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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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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家西院

    明明坐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宫玄靖对眼前所见的一切却觉得很陌生;一张张深色的桌椅,如今都漆上了鲜艳的色彩,原本还称得上低调朴素的厅房,也因为墙壁、角落增添了许多画作、古董,变成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他离开宫家真有这么长的时间吗?长到连自己的家都变了模样?

    爆玄靖困惑的双眼绕了厅房一圈,最后转向坐在自己面前,脸上的表情从睡眼惺忪骤变成晴天霹雳的中年男子身上。

    “叔叔”宫玄靖才一开口,坐在他对面的宫鸣威,就像是被雷劈到似的、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一下。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他已经溺水死掉了吗?”宫鸣威一边发抖一边喃喃自语,偶尔还会抬头瞥一眼看起来很像自己侄子的僵尸。

    “他到底是人是鬼?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叔叔?您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宫玄靖直接起身,朝一脸惊慌的宫鸣威走去,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

    “别过来。”宫鸣威脸色惨白地挥手,不想让宫玄靖靠近,但后者不接受拒绝,大步走到他的面前,弯身直视他的脸。

    “叔叔?你到底怎么了?我是玄靖,我回来了。”宫玄靖一把按住他的肩头,眉头微皱地问:“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是不是病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噗哧一声,宫玄靖回头,就看到坐在椅子上不停晃着两条腿的白霜儿,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似的,笑得十分开心。

    “大哥,这大叔真是你的亲人吗?为什么见了你像见到妖怪一样?”白霜儿歪着头好奇地问。打从他们两人回到宫府后,不管是来开门的仆人,或者是这位大叔,都是这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霜儿别胡说。”宫玄靖轻斥一声,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宫鸣威身上,安抚似地轻拍他的肩头道:“叔叔,这趟远行侄儿确实遇到了许多事,也吃了不少苦头,但现在总算平安回来了,这段日子您过得好吗?”

    爆玄靖的声音充满了自责,无法及时赶回京城,甚至将出了问题的商行扔给叔叔一个人处理,怎么说都是自己不对。

    “你你真的是玄靖?”握住自己肩头的掌心虽然有点冷,但依然带着温度。还有,这人不仅是长相,就连神情、说话的方式,都和他的侄子一模一样。

    “当然,都是我只顾着赶路回家,也没时间梳洗,抱歉让叔叔受到惊吓了。”宫玄靖自嘲道:“不过确实是我。”

    “你你没死?!”像是终于接受了眼前的宫玄靖确实是他本人,宫鸣威突然这么嚷道,但随即觉得这个说法不妥,马上改口道:“咳,叔叔的意思是商行派去探消息的人不是说你失踪,就是说你死了,所以我一直以为你已经遭遇了不测,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爆玄靖想起这阵子好几次濒死的经验,嘴角扬起淡淡的苦笑,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咳咳咳。”

    一阵轻咳打断了叔侄两人的谈话,宫玄靖回过头,这才发觉自己只顾着说话,居然忽略了后头的白霜儿。

    爆玄靖对白霜儿露出歉意的微笑,随即转头对宫鸣威介绍:“这次若不是这位小姑娘的帮忙,我或许连家都回不了,她是白霜儿,我特别邀请她和我一起回来、当我们宫府的贵宾。”

    “是啊!这位大叔不,既然我已经认了宫玄靖作大哥,以后也得喊你一声宫叔叔才对,请多多指教啰!”白霜儿倏地跳下椅子,小脸漾着淡笑,大大方方走到宫鸣威的前面自我介绍。

    爆鸣威一双眼先看看宫玄靖,然后又看看白霜儿,好半晌后才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欢迎、欢迎回来就好、你能回来就好了。”

    爆玄靖露出微笑,十分感动地握住叔叔的手点头道:“是啊!没有什么比回到家更让人觉得放松了。”

    由于夜深了,宫玄靖叔侄两人并没有多聊,就被宫鸣威出声催促早点去休息,有什么话等明早睡醒了再说。

    但正当宫玄靖想带着白霜儿回后头休息的时候,宫鸣威却含糊地说西院正在整修,最后要仆人领着他们到南院的客房休息。

    爆玄靖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多说什么,再加上这阵子忙着赶路、身心十分疲倦,所以也顺从宫鸣威的安排,打算今晚先在客房里住下。

    半个时辰后,他洗去一身尘埃、换回干净的衣物,坐在熟悉的家里,喝一杯刚沏好的热茶,满足的轻吁一口气。

    “大哥。”突然,门外传来了白霜儿的声音。

    爆玄靖微笑起身,一打开门,就看到门外的白霜儿也换上一身桃红色的新裳,她的模样本就生得好,现在换上了绫罗绸缎,看上去更显得娇柔可爱。

    “你完全变了一个人,大哥差点要认不出你了。”宫玄靖笑着赞美。

    “是吗?”衣服对白霜儿来说,就只是用来保暖、蔽体而已,但听见宫玄靖开口称赞,她也忍不住低头多看了几眼。

    “这么晚怎么还不休息?”宫玄靖嘴里虽然这么问,却直接侧过身子让她进入房间。

    一来他心里始终当她是一个小妹妹,二来这段日子他们都是朝夕相处,因此完全没有想到要避嫌。

    白霜儿大方走到桌边坐下,也学宫玄靖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忍不住皱起两道弯眉,十分嫌恶地吐了吐舌头,一抬头,就看到宫玄靖似笑非笑,将她方才孩子气的行为全都看进眼里了。她小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几声。

    “你的房间住起来不舒服吗?还是你不喜欢?”宫玄靖坐到她的对面,闲聊似地问起。“如果真不喜欢,我明天叫人帮你改一改,顺便再叫城里的裁缝师傅过来为你做些衣服,还有”

    “等等。”白霜儿伸手喊停,神秘号兮地检查四周一圈,跟着才压低音量问道:“大哥,你不觉得自己的家怪怪的吗?”

    “怪?”宫玄靖疑惑地挑高一道眉。

    白霜儿用力点头。“先不说别的,就从咱们一进屋开始说起吧!开门的仆役,还有你那个叔叔,看到你全都像见了鬼一样,你好歹也是这里的主子。你回来了,他们有必要惊吓成这样吗?”

    “叔叔不是说了吗?他曾经派人打听我的消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以为我落水死了,所以看到我才会这么吃惊。”宫玄靖失笑,不以为意。“这也是你亲耳听见的不是吗?”

    “既然你回来了,为什么不让你住自己的西院?”白霜儿再问。事实上,她刚才早就偷偷探访过西院,里面哪有在装修?却不知宫鸣威说谎是为了什么?!

    见宫玄靖又要开口解释,白霜儿直接打断,继续说着。“我知道大哥你要说什么,但这也太奇怪了。如果认为你在外面发生意外死了,宫府现在应该正在办丧事才对,又怎会这么急着装修西院呢?还有”

    “霜儿。”宫玄靖打断她的疑问,俊脸闪过一丝情绪,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道:“我知道你关心我,我也明白你从小在外头生活、对其它人防心比较重,但他是我叔叔,我们是亲人,就算他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但绝对不是针对我的,你明白吗?”

    “可是”

    “别说了,从现在起,你也是宫家的一份子,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住在这里,再也不用烦恼其它的事情,这样不是很好吗?”宫玄靖宠爱地轻拍她的手,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夜深了,早点回房睡,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好,大哥晚安。”白霜儿轻轻颔首,起身离开了房间。

    翌日

    爆玄靖起了个大早,换好衣服,正打算到隔壁叫醒白霜儿,却看到她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霜儿,你起得真早。”宫玄靖笑着问候,顺便提出邀请。“来,和大哥一起用早膳吧!”

    “好啊!有东西吃最好了。”白霜儿双眼一亮,眉开眼笑地跟了过去。

    两人一边聊、一边来到宫府惯常用饭的厅堂,踏入后,宫玄靖疑惑地发现里头黑漆漆的,不单早膳没准备好,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是怎么一回事?”宫玄靖皱眉,转身想找人询问,但找了半天,才在附近庭院找到一个正在扫地的老人。

    “禄伯?”宫玄靖一眼认出他是在宫家工作五十几年的老家丁,又惊又喜地喊出对方的名字。

    “少少爷?!”禄伯一回头,浑身剧烈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天,真的是少爷,我不是在做梦吧!”

    “禄伯,真的是我,我回来了。”宫玄靖见对方激动得几乎要掉下眼泪了,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主动伸手握住禄伯微微发抖的老手,语气温和地问:“我昨天晚上刚回来,还没机会和大伙打招呼呢!”

    “少爷你回来了就好。”禄伯诚心说道。

    “这里似乎变了很多”宫玄靖有所感触,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正想到南院厅用早膳,但那里好像很久没有人用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南院厅是宫府习惯用膳的地方,过去他一大早就会到那里用早膳,然后才出门到商行。晚上回到家,也会在那里用晚膳或是宵夜。

    “三爷不过正午不会起床,所以南院厅已经很久没用啦!”禄伯摇摇头,不以为然地叹了一口气。

    “家里其它人呢?”宫玄靖再问,昨晚他没来得及注意,但今天早上他发现,原本在宫府工作的仆役全都不在了。“禄伯,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可以告诉我吗?”

    爆玄靖伸手牵起禄伯到旁边坐下,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少爷,我”

    “少爷。”

    正当禄伯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名面生的仆役从大老远就开口喊人,然后迅速地冲到宫玄靖面前,气喘吁吁地道:“我的好少爷,您一大早跑哪去了?二爷派人在西院准备了早膳,正等着您和这位姑娘过去呢!”

    “在西院用早膳?这是什么时候改的规矩?”宫玄靖奇怪地问。

    “这是二爷贴心的安排,宫府主子们住的是西院,当然在西院用膳方便些。”年轻家丁笑嘻嘻地开口道:“少爷、小姐请,咱们还是别让二爷等太久。”

    “知道了。”宫玄靖点头,跟着转向禄伯温声道:“禄伯,我过会儿再过来。”

    禄伯正想开口应答,却被那名年轻家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肩头一缩,不敢多说什么,只好拿起扫把继续扫地。

    这一幕恰巧落人霜儿的眼里,她眉心微蹙,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直觉地向前一步,主动伸手勾住爆玄靖的手,就像是深怕他会突然不见似地紧紧抓着。

    爆玄靖感觉到她的不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伸出另外一只手,轻轻在她的小手上拍了拍。

    “对了,你是什么时候进府的?过去我怎么没见过你?”宫玄靖一边走着,一边闲聊似地问起。

    “回少爷的话,小的是二爷不久前进府的奴仆,名叫陈京。”年轻家丁笑得十分谄媚。

    “新进的奴仆?那么府里原本的下人呢?”

    “这小的就不清楚了,小的只是宫府的下人,怎么有资格过问主子的决定呢?”陈京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却不轻易泄露消息。

    “是吗?”宫玄靖不再多问,心里明白若是自己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的叔叔宫鸣威才是唯一能给予答案的人。

    已时左右,一顶轿子缓缓来到京城青龙街与朱雀街的转角处,在一间名为“水月镜花”的雅致店铺前停下,不一会,从轿内走出一名姿态高雅、容貌秀丽的年轻女子,人才一下轿,铺子内就走出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上前迎接。

    “欢迎光临水月镜花。”模样俊秀的少年笑脸盈盈,恭敬有礼地开口问候。

    “这位小扮,我家小姐姓朱,听说你们这里的老板很有本事,能帮人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是不是真的?”伴随在年轻女子身旁的丫环主动开口,圆圆的脸上充满了好奇。

    “朱姑娘好,您想找佟老板,欢迎欢迎,里边请。”少年侍从弯身做出邀请的姿势。

    “多谢。”年轻女子颔首回礼,在丫环的陪伴下,和少年一起踏入铺子。

    白衣少年领着两人走过长廊,最后在一间雅致的阁楼前停下脚步,先伸手推开两扇木门,这才回头笑道:“佟老板就在里头,两位请。”

    年轻女子开口道谢,随即在丫环的陪伴下踏进房间。

    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雅致的迎宾厅房,墙上悬挂着几幅山水画作,精致的古玩四处可见,但真正让她吃了一惊的是坐在厅房正中央,那名身穿枣红色长袍,发辫及腰,嘴角噙着淡淡笑痕的俊美男子。

    “佟老板。”年轻女子欠身行礼,虽然被佟老板慑人的外貌吓了一跳,但良好的教养让她立即敛下吃惊的表情,恭敬有礼地问好。

    “姑娘好,千万别拘束,既然来到水月镜花,就是我佟某人的贵宾。”佟老板微笑开口,招手唤来白衣侍从,殷勤地招呼道:“来点热茶或点心?”

    “多谢。”女子礼貌地拿起茶杯,秀秀气气地啜了一口。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佟老板笑问。

    “奴家姓朱,闺名梦清。”女子自报姓名。

    “朱姑娘看起来不像京城人,佟某有些好奇,朱姑娘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佟老板也拿起一杯热茶喝了一口,扬眉笑问。

    “佟老板对‘苏菀菀’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吗?”朱梦清柔声解释。“朱、苏两家是世交,前些日子,菀菀和一名书生私奔,他们曾经到我家一趟,我是从菀菀,还有她的相公!灵月公子口中听说侈老板您的大名的。”

    “原来如此。”佟老板点点头,以更温和的语气继续问:“姑娘既然是苏姑娘的好友,侈某自然欢迎,但不知朱姑娘有什么事需要我为您效劳?”

    朱梦清抬起头,显得有些欲言又止,但或许是佟老板温和无害、充满诚意的笑容让她鼓起了勇气,她于是开口道:“我来,是希望侈老板帮我找一个人。”

    “朱姑娘希望佟某帮你找谁?”

    “宫玄靖!他是我的未婚夫,一个多月前到南方做生意去了,听说他的货船遇到了船难,从此以后就完全失去了消息。”朱梦清一双手有些紧张地紧握,顿了好一会后才抬头继续。“我曾派人四处去打听,但已经好几天了,都打听不到他的消息,妾身心急如焚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来这里拜托佟老板了。”

    “原来姑娘想找人,不知姑娘有将他的生辰八字带来吗?”佟老板再问。既然是未婚夫妻,应该早已合过八字,一旦有了这些资料,找人对自己来说并不困难。

    朱梦清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张小纸条,交给身旁的丫环,由她交给佟老板.

    佟老板接过纸条,举手再次唤来白衣侍从,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后者领命离去,不一会,就捧着一个青铜制的小盆子回来,恭敬地站在佟老板旁边。

    侈老板将写有宫玄靖生辰八字的纸条放到小铜盆里,然后从白衣侍从手上接过一把匕首,轻轻在自己的食指上划了一道,留下一道浅浅的红色细痕,跟着佟老板伸出食指在纸条上轻轻写了几个字,于是“轰”的一声,纸条突然着了火,在铜盆里迳自烧了起来

    “啊!”始终专心凝视一切过程的朱梦清忍不住轻呼一声,美丽的脸庞写满了担忧。

    “朱姑娘请放心,这只是道家寻人的秘法,对他本人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佟老板看出对方的疑虑,淡笑着解释,将铜盆放到桌上,慢慢地等待火焰熄灭。

    不一会,铜盆里的小小火苗熄灭,原本的纸张也只剩下灰烬,侈老板这才拿起铜盆观视。当他看到燃尽的烟灰若隐若现地排出一个“死”字的时候,侈老板的脸庞浮现淡淡的悲伤,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铜盆里的灰烬像是自己有了生命似的开始动了起来,最后在铜盆底下排出了“义骸”两字。

    义骸?!

    “这是怎么一回事?!”佟老板的脸色骤变,在下一瞬间染上了森然、狰狞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