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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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了许多年的东西!

    如今就躺在手心,他的生命和灵魂都在这颗钻胚里颤抖。

    当年拍下两颗钻胚,爸爸差不多倾尽家底,是南非顶级钻,几乎珠宝业内人士都知道,它归属李家。

    所以,尽管后来向居正抄袭了作品,但展位上的“风云”材料,还是不敢切割那两颗钻胚,因为怕被人发现这是南非顶级钻胚用料。

    它们,一颗留在向家,一颗被全叔保管。

    偷窃钻胚的时候,全叔谎称另一颗没找到,其实想据为己有。一颗钻胚价值三亿!当年的全叔也起了贪婪之心……

    “对不起,明远!叔叔错了,做错了……指柔妈妈在路上被人拦劫,我要救她,不能让她受人欺负……可是我救了她,却害了另一个家庭,由于我的错,害得你一家人……”

    徐凤珍当年找指柔妈妈谈话,谈着谈着,却不放她走。禁锢一周,把她当人质威胁全叔。

    全叔也只是为了救心爱的女人,才背叛了李明远爸爸。

    狰狞的往事,不堪回首!

    苍老的全叔流下悔恨的泪水,“孩子,这些年,叔叔把你害苦了……叔叔有罪!孩子,不管你对指柔做了什么,叔叔都不怪你……指柔,她是我的女儿,她应该为我赎罪……只求以后,不要……不要再伤害她,叔叔祝福你们平安快乐……一生平安。”

    生命渐渐枯竭,手无力的垂下去。

    李明远手掌一片空荡荡的,有凉风吹过。

    “爸爸……爸爸……”睁睁睁看着亲人离去,悲痛欲绝的指柔,推开李明远狂扑到他病塌上,“爸爸你不要走!不要走!你才认下我这个女儿,你就要急着走!你好狠心好狠心!你算什么爸爸?你不要认你这个爸爸!你已经把我弄丢过一次了,你还要把我继续弄丢吗?爸爸你舍得把我丢下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世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怎么办?不要把我丢下,不要不要!我不要你走!不要走!”

    “爸,爸!你回来!爸不要走!”她死命摇着老人瘦骨嵝峋的肩膀,沙哑着嗓音连续不断地大声叫唤……

    泪如雨下,泪如急流,泪如泉涌。

    泪水淹没了她苍白的脸庞。

    “指柔,你不要这样……”李明远把她抱开,她挣脱开,再扑上去。他又去抱,她又挣开,两人纠缠,不断的拉扯着。

    秀发松散,凌乱地绞着她的脸,几缕发丝浸着泪湿淋淋的黏在嘴角边。

    她张大嘴,沙哑地哭叫:“李明远,你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你让我过去,让我过去!我要过去!我要过去看我爸爸!那是我爸爸,你凭什么不让我看?凭什么不让我过去?你滚开,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指柔,你冷静点!不要吵叔叔睡觉!他只是累了,想要睡觉!让他好好睡一觉!”李明远抱紧她,阻拦着她一次次的反扑,她在他怀里颤抖,拼命挣扎,还咬他的手,咬得他痛得发抖。

    后来,林如墨和方丈主持进来,还有医生,探了探鼻息,摇摇头。

    死的时候,老人的面容还是在悔恨当中!

    全叔走了!

    林如墨呆呆的望着那儿,悲伤得无法形容。

    在他心目中,全叔不只是一个叔叔那样简单。

    他像父亲一样慈祥,像朋友一样热情。

    工作上遇到难题,他帮他分析原因。感情上遇到挫折,他帮他找回信心……他慈祥他温和他亲切,他不像父亲那样严厉。他爸爸虽然成天乐呵呵的,但爸爸严厉起来还是让人畏惧的………

    只有全叔,让人感觉温暖。他笑容和煦,就好像早上八点钟的太阳。他慈悲为怀,像佛祖一样,心胸宽广,有一颗大爱的心能够包容全天下所有的缺点与错误……

    可是,就这样走了。

    他甚至还来不及听他叫他最后一声“墨墨”。

    他的全叔走了。

    ……全叔,安息。

    他伸手,轻放在老人额上,哀痛的悼念。人都会走的,但愿他一路走好,来生来世不要经历那么多的苦难。

    来生,一出生就是少爷命。头顶光环,伸手就能摸到别人一辈子拼命也追寻不到的东西!

    寺庙里有人安排后事。

    和尚操度死者灵魂,念经的声音呢呢喃喃,轻而远。山间的树叶在凉风里摇晃,空旷的天际有长尾巴的小鸟掠过,“嘎——嘎——”凄清的一两声,山谷间急瀑狂泻哗啦啦哗啦啦……

    李明远倚在院中的菩提树下抽烟。

    她原来不是徐凤珍亲生的女儿!她原来不是向家小姐!她姓汪!她叫汪指柔!他平生最恨向家的人,可惜到了最后,恨错了!一切都做错了!一切都与她无关!他却把她伤得那样深,那样深!

    不对、不对!

    里边那个老人是爸爸身边的助理,为了利益,却泄露商业机密,成了叛徒,她是叛徒的女儿!

    他还是可以恨的……

    可是,为什么他恨不起来了?

    虽然那个老人背叛了爸爸,但是他也是被逼的,被徐凤珍以人质强逼的!

    所以,这一切还是与指柔无关不是吗?

    其实所有都与她无关!冤有头,债有主!他本应该找那个老女人报仇,却偏偏害了最无辜的!

    他抬头,吐出一缕烟雾,青天白云,天,空荡荡,只有一片空远的蓝。

    在他背后,指柔坐在石椅上,久久不动!仿佛没有生命的雕像!

    她不是向指柔!

    她是汪指柔!汪指柔!

    她爸爸姓汪,只是一个公司的小职员,不是什么有钱人!她不是向小姐!二十多年的向指柔,却不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突然有一天发现她不是她!

    她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她要做汪指柔,还是做向指柔?

    伤心无比,悲哀无比!人世间最大的悲痛,莫过于此!

    红红的眼睛望着天,望着地,再望着这山中的世界,灰蒙蒙的视线,到处都是阴影晃动,悲怆积在心间,泪花又一次哗地冒出来。

    只是想哭。虽然哭,也无力改变什么,可是眼泪总也止不住,越告诉自己坚强不哭,越是凶猛地流泪。

    天黑下来,山中黑得一塌糊涂。虽然有电灯,蛤那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

    黑影绰绰,灯光晕黄。

    饭桌边,指柔捧着大大的饭碗,呼啦呼啦地喝粥。

    不能因为家中死了老爸,就滴米不进,滴水不沾!一蹶不振!她还没有死,还要活下去!活着,就要活得好好的,她要站在这个世界的高端,迎风豪爽的一笑!

    她也想去死……孩子死的那天,她痛不欲生,可是不也活过来了吗?………

    “指柔……”对面林如墨颤着嗓音提醒道:“你不能再喝粥了。”她已经喝到第五碗!现在真正是粥少僧多!

    还有很多小和尚都没有吃饭!

    李明远也没有吃,他没有食欲,只不停的椅着树抽烟,烟头丢了一地,散落在脚下。

    “再来一碗……”指柔把碗捧给他,这山里的碗大而重,一碗可抵平常的三四碗,她却感觉不到饱意,仍然饥肠辘辘。好像三百年都没有吃过饭了。

    林如墨忧心忡忡地望了她一眼,然后再给她盛来。

    刚端到她手里,突然被一只手腾空夺去,手腕一翻,“啪”的砸在地上,碗破粥散!

    “别吃了!”李明远将那只碗摔得粉碎,再拉起她来,“去外面散步!别坐这里和自己肚子过不去!”

    指柔手臂被他拉拽着,扯了扯唇,轻轻一笑:“连吃饭也有罪吗?嫁给你的时候,你不是成天劝我多吃吗?怎么离婚后,也没吃你的,多吃几口饭就看不下去了?”

    “你看看你!这是吃饭吗?”李明远心痛的看着她,“你这是拿饭来发泄自己的情绪!你这是拿饭来虐待自己的身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难受?看着你暴饮暴食,你可知道我又有多么难受?”

    “你有多难受?你又难受什么?”指柔和他吵起来,“死的是我爸爸,又不是你爸爸!”

    “我爸爸在我童年的时候就死了,我也经历过失去的痛苦……我们都是没有爸爸的人,你的痛我又怎会不懂?不要再自虐……如果你想喝粥,我陪着你一起……不就喝粥?拿碗来!”他转过头,瞪着林如墨厉声道:“十八碗连上!今晚不喝个痛快!我他MA剃度当和尚!”

    “我想说……你们两个,需要冷静,冷静……”这个时候,林如墨还算是清醒的,站于两人中间,试图劝解:“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大家都需要冷静!全叔走了,我也很难过!我的难过不比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少!……但是,你们要搞清楚,这里是寺庙……清修静养的地方,打扰到这片净地,已经是罪过了………”

    “少罗嗦!拿粥来!”李明远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最后林如墨还是去了,十八碗连上。李明远一碗一碗连着喝,双手轮流,左右开弓,喝粥如水,不断的全数吞入胃中!十八碗喝完,撑得难受,他的面孔涨红,又好像喝了酒一样!

    指柔怔怔的看着李明远,他吞下最后一口,薄唇发颤,哽咽出暗哑的喉音:“对不起!让你失望!我还是当不了和尚……”

    不管是为李氏,还是为仇恨,他都要好好的活着!人这一生,只这一生,短短数十载,转眼即逝,短得让人来不及后悔!他要去完成未完成的事,哪怕那些事天打五雷轰,他都无所谓!他不能让姑姑失望!

    把碗放下,李明远转身走出。

    林如墨看着指柔,她也出去了。

    山里的夜,死寂。

    凉风吹过来,拂起她及肩的秀发,瘦消的身影被叶片掩映,微微晃动在地上。

    天上有星子,碎碎的几粒,遗落在银河。

    李明远倚在树身抽烟,她靠在树的背面,烟在风里飘散,他的声音在风里飘荡:“那时候和你结婚,我真想过要和你好好过日子……可是我不能!虽然我不爱你,但是我还是要娶你……因为你是向家的人,欠了我们李家一身血债……血债血偿,在我心里,天径地义……”

    “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你娶妹妹,她却要把我嫁给你!”指柔在树的背面凉凉的笑,“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所以,即使你伤害了我,她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又不是她亲生的……伤害就伤害了。”

    “我一直觉得我可怜,娶你进门,才发现,原来你比我还可怜!”李明远连吐烟圈,悲凉的心境,沉郁地望着天空,“可能你不会相信,我曾经那样可怜过你,有想过要好好对待你,却还是把你伤害了!伤害你的时候,我觉得我自己是最狠的……可再狠,也狠不过一个女人……”

    幽静的山中,呜咽的夜风,像不知名的小孩在哭。

    “对不起,指柔!早知你不是向家的人,我一定会好好待你……”树背面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无以言说的悲痛,以及深深的悔恨。他只恨向家的人,其他谋犯倒不那么恨。因为一切都是向家的错!向老太太最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