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远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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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背伯劳鸟趴在江雨眠肩膀上,爪子牢牢勾住她的衣服,看着她蹲在河边的岩石上洗衣服。

    她的手很小很小,被冰凉的河水激得发红,木盆里的衣服在水中鼓胀起来,像一朵泡发的灰色蘑菇。

    她一直哼着歌,调子乱七八糟的,想到哪就哼到哪,她的声音很好听,相比其他小姑娘清脆甜美的童音,她的声音空灵而优美,一边唱歌一边望向潺潺流动的河水。

    晃动的水面倒映着她的眼眸,羽流萤看到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那真的是一双很冷漠的眼睛,没有什么温度,也没有什么感情,一直以一种冷淡而抽离的态度观察这个世界。

    河边陆陆续续来了很多洗衣服的妇人,棒槌敲打在衣服上的声音成片响起,惊到了远处枝头上的鸟儿。

    五岁的江雨眠扇了下睫毛,她挽起裤脚,把浸在河水里的衣服捞了出来,随手堆放在岩石上。

    灰色的衣服滴答滴答往下淌着水,她又开始哼着歌。

    羽流萤从她哼的歌里听到了许多熟悉的旋律,有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我心永恒、有迈克尔杰克逊的youarenotaone、有电影画皮的插曲、还有青蛇里的流光飞舞。

    剩下的一些羽流萤没听过,但这并不妨碍她心中迅速升腾起的亲切情绪。

    她的爪子牢牢勾住江雨眠的衣服,看着她洗完衣服后跟她娘亲回了家。

    对于肩膀上突然蹲了一只鸟这件事,江雨眠并不在意,她以为这是一只病鸟。

    没有哪只正常鸟能从树枝上栽倒下来,一头摔进她装衣服的木盆里,也不会有哪只正常鸟一直蹲在她肩膀上不走。

    江雨眠开始养鸟了,捉了很多虫子给伯劳鸟吃。

    羽流萤差点没吓晕过去。

    她那时刚学会离魂,离体的灵魂附在了一只伯劳鸟身上,却没有办法将自己的灵魂从伯劳鸟身上脱离出来,只能等伯劳鸟死去之后,她的灵魂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很少有人能够一次又一次的体会死亡的滋味。

    死亡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教她诡术的父亲对羽流萤说“只是痛一点,你要忍住。”

    不知道这只伯劳鸟会怎样死去。

    她看着江雨眠给她捉来的虫子,那些绿色的虫子正挤在菜叶里蠕动着,羽流萤突然觉得饿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江雨眠又给她端来了小米和清水,羽流萤发现自己还是吃不下。

    她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她附身的这只伯劳鸟真的是一只病鸟,怪不得她一直飞不起来。

    羽流萤知道伯劳鸟,这种鸟体型娇小,可性格十分凶残,会把捕来的猎物串在树枝上做肉串。

    可惜,她是一只连虫子都不敢吃的废物伯劳鸟。

    江雨眠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她的哥哥很烦人,真的特别烦人。

    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十四五岁的男生都是正烦人的年纪,满脸青

    春痘,刚刚开始性启蒙,对异性充满好奇,见到村里的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天天嚷嚷着要娶媳妇。

    江雨眠家里一穷二白,哪来的银子给他娶媳妇。

    除了江雨眠,这一家人都是平平无奇的长相,江雨眠的哥哥更是长得十分普通,性格也浮躁,而且大字不识几个,未来的人生一眼就能看到头,是绝对没有小姑娘愿意倒贴的。

    江雨眠的姐姐是个跛子,走路一颠一颠的,所以一直没有嫁出去。

    江雨眠的父亲曾想把她卖进花楼里换钱,可花楼里向来不缺平头整脸的姑娘,怎么会要一个跛子。

    这位姐姐天天在家里抹眼泪,江雨眠看见了偶尔安慰两句,更多的时候,江雨眠自己也在发呆。

    她是个格外漂亮的女孩,就连发呆的时候也特别好看。

    即使她面黄肌瘦,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也从来不好好梳头发,随手扎的鱼骨辫歪歪扭扭乱七八糟,但这些潦草的打扮,并不能掩盖她过分精致美丽的五官。

    就算长大后她的五官随便长长,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江雨眠在窗台上搭了个窝,把羽流萤附身的伯劳鸟放在窗台上的小窝里。

    当江雨眠去外面捡柴火的时候,羽流萤看见一个人牙子来了江雨眠的家。

    他要买江雨眠,开价十五两银子。

    古代生产力低下,物价也不高,这种贫穷家庭的每年支出更是少的可怜。

    “咱家一年开销也才三两银子,十五两银子,够咱家花五年。”

    羽流萤趴在江雨眠给她做的鸟窝里,听到她的父亲说出这句话。

    江雨眠的姐姐在一旁沉默不语,母亲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再留几年吧,她还小。”

    农村汉子抽着旱烟,犹豫了半晌,说道“那就再留几年吧,过几年长得更漂亮点,能卖更多银子。”

    漂亮女孩被人买走的下场都不怎么好,要么被人买回去细心调教,做个色艺双绝的瘦马献给达官贵人,要么被花楼的老鸨买回去调教几年,成为花魁后出来挂牌接客。

    羽流萤家里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几十两银子还是能随便拿出来的。

    伯劳鸟趴在铺着棉花的鸟窝里,听着这阵对话,不禁感到一阵阵心烦,简直比修炼诡术时还要折磨人。

    等灵魂回到身体后,她就拿银子把江雨眠买走。

    附魂在伯劳鸟身上的第七天,江雨眠家里发生了一件事。

    江雨眠的哥哥偷看她姐姐洗澡。

    她姐姐一时想不开,抱着江雨眠哭了会,在树上挂了条破布上吊了。

    好在江雨眠不是普通的五岁小孩,她早有准备,立刻喊来隔壁的邻居救回了她姐姐。

    看热闹的人把江雨眠家里围的水泄不通,等江雨眠的父母回来,不仅没有安慰上吊的大女儿,关上门后嫌弃自家女儿给他们两人丢脸,坏了家里的名声,差点没把江大妞打死。

    江二躲在墙角当了一只缩头乌

    龟。

    鼻孔一直往外窜血的江大妞被打得神志模糊,一脸沧桑的农妇又哭又喊,江雨眠看不过去,冷冷说了句“江二偷看姐姐洗澡。”

    她这句话说完,这贫苦的家庭可热闹起来了,江雨眠的母亲跟疯子似的大喊大叫,扇了江二几个耳光后又开始扇自己耳光,大喊一声“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居然跑到大女儿上吊的地方,弄了一条裤子上去也要上吊。

    男人大吼一声,拿起墙角旁的藤条朝着江二抽过去。

    于是要上吊的女人又赶紧跑回来,哭喊着把儿子护在身后。

    她被丈夫一脚踹翻在地,江雨眠扶着神志不清满脸是血的姐姐在一旁看戏,江二大吼大叫,一边喊着江雨眠瞎说,一边满院子乱跑。

    院子里散养的鸡鸭鹅被惊的扇起翅膀,满院子扑棱乱飞。

    隔壁的邻居从墙边探出脑袋看热闹,男人蒲扇大的巴掌落在大女儿脸上时丝毫不留情,到了二儿子这儿,就拿着藤条抽了几十下,皮外伤看着挺严重,实际上一点没有伤筋动骨。

    “没办法,还指着他下地干活呢。”抽着旱烟的男人骂骂咧咧,“打坏了他,谁给我犁地去,都怪你这臭娘们不争气,给我生了两个黄毛丫头。”

    羽流萤虽然附身在一只病鸟身上,但眼前这鸡飞狗跳的场景,依旧让她精神一振,她竖起脑袋,把头搭在鸟窝边缘处,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乐子。

    江二被藤条抽得满地打滚,呲牙咧嘴地回屋睡觉。

    家里五口人挤在一个土炕上,谁也没睡着。

    被痛打一番的江二实在气不过,跟江雨眠生了气,在江雨眠抱着木柴回来烧火时,他抡起胳膊,狠狠打了江雨眠好几个耳光。

    江雨眠的脸高高肿起,晚上全家睡觉的时候,她拿着家里的锥子,把江二的脚背给扎穿了。

    她身上有一种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劲。

    发疯的时候特别迷人。

    当然,她这种遥遥领先的精神状态发作起来的时候也特别渗人,给人一种随时都不想活、就算死了也要拉一个人给她陪葬的疯癫感觉。

    羽流萤觉得这位穿越者老乡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这个世界里好好生活。

    当江二的惨叫声响起来时,羽流萤知道,这将是一个充满混乱和惨叫的夜晚。

    果然,左右两边的街坊邻居都被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惊动了。

    街坊邻居们纷纷涌入,成堆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开始劝架。

    隔壁的王婶子抱走了江雨眠,江雨眠抱走了羽流萤附身的伯劳鸟。

    江雨眠被王婶子抱着,脸颊高高肿起,趴在王婶子的肩膀上摸着伯劳鸟的鸟喙和翅膀。

    她都这样凄惨了,眼神依旧是冷冷的,时不时出神一小会,然后又开始魂游天外。

    她实在长得太好看,像个永远没有答案的谜题,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看她,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绞尽脑汁地去猜测她的所思所想。

    羽流

    萤趴在她的掌心里,轻轻啄了一下她的手指。

    羽流萤发觉这只伯劳鸟越病越严重,连啄个手指都费劲了。

    一直混游天外的江雨眠终于又看向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这破世界,什么鬼地方。”

    她又摸了摸伯劳鸟的脑袋,把嘴唇贴过去,开始叹气“我明天带你看兽医。”

    羽流萤心想如果江雨眠能带她看兽医的话也不错,等死的感觉真的不太好,无论是做人还是做鸟,她都不想死。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江二偷偷溜进了王婶家。

    他从江雨眠手里抢过伯劳鸟,手里拿着那把锥子,狠狠朝着伯劳鸟的腹部刺了下去。

    伯劳鸟的身体被锥子穿透,钉在院子里的树干上。

    鲜血染红了腹部的绒毛。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伯劳鸟看了一眼江雨眠。

    梳着鱼骨辫的小女孩站在树下,眼里终于露出了一点伤心的神色。

    羽流萤闭上了眼睛。

    当灵魂回归身体的时候,她的灵魂还不能够承载这段记忆,于是这段离魂后的记忆开始模糊起来。

    她只记得有个端着木盆的女孩从树下走过,松散的鱼骨辫歪歪扭扭地垂在脑后,五官模糊看不清楚,微风吹动她的碎发,在淡淡的晨光里泛着毛茸茸的毛边。

    身体休养好之后,她坐在绣架前出神许久,莫名其妙地绣了一只灰背伯劳鸟。

    消瘦的父亲站在窗边,看着她的绣架说道“你变成了一只伯劳鸟吗”

    羽流萤说道“我不记得了。”

    她放下手里的绣花针,又想起了那个面容模糊的女孩。

    也许在灵魂的下一次远航里,她还会和她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