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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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朽索御六马

    今天是到西欧来的第三天,楚正璘这几天真是过得非人的生活,除了工作累外,情绪更是时时绷得老紧,身体里的细胞不知道累死、磨死了,吓死了多少!

    原以为她拒绝了展怀熏后,他的西欧行程她可能无法参与,可他还真是公私分明,西欧行还是带她同行。

    截自目前为止,他也没有任何特意刁难的举动,他对她的态度还是淡淡的、冷冷的,不提任何一句公事外的话,感觉上又回到了他刚从海外调回来,两人纯粹是上司下属的关系。可,又有那么一丝丝不同,似乎是太有礼貌了!

    至于她和刘辉琳的事,他也没再关心,像是事情盖棺论定,就此打住了。

    然而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感觉的出来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也就是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令她忐忑不安。

    “楚秘书。”

    今天的行事报告到一半就打住,展怀熏抬起头来才发觉楚正璘正啃着尾指发呆。

    当着他的面就魂游太虚?这会不会太超过了?他加重语气又唤她一次“楚秘书?”

    “呃?噢是!”她的眼睛忙往行事历本子上看。“晚上晚上七点和莱恩代理的代表”

    才报告完早上行事历就直接跳到晚上,她的时间会不会过得太快了?算了!其实每天的行程他大概都记得,只是偶尔需要提醒或做更动。“取消晚上的应酬,我有约会。”

    “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很直觉的就想到她“挖墙角”听来的八卦--展怀熏要去相亲。犹豫了一下,她问:“我需要同行吗?”

    “不用,私人约会,我自己去就行了。晚上的时间你自己安排吧!”

    “总经理总经理的私人约会是相亲吗?”

    展怀熏本来看着手上的文件,听她这样一说,他抬起头看她“这和你没有关系吧?楚秘书,你踰矩了。”

    楚正璘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又狼狈,心中的酸楚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很努力的深呼吸,把面对上司时不合宜的情绪全都收起来。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似的,像是快要无法呼吸了!她和他只是上司和下属的关系,她真的管太多了

    “是,我以后会注意。”她朝他点点头,退出他饭店住宿的房间。

    一直到她回到自己位于他隔壁的房间,私人情绪才一古脑的翻涌上来,委屈和可笑的不甘心全化作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拒绝交往的人是她,可得知他要去相亲时,为什么她会这样的难过?

    为什么

    笨蛋!因为你太在乎他了,因为在乎,很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变得很不得了。一时间楚正璘的“恐爱症”又悄悄、悄悄的找上她。

    她和展怀熏还没正式交往她都这样“伤痕累累”了,要是真的交往了

    楚正璘打了个寒颤。

    展怀熏真的是她要的那个人吗?刘辉琳要她不要因为一次摔跤就拒绝学走路,可是,展怀熏会不会又是另一个横在前头的障碍物?

    楚正璘越想越害怕,心情越来越糟,如果可以,她真想窝回被窝睡她个三天三夜,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的把鸵鸟心态发扬光大。可墙上的时钟无情的告诉她,她该下楼到大厅和展怀熏会合了--九点要到伦敦的分公司视察,开始今天的第一站。

    到一楼大厅时展怀熏已悠闲的等在那里,正跷着二郎腿专注的看着商业杂志。看他一派从容轻松,全然不把方才的对话当一回事的模样,楚正璘开始有点怨他,更恨自己为什么同样一件事他可以看这么淡,丝毫不受影响,可她就是这么沉不住气:心情烦躁得快捉狂。

    他果然不在乎她!

    接下来的时间不是开主管会议、听简报,再要不就是和重要的客户见面一整天密集的行程让楚正璘几乎快累垮了。

    一回到饭店她立即瘫平在自己床上,可心中搁着一事,让她即使再累也没法子睡着--展怀熏要去相亲!

    这个念头使她变得神经兮兮,还变成了电影中才会看到的变态窥视者。因为她只要听到有房门带上的声音,她就会立即冲到门上的鱼眼去探看个究竟。

    每次窥视错误,她总会暗骂自己的无聊或变态,可一听到门带上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去当变态。

    终于,在她如此周而复始的变态举动后,展怀熏要出门了,然而看着他出门,楚正璘也不知是基于什么理由,心里头一急,没头没脑的就冲了出去--

    “总经理!”她在他身后喊住他。

    展怀熏有些莫名其妙的缓缓回头“有事?”

    她慌着一双眼,却说不出个合理的理由,只是红着一张脸沉默,一双眼睛盯着地上瞧。“我那个”

    “没事的话,我赶时间。”他重视时间观念,不容许别人迟到,自己当然也以身作则。

    瞧见展怀熏擦得雪亮的皮鞋转了角度打算离开,她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忽然大声的问:“总经理今晚的约会很重要吗?”不是打定主意对他的私事不闻不问了吗?她又问这干啥?可她就是、就是没法子学会洒脱!

    “非常重要。”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他斩钉截铁的说。

    “即使我”她很想开口叫他不要去相亲,可是她哪来的权力?又凭什么?她对他而言,除了是他的下属外,什么都不是算了,他要去就去吧!她要求他别去,也许还自求其辱,不知自己斤两。“没事。”说完她回头走,又缩回自己的房间。

    在她转身之际,展怀熏惊见她眼里的泪水,他回头走了几步,立在楚正璘房门外,听见由里头传出压抑得极低的啜泣声

    他抬起手原本想敲门的,可犹豫再三,他的手颓然放下,脚步坚定的往电梯方向走。

    ----

    展怀熏和约会的对象,也就是楚正璘嫉妒得要死的“相亲”对象、公司女职员们口中的“金发美女”在气氛堪称浪漫的私人花园里举杯邀月。

    “难道是我老了?”展怀熏暮沉沉的语气显得出疲惫,他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近日也不知怎么了,有些事还真的心余力绌、使不上力。

    “这不是众所皆知的事?”

    “众所皆知我老了?”真的吗?三十三岁是不年轻,可距这“老”字应该还有段距离吧!

    “你的心态很老陈,感觉上就像是八十岁的灵魂住进三十岁的躯壳里。”

    “这算赞美吗?”

    “猴子的屁股被说红,是赞美还是侮辱,端看这只猴子够不够幽默了。”

    “”看来有人够郁卒了,实在不该在这个时候又雪上加霜。“圜洋的中流砥柱呢,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就我知道,展总这趟的西欧行,截至目前为止又拿到了一张令人眼红的大订单了。”

    “无关工作的事情。”

    “咳咳那就是女人喽?”“金发美女”挤眉弄眼,看得展怀熏更加郁卒,然后一脸“了解”表情后,开始闷笑。

    “老人家,身体才复元,偷笑容易得内伤!”

    原来坐在展怀熏面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金发美女,仔细再瞧瞧,这人还挺面善的,是瘦了不少,可精神却抖擞,这人不就是之前到美国动了换心手术的张栋梁呗!

    张老的手术相当成功,待一切平稳他就到英国来了,主要是因为张夫人是英国人,娘家就在英国。也许是老丈人想多多和独生女相处,也也许翁婿感情本来就如父子,在八十岁的老丈人坚持之下,他只得到英国养病了。

    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出差公事繁忙的展怀熏,还特地搭了近一个小时半的车程到郊外别墅区来看他。

    “女人真的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生物。”

    “没想到你会花时间在理解这种生物上吶?”惨遭白了一眼后,他不怕死的凉凉的继续说:“就我所知,你现阶段的人生目标不在儿女私情上,不!你的人生目标中根本没有这种最难理解的生物,就不知道你干啥忽然庸人自扰。”他真正想说的是--哈哈哈展老弟,你也有这么一天吶!

    可想一想,凡事适而可止,在伤者的伤口上撒盐,也许他在疼得跳起来之际,还顺手砍你一刀再躺平。

    展怀熏的烦恼他也略知一、二,嗯好吧!好吧!要诚实一点,他承认他的烦恼一开始是他促成的!

    没办法,老人家就是太无聊,总得设法让自己活得有趣些,况且这事的促成又有孙家老夫人的“密旨”他有这么稳的靠山,不好好玩一玩就太对不住自己了。

    展怀熏也不知道真的爱上一个女人会有这么多麻烦,在他的人生规划中,妻子是一定要的。为什么?没有妻哪来的子?

    其实若照他个人意愿,连这个妻子他都不会把她列入“必须”中,偏偏无法多生几个孩子一直是母亲生前的遗憾,他就帮他完了这个愿。又就算不娶妻还是能有孩子,只要他愿意,多是“代理孕母”只要在外头荒唐一阵子,大概有一堆大肚婆要找上门了。

    可是,他怕麻烦!摆平一个女人是比处理几个女人要节时省事多了。

    娶妻,就依他原先“公式”的套法

    就某个“正港”纨桍子的解读,只要是女人、可以用、能够生,就通过标准,达录取资格。

    他对妻子没有太多的期待,当然就没多想要和什么样的女人交往。

    可恶!就是交往这两个字,他根本就是完全忽略,甚至彻底给它跳过,于是他现在才这么狼狈。

    他的喜欢之后就等着结婚生子的自创公式,全给一个名叫楚正璘的小女人给摧毁!她让他知道,原来喜欢之中还掺杂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暧昧,交往中似乎还有一堆的试探和考验,最让他傻眼的打击是还有一个名叫“第三者”的障碍。

    原来要把一个女人娶回家还得通过这层层关卡,这可不比过关斩将轻松。

    情场果然如战场,是他小觑了爱情。

    他这人把全副心力几乎都投到工作上,因此他的私人生活能越简单越好,他痛恨麻烦,更不容许麻烦找上他,可这一回的麻烦却是“自找”的!

    “现在遇上了,我总不能装作没遇上。”展怀熏皱着眉有些烦躁,一时忘了找上张栋梁除了来探病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张栋梁依然凉凉的说:“以阁下的手腕之高,就算遇上了也能全身而退,不是?”

    展怀熏叹了口气,有些挫败、一些无奈还有更多的投降之意“我喜欢她!也许不只是喜欢。我第一次对女人有这样情感,全身而退对我而言一点意义也没有。”

    展怀熏声音偏冷而低沉,长相又很“偶像”听他说出这样的台词,着实有种在看偶像剧的错觉。张栋梁心下一喜,这可和他听来的消息不太一样哩!“是哪家小姐这么有本事,能让你全身而退还直呼没意义?”

    展怀熏看了他一眼,模样有些古怪,终于想起了他找上他的另一个原因。“张老,明人不说暗话。老夫人已经把相亲的事全告诉我了。”

    这些人他还真是哭笑不得,他一再拒绝相亲的结果就是惹恼了一些老人,于是他们就来阴的。

    灵感就来自于张栋梁对于他和楚正璘的了解,于是他透过关系打听到楚正璘有个职业媒人的大姨,且又正巧那时他缺个管家,随便开出的管家条件,竟成为他拿去当挑相亲对象的条件?

    这件事楚、孙两家都有默契,就是不让两位当事人知道。因为他们认为,一旦他或楚正璘知道,事情就没可为、见光死了!所以,相亲的事,除了两位当事人外,知道的人还真不少。

    然而,在他对楚正璘情愫渐生之际,老夫人又觉得有些雾里看花,为了试探,她故意要他去相亲,可他还是口风很紧的不透露半点情事,她也急了,这才有她亲自拿着女方的相亲照到公司堵他的事发生。

    看到相亲照,且老夫人在得意之际不小心说溜了嘴,他才知道自己和楚正璘竟被一群老人设计了!

    现在来看这件事,他还是不得不说,张栋梁真是了不起的老狐狸!

    “啊!是吗?”他咕哝“老夫人也真是,事情见了光,也不知会一声!”

    展怀熏叹了口气,真是有些投降了。“张老,你的爱将,楚正璘小姐真是个挺复杂的人!”

    他清了清喉咙“喔--这么说,我的爱将,楚正璘小姐,她很不小心的让你难以理解喽!”

    他那句“喔”会不会拉得太长了?尾音还出现了笑音,是他听错了吗?这个时候他还有心取笑他。“张老,女人心还真是海底针吶!”

    “你的话意有很大的挫折感哟!”

    “以为捉住了的东西,一转眼又发现它不属于你的,要放弃之际,又发现它似乎渴望你去拥有它。感情的东西一切都是那么扑朔迷离,难以确认吗?”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太陌生,是他之前从不曾有过的。

    这是什么情况?正璘也学会了劈腿了吗?不对啊!就他对她的了解,她一向对时下流行的劈腿事件很不以为然,这种事要发生在她身上几乎不可能。

    “你问我这个不同年代的人这种事,会不会太冒险了?现代年轻人先有后婚的满街跑,结婚当天还没有的还会被笑逊,反观我们那个年代,先有后婚那可不得了,大喜之日,围着你看的人的眼神活似你是采花贼!”

    “即使是这样,女人自古以来就是很难理解的问题不曾变过不是。”他想多听别人的意见,有时旁观者清,看得也许比他这当局者清楚。“张老,我会惹上这麻烦,你居功厥伟!”

    之所以不愿把楚正璘和刘辉琳的事大剌剌的托出,主要是他顾及楚正璘对张栋梁的敬仰,也不愿张栋梁对爱将失望。

    他真的陷得太深了,即使在这个时候,他还想保护楚正璘。

    哟!这人也懂得求救了喔!咳咳好吧!他就说说他的哲理好了“女人越复杂,男人就要越简单!”张栋梁一脸高深莫测。

    “什么意思?”

    胖胖圆圆的眉一挑,他说:“越难的数学题目有时花了一堆时间还解不出来,可简单的公式一套,答案就揭晓了。”

    “是这样。”他点头,似乎是受教了。“那这公式是”

    “压倒她。”

    “压倒她?”这是哪门子的公式?他不敢小觑张栋梁,人家在年轻时对女人可也很吃得开的呢!现在他还有能耐设计他,可见他厉害之处。“在哪方面压倒她?”他很认真的虚心求教。

    所谓的专才果然是在专业之外都是蠢才!“扑向她。”

    展怀熏怔了一下,那张冷漠帅气的脸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多了一丝丝困惑。“我为什么要扑向她?”

    厚!难道还要他这老头子亲自示范吗?男人对男人,他不是同性恋,这可是要克服相当的心理障碍的。

    “男人扑向女人、压倒女人,你以为这是玩摔角,还是不小心绊倒了?不就是为了上床呗!一定要讲得这么白吗?一点也不懂得含蓄的美感!”

    展怀熏的脸红了,为了张栋梁“含蓄的美感”“这不太好吧?”

    “有没有听过,夫妻床头吵、床尾和。你以为一对夫妻在大吵大闹,甚至演出全武行之后,为什么隔一天两人还可以活似蜜里调油?其中的奥秘,咳不就是套上压倒她的公式?”

    “我和楚正璘不是夫妻。”他这人一向理性至上,即使喜欢楚正璘,在她不愿意的情况“压倒她”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也就是说,你没法子对她出手。”老人家失去了看戏的兴趣,他努力的敲了这么久的边鼓,结果还是没法子把这出爱情戏码推上高潮。唉,老夫人,有负您的重托了!“你是坐怀不乱的君子,别人可不见得沉得住气。反正这年头流行一句闽南俚语--敢的拿去吃,不敢的旁边站。我可以预见,你绝对是那个饿到手脚发软、淌了一地口水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楚正璘被别人吃干抹净的那一个。”

    展怀熏沉吟了一下。“非得这么做不可吗?”

    “没错!”欸,太无聊了,日子这么过怎得了!正愁着没有人提供乐趣,这小子就送上门了,事实上,方才他的话有一半是玩笑性质。

    “我知道了。”像下定了什么沉重的决定似的开口。

    “呃?”张栋梁讶异的瞪大了眼。“你当真了!”当真要去压倒楚正璘?!

    “”看那郁卒中还带着杀气腾腾的表情也知道他是打算玩真的。“老天!你真的当真了?!”

    展怀熏仍是无语。

    “我开玩笑的,你居然当真了!”

    “轰”一声,展怀熏的脑袋给轰成了空白一片,细胞死了一堆,一片哀鸿遍野,一张俊脸红成了煮熟的虾子。

    “咳咳你知道的,这么随随便便压倒一个女孩家,得逞的话你会成为强暴犯,没得逞也会被扣上强奸未遂的罪名。”

    “你--”第二枚核武无预警的落下,展怀熏的脑袋再度成为废墟。

    “不过,今天我也有了新发现有机会见到正璘,我得好好的提醒她一下,要她看到你要闪远一点。”

    展怀熏狼狈的脸红,恶狠狠的瞪住他。他是怕他死不透吗?!

    张栋梁没被他那吃人的表情吓着,悠哉悠哉的端起水果茶喝。捉弄他也捉弄够了,给点有建设性的话吧!

    “就我知道,正璘的性子很ㄍ1ㄥ,而且是凡事小心谨慎的人,因此玩不来三人行的游戏。如果她也喜欢你,那这第三者绝对只是个误会;如果她不喜欢你,那误会的只怕是你。虽然不乐见这样的结果,也只能劝你看开一点。”啜了口茶后,他说:“我不知道你和她之间出了什么问题,感情的事旁人也无从插手,只脑瓶自己生智慧了。事情别拖着,还是早点解决会比较好。”

    展怀熏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缓缓的点了下头。

    “希望下次来看我,你们是一块来的。”

    会有这么一天吗?展怀熏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