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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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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治迈可慵懒迷人的嗓音弥漫整间室内,倪照独自一人待在家里的工作室,伏案设计他的服装稿。

    吸烟与喝浓咖啡是他在法国学来的创作文化,每逢脑海里有千百个灵感在跳跃时,他绝不容许桌上少了这两样滋长才思的东西。

    随手点起一根烟,透过袅袅上升的烟雾,他梭巡不到理应在桌边出现的香浓咖啡。

    凌晨五点半,刘叔该起床了吧?倪照抬头望了望墙上的壁钟。

    刘叔是在他二十岁从倪家大宅搬到这栋别墅时所雇用的管家,服务多年,认真负责、尽忠职守,除了例假节日回家与儿子媳妇团聚,其余大部分时间皆居住在这里,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因此在忙碌的日子里,他算是很仰赖刘叔。

    倪照走出工作室,下楼来到管家刘叔的房门前。

    他伸手敲了敲门。“刘叔,起床了吗?”

    敲了几记门,没人回应。

    刘叔早睡早起,生活规律,固定每天三点半起床,四点出门晨跑,大约五点光景回来,该不会在院子整理花圃吧?倪照边走边猜想。

    推开大片的落地窗,他走出回廊,遭枝桠剪碎的金光洒落在他脸上。

    酷夏时分,天亮得特别快,还不到六点,朝阳已迫不及待伸出臂膀搂抱大地,几只麻雀在细枝间跳跃,倪照抬起头,聆听它们清脆细碎的叫声。

    站了好一会儿,送报生的摩托车声坏了他难得的雅兴,他摇摇头,走向门前的邮筒,以往总是刘叔把报纸连同早餐放在餐桌上,今天就由他自己活动来拿。

    摊开报纸看看标题,走回院子后,倪照又望了四周一眼,心里直觉得奇怪,都快六点了,怎么刘叔的身影迟迟尚未出现?

    懊不会是病了还待在房里?他踏进回廊,准备再去房间探看,突然他停住脚步,转头望向落地窗外的院子。

    还是去晨跑时发生了什么意外?倪照面有郁色的猜测着。

    快步走进客厅,他拿起无线电话,拨了一组刘叔的手机号码。

    电话接通的同时,门铃也响了起来。

    刘叔!他匆匆挂下无线电话,飞奔至门边,而墙上的影像对讲机拍摄到的人影并不是刘叔。

    “外公?”倪照皱了皱眉,打开大门,走过小碎石子铺成的小径,来到外围的镂花铁门开门。

    “照。”倪震东踩着稳重的脚步踏进前院。

    “还有我!”隐于灯柱旁的倪潋滟跳了出来,身边还抓着一个女子,两人一同出现在倪震东身后。

    舒苹扬高下颚,发亮的眼神对上倪照略显惊诧的黑眸,她毫不迟疑的踏进堂皇气派的别墅。

    倪照咬了咬牙,在舒苹经过他身侧时,伸出铁掌牢牢扯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再前进。

    “给我站住。”他冷酷的俊容探不到一丝活人该有的温度。

    舒苹依然高扬着弧形优美的下颚,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该不会向他们告状吧?”倪照恼怒于她的忽视,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刻意漠视过,他增加着钳制的力量。

    痛!舒苹微微皱着眉。“放心,我什么都没说。”她要报仇绝不假手他人,她要亲手惩罚他。

    “照,你在干什么?”倪潋滟惊讶的张着嘴。

    走在最前头的倪震东也回过头来。“还不快进屋子,外公有话跟你说。”

    一大早外公就登门拜访,真是太奇怪了!倪照不解的望着他们。

    舒苹尖锐的指甲毫不留情地刺进他的手臂。“放手。”

    这女人力道还不小,倪照感觉到微微的痛楚,铁掌一松,放开她的手。“我不信你能奈我何。”

    “走着瞧。”舒苹唇角微扬,与他擦肩而过。

    倪照两手放进裤袋,望着两个女人的背影,从容的跟在她们身后进屋。

    “你把刘叔叫回家帮忙?”倪照一双俊目瞠得老大,质问着他母亲。

    “嗯!”倪潋滟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不改其颜色的本事,镇定无比的点着头“家里缺人手。”

    “缺人手你自己不会想办法,跑来挖我的人?!”倪照扯开喉咙大吼。“因为老刘比较有经验啊!”倪潋滟把他的怒吼当唱歌。

    “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歪理?”倪照自沙发上光火的跳起来,拳头狠狠的捶上沙发椅背。

    “咳咳!”倪震东轻咳几声,沉稳的看着他。“照,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最近这把老骨头又再犯毛病,所以我叫你妈找老刘来照料我。”

    外公是七十好几,但身子骨硬朗得很,上个月全身健康检查的报告才下来,至少十年内都不会犯什么大病,七十几岁的他还是一尾活龙!

    “外公,这你应该找个看护来照顾你,刘叔又不是专门照顾病人的男护士。”倪照拧着英挺的眉宇道。

    “你这不孝的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倪震东的吼声高亢有力,震耳欲聋。“一下子说自己是同性恋来忤逆你妈,现在连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向你讨个人都不成了!”

    听,他吼得多中气十足,哪里像病人?“我是为外公的身体着想,你应该找个专业的人才。”倪照看到老人家变脸,也放软了声调。

    “你要是真为我着想,就不要再忤逆你妈和我!”倪震东直指着他大喊。

    “爸,说话别那么使力,小心气坏身子。”倪潋滟倾身拍拍父亲的背。

    倪震东继续大吼“要是真为我好,就把老刘拨给我!”

    “好好好,你想要就调过去吧!”他不想再跟年届七旬的老人争辩,尤其外公一脸面河邡赤,他也不好再坚持。

    万岁!倪潋滟向老父使了个感激的眼色。“照,别担心,走了个老刘,妈咪还替你找到个妙管家。”

    “不要跟我说是这袋垃圾。”倪照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手指了指舒苹。

    垃圾?!舒苹倚在沙发椅背的背脊瞬间僵直,她咬着唇,气白了脸。

    “照,注意你的遣词用句,倪家人说话怎么可以这般无礼!”倪震东不悦的斥责。

    “我不需要。”倪照冷声说。“要管家我自己找。”他才不要有女人成天在他家里晃来晃去,更何况是这个他欲杀之而后快的女教师。

    “这里有个现成的。”倪潋滟冲着他讨好的笑。

    “你自己带回去。”他从不买她的帐,也不会现在破例。

    “照,小苹以前是高中老师,很会照顾学生,给个机会让她试试看,你一定会很满意的。”倪潋滟努力游说他。

    傍机会让这女人来谋杀他?他倪照又不是白痴!“我说不必。”又不是请不到人,就算真雇不到满意的,他宁愿自己动手来。

    “照,你就别那么坚持嘛!”倪潋滟走向儿子,手捂着嘴呵呵笑道。

    这女人怎么无缘无故笑得这么畸形?倪照睨视着矮他一个头的女人。

    “这么个俏女佣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哦!”倪潋滟抬眼睨着酷酷的儿子。

    “什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倪照低头望着她,难以理解她又在发哪门子神经病?

    “妈咪觉得她跟你很速配哦!”她嘻嘻的笑道。

    总算明白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了!“我是同性恋。”他很干脆的一句话就把她打下地狱。

    “你才不是。”倪潋滟吸起红唇否定道。

    “我只喜欢男人。”倪照两手环胸,强调的说。

    “照”她苦着一张脸。

    “我对女人没兴趣。”他冷傲的仰起头,无视于老娘的一张苦瓜脸。

    “你们母子俩沟通好了没有?”倪震东望着不远处站立的两人。

    “外公,你身子不好,干脆再把这女人聘回家当看护,我这里用不着她。”倪照凛着一张俊脸说。

    “浑小子,我叫你收你就收!”倪震东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气又再一次被顽劣的孙子挑起。

    “外公,就让她和刘叔一起照顾你的起居饮食,你说身体微恙,多个人看住你也比较好。”外公逼人有一套,他倪照闪躲也自有一套。

    “你”倪震东气得暴跳如雷。“臭小子,你长大了,翅膀硬了,连外公的话也不听了!”

    这些斥责也许对其他三个敬畏他的兄弟有效,只有倪照完全无动于衷,他从小到大的性格就是孤僻自傲、冷漠疏离,不愿为了谁而亏待自己、委屈自己。

    “外公,你不要勉强我。”倪照摆明就是抗争到底,绝不妥协。

    “我偏要你留下舒小姐!”倪震东颇感威严受损的怒吼。“这我没办法,你们要是硬把她留在这,可能你们前脚一走,我后脚就把她踢出门。”他说得很白,不就是不,没商量的余地。

    “你”倪震东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爷孙俩别再吵了!”舒苹清亮的声音窜了起来。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倪照冷冷的瞥她一眼。

    “谁说她没有!我赋予她说话的权利,她就代表我!”倪震东愤声喊着。

    “小苹,加油!”倪潋滟看老父与儿子争吵心急死了,现在看到舒苹挺身而出,便把满怀的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倪先生,你会如此激烈抵抗,想必是因为我们两人之前产生的误会,为了让你相信我的真诚,可否愿意和我私下谈个几分钟?”舒苹慢慢走向他。

    瞧她笑得有多虚伪。“我不想跟你谈。”

    她站到他面前,挑衅的轻语道:“不敢?”

    “很低级的激将法。”倪照沉声的讽笑。

    “像你这种角色用不着太高明的段数,倪照。”舒苹微笑的冷哼。

    妈的,这女人哪里来的本事,为什么她总是三言两语就激得他想杀人?倪照冰冷的瞳眸冒着两簇熊熊的怒火,像是自焚,又像能把她吞噬。

    “好,我就看你能说出什么屁东西。”倪照咬牙切齿的说。

    舒苹跟着他走进他个人的工作室。

    哗!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整体的日式设计,和风熏然,朴实古意的装潢予人清幽之感,而现代化的家电用品各有巧妙的摆置其中,古典与现代完全融为一体,令人忍不住赞叹设计者的巧思,更让人有流连徘徊的欲望。

    哪像她的房间,一张书桌兼电脑桌,一个小书柜和衣橱,再加上一张单人床及梳妆台,五坪大的房间连走道都快没有了,而这个纨nd031子弟单单一个工作室就能容下十多个人开party,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吧!

    真是人比人会气死人。舒苹愈看愈心理不平衡。

    “看够了没?”他杵在她面前,以先天傲人的挺拔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反正以后多得是时间让我看。”舒苹瞪了他一眼,心里极端愤慨,为什么这么舒适的一个地方是他这只大沙猪的窝?

    倪照冷笑,看来她比倪潋滟还恬不知耻。“你以为我会让你赖在这里不走?”

    “倪照,你害我丢了工作,你知不知道我好恨你。”她脚尖一蹬,一屁股坐在他的设计桌上。

    “知道,”他眉微皱,伸手想把她揪下来。“但是,我不在乎。”

    舒苹身子利落一转,小腿肚“很不小心”的踢到一旁的高脚桌,高脚桌上插着虎头兰的花瓶则“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倾向设计桌,然后,水洒了出来,花倒了出来

    “他妈的!”倪照暴跳如雷的大吼。她迅速跳下设计桌,检视窄裙。“还好,差点连裙子都湿了。”

    他急忙抢救因水泛滥狼藉的东西,发现他花了将近一个礼拜的心血全泡汤了!

    “不会吧?”舒苹睁大眼。“这样就全湿啦!”

    “我下个礼拜要赶赴东京冬装的走秀”他胸膛剧烈的起伏,头一回被女人气得没办法把话说完。

    “冬装?”她一脸大惑不解。“现在才刚到夏天没多久,天气还这么热,你就要开始烦恼冬天的衣服啦!”

    “舒苹,我知道你精得很,你再给我装傻试试看!”倪照眼里充斥着杀人的红光。

    “你好像想乱刀砍死我泄愤。”舒苹隔着设计桌与他对峙。

    倪照手里捏着湿淋淋的图稿,俊脸上的凶恶之气暴露无遗。

    “想对付我就让我留下来呀!”眼睛瞪那么大干么?再瞪眼珠子就掉下来啦!舒苹丝毫不闪躲他夹带千万支冷箭的目光。

    “你来就是想报仇?”他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他怎么突然笑得像只鬼?“你摆了我一道,我不甘心,我也要搞得你鸡犬不宁。”她很坦白的说。

    “整人者人恒整之。”他说话的声音像自北极冰山发出般冷冽。

    “我才不怕。”她是替天行道,有什么好怕的。“你要是怕就算了。”

    “我会怕你?”他眯起眼。“我正在想要用什么法子来整你,没想到你这么迫不及待的送上门来赴死。”

    “倪照,就让我们来过过招吧!”

    “我就不信你有何能耐。”他要为这些湿得不忍卒睹的设计稿复仇。

    “呵!”报复的火焰也在她瞳中烧得红亮。

    “小苹,要不要我帮忙?”孙云云看着好友从刚才跪到现在,一下拿吹风机,一下拿熨斗,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不用啦!你只管帮我把皮箱里的衣服挂进衣橱就好了。”舒苹跪着面向阳台,捶了捶发酸的腰脊。

    倪辙垮着一张脸,抱了一个大纸箱进来。

    “谢啦!倪辙。”舒苹望了他一眼,又低头专心自己手边的工作。

    “我为什么要帮你搬东西?”倪辙不满的问。

    “因为我是你未来老婆的好朋友。”她说得理所当然。

    “干我什么事?那是你和云云的关系,你又不是我的谁。”他要娶的是孙云云,又不是她。

    “辙!”孙云云噘着嘴娇嗔道。“举手之劳,你帮帮小苹又会怎么样?”

    看到女友微愠的瞪着他,倪辙不得不收敛气焰。“她为什么不叫她男朋友帮忙?

    “我男朋友要是有空,哪用得着你。”舒苹瞥了他一眼,倪家的男人就是这么小气,帮女性同胞服务一下好像就会要了他们的命。

    “学长正忙着写毕业论文。”孙云云将她的衣服一件件挂进衣橱。

    “我这样帮你搬东西,被我那两个哥哥看扁了!”连他自己也觉得窝囊。

    舒苹手里拿着吹风机轰隆隆的吹着。“你那两个哥哥冥顽不灵,你管他们怎么看你。”

    他走过去,伸长脚勾掉吹风机的插头。

    “干么啦?”舒苹抬头望向他。

    “不准你说我哥的坏话。”

    “你几岁啦?”她翻了个白眼。“你应该大到有是非观念,就你们这群世界级沙猪可以说女人的不是,我们连口头抱怨一下都不行。”

    “对嘛!”孙云云停止了手边的工作,坐在床沿。“每次和你那两个哥哥聚餐,他们连正眼都不愿瞧我一眼,等不得已非跟我打声招呼时,那鄙视的眼神、不屑的口吻就活像我是一只蟑螂还是老鼠。”

    “哪哪有。”倪辙坐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肩安慰道。

    “哪没有。”孙云云如泣如诉。“像刚刚我拖着小苹的皮箱进门,倪照连看也不看我一眼,冷笑两声就走开;倪镜更讨厌,轻蔑的瞥了我一眼不说,还挖苦我一句:好闲啊!”“他们他们的个性本来就这样。”看到女友眼里泛着闪闪的泪光,他一颗心都被拧疼了。“你不要理他们就好了嘛!”

    “我哪里敢理他们,我连吭都没吭半声。”孙云云委屈的语带哽咽。

    “喂”倪辙伸长手在舒苹眼前挥了挥。“想想办法。”女友一哭他就没辙。

    “你刚刚还为了你那两个哥哥训我。”这下舒苹倒了起来。

    “对不起行不行?”这女人!

    “行!倪家四少爷都亲口道歉,我哪敢拿乔。”舒苹拍拍好友的肩“云云,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

    “真的?”孙云云立即破涕为笑。

    “包在我身上。”

    倪辙惴惴不安的瞧着女友,没想到云云看起来柔弱乖巧,原来也会记恨,也会算计人。

    倪镜一接到倪潋滟打电话向他报告的好消息,当下放下客户和工作,飞车来到倪照宅所。

    “你真的让她搬进来?”倪镜在他的工作室绕来绕去。

    “她要来送死,我挡着她干么?”倪照优闲的躺在榻榻米上。

    “我看死的人会是你,”倪镜重重的坐在他身旁。“你忘了孙云云是怎么被老娘送进辙的出版社?”

    “那又怎样?”倪照懒懒的翻了个身,不以为然。

    “怎样?!”倪镜快被他的从容激得发狂。“我等着看你被老娘耍得团团转。”

    “你认为我会步上隽和辙的后尘,看上倪潋滟挑的女人?”好笑!

    “我告诉你,现在你脸上嘲笑的表情,我在隽的脸上看过;你嘴里不信邪的话,我也曾经从辙的嘴里听过,当初他们两个多倔、多信誓旦旦,结果咧!”倪镜语声振振有力。“结果他们还不是全栽在倪潋滟手上!”

    “镜,对我有信心好吗?”倪照拍拍他的肩,希望他不要太激动。

    “我给过那两个家伙无比的信心,但是,最后我得到什么?是痛心!”妈的,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

    “镜,放心,我是你最后一名战友,不会背弃你的。”倪镜明白他的激动从何而来。

    “是吗?”倪镜直勾勾瞪着他。“我看你敌不过倪潋滟那只老狐狸。”她赢太多次了。

    “事实胜于雄辩,我会证明给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