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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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降临在首善之都,半山上的大别墅今晚车水马龙,彷佛车展一般,各式昂贵跑车、礼车纷纷出现在这里。

    进入屋内,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衣香鬓影,冠盖云集,政商名流齐聚一堂,杯觥交错、笑语喧哗,热闹非凡。

    今晚是某位大人物的八十岁大寿晚宴。

    今天能拿到这张邀请卡、踏进这扇大门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也因此,在这权力圈子里,每个人无不使出浑身解数,要不就是趁机建立人脉、拉拢关系,要不就是在大家面前展现实力。

    对于这种台面下的暗涛汹涌,台面上的寿宴主角也毫不在意地表示“能被利用就是权力的证明。”

    只是大人物嘴里讲得豪爽,但这扇门实在不好进,来客不是政商界闻人,就是和主人私交匪浅。

    今晚列席的关本律就属于前者,而温焕光则属于后者。

    若不是因为父执辈的三代世交关系,自己又是对方的法律顾问,温焕光可是一点也不想来。

    他的不耐太明显,敏感如关本律自然也察觉到了。

    “胜太证券家的千金对你很有兴趣。”关本律开口试探。

    “是吗?”温焕光眉也不挑,压根不记得那是哪位小姐。

    今晚的温焕光一袭深色西装礼服,将原本修长的身材熨衬得更加挺拔,英俊儒雅的外型自然是众家女子目光注视的焦点,眉宇间那点不耐让他在众人谈笑风生的宴会里更显得孤傲神秘、卓尔不凡。

    只可惜他本人对这些注意力丝毫不放在心上。

    “我等下跟葛老打声招呼,要先走。”

    “先走?”关本律嗤笑。“你应该听说过有多少人为了踏进这扇门,半年前就在请托关系拿邀请卡,你居然进来没半个小时就想走人?”

    “不然?多拿几张名片做生意吗?”温焕光不以为然。

    “怎么?最近心情不好吗?”关本律倒是鲜少见识到他这种情绪,稀奇地扬起眉。

    “工作忙。”

    一听就是敷衍到极点的答案,温焕光讲得脸不红气不喘,只是心情因为好友的关切而蒙上一层闷意。

    已经一个月了。

    一个月没有见到她了。

    从那天在电梯里说了那句话之后,她隔天就把钥匙放在信封塞进他的信箱,只字片语也没有,就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了。

    几天后,他趁田沐华来电道谢时“顺便”问了一下路荷夜,才知道她在那之后便离职了。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离职?那女人不是对田沐华百般爱慕?为什么约了会之后反而离开杂志社?

    还有另一件怪事,为什么明明住在同一栋大厦,他再怎么处心积虑却都没再碰过她?

    难道他跟她就是这样而已了吗?

    这个想法让他的胸口窒闷疼痛。

    “她来了。”

    听见好友没头没脑的发言,温焕光才从思绪中回神,循着关本律的视线看去,

    一个在脑海里千回百转的娇艳身影跃入眼帘,他不禁微微一僵。

    “她来了。”他不可置信地低声重复,嗓音里多了一份难掩的惊讶。

    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黑眸定定落在远方那张甜蜜粉嫩的小脸上,一时之间居然难以移开视线。

    今晚的路荷夜,穿着一袭简单却不失高雅的浅香槟色晚礼服,柔和映肤的底色将她原本白皙的肌肤衬得更加赛雪,流利的剪裁将她玲珑的曲线以性感不失天真的方式展现出来。

    此刻的她,正仰着小脸跟身旁伴她而来的男伴朱慎朗说话,表情似乎不太开心,朱慎朗则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甚至过火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才见小脸上笑逐颜开。

    看着两人密切的互动,温焕光的表情更加阴郁。

    难道这就是她离开杂志社的原因?有了新对象?

    “那个小女生,”关本律从温焕光的眼神轻易猜到好友近日情绪始终低落的原因。“最近很红。”

    “很红?”温焕光这才发现大厅里的确有不少男人的眼光黏在她身上。

    “社交名媛啊!”必本律知道好友平常不太接触社交圈,一点也不介意贡献所知。

    “最近出席的几个酒会都碰到她过,询问度高到连我都被问过好几次,好几个企业家第三代已经有动作了。”

    随着关本律的说词,温焕光墨浓的剑眉不自觉越蹙越紧。

    社交名媛?!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过去打声招呼吧!”

    总不好一整晚都这样紧盯着人家吧?关本律对好友的失控感到意外,该不会上次真被他说中,他玩过头了吧?

    无论如何,过去确认一下总是好的。

    “走吧!”

    ----

    路荷夜觉得自己紧张得快窒息了。

    车子一路往灯火辉煌的别墅驶入,离目的地越近,她的情绪就越紧绷。

    “放轻松点,你已经练习了一个月,不要担心。”朱慎朗轻声安慰着。

    “那不一样”她涩涩地说。

    从点头要听慎朗哥哥的安排那刻起,她的生活便起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她正式以达飞集团狄家养女的身分进入社交圈,由表哥或慎朗哥哥带她出入各种酒会、宴会。

    谤据朱慎朗的说法是,温焕光这辈子从来没有追女人的纪录,条件太好的关系,向来都是女人向他示爱的多,所以一定要逼他主动,才能确认他是真心的,而且自己追来的也比较会珍惜。

    慎朗哥哥似乎非常谨慎在处理这件事情,他说因为暂时先瞒着所有人,连表哥都以为她只是想交男朋友才进社交圈,所以他身为唯一知情的人,更要确认温焕光的真心。

    “别紧张了,今天你只需要美美的站在那里,之前认识的朋友过来打招呼时,表现得开开心心的就可以了。”

    抵达别墅,朱慎朗挽着她进大厅,甫一亮相就引来不少注意力,不管是前来跟朱慎朗打招呼的或是来亲近路荷夜的,一时之间人多得让他们无暇分身。

    直到偷得一点喘息的空间,路荷夜才有机会注意到大厅另一角那个熟悉俊挺的身影。

    只是一眼,就让她脸颊发烫、心跳急促。

    “我看到他了,怎么办?好紧张噢。”

    朱慎朗看向她所说的方向,正巧看见他们也往这个方向看来。

    好机会。

    “笑一笑,勇敢一点,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朱慎朗俯身低声在路荷夜耳畔提醒,还刻意伸手亲昵地摸摸她的脸颊。“好了,我们继续我们的活动。”

    他一转身,领着她加入新的谈话圈。

    “路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慎朗,今天会场大概就属你的女伴最抢眼了。”

    几个单身青年才俊,不管新识旧交,全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甜美清新的年轻女孩身上。

    路荷夜有种天真干净的气质,看起来乖乖的,笑起来甜甜的,应对得体却又不如老练的社交名媛一样手段油腻,说话的时候一双灿亮的黑眸很认真的看着对方,让人忍不住心都融化了。

    尤其小道消息指出,近日她进出社交场合频繁的原因是家人要替从没谈过恋爱的她找对象,他们这些单身汉莫不前仆后继地想试试是否有机会。

    众人正谈得热烈,有人眼尖的瞧见关本律跟温焕光朝这端走来,惊讶的收了声。

    好戏上场了。

    “这么漂亮的女伴,哪里借来的?”

    必本律一走近脸上就扬起笑,彷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般热切,只是笑里藏刀的意味谁都明白。

    “你呢?怎么没借到?还是改带男伴了?”

    朱慎朗回嘴一点也不含糊,自然也没忘记今晚的目的并不是要和宿敌对阵,他将话题拉回路荷夜身上。

    “顺便介绍三位认识,这是我今晚的女伴路荷夜小姐。小夜,来,这位是最近的政界大红人关本律,上政论节目跟走自家厨房一样,你家只要有电视应该就看过;另一位你应该很熟了,吃人不吐骨头的温焕光律师。”

    “关先生、温先生您们好。”

    他来了。路荷夜感觉到来自温焕光的逼人凝视,今晚的他性感得让人脸红心跳,她努力镇定,压抑着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的紧张,扯开笑容,伸手跟两人交握。

    “我们见过几次了,路小姐。”

    必本律回握放开后,她的小手伸向温焕光。

    她的手是不是有点发抖?她不太确定,可是当温焕光冰冷有力的手掌包覆住她的手时,一阵酸麻从掌心窜入身体。她猜,温焕光应该感觉到了她的震动,于是有些狼狈地想抽回手掩盖异样的感觉,可是他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力道坚定得让她难以挣脱。

    这手,握得太久,已经超过一般社交礼仪应有的范围。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举动让周遭的气温骤然升高,温焕光毫不掩饰自己投向眼前可人儿的赤裸冰冷凝视,让气氛紧绷起来。

    原本以为会是a党重要文胆朱慎朗跟b党高层幕僚关本律正面交锋的刺激场面,突然变成新社交名媛跟业界年轻名律师的暧昧八卦场景,众人莫不被挑起了好奇心。

    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情史吗?

    “温律师啊!你再握久一点,干脆我们小夜就让你牵走算了。”

    朱慎朗依然是谈笑风生,他一面伸手轻轻扣住路荷夜的手腕,技巧地拉回她的手。

    温焕光手是放了,但阴沉无表情的俊脸并没有因为朱慎朗试图缓和气氛的调侃而有任何软化。

    “慎朗哥哥,没关系,我跟温律师曾经有过几面之缘,可能温律师贵人多忘事,刚刚是在回想我们到底在哪里见过吧?所以才会闪神了。”

    路荷夜开口缓和气氛,脸上仍挂着甜甜笑意,表面上好像是在替温焕光解围,知情的三个人却察觉出这微妙的转变。

    “我最近突然认识了太多新朋友,连我自己也常会这样。”

    很好,不管小夜是怎么克服的,不过她办到了。朱慎朗感觉到挽着他手臂的小手尽管此刻捏得死紧,脸上却笑靥如花,心里很是欣慰。

    “几面之缘?路小姐客气了,整整一个月天天来我家报到,我怎么敢忘记?”温焕光对于她的转变,只是微微一挑眉,冷唇轻描淡写吐出令人不得不做暧昧联想的话语。

    “没办法,以前在杂志社工作,跟温律师这种大忙人做专访,自己就必须辛苦点,幸好我跟表哥就住在你家楼下,方便不少呢!”路荷夜一点也没有吃亏,还是甜甜地回了话。

    “对啊,要不是看小夜工作这么辛苦,那位狄大少也不会心疼得一直催我替他小表妹找对象。”见机不可失,朱慎朗跟着火上加油。

    “路小姐这么漂亮,早已经很多人在排队了。”一旁对佳人有兴趣的商益建筑小开当仁不让,幽默地开口“我很早就报名了喔!路小姐。”

    “还是发个号码牌吧!我上回说请路小姐吃饭,到现在还没机会请到呢!”胜太证券的公子也不落人后地表达赞赏之意。

    听着这群富家子弟你一言我一语的追求话语,路荷夜唇边始终扬着暖甜笑意,看得一旁温焕光的脸色益发铁青。

    终于再也隐忍不住满腔怒火,他冷不防伸手拉住她,转身就要走。

    “温焕光你做什么?”他突兀的举动引来路荷夜的轻声惊呼。“抱歉,失陪。”温焕光转头向众人抛下一句话,毫不解释地拉着她大步离去。

    “温律师”众人见素来以冷静理智闻名的温大律师做出这等出格行径,一时无法反应。

    “不用担心,小俩口说几句话不会有什么大碍。”尽管关本律不算明白细节,不过帮好友断后这件事只是举手之劳。

    视线对上朱慎朗,他很明白,对手跟他,难得的这次心思一致了。

    ----

    半山腰满天星华的夜晚,不逊于室内的金碧辉煌。

    蝉声唧衔,空气里有种只属于夜晚的静谧清爽。

    一路被拉出大厅后,路荷夜不发一言,闷声不吭。

    她生气了。

    她一直到刚刚才突然明白慎朗哥哥要她表现出不在乎他的原因,因为这个男人实在太优秀,太习惯于被女人奉承。

    一个月前,明明就是他莫名其妙要赶她离开他的生活,现在却又强势要介入她的生命,对他来说,好像多表现出一点在乎跟情意,就是对她施舍的恩惠似的。

    她不要这样,就算那天只是他一时嫉妒赌气说的话,她也不要。

    她不是很聪明的人,别人讲什么,她不能像慎朗哥哥那样可以轻易辨识出对方的动机,她不聪明,她也不想努力聪明。

    那次在海边,当她第一次意识到他嘴硬心软的个性时,她是很甜蜜、很高兴没错,可是如果要那样才能明白到他的体贴的话,真是太辛苦了。

    当他嘴硬的时候,所讲的话总是会让她觉得受伤,然后在难过的情绪里辗转猜测他的用意,最后还不见得能真正察觉到他的心情。

    这不是她要的爱情。

    她很喜欢温焕光没错,这一个月来,她几乎天天反复看着那些采访拍的照片,她很想念他,每次去酒会的时候,她都认真偷偷注意着,期待他突然出现。

    可是,她希望她的喜欢能被珍惜,而不是被左右。

    “如果没有话要说,我进去了。”路荷夜不能否认自己仍在心跳、仍在颤抖,但她已经很努力维持表面平静了。

    只可惜,她的努力成效不彰。

    当她鼓起勇气准备转身离开时,强健有力的臂膀一把拉回她,让着力不稳的她跌入他的怀中,他伸掌扣端起她的下巴,强硬地逼视她拉回始终游离的视线。

    他不说话,阴沉静定凝视她的黑眸,在黑夜里有一种邪魅的诱惑力。

    两人贴靠的紧密让一种性感的热度直线上升,被迫迎视着他的路荷夜,被他阳刚霸气的气势逼迫得几乎呼吸困难,瞳眸里满满的,只有他。

    他要吻她,她知道。

    俊脸俯下时,她闭起了双眼,感受到他的唇压上她的,先是轻柔试探般地轻吻,突然间转而霸道浓烈,舌尖撬开她的唇齿,强硬地探入她细滑柔嫩的口中,蛮横的翻搅吮吻她的丁香小舌。

    她受惊地稍稍退缩,却不被容许,只觉腰际一紧,整个人半悬空地被搂向他,浑圆柔嫩的曲线紧紧依附着他坚硬的胸膛,当他的手掌触及晚礼服背部镂空裸露出的雪白柔嫩肌肤时,充满占有欲的吻中夹杂了更多妒火和怒意,他几乎是惩罚性地在撷取她的气息。

    火热的温度让路荷夜双腿发软,令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地伸臂环住了他的颈项,忍不住轻轻发出了像猫咪一样的娇软呻吟。

    那撩人的细嫩声音让温焕光从激情中回神,他发现自己若再继续这样下去,恐怕会发生不可收拾的事情。

    他挪开唇,低眸看着怀中被吻得红唇微肿、眸光迷蒙、轻喘着的人儿,心里突然生起一种纯男性的满足感。

    “是我贵人多忘事,所以忘了你吗?路小姐。”

    他稍松了手劲,修长的手指滑过她嫩红的脸颊、诱人的红唇,略扬飞眉,低声逗弄着她。

    “放开我。”从激情中逐渐回神的路荷夜气呼呼地瞪着他,只是软软的声音颤抖得太厉害,没有威胁性。

    “为什么辞掉杂志社的工作?”他依言放开她。“不再喜欢你那个学长了吗?”

    他的口吻难掩醋意,怎么也无法忘记她曾为另一个男人哭泣的事实。

    沉住气,激动的时候不要回答任何问题。路荷夜谨记着慎朗哥哥给她的教导,慢慢平缓了气息,抬头看着他令人怦然心动的俊美脸庞。

    慎朗哥哥说,这个男人是喜欢你的,只是不知道有多喜欢,如果他喜欢你的程度就像他喜欢其他女人一样的话,那你推开他以后,他会不在乎的走掉。如果他比想象中更喜欢你,以他的个性,他会去追你。

    所以,推开他。

    她握紧了手,明眸灿亮地瞅着他,终于下定决心。

    不管她在这个月里有多么想念他,现在都只能这么做。

    看着他,她以最不在乎、最冰冷的语调说出了这辈子最勇敢的一句话--

    “采访跟合约早就结束了,温先生,我的事不劳您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