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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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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护病房内

    “靖雅,我和佩蓝来看你了。你今天好吗?”

    吴明蓉和许佩蓝一左一右地站在病床边,相同的两双红眼睛说明了两人心里的难过。

    “你的头发已经长出来了喔。”许佩蓝弯身靠在床边的栏杆上,声音哽咽:

    “记不记得你以前经常说要剃个大光头,让头发重新生长,这样新生的发才会没有分岔、断裂。你这个心愿已经达成了,你要早点醒来喔,我好想和你说话。”

    话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许佩蓝揉着自己的眼睛,努力擦去自己的泪水。

    “你已经住院一个月了,大家都好想你,你知道吗?”吴明蓉轻触着巫靖雅的手,她脸上可人的酒窝此时却成为两道悲哀的线条。

    “我肚子里的宝宝昨天第一次踢我,踢得很用力,跟他爸爸一样霸道。你这个干妈怎么不赶紧醒来教训他一下呢?”

    回应她的,只有医疗仪器的单祷焚哔声。

    许佩蓝握紧了巫靖雅没有插管子的左手,努力用一种快乐的声音说道:

    “我今天接到一间私立学校的聘书了!我很开心,沙家驹也是。我们的婚礼延期了。你知道他一直催我结婚的,不过他最近倒是不说了,因为他知道,如果你不痊愈,我绝对不可能嫁给他的。”

    吴明蓉站在一旁搭腔,怀孕的脸上却因为担心巫靖雅而没有太好的气色。

    “佩蓝最近都住在沙家,因为你不在家,她不敢住在公寓里,怕会想起你。知道吗?成为你的房客,一直是我和佩蓝觉得这几年最开心的事。如果没有住到你那里,我不会遇见冉濬中。我的丈夫居然曾经是你的未婚夫!缘分真是很微妙的东西。对了,冉妈妈,我该说我婆婆了,问我你最近怎么都没到我们家里玩,我不敢告诉她你住院了。你不会怪我吧?我和佩蓝,还有你家女人的眼泪已经够让你泡澡好几天了。”

    “有一个医生说,你醒来需要奇迹,因为你已经昏迷了一段时间了。你最喜欢出人意外了,你一定会醒来跌破他们眼镜的,对不对?”

    许佩蓝拿了根棉花棒为巫靖雅干涸的唇抹上湿润。

    靖雅一向十分注重仪表,如果她看到自己现在的面容枯槁,不知道会有多么难过!

    许佩蓝咬住唇,就怕自己的眼泪又滚了出来。

    “我们都很担心你,可是最放不下你的却是米达夫。他几乎是用意志力在支撑过日子的。又要注意他在美国的事业,又要打理他几个月前在台湾设立的‘雅书坊’。米达夫固执的认为只要‘雅书坊’营运出色,你就会好起来。”

    吴明蓉紧密地注视着巫靖雅的表情,多希望这张苍白的容颜能在下一刻恢复她原本生气蓬勃样子啊!

    “靖雅,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

    许佩蓝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两行清泪就掉了下来。她抽抽嘻嘻地说道:

    “你那时候把米大哥介绍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很在乎你。他载我去上课的路程上,我们都在谈你。我当初应该不要听你的话,我应该直接告诉米大哥你和陆迅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关系,这样你们就不会吵架、你也不会气呼呼地跑出门对不起!一千一百万个对不起。”

    许佩蓝把脸埋到手心里,肩头止不住的颤抖,代表了她哭泣的悲切程度。

    “别哭了。”

    吴明蓉搂着许佩蓝的肩膀,眼眶也红了起来。

    靖雅出事后,她和佩蓝有着同样的自责心结,总认为她们两人早该居中协调,而不是只顾着自己的幸福。

    如今,她们的幸福让她们感觉到有罪恶感啊!

    谁在哭?巫靖雅睁着大眼,朦胧之间看不清楚东西,只知道前方有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流眼泪。

    叫她们两个去和佩蓝结拜好了,那个小妮子最爱哭了。

    巫靖雅走到她们身边,想看看她们是谁,却在望见病床上的那张脸时,整个人动弹不得!

    “她”躺在病床上,不成人形!

    巫靖雅惊恐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不小心撞到了病床边的两个泪人儿。

    “佩蓝!明蓉!”

    巫靖雅大叫出声,却发现她们一点反应都没有,一迳痴痴地看着床上那个像她的人。

    “靖雅,你要加油!要赶紧好起来!”佩蓝紧握住“她”的手说道。

    床上的她是“巫靖雅”?!她怎么可能那么丑!

    巫靖雅摇着头上前拉住明蓉的衣袖,明蓉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我在这里啊!”巫靖雅疯狂的呐喊着,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看不到她。而且她居然可以看到她自己!

    轻飘飘的身子摇摇晃晃地移到了床边,瞪着床上的“巫靖雅”

    吴明蓉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娓娓道来丈夫昨天告诉她的消息:

    “知道吗?冉濬中跟我说‘雅书坊’的复合式经营方式已经成功地引起大众的注意了,原本预计要在两年内打平的六亿投资,大概一年内就能完全回收了。‘大宇’有意思要投资‘雅书坊’的下个分店。你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吗?毕竟,那是米大哥特别为你设立的书店啊!”巫靖雅猛然抬头“雅书坊”成功了!

    “我很高兴。”巫靖雅对着那个“骷髅头巫靖雅”喃哺自语:“当他拉下了书店招牌的那一刻,我在电视机前流了两滴眼泪。其实我还偷偷跑去买了几本书、喝过几杯咖啡,我只是嘴硬,不敢承认自己有多感动。”

    那个骄傲的男人愿意在大众面前宣布对她的爱,她又怎会不动心呢?

    一再的逃是为了什么?为的不就是不愿再重蹈一次那种被他厌恶的感觉吗?山河易改、本性难移!她的个性,她很清楚。但是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的话,她或许会改变吧。

    巫靖雅瞪着床上的“她”意识却开始涣散模糊。“她”为什么躺在这里?如果“她”是她,那么现在靠在床边的自己又是谁?

    “你们两个别哭了。”米达夫沙哑的声音传来。

    巫靖雅僵住了身体,缓缓回头看着米达夫走来。

    天啊!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床上的“她”憔悴得不似人,而米达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米大哥,你吃饭了吗?”许佩蓝擦了眼泪,红着眼问道。

    “吃了一些,我不能比靖雅先倒下去,至少该撑着自己才能好好照顾她。对吗?”

    在他说话之时,巫靖雅已飘到了他身边,碰触着他瘦削的脸颊。好心疼啊!

    他为什么说是他害了她呢?

    “达夫,我在这里啊!”巫靖雅抚摩着他的下颚,有些不解。她在作梦吗?否则为什么每个人都看不到她呢?

    “如果我不和她吵架、如果我不尝试着改变她、批评她,她就不会气冲冲地跑出门。”

    米达夫的目光痛苦地梭巡过她裹了纱布的头部及腿上的石膏,沙嘎地说出他的心声:

    “如果靖雅不是那样气冲冲地出门,就不会被车子撞成这个样子。”

    她被车子撞了!

    巫靖雅咬住自己的手掌,盯着床上那个靠着层层仪器维生的病残之体。躺在床上的“她”是巫靖雅,是那个被车子撞上的巫靖雅!

    她的身子一阵抽搐,一波波的疼痛开始漫上身体,她头上及脚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她再无法站立,她整个人全扑向床边,脸颊正巧偎上“她”冰凉的脸。

    大惊之下,她努力地想挪开身子,只是,黏在“她”肢体上的自己竟然慢慢地被“她”的身体所吸入。

    好痛!好痛!烈火般烧灼的痛苦烧上她的手臂、她的咽喉,巫靖雅挣扎地朝米达夫伸出手,然则她的身影却已然被“她”吸进了大半,挖心剖肺的穿刺感一寸寸地没入她的意识里。

    达夫,救我!

    “靖雅,原谅我!我希望你改变,但总没想到改变我自己。我的确像你说的,是头沙文猪。”米达夫才苦笑地扬起了嘴角,眼瞳就突然地大睁

    “靖雅的嘴巴在动!”

    床上的靖雅,正缓缓地蠕动着两片唇瓣。

    “她醒了!”

    许佩蓝惊叫出声,喜极而泣。

    “去叫医生!”他的话音还未落,吴明蓉早已拉住了值班的护土。

    “张开眼睛!张开眼睛看着我!”米达夫紧握住巫靖雅的手,感觉她的手指正微微地颤动着。

    上天!求你让她醒来!

    米达夫的心狂喊着,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庞,开始紧皱了眉头。狂喜刺上了他心头!这一个月来,她不曾有过任何表情啊!

    “睁开眼,靖雅!”他不曾停止过对她的呼唤,也无法阻止自己狂乱的心跳。

    巫靖雅的脸一偏,一声破碎的语音溢出她的嘴里:

    “痛”

    “我知道你痛,忍耐一下,医生马上就过来了。”他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生怕眼前她的一举一动都只是出自他的幻想。

    “靖雅,你最勇敢了!加油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许佩蓝的话为米达夫打了剂强心针,他不是在幻想,巫靖雅是真真实实地醒过来了。

    他贪婪地注视着她脸上每一寸的表情,期待她张开双眼的那一刻。

    终于,巫靖雅的眼皮轻轻地动了下,睫毛在几次抿扇之后,缓缓地撑开了那两道许久不见阳光的杏眸。

    “靖雅!”米达夫低呼了一声,狂乱地把她整个人抱入怀中。

    巫靖雅看着他脸上的激动,在一阵猛咳之时,仍然没移开她的注视。

    “谢谢天!”激动的情绪让米达夫的语气不稳。“你可以说话吗?’

    巫靖雅点点头,用她沙哑的嗓音困难地对他说:

    “你是谁?”

    “我不要穿那种衣服!”

    巫靖雅半跛地跑入米达夫的怀中,手指却遥指着床上、衣橱内散了一地的红色、黑色衣料。

    清一色轻薄合身的材质,每一件衣服都是为了显示主人绝佳的身材而存在的。

    “怎么了?”

    米达夫温柔地抱起她,就怕她还未痊愈的伤腿支撑不住她。

    失而复得的妻子,怎能不小心呵护呢?

    “那堆衣服。”巫靖雅嘟着小嘴,覆着轻短发丝的头颅用力地摇晃着。

    “衣服怎么了?”

    米达夫低头查看了下她头上的伤。再几天,伤口就会结痴了。他满意地抚着她男孩式的发型,像抱着孩子一样地拍抚着她的肩背。

    “怎么不说话?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你看着我,我才说!”

    她任性地要求着。车祸过后的她,言行举止和以往的她恰成鲜明的对比。

    “说吧。”米达夫抱着她在床边坐下,专注地盯着她的杏眼,却因为找不着她往日的妩媚而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我讨厌那些衣服,好暴露喔!”巫靖雅搂着他的手臂,耍赖似地要求他的认同。

    “那些都是你买的衣服。”他勾起她的下颚,认真而期待地对她说:“你真的都忘了吗?”

    她当真忘了过往的一切忘了那个独立自主、感性聪明的巫靖雅?

    “人家不记得了,一定是你骗我,我怎么可能买那些衣服!”

    巫靖雅倾身捞起一件低胸的红色合身小礼服,顺口批评着:这种衣服好像欢场女人穿的,叉开那么高,露出那么多大腿、胸部,我如果穿那种衣服,别人一定会看不起我。你也会觉得没有面子,对不对?”

    她抱着红衣,仰头望着他,身上穿的是他妈妈为她买来的白色棉质睡袍。不施脂粉的她,远比实际年龄小了几岁,眉眼间有种清朗的美丽。

    “我不会觉得没有面子,相反的,你的美丽满足了我的虚荣心。我想我只是不喜欢那些觊觎你的目光罢了,毕竟我还是会自私地认为你的身体曲线只能让我一人独享。”

    他坦白地说出自己的心声,第一次承认,他其实为她那种夺人目光的能力而感到骄傲。

    “那你喜欢那些衣服喽?”巫靖雅偏着头看着他脸上的五味杂陈。

    “也不能说是喜欢,这是一种矛盾的心态。男人喜欢欣赏女人完美的曲线,却很少有男人希望自己的老婆性感的身子让别人欣赏。”

    “你究竟喜欢这些衣服还是不喜欢?”她坚持要一个答案,猫一样的眼眸有着几分固执。

    “我喜不喜欢这些衣服又有什么关系呢?那是你的衣服。”他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她最讨厌别人干涉她了!

    一个人的个性真会转变成极端吗?脑部的结构原就深奥难懂,医生说靖雅的失忆属于选择性失忆。选择性地记得一些、选择性地忘了一些。

    事实上,除了刚醒来时她的神智尚不清醒之外,两天之后,她记起了所有的家人、朋友,她甚至记得她和他在美国离婚,在台湾还是夫妻一事。然则,她却遗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她忘了自己是谁!

    她想不起从前的她是什么个性!

    米达夫皱着眉,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她。他原本以为自己需要的就是这样柔顺的妻子。

    他错了。

    他强烈希望她回复到从前的那个巫靖雅。

    对靖雅的这种情况,医生也只能建议他们制造相同的情境去唤起她的记忆,或者让她看一些她自己的书及杂志,以唤醒她潜意识里的个性。

    当然,没有人会去勉强她。再怎么说,她能挽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生气了吗?”巫靖雅小心翼翼地曲膝跪在他的双腿之间,如惊弓之鸟般地望着他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喜欢,我就穿,你不喜欢我穿,我就不要穿。”

    随着她的贴近,米达夫有好几秒的时间说不出话来。抚摩着她的脸庞,想寻找她往日的神气,却在她依赖的目光中泄气地垂下了手。

    以前的他绝对会反对她穿这种衣服,但是现在他很矛盾。

    “你可以自己决定。”他挤出一个微笑。

    “我自己决定,你会喜欢吗?”她咬了下唇,很小女儿娇态地要求。

    “你如果能自己决定,那我会更喜欢。”米达夫果决地说。

    怎么会有人认为女人视男人如神只是件得意的事?在现代社会中,没有自我意识的人,对旁人简直是种沉重的负担!

    “你不吻我吗?”巫靖雅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偎在他怀里。“我记得你喜欢吻我的。”

    米达夫低头在她额心轻啄了下,爱怜地吻过她的脸庞,终至封住她的唇。

    吻入了这些日子的心急与不舍,他狂乱地吸尝着她、探索着她,像是想以此确定她依然完好。

    “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深吻之后,她小鸟依人地窝在他身侧。

    “我们的生活习惯差异太大、个性也相差太多,而我又老是拿我的标准来衡量你的一举一动。我习惯了母亲那种以夫为尊的模式,却忘了正常的夫妻本就该互相包容的。”

    “我们是和平谈判好了才离婚的吗?为什么我不记得我们曾经协议过离婚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泪珠扑籁籁地掉了下来

    “我记得我回到家后,婆婆就拿了那份你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而且连证人都找好了。我们是不是吵过一场大架?你那时候是不是很讨厌我?不然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从没见过她流泪的米达夫,手忙脚乱地抬起她的脸,小心地用面纸擦干她的眼泪。还好她只掉了几滴。

    眼底依然漾着水气的杏眸凝睇着他的方寸大乱。

    “你以前从不哭的。我常想,你大概是我认识最刚强的女人,纵然你的外貌妩媚得让所有男人侧目。”他捧着她的脸,哺哺自语地说。

    “因为我太刚强,所以你才什么都没告诉我,就迳自做了离婚的决定吗?”她的小手放上他胸口,感觉到他的心跳节拍开始凌乱。

    “这是部分原因,主要原因是我犯了一个错。”他吞咽了两口口水,神色局促难安。

    沉吟了片刻之后,米达夫决定坦承他当时所犯的错误。他轻咳了两声后,黑亮的眸深深地看入她眼中的怀疑

    “我误会了你和别的男人有了性关系,一气之下才丢下了离婚协议书。我怕我一见到你会忍不住向你动手。”

    “你、说、什、么?!”巫靖雅一字一字地自口中迸出这几个字来,脸色不变地推开他的胸口,隔着一臂之距瞪着他。

    “我太在乎你!我没有办法接受体和别的男人发生关系!”他的脸色铁青,那种被背叛的感受至今仍让他心惊胆跳。

    在乎一个人,居然会对自己造成那么大的伤害!

    “敢问米先生,我和哪个野男人发生关系?!”她挑起一眉,眸子里闪着火焰。

    “那一切都是误会,你没有和准发生关系,是我弄错了一切,我把卧室里和汤米发生关系的女人当成是你。”

    “你怎么不干脆把路边发情的母狗当成是我!你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看清楚一点会怎样吗?!”

    她大吼一声,把床上的枕头、棉被全往他身上扔!

    “你这个可恶的王八蛋居然以为我和别的男人你这只猪!”

    “听我解释”他忙着挡开她的攻击。

    她气炸了!而米达夫一脸的歉意更助长了她的气焰!

    巫靖雅握紧拳头,从床上一跃而起。

    “哎哟!”

    太愤怒地跳下床,以致于忘了自己的右腿还不太能使力,于是只能抱着自己的腿坐在地板上,用目光死命瞪着他

    “都是你害的!”

    米达夫担心地跪在她身边,想伸手抱起她却被她一把推开!所幸她的长指甲都被剪掉了,否则他的手臂少不了又是条条血痕。

    “要不要紧?”

    捉住她抗拒的手,他伸手握住她的小腿,检查着她的伤口。

    “死不了。”

    她从鼻孔哼了两声气,完全忘了她的睡饱被撩高,一双晶莹的玉腿就横陈在他面前。

    面对她染着怒气的娇颜,他却突然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又引起她一阵怒气!

    “你想起来了吗?”他问。

    “想起来什么?”巫靖雅才大声地开口回他话,眼珠一转,头就马上垂了不来。

    “扯到伤口了吗?我扶你躺下来。”

    米达夫轻手轻脚地抱起她,将她安置在床上,烦恼地看着她紧闭着眼,咬着唇瓣。

    经过了那一次车祸,她的一丁点病痛都会让他紧张。

    “我的头好痛。”

    她扬起睫毛,把手放到他肩膀上,很柔弱地说。

    “可以忍就忍一下,吃太多止痛葯对身体不好。”

    他拿了温开水让她徐徐地喝了大半杯。

    “我想睡觉了。”她打了个呵欠,把脸埋到枕头里。

    “你快想起来了,对吗?你生气的样子和以前一样!”他激动地握住她的肩膀,渴望听见她肯定的回答。

    “想起什么呢?”巫靖雅神情无辜地看着他脸上的失望,突然瑟缩了一下身子,怯怜怜地睁大了眼

    “你是说,我刚才那种凶巴巴的样子才是真正的我?”

    “你没想起来吗?”眼瞳黯沉而下,口气是失望的。

    “我只记得你说你以为我和别的男人有不正常的关系。”她用手遮住脸庞,双肩不停地颤抖。

    “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米达夫揽过她的肩,从她的僵硬知道她下意识的抗拒,男性的面容中有着不舍与自责。

    “如果我是像佩蓝那样单纯的个性,我想你就不会误会我了,对不对?”鼻间传来他身上衣服浆烫过的干净气息,她只觉得心痛。“你会误会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的言行打扮,对吗?你其实并不了解真正的我,即使结婚了,你看到的还是表面,不是吗?”

    巫靖雅放下遮住脸的手,静静地瞅望着他。

    她尊重婚姻,才会走入婚姻里。对她来说,没有婚姻的放浪形骸可以是一种生命体验,然则走入婚姻后的出轨行为却是不可原谅的罪恶。

    “我们刚吵完架,汤米的女朋友甚至在后背上刺纹了和你同样的红色胎记。我只看到了背后,你要我怎么想!”米达夫扳过她侧过一边的脸颊,要她正视他的痛苦。

    “你并不信任我。”她低声而哀伤地说。

    “你给了我信任你的理由吗?”眉头沉重地拧起,除去了斯文的微笑,他的双眼是霸气的。“我们的问题都是从吵架中吵出来的!每次我说出我的建议时,你就替我加上了男性主义的大帽子。我承认我五谷不分、对家事也一窍不通,我甚至认为女人的天职就是在家当个家庭主妇。但是,我愿意接受你不一样的想法、做法,因为我爱上了你。然而你呢?你从来不曾和我有过沟通,你始终认为你是对的,我是个男人,所以我一定自大、一定自我。难道你就不自大、不自我吗?”

    巫靖雅沉默了。她早就习惯周遭的人为她而改变,而不是她为了谁而改变。

    “原来从前的巫靖雅在你心中的评价就是如此。”

    她推开他,一步一步地走向窗边,看着十二楼底下的车水马龙。

    “我并不想要求你改变,我爱上的你是那个自由不羁的你。”米达夫走到她的身后,与她并肩而立。“我只是希望我们能达成共识。”

    “何苦回来找我?何苦弄得两个人都痛苦不堪?”

    “我爱你。”米达夫勾起她的下颚,脸上的肌肉却是一阵痉挛。

    “但是,如果你开口要我走,我会离开的。我的爱造成了你的负担,我甚至害你差点丢了一条命。我不该一味地指责你来为我自己脱罪。从你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的决定权就握在你手里了。”

    “你希望我改变吗?”她轻咬了下唇,拉下他的手包裹在她的掌心里。

    米达夫摇头,虔敬地在她的额间印下一吻。

    “我只希望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