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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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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望的爱。

    严宇峻手上拿着那株锦紫苏望着。

    昨天收到的黑色信封袋,就只包着这株小草,他查了花语大全,就看到它的花语,正是“无望的爱”

    是雨萍留给他的,最后的礼物。

    她早已人去楼空,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她的屋子已经有人先一步去翻动过了;他还没有心思想对方到底是谁,他只是看着这段锦紫苏,心中隐隐抽痛着。

    雨萍脸庞一再的浮现在他脑海里,那幅她蹙着眉心痛苦地嘶喊着:“你不相信我?!你竟然不相信我?!”的模样。

    该死!他昨天是太激动了!一得知有凶手消息就激动万分,加上荷西的指证历历,教他怎么有办法再听进雨萍所说的每一个字句?!荷西说的有多明白啊,他看到雨萍站在义父身边、看到她对着义父冷笑着最重要的是——

    雨萍承认当年她人在火场,就在义父面前可是她就是不承认她杀了义父!

    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吗?他昨夜翻来覆去,一整夜未能成眠,就在想着这个问题;雨萍心痛的神情太深刻了,就那样刻进他的心里,她会那样子喊,一定有她的原因。

    只是“黑瞳”是一名杀手,她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哥伦比亚、不会刚好身在火场里、还那么刚好就在他义父身边。

    他这里所言、所听、所判断的,没有一项能证明雨萍是无辜的!

    尽管“黑瞳”是受人所托,但是再怎样他都无法释怀,他只要闭上眼,就会看见“黑瞳”无情的拿着枪,在义父身上开洞,然后她带着冰冷的面容,头也不回的离去;而义父,就在血泊中一直高喊着他的名字喊着

    但是为什么她会流泪?她为了他的不信任而流下了泪水,那模样就好像是好像是他背叛了她一样,好像错全在于他似的!

    为什么偏偏是雨萍呢?为什么偏偏是她?他没有那么大的心胸,继续装作没事一样的爱着雨萍、与她一同生活,然后忘记义父的仇恨。

    不可能,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她寄上这株锦紫苏,仿佛是宣告她的绝望、宣告他们之间的结束;这段才刚开始,就立刻以悲惨落幕的恋情。

    明明以为,终于找到一处乐园可以让他休憩的呀明明以为,终于寻得一个人,可以让他安心并且依赖的

    结果一切,正告诉他应该继续信奉多年来的原因:他既然舍弃了一切,就不该再存有无谓的希望。

    严宇峻把头埋进手臂里,手上仍拿着锦紫苏。

    对了,萧昕呢?为什么昨天他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瞧见过他?已经一天一夜了,为什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萧昕呢?”他按下对话钮。

    “还没进来,总裁。”秘书室回着。

    还没进来?萧昕不可能这么久没跟他联络的?他那个人一天不跟他罗嗦就会受不了,更何况昨天方落还来,这算是件大事,他不可能不过问的!

    发生了什么事吗?

    “早啊!”门突然被推了开“我听说昨天这里气氛很糟喔!”

    萧昕?!

    “你去那里了?为什么没有联络?!”严宇峻看着从容的他,有一股想打人的冲动。

    “嗯?你还记得关心我呀?!”萧昕笑眯眯的把手上的资料递给严宇峻“我去帮你找一些有用的资料。”

    “什么资料?”严宇峻狐疑的看着萧昕,他为什么觉得他怪怪的“你知道吗,杀死义父的人,居然真的是雨萍!我”

    “嘘你先看这份资料比较重要。”萧昕胃然的打断了严宇峻“昨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知道了?他听谁说的?昨天除了他、方落和雨萍之外,并没有第三者在场呀!萧昕果然怪怪的,他说不一来,但是他就是觉得相当奇怪、抱着怀疑。严宇峻还是先接过资料,开始看萧昕所谓的“重要资料”

    里面是一些照片和说明,还有一些铅笔记录;地点是哥伦比亚,火场废墟的照片那个是他的宅子、还有另外一边是严焕山的工厂。

    “这是什么?”严宇峻厉声一问。

    “重要的资料呀,我昨天拿到的。”萧昕从容的翻到一具尸体报片上“看,这具尸体是在工厂里发现的。”

    严宇峻仔细看着,尸体虽然已经烧焦不可辨识,但是依体形而言,那并不是义父的肥胖体形。

    “这具尸体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他躺在严焕山的身边,身中一枪,脑袋开花。”萧昕得意地坐上桌子“据调查,这个人没有身份。”

    没有身份?!不可能的,在工厂里工作的所有工人,他没有一个不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身份的;就算是偷渡客,义父也都为他们在政府里安排妥当,每个人都是哥伦比亚的正式公民!

    “而且据可靠消息得知,这个家伙原籍芬兰。”萧昕凑近了严宇峻的耳朵“他、是、名、杀、手!”

    杀手?!

    有杀手脑部中检,陈尸在失火的工厂里而且是在义父的身边?!

    “怎么回事?”严宇峻沉吟了“这根本不合理呀!”

    若是雨萍杀了义父,就不可能有另外一个杀手会出现,而且这个杀手还死了?并且是一枪贯穿脑部?

    “没错,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想想,为什么会有两个杀手呢?”萧昕在一旁也跟着哺哺念着“这具尸体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关键证据。”

    两个杀手?“黑瞳”和这个芬兰杀手,他们是同时被雇去杀义父吗?还是雨萍是去杀这名杀手的?啧,怎么事情突然变得一团乱了?还有,萧昕是怎么拿到这份资料的?!

    “等等,你去哪里拿这个东西?”天啊,这本纪录簿还是哥伦比亚境内警局的?!“你不要告诉我你在二十四小时内来回哥伦比亚和台湾,还跟当地警方打了通关。”

    “是一个朋友给的。”萧昕神秘笑笑“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朋友?!他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可靠朋友?还可以随时拿到当年工厂焚烧和义父被暗杀的警局资料。

    “不要问不要问,反正你问了我也不会说。”萧昕在严宇峻开口之前叫了起来“你好好研究这份资料,反正它能帮上忙就好了!”

    “你不要随便去拿来路不明的东西,会惹麻烦。”严宇峻不悦地皱起眉。

    萧昕只是呵呵呵的笑着,然后迅速飘出办公室。

    他要是再待下去呀,严宇峻铁定会逼他把话说出来不可;嘿嘿,那个“朋友”的出场也很华丽,拿了把枪指着他的头,害他差点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亏他提供了那份资料,与他“秉烛夜谈”之后,他希望他所做的“牺牲”和朋友所做的推测是正确的。

    电话声响,秘书室立即接起,然后递给站在一旁傻笑的萧昕“急事,是龙华集团的总裁。”

    如果是方落打来通报的急事,那铁定是天大的坏事!

    “宇峻!宇峻!”萧昕突然疯也似的推开门冲进来“不好了不好了!”

    严宇峻抬起头,这辈子他还没有看过那样失控的萧蝗,脑子里闪过天大的不祥,到底是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方落方落说施雨萍在他手中,他要你立刻到他的别墅去一趟。”

    什么?!严宇峻一击桌子而起,雨萍在方落手里?!他抓雨萍做什么?和雨萍的不共戴天之仇,是他跟雨萍的事,方落不是只关心那第二组密码吗?

    严宇峻抓起外套,顺便再把桌上那份重要资料扔给一边的萧昕,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他到底想对雨萍做什么?!

    车子离开了台北市后,飞快的往八里前进,方落的别墅位在八里偏僻的山上,路程十分遥远,一路上,严宇峻忧心如焚。好不容易车子上了山,果然没多久就见到那幢位在崖边、海上的华丽别墅,而大门已然敞开。

    严宇峻连等都不想等的就先下车,萧昕随后跟上,冲进了方落的宅邱。

    佐晨早在大厅等候,他一样是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点也无视于严宇峻的难看脸色和几要杀人的冲动。

    “早安!”他礼貌的打着招呼“你们来得真快!”

    “废话少说!”严宇峻上前就冷瞪了他一眼“方落呢?”

    佐晨被严宇峻寒光一扫,不免因害怕而嗫嚅起来,他赶紧低下头,然后走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真是不识好歹,没看到人家已经怒气冲天了吗?

    还道什么早?萧昕在后面前喃喃自语地低咕着,环顾四周,他就是感觉有那么一点奇怪!堂堂“黑瞳”会被方落那个拐子抓到?抓到就算了,为什么这里还没有门禁森严的感觉?

    他要是抓到“黑瞳”这种身份的人,不但要把她用什么千年寒铁绑个十圈八圈的,还会在各个门口多派人严加看守。

    方落的宅子里,人却少得挺可怜。

    终于走到走廊尽头的书房,严宇峻不客气的一把推了开。

    方落正坐在桌边,满脸春风正得意,嘴上抽着他最爱的古巴雪茄,笑吟吟地欢迎严宇峻的到来,严宇峻站在他面前,正以一双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瞪着他,当然,对方落而言,早已不畏惧这种眼神。

    “人呢?”严宇峻开门见山。

    “嗯对于杀父仇人,你倒还是挺关心的嘛呵”方落吸了一口雪茄,享受般的闭上眼“这么气急败坏的赶来呀。呵、咳咳咳”“废话少说,免得你等一下被自己的雪茄给呛死。”严宇峻嘲弄着“把她交出来!”

    佐晨进人,为每一个人上一杯茶,然后乖乖站到方落的身边。

    “她是杀死严焕山的人呀!你何必这么担心呢?我抓到和你抓到有什么两样呢?”方落斜脱着严宇峻,眼里带着一种异样的光彩“不如我就帮你把她杀了,以祭严焕山在天之之灵好了。”

    “你敢?”没有怒吼、没有咆哮,严宇峻反而只是沉下声音,警告着;可是这种警告比咆哮的效果大得多了,至少方落身边的佐晨就打了个冷颤。

    “咳咳咳、咳、咳”方落又再咳了几声,想拿过桌上的花茶热个喉,佐晨也及时奉上“你你还是爱上她了吧?爱上杀死严焕山的女人爱上‘黑瞳’?”

    “你的话为什么这么多?”严宇峻真的不耐烦了“快把人交出来!”

    “没问题!”方落倒也回答得干净例落“只要你把第一组密码说出来,我就放人。”

    第一组密码?!严宇峻紧皱着眉头,眼里透着万般不解;无缘无故,方落要第一组密码做什么?要拿“福尔摩莎资金”非得要有两组密码才可以取得,一组根本无用武之地。

    “没有第二组密码,你要我的那部分也是枉然。”他才不会轻易给方落呢“我现在要雨萍,立刻!”

    “哼咳咳呵呵呵”方落开始又低笑起来,他缓缓的拿出一张小纸条,夹在指间晃呀晃的。

    那是什么?严宇峻眯起眼,非常不能理解方落的拖延战术;萧昕一步上前,也想看清楚那张纸条究竟是什么

    方落身后的佐晨却在此时扬起微笑,一脸快乐地开了口:“义父已经拿到第二组密码了!”他笑着说,一脸为方落高兴的模样“真的很遗憾吧!严先生,您还是快告诉义父第一组密码吧!那是你承诺过的喔!”

    方落拿到了第二组密码?!这怎么可能?!义父应该不会告诉其他人第二组密码的,方落是从何得知的?!严宇峻看向方落,再看着他身后那得意洋洋的佐晨,顺着他的眼,严守峻瞧见他正开心地凝视着桌上某一个东西:那是一只黑色的信封跟装锦紫苏一模一样的信封袋。

    是雨萍给他的吗?拥有第二组密码的人是雨萍?!

    等等严宇峻从容的伸出左手,示意等一下的态度,然后缓步走到沙发边,坐下来喝一口佐晨泡的咖啡,思考一下。

    义父再怎么说,也不应该会把第二组密码交给一个狙击他的人呀!而且“黑瞳”杀人的特殊方法早就闻名各地,向来是一发子弹就干净利落,鲜少会有任标靶挣扎的机会与痛苦,若是她从远处开枪,让义父一枪毙命,义父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告诉她第二组密码的所在

    难道严宇峻拿过萧昕怀里的资料,翻开看着里头那具破一枪贯穿头部的无名杀手焦尸这又是什么?!

    “第二组密码是雨萍给你的?”严宇峻抬起头,问了方落。

    方落微微笑着,他那喜上眉梢的神情,让严宇峻看了很想立刻挖出他那仅剩的一只眼睛。

    “呵呵没错正是‘黑瞳’给我的。”

    严宇峻站起身,走上前,啪的一声把那份资料甩上了方落的桌,在他的面前;严宇峻打开尸体那一页,指着要方落看清楚。

    “这具尸体是在义父身边发现的,是一个杀手的尸体,但我们都很清楚那不是雨萍。”

    方落神情很明显的刹那间暗沉下来“而且如果杀义父的是雨萍,义父根本没有机会告诉雨萍那第二组密码!”

    砰!该死!严宇峻在说完之后一击桌面,他竟然不相信雨萍;他没有想到,荷西只说看到雨萍站在义父身边,看到她笑着说她叫“黑瞳”荷西并没有亲眼看到她扣下扳机,让子弹穿过义父的身躯呀!

    “你呢?你愿意相信我吗?”雨萍恬静的脸庞带着淡淡的幸福旦期待的微笑,在昨天的阳光中

    在那沉静的氛围内但是——

    已经被他亲手给破坏殆尽了!

    “你交的是假的凶手!你害我误会了雨萍!”严宇峻终于开始激动起来,他只要想到他伤雨萍有多深,他的痛苦就有多深“义父可能是这个人杀的,而不是雨萍!”

    “宇峻!”萧昕突然大喝一声,可是却来不及阻止一切。

    方落从桌底抽出的枪正不偏不倚的打穿严宇峻的右肩,血向上溅开,人向后踉跄而去;萧昕一大步上前扶住严宇峻,他正因痛楚而略皱了眉头。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拿到这份资料的,不过你还是很聪明呀,奥克达维欧。”

    方落赞赏地点着头,他只要一叫严宇峻的西文名字,就没有好事“那个杀手是一个想借抢工作来制造名气的芬兰笨蛋,我想他是被‘黑瞳’给杀了吧!”

    “你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唔严宇峻按压着右肩,痛楚正不停地涌上“我并没有说他是芬兰人!”

    砰,身后大门忽然被推开。

    “因为他正是雇用我与那位芬兰杀手的雇主。”轻柔但冷静的声音由后扬起“也就是真正谋杀奥斯卡的人。”

    雨萍还是一身雪白,只是这次是连身的皮衣劲装,长发己高高扎起,一束马尾在后,淡然的面容上是毫无情感的脸。

    严宇峻回首看着雨萍,他知道,现在过来的人已经不再是施雨萍,而是“黑瞳”!

    “施小姐!”萧昕高兴的笑着。“你没事啦”

    “我是‘黑瞳’,不是施雨萍。”雨萍连正眼也没有瞧严宇峻一眼,往前走去“阿尔伐落根本没有抓到我哼,谁有本事能抓到我!”

    方落脸上的笑意几乎完全消失,手中的雪茄因紧握而变了形。

    她竟然还会出现?!雨萍走到了严宇峻身边,与他平行着,但只是看着方落,只看着方落。

    “你是一个职业杀手,怎么可以出卖客人的机密!”方落指责雨萍,咆哮着“竟然说出我是你的雇主,你这个女人”

    “她不必说,你自己就已经露出马脚了;我根本就没说那个杀手是芬兰人,你却了如指掌,这还不够明显吗?”严宇峻紧握住拳头,怒不可遏“义父对你那么好,你竟然雇人杀掉他?!”

    “住口,你懂什么?!严焕山哪里对我好,他想把所有产业一分不少的交给你,把对他忠心耿耿、助他打天下的我弃之如敝履!我算什么?!你又算什么?!”方落手中的雪茄已经被他压在桌面,被压熄且变了样“是他先背叛我的,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义父佐晨吓得往一边走去,盛怒中的义父他根本没有看过。

    “义父多年来给你的金钱已经足够支付你的报酬了,你未兔太过贪心了吧!你根本是忘恩负义又贪得无餍小人”严宇峻当然是有备而来的,他以左手就要抽出腰间的枪“我现在就送你亲自去向义父赔罪!”

    才要抽出枪的严宇峻,根本比不上方落一直拿在手里的枪快,他早已直指严宇峻,这次方落瞄准的是他的肚子;因为严守峻还没说出第一组密码,所以不能死。

    雨萍从容的一脚踢开方落的办公桌,造成的震动与位移影响了方落的准头与轮椅位子,他稍稍一分神,雨萍已经用他桌上的文件,扫下了他手里的枪;而她的另一只手,也压下了严宇峻手里的扳机。

    “你终究还是沉不住气,阿尔伐落。我知道给你第二组密码后你会做出什么样愚蠢的事情,果然还是自露马脚了。”雨萍平淡的说着“这样我并不算是说出商业机密了;奥克达维欧是我答应奥斯卡要保护的人,我不能让你动他一根汗毛。”

    “保护?!就是因为你答应要保护这个人,所以你才诱骗我去那个房子,害我被炸成现在这个样子?!还有要不是你埋下炸弹,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方落歇斯底里的狂吼着,拉过一旁的佐晨,再从他腰间抽出另一把枪“你要保护他随便你,但是叫他把密码给我!”

    义父!被拉过去又被放开的佐晨踉跄了好几步,他看着方落,皱起担心的眉头。

    “义父、义父,不要这样,您不要生气了!”他跪了下来,凑近方落,拉着他“不要,跟他们生气了不要”

    烦人!方落大手一挥,竟用枪托打了佐晨,他撞上了墙,晕了过去。

    “我是不可能把密码给你的。”说什么他也不可能会把义父的心血给他“那是义父的东西,现在则是我的,我绝对不可能会给你这个凶手!”

    严宇峻使力挣开雨萍的压制,枪腾出了空,就与方落的枪口对峙了!

    这是一种厮杀,一场必定两败俱伤的杀戮呀

    砰一一砰——砰——

    枪响大作,但是却没有让他们任何一个人,流下一丝鲜血。

    雨萍以脚踢移了严宇峻的手,让他完全没了准头;而不停扣扳机的方落,只听得砰砰声响,却不见有任何子弹飞出。

    空炮弹?!他睁大了眼,佐晨怎会配着空炮弹的枪在身上?方落怒极攻心,突然心脏一紧,当场吐出了鲜血。

    咳咳咳咳因不停振动而造成右肩痛楚增大的严宇峻现在不得不压下右肩,倚住萧昕才得以支撑,他看向一再阻止他的雨萍,她只是淡淡的拿过他的枪,一样不看他一眼;他们看着不停因颤抖而咳血的方落,感到莫名的诡异。

    “我就说呀,叫您不要生气的嘛!”地上那个应该趴着昏迷的人,竟然发出了可爱的声音“这样子会让毒发得更快呀!”

    佐晨坐了起来,他眯着眼那样天真地说着,擦了擦嘴角的血,他的笑容依然是那样的灿烂。

    “佐晨?”方落抖着手“你为什么用空炮弹?刚刚你说什么毒发?!”

    “我好怕见血喔!我自己都不带真枪实弹的,那样多吓人呀!”佐晨又一脸害怕的模样“至于毒,就是每天抹一点点砒霜在您的雪茄上面,加一点毒在您的餐饮里面,只要日子久了,就差不多要说了bye-bye了呀!”

    “你加的毒是‘毒天使’吧?我听出他的咳嗽声来自肺部的败坏。”雨萍接了口“你真是用毒专家,那种毒竟也拿得到。”

    “啊,被‘黑瞳’称赞,我会很不好意思耶!”佐晨一骨碌跳了起来“看啊看吧,时效好像差不多了。”

    萧昕扶着严宇峻,跟他说明,那份资料正是佐晨拿给自己的,昨天在地下停车场,他被枪指着后脑勺,就那么砰的一声,搞半天竟然是空炮弹,转过头气得想杀人的萧昕,却看到那个听说身体不舒服的麦当劳宝宝。

    “我们是同一个孤儿院的,只是他变了样子、改了名,我一直没认出他来。”萧昕对着佐晨相视而笑“而且方落领养他时没有调查清楚,他的父母正是被方落所杀害的。”

    那是方落刚崛起时,以巧计谋骗了经营一个小企业的一对夫妻,拿到钱后便杀死他们,放火烧了屋子;只是他没看到躲在衣柜里的幼子,从后门逃了出去。

    当然,佐晨的“配合”与“帮忙”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萧昕只要想到事情结束后,远扬企业和龙华集团的半吃亏合作案,恐怕免不了又要破严宇峻刮一顿。

    “我我养你长大、我给了你这一切你竟然这样无情咳咳咳”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被他的义于、被最亲近的人背叛!

    “你是夺去我幸福,给我地狱般人生的人。”佐晨侧了头,对着方落微笑“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打定主意要报仇了;不知道你现在能不能明了严宇峻的感觉?”

    被亲近的人背叛,那种不可思议与痛苦。

    佐晨轻轻一推,就把方落从轮椅上推了下去;狼狈地倒在地上,炸断的双脚正难堪的露出,他不复地以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依旧不止的咳嗽、吐血。

    “你明明像是一匹洁白的布呀明明”明明是那样的呀!他最信任的人、最

    “我不是一匹白布。”佐晨回了首,笑看地上锁死的狼“而是一匹全黑的布,再怎么染也染不上一点颜色。”

    佐晨别过头,继续步向严宇峻,他拿起那张密码纸,放到严宇峻的手里,表示他的诚意,并宣示他一点也不需要这什么“福尔摩莎资金”

    感受到莫名痛楚的方落正哀呼着,也不停口吐着鲜血望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他还不相信刚刚明明可以杀掉他所恨的人、明明第二组密码就已经握在手里、明明“福尔摩莎资金”就近在眼前了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他如此狼狈地趴在这里,奥克达维欧胜利的远去?!

    一切都是严宇峻不,是佐晨背叛了他不是“黑瞳”若是她没有出现,他早就问出密码,而且也不会因动怒而毒发,还可以在佐晨行动前,杀掉奥克达维欧!

    突然间,方落瞧见了他的桌脚下,那把刚刚被雨萍扫下的枪。

    “他怎么办?”严宇峻依然放不下方落,不亲手杀了他,怎么对得起义父!

    “放心,他伤害了那么多人,这是最适合他的死法;他会因痛楚增加而疯狂,然后失血过多而亡。”佐展说起话来超级轻松自然“我相信‘黑瞳’姐姐一定充分明白‘毒天使’的威力。”

    雨萍微瞄了佐晨一眼,点了点头。

    方落真是养虎为患,这个佐晨比她看过的任何人都更加可怕,即使看着自己的义父这样痛苦地哀号呻吟,依然可以挂着微笑,不为所动。

    再也染不上颜色的黑布,她总算明了这句话的意思。

    佐晨要送大家出去,把这间方落最爱的书房留给他当坟场,严宇峻想要挨近雨萍说些什么,但是她却比什么都冰冷的退到一边,让萧昕先扶着严宇峻步出;此时的雨萍突然止了步。

    嗯,她好像忘记把刚刚扫掉的枪拾起了,不该留给方落任何机会的,她回过身,再度走向方落。

    “‘黑瞳’!”方落使尽力气用双手握住枪,指向雨萍“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砰!雨萍睁大了黑瞳,她知道这样的距离、这样的方向,她是再怎么样也难以躲掉这一颗子弹的她应该——

    宇峻。

    脑海里,在最后闪过的不是她应该如何以侧翻,或是其他方式尽力躲开子弹;脑子里闪过的,竟然是一双坚强温柔的眼睛是严宇峻的那一双眼睛

    终于,在多年后,她了解到为何奥斯卡在临死前,会不想着自己,而只想着宇峻了他说他爱他呀,就是因为爱,所以可以忘了自己。

    因为爱。

    我已经懂得什么是爱了雨萍在这最后一刻,终于划出了微笑。

    尽管是无望的爱。

    雨萍往后倒在地板上,强烈的撞击使得她的臀部相当疼痛,但即使如此,她的理智还是清醒得非常快,因为她感到的痛楚是来自重击到她的力量,并非穿过的子弹。

    睁开眼睛定神,她只看到倒在她怀里的男子,胸膛正冒着鲜血。

    严宇峻?!

    事情像是重演一般,雪地里的红血,出卖她的“他”也是那样躺在她怀里。

    “我用生命,向对你的不信任赔罪咳咳”严宇峻的话幽幽地传来。

    雨萍只是果然的睁着眼睛,看着在她怀里的严宇峻,她完全没有动静,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听到萧昕的大喊,看见上前踢掉方落手中枪支的佐晨,一切都无法思考她、再、也、无、法、思、考。

    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她脸庞滑落,不止。虽然,她应该不会再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流泪。

    “我爱你对对、对不起不信任你你”严宇峻第一次那样虚弱、第一次那样深情,第一次笑的那样幸福“我真的”

    真的什么?

    他缓缓的闭上眼,即将伸手触及雨萍脸庞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无力地下垂。

    “骑士需要勇气和放弃生命的决心。你有吗?”

    远处,缓缓的又传来那个神秘吉普赛老太婆的声音。

    “我有。”

    他听见了自己的回答,莫子期的回答。

    渐黑的双眼前,他再度瞧见了戴着金黄花冠的女王,伸出了她的双手,迎接他。

    而她身后,是一片飘着花香,那花朵遍的灿烂国度。

    *************

    充满药水味的医院,充满宁静与死寂的地方。

    雨萍站在走廊口,望着眼前那一条生离死别、来去穿梭的步进;她就只是呆愣愣的站在楼梯口,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会迈开她的脚步。

    那个人就在她面前,为她挡下了那一枪,子弹进入了他胸膛,却没有再从哪里飞出;是被肋骨嵌住了?还是钻进了肺里?她什么都不敢猜、也不敢想。

    她没有到过医院,不过她杀的人或许有来过;她没生过病、没受过重伤;就算有“他”会为的包扎“他”同时也教她基本的医术,她根本不需要到这里来。

    今天站在这里,是因为他,一个叫做严宇峻的男人,一个不信任她却又为她挡子弹的人。

    男人都是这样吗?说的和做的,似乎都是两码干事。

    “嗨!早安!”

    背后一个重击,雨萍电光石火间倏地转过身,拎过一双杀意之眼,扫向来人。

    “人家人家只是跟你说早安嘛”男人眨着一双大眼,眨巴眨巴地递上手里的麦当劳薯条“要吃吗?”

    “不要。”

    雨萍松了一口气,再度回过头去。

    “不要那么冷淡嘛,怎么说我们都是朋友啊,黑瞳姐姐”佐晨神情十分愉悦地攀上雨萍的肩“啊好好好算我没说、算我没说”

    佐晨很快地把手移离开雨萍的肩上,而雨萍则是再度冷眼一扫,这次回过身,竟然往楼梯口走去。

    “喂喂,你要去哪里呀?!”佐晨急忙追上去“病房在走廊另一端呀!”

    话一出,在楼梯间的雨萍就止了步;她在扶把上的手微微颤抖着,不安的上移下移。

    “他他还好吗?”没有回头看向佐晨,雨萍微弱的问。

    “不知道耶”佐晨趴在扶把上“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这个佐晨让她想一枪杀了他!

    她要是敢去,她早就去了!可是可是

    “你不敢吗?”冷冽的声音出自刚刚那同一个人口中“黑瞳?”

    雨萍倏地转过头去,微凝住眉头,瞪视着依然嘻皮笑脸,但是眼底没有笑意的佐晨。

    “我没有不敢的事情。”雨萍断然的回着“从来没有。”

    “哦?”佐晨挑了眉,站直了身子,把手摊开指向走廊“那么请吧,施雨萍。”

    深深的一个呼吸,从雨萍嘴里吐出。

    她回过头,重新走上楼梯,再度站在走廊口,再度里向那会让她头晕目眩的通道。

    “你做什么事都很容易,但坦诚面对自己的心里却似乎很困难,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把握你本有的。”佐晨把一根薯条塞进口里“要记住,至少你们是相爱的。”

    相爱的。

    雨萍看着佐晨,露出微微一笑,总算迈开步伐,往前头走去。佐晨靠着墙壁,歪着头,再一根一根的吃着他最爱的薯条。

    “难得你会说出那么正经的话。”一只手拍过他怀里的薯条“麦当劳先生。”

    “嗳呀,是小昕昕呀!”佐晨拔高音量,大声叫了出来“人家好一阵子没看到你了!”

    “可以请你不要叫我那、个、名、字吗?!”萧昕没好气的捂住他的嘴“两客麦当劳。”

    嗯嗯佐晨乐的拼命点头,两客麦当劳耶

    萧昕好不容易才让他安静下来,拉整西装,便和佐晨一起到医院顶楼去了;出事后近两星期,严宇峻都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所以萧昕也无暇顾及龙华集团,那个方落现在怎么了,他根本是一头雾水。

    “死啦。”佐晨说的一脸轻松“宇峻哥哥不是受伤后送医吗?我就把他锁在里面等死呀,我回去时他早就死了。”

    宇峻哥哥不知道宇峻听到这种称呼,会不会想掐死他

    “那你现在就是龙华集团名正言顺的总裁罗!”萧昕看着孩子样的佐晨,怎么看他都像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人呀“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干脆的干脆的”

    呃该说?或不该说?萧昕突然打住了话。

    “竟然这样于脆的就杀掉方落,我的义父是吗?”佐晨微撇头看向萧昕,带着笑容“我说过了,我是为了复仇才跟在他身边的;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可是恕我多言再怎么样,都是相处十几年的义父呀”萧昕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一点点感情都”

    “你是多言了,萧昕。”佐晨从容的打断萧昕的话语,而且表示他不想听。不想回答。

    他趴在顶楼栏杆旁,阳光照着他的脸,显得异常灿烂。

    可是萧昕越看却觉得越心寒,眼前这个人,究竟有多深不可测,或许他远比宇峻要可怕得多。

    “他们现在应该正在情话绵绵吧”幽幽的,佐晨缓缓开口。

    应该可是呢,在佐晨和萧昕长谈的这会儿时间,雨萍却还只是站在房门口,那特别vip室的门前。

    面对自己的心面对自己的心好!

    雨萍一下定决心,就推门而人,快到连自己都还没有想好见到严宇峻该说些什么;只是意外的,那俊美的人儿正闭着双眼,陷入沉睡中。

    雨萍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看着严宇峻胸膛呼吸起伏规律,首先判断他绝对是在沉睡之中他身上插满了管子,仪器在一旁跳动着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雨萍低下了头,轻轻握住了严宇峻的手,她才发现她的手尽管长着枪茧,尽管那样坚强,放进他的掌内,竟显得那样柔弱与渺小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喝!

    雨萍猛然一弹,被突然发出的嗓音吓着了。

    “你你不是在睡觉吗?!”雨萍显得有点尴尬而不可思议。“我刚”

    “我以为进来的是萧昕,当然得装睡。”严宇峻竟然动手拔掉鼻管和氧气罩“你知道的,我要是醒着,就得听他唠叨个没完。”

    “噗哧”雨萍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呀,她知道萧昕念起来会是怎么个样子。

    可是等笑完,尴尬的气氛就起了雨萍看向严宇峻,他已经半坐起身,紧紧的握住雨萍刚刚放在他掌心的手。

    “你伤好了吗?可以这样拔掉管子吗?”而且还施力握着她、她的手。

    “肋骨卡住子弹,没有伤到器官,不成大碍。”严宇峻把雨萍拉了向前,吻上她的手背“我好想你很想你”就怕你再也不出现

    想你雨萍咬住唇,她再度低下头,避开严宇峻的视线。

    “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的你明明说你没杀义父,但是我却那样怀疑你”严宇峻紧紧地、非常用力地握住雨萍的手,就怕她离去般。“你愿意原谅我吗?雨萍?”

    原谅?!

    早在早在方落开枪射杀她那一刹那,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不信任、什么怀疑、什么杀手的过往,一切都顿成云烟,她永远记得那一刹那,她脑海里浮现的,竟然是严宇峻。

    她深爱的男人,她安心的所在地

    “这种态度,不适合严宇峻。”雨萍带点俏皮的语气,突然昂起头“跟人家低声下气的道歉。”

    “没办法,谁叫你是女王。”严宇峻勾起一抹笑“我永远的女王,我是你永远的骑士。”

    “这么不入流的台词呀”雨萍别过了头“可不可以来点不一样的?”

    哦?严宇峻挑了眉,不顾身上伤口,就拉了雨萍向前。

    雨萍这次可没再被动,毕竟严宇峻是受了伤的人,一切还是由她来主导好了,她学习能力一向很强,上次接过一次吻了,这次的唇舌交缠,她相信也能够得心应手!

    “这样算不算不一样?”休息途中,严宇峻咬着雨萍的唇瓣这么问着。

    “嗯”雨萍带着笑容,也还咬向严宇峻的唇“不算,这上次用过了。”

    “啧那新的要等我伤好才可以玩呀!”

    “呵呵那你就等伤好吧!”雨萍不自觉中,泛红了双颊。

    严宇峻看着她,再度情不自禁的把她拉近胸膛,紧紧的搂住了她;预言似乎真的应验了,在他舍身之后,他得到了他这辈子绝无仅有的女王。

    “我爱你”他第一次,这么诚恳地对一个女人这样说着。

    “我”恨在包着绷带与纱布的胸膛上,雨萍的嘴角盛满满溢的幸福“我也爱你从今以后,有你的地方,就有我。”

    不再是只能有一个人的情况的。

    雨萍!

    门缝边偷窥的两个影子,正喜滋滋的笑着;嘿嘿,世纪两大闷葫芦相拥加告白耶这么可爱又难见的镜头,谁能放过呀!

    严宇峻正激动地、喜悦地、兴奋地,不愿放松手上一丝一毫的力量,就那么紧紧地拥抱住他深爱的雨萍。

    “嗳嗳痛!”

    很可惜,胸膛上的伤,一点也不会看场合。

    “你哟,就叫你不要乱动吧你”萧昕轻轻把门关了上,他们不能待太久,毕竟雨萍可是“黑瞳”要察觉到他们的存在是轻而易举的事;虽然这里是医院,可他们只想“探病”目前还没有“长住”的打算。

    “很美好吧,这样相爱的两人,爱情的滋味似乎甚是美好呀!”萧昕微微一笑,看向佐晨“你呢,佐晨,什么时候你也”

    “没有。”佐晨吃下最后一根薯条,捏皱了盒子“我不会有那一天”

    因为人类,都是一样的。

    都是

    佐晨带着奇异的眼神瞥向萧昕,然后把被揉烂的空盒扔进垃圾桶,缓缓的步离了病房门口;萧昕只能叹着气,望着佐晨离去的背影,他仿佛又看到了另一个严宇峻、另一个“黑瞳”那份深深的孤独正在悲泣。

    终有一天,愿佐晨也能够褪去孤独的外衣,找到可以安心依靠的地方。

    就像里头那两个正在热吻的人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