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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与肯德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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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经常在大昭寺广场前面的一个叫做刚吉的茶馆喝茶的。坐在位于二楼的露天的环境下,一可以看到大昭寺金色的屋顶,二可以观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三是可以在这碰到你意想不到的各色的谈话的对象,尤其在工作干完的一日的下午,和女友就在这里喝茶,心情就象这拉萨天空的云彩或者着拉萨的行人一样,无所事事,信马由缰,实在愉快的很。这里的东西也很便宜,来往的人也不尽是游客,也是我喜欢他的一个原因。在八角街里面,还有一个叫做玛吉阿米的藏餐吧,是很有文化底蕴的,这所餐吧的所在的房子,据说就是当年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错幽会其情人的地点,他在夜晚的时候,就从布达拉里偷偷的跑出来,化装成平民的样子,来见他可爱迷人的玛吉阿米。为此,他写下了不朽的诗篇在那东山顶上,至今传唱。可是现在的这个同名的餐吧,也是逐渐的丧失了味道了。慕名而来者越多,附庸风雅者也就越多,里面的价钱与服务也越差,居然出现了一碗面条上来后,辣椒过了15分钟才到的情况,于是我也渐渐的不去了。其次我不是西藏的游客,与游客堆里混,大多是失望的多,收获的少,在发现了刚吉之后,于是常常去那里了。

    这个茶馆的最大的好处便在于它非常的观看景色与行人的视角。要是你运气好的话,正好坐在靠栏杆的位置上,正对面,就是一千三百年前文成公主修建的大昭寺,虽然当年的杨柳不在了,可是仅仅这一千三百年的时光本身,一旦在你的头脑里闪过,就足以让人感动于历史的悠长与多情,感动与人的短暂与容易腐朽了。但是还会有一种令你柔肠百结的情绪,会在你的肚子里打转,久久不去,令你忽有有甜蜜,忽有激动,忽有伤感,忽有悲凉,忽有豪情,忽有迷惘,我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绪,或者就是人在体会到自己的渺小与伟大的同时,朽与不朽的同时,立于未知的未来与不可追的过去的间歇中间,又在转眼即逝的此刻当中,一种不是关于个人而是关于整个人类命运的爱怜之心吧。

    那么在这大昭寺前面行走的人呢,也是一样好的风景。这不同于内地的任何一处看人的所在,在北京的天安门广场,大栅栏,王府井,在上海的人民广场,南京路,城隍庙,在南京的新街口,鼓楼,无论在这些地点的任何一处,看见的景色都是一样的,人也是一样的,甚至连同他们的背景你都可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可是在这儿看见的却是大大不一样的情形。那些游客,中国的外国的,好象到了西藏的感觉与到了其他旅游景点的感觉也大大的不一样,到了这里的成就感似乎特别的大,或者到了西藏,总有点从先进的地方到了落后地区的感觉,有那么些经济上或者见识上的优越感,异常的兴奋而且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于是穿着上就显得特别的夸张,行为上特别的洒脱。我就在仅仅看着他们的时候,也能体会到那种千万里跋涉终于到达西藏到达拉萨时候的快乐。那种快乐是单纯而强烈的,是暂时的超脱与对于日常事物的忘却。我时常的在想,永远做一个游人该是多么好的事情呀。

    可是还有那来自于西藏各地拉萨之外的朝圣的人群。不同的着装,有经验的人,我是指对于西藏各地的服饰文化还有点了解的人,看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就差不多知道他们来自于西藏的哪个角落了。比如那头上系着红色的黑色的布条的高大凶猛的汉子,一定是是大名鼎鼎的康巴汉子了。象歌上唱的: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任由女人恨我自由飞翔。这些人,是藏族人中最凶悍最聪明的一类,自古以来,他们生活在藏区的边陲地带,专门为保家卫国而存在,所以一直到现在,仍旧保持了善战勇猛的特性。还有那脸上涂的红红盛装行走的姑娘,一定是来自于那曲或者阿里吧,为了能到心目中的圣城来拜见他们的圣迹,追忆他们的祖先的亡灵,我们看似奇怪浓艳的装束,他们实在化了不少的心思吧。

    除了大昭寺与街道上的行人,眼光如果能放的更加的远一点,就看见那围绕在拉萨周围的山峰了。这个时节,山也渐渐的呈出一番黄绿交加的景象了。如果你静静上午盯住那天上的云彩,你会忽然的恍惚起来,是不是地球在动弹。这样想的时候其实自己都要笑出来了,地球本来就在无时不刻的在动嘛。何况,在这个诺大的宇宙之中,究竟有什么是真的一动不动呢?不过将云彩选做参考物的经验,恐怕只有在拉萨这样的地方才会感受到吧。

    不过就在前两天的时候,在我所去的刚吉的多面的东南角,新开了一家西式的快餐店,叫做德克士。是类似于肯德基麦当劳那类的西式餐厅。其实在拉萨,这样的东西并非没有,只是分布的地点从来没有一家象这家如此显眼夸张的,偏偏在大昭寺的边上,在老城区八角街的入口处,在西藏文化地域特色典型建筑的中心地点。有些敏感的人士马上就发了议论了,认为在大昭寺的边上,开辟一个这样的代表西方特征的缺乏文化底蕴的店面,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实在有伤于拉萨的文化形象。如此云云。

    我是不喜欢快餐之类的食物的。虽然那家快餐店还没开张几天,我就去了一次,但是也是万般无奈的事情。女朋友在上海上大学呆了那么多年,又是岁数小些的一代,自然是喜欢这类的东西了。再加上她的妹妹,放着家里多好的佳珧也不理睬,却喜欢那在我看来食之无味的炸鸡腿到了要命的程度,我自然是拗不过她们的意见了。于是去了。饭菜我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的,可是就在当我坐在那窗明几净的大厅里,从那个角度看到我时常喝茶的刚吉茶馆时,我有一种忽然而起的对于这家餐厅的位置有所怨言的人的怨言来。

    其实我的位置的改变只是从十字的一角到了另一角,我却看见了不同的景色。在这个快餐店的位置,大昭寺已经到了我的眼光的边角之处,而正对的却是拉萨新建不久的步行街宇妥路,那是拉萨的新的建筑,也是新的拉萨的形象。这样的几处建筑放在一起,宽容一点。仔细的琢磨,还是蛮有意思的一件事情。你想,身后是千年前的建筑,无数的文化历史沧桑全部积聚在一起,眼前是现代化的都市,更是阻挡不住的向前的发展趋势,新的,旧的,其实是如此和谐的融于一体。当文成公主与美国这样的两个概念同时凸现在你的脑海中间的时候,你才知道了什么叫做:天若有情天亦老。

    我是向来不赞成太多的强调保留的人。无论是什么的保留,都不应该阻止不可遏止的历史时代的前进。文化最多的还是在活着的人群身上得以显现的,旧的建筑,旧的文化遗迹,是该尽力维护的,我们是需要有过去的事物适当的给予我们一些历史沧桑感的,但绝对不要神化了旧有事物的功能。正如鲁迅曾经说的,不能因为我们还没有把一件旧的褂子洗净放好之前,就不能缝一件新的了。保留的保留,但应该建设的,也不要耽误了。就算新的旧的之间发生了冲突与隔阂与摩擦,也不要一味的袒护旧的,打击新的。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处理新旧间的冲突。至于在新老之间并存并建的事上,也不要以为那种做法就是绝对正确的。苏州是将新老城区分开的,还有许多的其他文化城市也在采取这样的做法,但并不能认定这样的做法就是唯一而且正确的。我看没有什么绝对的理由说明拉萨不能新老并存新老并建。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出,在许多年之后,当一个合理建设的新老并存的拉萨展现于世人面前的时候,那又会成为新的典范。

    就象现在,在古老的大昭寺的前面,代表现代代表新潮代表年轻人代表西方文化,或者你说他象征肤浅象征垃圾象征文化的没落也好,这样的一个快餐店矗立在这,我看是一件值得欢迎值得高兴的事情,至少也不应该成为我们灰心丧气的事情。总之我相信人不消失的一天,文化自然会传承下去,而且一定是后来的比先前的先进。在这样的情景面前,我似乎看到了老树茂盛,新枝发芽,不由的深深为之感动。

    2004。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