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夫子万岁 > 第八章

第八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辟至宝在官家大厅正中站定,双手扠在腰上。

    那成视邴雅的五官,那卓然挺拔的身形,还有那深沉内敛的眼神,在在蕴藏着无比的力量。

    他有种如山岳般沉稳的气势,一种可以容人托付一世的稳重气质。

    难得他虽出自于一个女人国似的家庭,拥有十一个姐姐,八位娘亲,却没有半点不属于男人的气质。

    阳光透过窗,洒在他身上,带出了一种轩昂如天神般的霸势,这样的人,除非是瞎子才会说他生了病。

    而此刻坐在厅上的郭虹珠、官应熊及众多女眷、姑爷、仆役、园丁等等,大家都没瞎,所以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真的是

    天降奇迹了。

    辟应熊红了眼,众女眷颤唇咬手缉,过半的人若非目中噙泪就是满怀感恩,只有一个人没有,那就是悄悄地站在角落的季雅。

    她站在角落里,时时不安抬眸,担心官至宝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她在心底嗔怨,怨的是包袱还没偷回,怨的是他明明已经听她说明了一切,也知道了两人动情的原因有多么荒谬无稽,却还是一意孤行,不但不让她走,还将她带入眼前如此尴尬的场面里。

    “人都来齐了吗?”官至宝巡视了一圈,点点头“好,如果都来齐了,那么我就要当众宣布事情了。”

    “是要宣布迎娶的事了吗?”

    出声问的是官家大小姐官招弟,只见她笑靥如花,手绢直摇,还故意朝郭虹珠促狭地眨了眨眼睛。

    “瞧!就说柔情攻势有效吧?虹珠一出马,奇迹就发生了。”

    冰虹珠臊红脸,不依地扭了扭纤腰。

    “大姐,您快别笑话人家了啦!”

    “此时不笑,更待何时?”笑得更大声的是官家二小姐。“等你当了新媳妇儿,咱们可有一段时间不能欺负你了呢!”

    “就是说嘛!要笑就得快,要欺负呀也得趁现在!”

    说是这么说啦,但这些未来大姑早已将郭虹珠视做了弟媳,看做自己人了,疼宠入心,谁还当真舍得欺负?

    底下取笑纷纷,一个接着一个,但官盼弟却从弟弟的表情中嗅出了不对劲,她伸出掌,阻止了众议。

    “够了,先听听十二要说些什么吧。”

    “是呀!”官应熊慈笑地点头“就让十二先说说他大病初愈后的感想,以及对于大家努力为他治病的感激吧。”

    辟家内务多半是娘子军在决定事情的,官应熊向来鲜少吭气,可今儿个他实在是太开心了。

    辟至宝先瞧了眼父亲才缓缓地开口“首先我要说的是,没有蛮童症,我根本就没有生病。”

    此话一出,哗声四起。

    同样是站在角落的乔东风轻咳讪笑,他别过俊脸,将视线投向挂在墙上的骏马图,佯装没有看见那些向他投射过来的质问眼神。

    “别怪东风”

    辟至宝的话再度将众人视线拉回来。

    “是我拜托他来帮我的,还有四喜”此话一出,他身边的侍童跟着垂首。“也是我逼他陪我一块演戏的。”

    “为什么?”

    首先回神的是官盼弟,玉眉颦锁,对于么弟如此折煞人的恶作剧无法苟同。

    “十二,你明明知道咱们官家个个拿你当宝,你向来懂事,又懂得体贴人的,怎么会”

    “因为她!”

    辟至宝将视线转投给郭虹珠,目光坦直。

    “我曾多次向娘亲及姐姐们提起,说想设法退了这门亲事的,但你们却怎么都不许,而当时的我”

    看见郭虹珠变得惨白的小脸,他不禁心中生愧,停了一下才开口。

    “一来是不想由我这边出口,怕伤害了郭姑娘,二来是忌惮着相府的权势,怕退婚会惹恼了郭相爷,损及官家日后的商脉及生意,所以我只得诈病,想藉此解除婚约,却没想到你们只是和郭家延了婚期,就是不肯放弃”

    辟家五娘,亦即官至宝的亲生母亲由人群中跳出,迎面给了儿子一个耳光,表情冷冽及愤怒。

    啪地一声,整座厅子都安静了下来,因为官至宝打小到大,人人捧在手心,加上他向来听话懂事,打小就是人见人爱,别说是当众被掴了,就是被大声骂过或是打打手心,都不曾有过。

    “别再说了!亏你自小饱读诗书、知书达礼、听话懂事,今天你当众说这些”五娘将担心的目光投向那苍白着脸、微颤着身体的郭虹珠“是想逼死她吗?”

    “娘,对不起!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辟至宝无悔地承受那记巴掌,神情仍是无悔。

    “还有虹珠,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是因为不能害了我们,我对你始终只有像妹子一样的感情,这句话我三年前就该说了,却因顾忌太多,一年拖过一年,我承认我贪心,为商者的贪心,既想圆满解决,又想维系与你父亲之间的良好关系,甚至还想着用诈病的方式,来让你对我主动放弃,却没想到你对我真的很好,是我没有福气”

    荒谬!

    角落里的季雅闻言垂下视线,将原是给官至宝的怜悯及心疼,转给了郭虹珠。

    因为他这些话,几乎就和当初洛伯虎要求分手时说的一样。

    此时郭虹珠的心情,她能够了解,而也因为了解,所以她更加不能原谅自己了。

    都是她的错,害得虹珠也和她当初一样,尝到了如此的椎心之痛,都是她!

    “我不要对不起!”

    冰虹珠站起身,甩去了那乍然被伤害时所流露出的荏弱表情,重拾往日的骄气。

    “我只要知道原因,既然之前你都可以隐忍下来了,那为什么现在你不能为了我、为了你的家人继续忍下去?”也许可以弄假成真,只要她不放弃,那么总有一天他会被她感动,继而爱上她的!

    就算他要继续装痴扮傻当个蛮童,她也愿意等待的。

    因为要有等待,才能有希望哪!

    但现在他如此绝情地当众要求毁婚,叫她怎能接受?天知道,她用了三年的时光成长、学习,为的就是想要当他的妻子呀!

    “之前可以忍是因为那时候我心中还没有人,但现在不同了,我已经爱上一个人了,我不想让她再陪我继续演这种荒谬的戏了。”

    此话一出,哗音再响,官至宝恍若未闻,只是坦然地将视线转向那头低垂得几乎要黏到地上的季雅。

    “那个人,就是我的夫子!”

    尖叫声此起彼落,甚至还有人晕了,突然一道红影闪过,是双手紧捂着小脸,哭奔着出厅的郭虹珠。

    听见声音,乔东风将游移在墙上的视线收回,皱皱眉头追了出去。

    顿时,一群女人忙着帮晕了的人掐人中、握掌心、捏鼻头,当然也没忘了顺道将怨恨的目光,射向那引起这场騒动的罪魁祸首。

    “该死!”有人咬牙切齿,恶骂出声“珠珠说得没错,蛮童症不算啥,恋夫症才是真的致命,是咱们瞎了狗眼,引狼入室”

    “本事真好!一点也瞧不出来,顶着一副乖巧文静的外表,骨子里却是个荡妇淫娃,肯定是眼红咱们官家的产业,所以想尽办法混了进来”

    我不是!

    我不是的!

    我也不想的,我们的动心只是中了蛊而已,我也是受害者的,我不要爱了,我不要喜欢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季雅缩身捂耳不想听,但那些恶毒的宇句,却彷佛自有意识地,从四面八方硬是钻进了她的耳里。

    辟至宝试图用眼神吓阻这些伤人的话语,却因女人太多,压得住东压不住西,管得住前就管不住后。

    至于官盼弟,她原可开口让大家都安静下来的,但她没有,她睁着一双冷瞳,瞧热闹似地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哼!她也想骂,但不消她费力,自然有人会帮她出气。

    “还什么夫子呢?我呸!假道学,天底下有哪个夫子会不要脸地去勾引自己的学生的”

    “亏虹珠还认她当义姐呢,这个单纯的丫头,掏心挖肺送给了一个禽兽”

    “这种弟媳妇,就算打死我,我也不要!”

    “我也不要!我不要这种一肚子坏水的亲戚,虚伪嗯心”

    “够了!你们不要,我也不要了!”

    轰雷一记,沉吼一声。

    辟至宝大步跨出人群,他走到季雅身边,将只会死命地闭眼捂耳咬唇微颤着的季雅抱进怀里。

    被了,她受够了,而他也是!

    抱着季雅,他转身面对着所有家人。

    “我今天会说这些就是为了不想再委屈她,让我们爱得正大光明,但如果要让你们接受我们的相爱是如此困难的事情,那么我只好放弃,放弃你们!也放弃这个家!”

    不再言语,官至宝大步地跨出了大厅。

    “至宝!”

    追出来的是官盼弟,临出门前还没忘了叫人去看着父亲,怕他气坏了身子。

    “你不要再胡闹了!你应该明白在这个家里,你扛在肩上那与生俱来的责任。”

    辟至宝没有回头,嗓音有些疲惫。

    “七姐,我没有胡闹,也很清楚自己的责任,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会宁可装病而不愿意和大家当面决裂,我整日顾忌着你们的心情,但我的呢?可有人考虑过了?还是说”

    他冷嗤一声。

    “这事又得靠开会举手表决来做决议?决议是死的,人心是活的,你又怎能妄想用一个死的决议来左右一个活人的心?够了,七姐,我是认真的,只是大家不认可而已,既然达不成共识,那么我也只有离去了。”

    话声甫落,官至宝快步离去,很快就消失在官盼弟微愕的眸子里了。

    ----

    下雨了,雨点打在车篷上的声音滴滴答答,有些吵。

    辟至宝先掀帘吩咐坐在前头,戴着雨笠的马车夫将速度放慢,再将视线转回来。

    他投向的是那始终安静,目光直盯着窗外,瞳子无神的女子。

    她已经这么安静地过了十来天了,从那天他抱着她离开官家开始,她就不再出声,也不再看他了。

    离去之前,他带她到她屋里收拾行囊,她什么也没拿,只将桌上一只木匣紧揣在怀里。

    --他无声地盯着她的动作。

    在她跟他说的故事里,那个东西叫做“偷心木盒”里头有本“偷心手札”因为她在里头写下了他的名字九百九十九次,所以他才会没考虑身分、没考虑家人、没考虑他的未婚妻,而疯狂地爱上了她的。

    真的只是这样子而已吗?

    他至今无法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也看不到自己的优点及美丽,所以才会打死也不愿意相信,不愿意相信他的话,不愿意相信就算没了这该死的玩意儿,他还是会爱上她的。

    辟至宝阴沉着视线,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证明,其实若真是中了蛊,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就如同他在官家是个至宝一样,她在他心里,也是的。

    他不曾爱过郭虹珠,所以她并没有对不起郭虹珠。

    他不曾爱过任何一个女人,所以并不是她偷了他的心,是他愿意给她的。

    见她始终不说话他也不勉强,知道那场“大堂会审”重伤了她。

    在做出那件事之前,他不是没盘算过这样的结局,但为了两人的将来,他一定得去做。

    尤其是和郭虹珠的婚期愈来愈近,他虽然可以带着季雅私奔,但他又厌恶这样的懦夫行为。

    而且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她只会被人在背后诋毁得更加不堪而已。

    所以他还是硬着头皮做了,为了她和家人公开决裂,但如今看来,不单是家人不肯原谅他,她也是的。

    离开官家后,他先带她去买些换洗衣物,再到钱庄兑了现银,他用的是多年下来揽的私蓄,离开官家他不怕,因为相信自己有本事,可以养活她和自己,甚至是他们未来的儿女。

    至于下一步他还没想好,或许是先和东风到关外去做点马匹买卖生意吧,反正他自恃有头脑有气力,再创生机不难。

    是的,不难。

    但他眼前已经碰到一个大难题了,那个大难题就在她身上,她看来与他毫无共识,原先她就已经口口声声说要离开他了,但他只当那是因为旁人的压力所导致,但现在没有官家人、也没有郭虹珠挡在他们中间了,她求去的心却依然。

    她那遇事则躲,遇难则闪避的坏毛病,似乎变本加厉。

    自知力不及他,逃不走、跑不掉,于是她用了消极的抗议--

    她不跟他说话,也不再看他了。

    之前他的“蛮童症”是假的,但此时她的“不语症”却是真的了。

    就在他思索之际,一道惊雷打下,他看见她不自觉地瑟缩身体的反应,忍不住将身子挪近并温柔启口。

    “你会怕吗?”

    他移近,她缩退,官至宝叹口气,知道在她眼里,他比雷声还要吓人。

    “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才肯跟我说话?”他无奈地看着她,缓缓又加了一句:“夫子!”

    这两个字才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看见她将头埋在膝上,双手捂耳,用力摇头的反应。

    她终于肯出声了,但是她发出的是尖叫,一边抱头一边歇斯底里地摇头尖叫。

    “不是!不是!我不是夫子!我不是夫子,我是个坏人!我是个小贼!我是个小贼,一个会偷东西的小贼爹总说做人要有骨气,我做错了,做错了,让爹在九泉之下蒙盖了,还有虹珠对我那么好,我却害她哭了”

    季雅一边尖叫,一边握拳敲头,敲得用力,敲得使劲。

    “够了!”官至宝连忙制止她,将她搂进怀里,再将那意图伤害自己的小手箝制在身后。“我说够了!”

    “不够不够”季雅一边摇头,一边在他怀中低低啜泣。“根本不够的全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亏你家人那么信任我,我却偷走了官家的至宝害你爹娘和姐姐们都伤心、都对我失望了我是个贼我是个坏人”

    “不要再把所有的错揽在自己身上了!”官至宝怒吼出声,感觉自己也快要像她一样,被逼疯了。

    冷静!冷静!他告诉自己。

    深吸口气后,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将下巴搁在她头顶,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和她一样的痛苦。

    “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会不再责怪自己?才会肯放过自己?才会愿意重新开朗起来?”

    听见这话,季雅在他怀里僵愣了好一会儿,好半晌后,她那因着痛哭过而沙哑的嗓音幽幽从他怀中响起“我说了,你就听?”

    他闭上眼睛,无奈点头“好,你说了,我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