未曾走出故乡哥尼斯堡十英里之外。达尔文周游世界之后,关在家里度其一生。马克思策划了几次革命之后,以大英博物馆终其余年。大体而论,安静的生活是伟大人物的特征,他们的喜乐也不是外人心目中认为兴奋的那一种。一切伟大的成就必须历久不懈地工作,其精神贯注与艰难的程度,使人再没有余力去应付狂热的娱乐。

    ——罗素快乐的征服(英国哲学家)

    庄子。逍遥游中描写了这样一种人生境界:“夫列子御风而行,泠然善也,旬有五日而后反。彼于致福者,未数数然也。”即:“像列子能够乘着风势而飞行,姿态轻巧美妙,过了十五天才回来。他对于圆满幸福并未汲汲追求。”能够乘风潇洒于云天之间,不追求世俗的荣华富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种境界已算是相当高明了。但在庄子看来,这种境界还不算至高,有待于提升,因为“此虽免乎行,犹有所待者也”这样虽然免于步行之累,还是要等待风力的配合,还是要有所依靠,有所凭借。庄子认为,真正理想的人生境界乃是——“至人无己”最高明的人化解了自我,无所执著,无所欲求,无所依赖,无所等待,摆脱了外界条件的限制和束缚,也摆脱了肉体以致精神的限制和束缚“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顺应天地的常道,由此把握自然界的变化规律,再邀游于无穷的境界。只有这样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并自得其乐。

    因此,真正高明的人,能完全操控生命的流向,使生命趋于完美,自给自足,无假外物而得乐,从而享受“孤独的愉悦”像潇洒的庄子一样。孤独而能愉悦,不是寂寞无人问,更不是无法合群的无奈,而是远离人籁、走进天籁的觉悟,是品味自己、与己为友的惬意,是心灵充溢、精神圆满的自足,是独与天地精神往来、达于无何有之乡的洒脱。所以,自古以来,许多高僧大德远离人间的喧嚣,隐入深山老林、古刹宝寺中,独自静修数十年,追求涅槃之境,与无穷的宇宙自然相通而共鸣,其乐亦无穷。

    孤独的意境

    儒家的孟子说:“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同样是说,人的生命毫无欠缺,一切在我身上都齐备了。快乐不需要依靠外物,只要一个人反省自己,做到完全真诚,快乐自然由内而发,源源不绝。儒家的理论一直强调快乐是由内所感,而不是由外所获,所以,孔子的弟子颜回可以“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颜回的“乐”不在于外界的锦衣玉食,而在于内心的真诚,以及由此所引发的向善的喜悦感。宋朝的理学家程颢作为儒家的后世弟子,写诗云:“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可谓是悟到了儒家“快乐由内而发,不假外物”的境界。与程颢同时代的大文豪苏轼则在超然台记中引申道:“凡物皆有可观。苟有可观,皆有可乐,非必怪奇玮丽者也。”在孤独的意境中,观天地自然,乐在其中矣!

    这种“万物静观皆自得”的超然境界,绝非东方的智者所独享,西方的亚里士多德也很能体会到“静观”之乐。亚里士多德认为,思想和思想的对象,通过“神”的概念达到了高度统一。由于人们只能通过静观(theorein)才能把握到“神”这个永恒的、最美的实在,所以,人们只有在静观之时才是最美,而静观的活动乃是最愉悦、最美好的活动。

    静谧的纯美

    西方犬儒学派的哲学家狄奥尼修斯更是深悟“自得”之乐,他一生无欲无求于外物,居住在一只破木桶内,过着乞丐一样的生活。狄奥尼修斯热爱“德行”追求从欲望之中解放出来的道德自由,他认为,人们对物质的需求愈少,精神上的自由就愈多,他喜欢说的一句话是:“一无所需是神的特权,所需甚少是类神之人的特权。”据说,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很羡慕狄奥尼修斯的自由生活,并亲自造访他,问他:“你需要什么吗,狄奥尼修斯?我都可以给你!”狄奥尼修斯回答道:“我希望你闪到一边去,不要遮住我的阳光。”亚历山大佩服狄奥尼修斯的超然自立,他后来说:“我若不是亚历山大,我愿是狄奥尼修斯。”

    大概洞彻人际、悟透生命的智者,都会有狄奥尼修斯的特立独行,以及怪异行为,虽皇帝驾临,亦不为所动,保持平常心。或许,在狄奥尼修斯的眼里,亚历山大不是雄霸世界的皇帝,而是历史上最大的乞丐,一个乞讨整个世界的乞丐。那么,作为一个获得超然自由的哲学家,狄奥尼修斯没理由会被一个乞讨世界的乞丐所震慑。

    德国哲学家尼采也同样过着特立独行的生活,他说:“在人群中,我感到比我自己独处还要孤独。”尼采论述了三种人生境界,一是“骆驼的境界”就是听话照做,没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和主张;二是“狮子的境界”就是发号施令,指挥他人;三是“婴儿的境界”就是回归本我的原样,一切都是“完美的开始”自由而随性,不为外物所牵引。当哲学家达到了至高的“婴儿境界”时,根本无需走入人群寻找什么,因为一切皆是自满,自足,而自乐。人群反而是产生牵挂的地方,是烦恼之源。这也难怪一些人会说:“我认识人越多,我越喜欢狗!”

    宁静致远,不出户,知天下

    按照德国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说法,人类的快乐永远产生于强烈的对比之中。英国哲学家罗素也说过:“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本源。”这种关于幸福快乐的评价,针对尼采所说的“骆驼境界”的人,或许有其合理之处,但针对“婴儿境界”的人,却有相当大的偏差。美国思想家梭罗哈佛大学毕业后,工作了几年,就选择在瓦尔登湖畔过隐居的生活,整日与树林、湖水和鸟兽为友,生活悠然而自得,并激发他写下了瓦尔登湖这部传世名著。梭罗有一句名言:“我从没有遇到过比孤独更好的伴侣。”隐居于瓦尔登湖畔,在孤独中有何强烈的对比可言?但快乐却相随于梭罗。

    大科学家爱因斯坦曾自称为“孤独的旅客”他晚年在普林斯顿大学度过,在幽静的大学校园中享受着孤独的愉悦,做着快乐的“a solitary being”爱伊斯坦说:“我有强烈的社会正义感和社会责任感,但我又明显地缺乏与别人和社会直接接触的要求,这两者总是形成古怪的对照。我实在是一个‘孤独的旅客’,我未曾全心全意地属于我的国家、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甚至我最为接近的亲人;在所有这些关系面前,我总是感觉到一定距离而且需要保持孤独——而这种感受正与年俱增。”也许,越是晚年,越是阅历深刻,爱伊斯坦越是能享受到孤独的愉悦,自给自足,无欲无求,不为别人的意见、习惯和判断所左右,并把此视为生命的常态。

    生命的喜悦

    罗素在快乐的征服中告诉我们,人要练习出“一种忍受单调生活的能力”只有练习出忍受单调生活、忍受孤独的能力,拥有品味孤独的心性,人们才能在孤独中平静下来,洞见和绝灭一切烦恼的原因,从而提升自己,成就自己,认识到生命本然自足的状态。当我们认识到生命本然自足的状态后,一切外在的因素都将无法剥夺我们的快乐,每天早晨起来,当我们得知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快乐无比,就像法国画家达利所说:“我每天睡醒,发现自己是达利,就为之一快。”这种“孤笑”的人生境界,实是智者所赞,并可为世人之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