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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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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半夜突然醒来,觉得又冷又混乱。会冷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怀德把卧室里的窗型冷气开到“强冷”我一定作梦了,因为一个听起来很像枪响的声音把我吓醒,好一阵子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也许我有发出声音或是因为惊吓而抽动了一下。怀德说:“你没事吧?”他马上提高警觉,在床上坐起来,他的问题让我从诡异的感觉中清醒过来。我在黑暗中看着他,因窗子略微明亮的背景,我只看得见他身体的轮廓。我伸出手,找到他露出来的温暖腹部,就在盖于小肮的床单稍微高一点的地方。伸手摸他是自然的动作,出于碰触的本能需求。

    “我好冷。”我喃喃说着,他重新躺下,拉着我靠在他身上,把被单塞在我的肩膀下。我的头窝在他肩头,手放在他胸口,他结实温暖的身体让我觉得很安心,他实实在在地在我身边。我不想跟他一起睡我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因为我很努力想维持我的界线可是我一定是争执到一半睡着了,而他一定趁我无意识的状态占了不少便宜。我猜这一定是他的计谋:用性爱让我累得半死,让我糊涂。可是现在我很高兴他在身边,搂着我祛走寒意。这就是从前我想从他身上得到的,这样的亲昵、陪伴与相属。在他怀里,我心满意足到令自己害怕。

    “你梦到什么了?”他问,缓慢轻柔地搓着我的背。他低沉的声音因为睡意而更浓重,像这样跟他躺在一起带来的甜蜜像张羽毛被包里着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醒过来了,全身发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而且我好冷。我有说梦话吗?”

    “没有,你只是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我以为听到一个很大的声音,可是应该是我的梦吧。如果我有作梦。”

    “我没有听到,是什么声音?”

    “像是枪声。”

    “没有,绝对没有那样的声音。”他的语气非常肯定。我想是吧,既然他是警察,对这种事情应该很敏感。

    “那我一定是梦见那天的谋杀案了,我记不得了。”我打了个呵欠,往他身上挨近,就在这时候,一丝记忆飘了回来。我不是梦见妮可被杀,我是梦见自己被杀,因为在警察发现妮可的尸体前,我一直以为我才是枪击的目标。在警察来到之前,足足十分钟的时间,我真的吓坏了。

    “等一下,我的确记得一点点。我梦见自己是枪击的目标,因为我一开始以为是这样。看来我的潜意识想通了发生的事。”

    他的手臂抱紧我。“那天晚上你如何反应?”

    “保持低姿势,蹲着走到门口、回到屋子里,锁上门打电话报警。”

    “好女孩,做法完全正确。”

    “我一直没说其实我很慌乱,我吓死了。”

    “懂得害怕证明你不是个白痴。”

    “而且也证明开枪杀妮可的人不是我,因为我没有跑进雨中去看怎么回事。我一点都没有淋湿。但我要他们做火葯残迹测试,因为我好累,不想被带去侦讯,可是一切都是白费工夫,你还是把我拉到警察局去了。”这依然是我的隐痛。

    “是啊,我听说过关于那个什么测试的事情。”他的声音有点嘲弄。他一定觉得我的举动就像个金发笨妞,企图转移警方的怀疑。不知道他怎会那样想。

    “我那时候想不起来那叫什么嘛,”我无辜地说。“我太惊慌了。”非常惊慌。

    “是喔。”

    我觉得他八成不相信我。向右动了动,我说:“我不懂为什么现在才梦到枪击的事。为什么不是第一夜,那才是我最害怕的时候。”

    “因为你太累了。你可能有梦到,可是睡得太沉,完全忘记了。”

    “那昨天晚上呢?我也没作梦啊!”“一样的理论。你开了很长一段路,而且前一天没睡饱。你累了。”

    我嗤之以鼻。“哈!你以为我今晚不累吗?”

    “不一样的累法。”他有点想笑了。“前两天是因为压力,今天是因为快乐。”

    一点也没错。就连跟他吵架也一样是件乐事,我的确乐在其中。我得提高警觉了,因为他似乎大获全胜,可是那些争吵还是让我很兴奋。我想飞蛾扑进火里的时候应该也很快乐吧。要是怀德再烧伤我,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已经比从前进展快速太多,光看现在我跟他在床上就是证明。

    我戳他。因为我想戳他。

    他跳了一下。“噢!你干么戳我?”

    “因为你根本没有追我就把我弄上床,”我很忿忿不平。“你让我觉得自己很容易。”

    “宝贝,跟你有关的事没有一件是容易的,相信我。”他的语调有些嘲弄。

    “我非得如此。”我努力加入一点眼泪。嘿,要是我赢不了,至少也要跟他胡闹一番,对吧?

    “你在哭吗?”他肯定非常怀疑。

    “没有。”这是真的,要是我说的话有点颤抖我又能怎样?

    他的大手摸了摸我的脸。“你没有。”

    “我说了没有。”该死,他难道不能听到就相信吗?我们绝对有信任上的问题。我什么都瞒不过他。

    “是啊,可是你在搞把戏,想引起我的罪恶感。你很清楚,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只要随时说不就可以。”

    “你一直利用我的脖子来妨碍我,那是不可以的。”

    “你打算怎么办?让脖子消失不见?”

    “你不肯保证饶过我的脖子?”

    “别闹了,我像自寻死路的人吗?”他的声音带着懒洋洋的笑意。

    “我在性方面非常严肃。我觉得这么快就上床是不对的。我们应该稍等,先看这关系走不走得动。”

    “走不走得动?”他重复我的话。“在我看来,我们已经跑过大半场了。”

    “才没有,我们甚至尚未离开起跑线。我们根本没有约会,我是说这一次。两年前那次不算。”

    “我们今天一起吃晚餐了啊!”“那也不算。你用体力逼我去,然后又威胁我。”

    他哼了一声。“要不是你饿了,而且觉得我该付晚餐钱,我再逼你上车或威胁你都阻止不了你继续大吵大闹。”

    的确是那样,而且我根本不担心他会真的伤害我。跟他在一起我觉得非常之安全又安心当然他本人才是最危险的。

    “这样吧,我跟你出去约会,就像我们要重新开始。这是你想要的,对吧?第二次机会?可是我们不上床,因为性爱会让一切都不清不楚。”

    “才怪。”

    “好啦,会让我不清不楚。也许当我多认识你、你也多认识我后,我们会发现其实我们没那么喜欢对方,也许你会发现其实你没有像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因为就像我说的,性爱让我头脑不清楚而太喜欢。也许男人不受上床的影响,但女人不是这样。要是你愿意后退一步,放慢脚步,我心碎的机会将可以大大减少。”

    “马都放出去了,才要求关起马厩的门?”

    “请把你的马圈回来放回裤子我是说马厩里。”

    “那是你的想法。在我看来,不尽量跟你做ài才违反自然本能,这是男人确认这个女人属于他的。”

    听得出他有点暴躁。我有点想开灯看清楚他的表情,但他也会看见我的表情,所以还是这样就好。“要是我们交往很顺利,也许我会同意。”

    “根据目前的证据,我敢说我们确实很顺利。”

    就算我们一起脱光躺在床上又怎样?

    “但我们不是。我们只是在身体上彼此吸引但并不了解对方。例如说,我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

    “天啊,我跟我的前妻结婚三年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男人不想颜色的事。”

    “你不用想,只要稍微注意。”我假装不在意他结过婚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他母亲在介绍我们认识之前跟我说过,可是我不愿意多想,就好像我不愿意多想我失败的婚姻。但是对于怀德的婚姻,我只是单纯的嫉妒。

    “粉红色。”他说。

    “很接近,可是没中奖。那是我第二喜欢的颜色。”

    “我的老天爷,你喜欢的颜色不只一种?”

    “鸭绿色。”

    “鸭绿是一种颜色?我还以为那是一种鸭。”

    “也许那种颜色是从鸭子身上来的。我不知道。重点是,要是我们花很多时间在一起,真正了解对方,你就会注意到我常穿鸭绿色的衣服,那你就会猜中了。可是你没猜中,因为我们没有花很多时间在一起。”

    “解决的方法就是多花点时间在一起。”

    “没错,但不能上床。”

    “我觉得自己像在用头去撞墙。”他看着天花板说。

    “我知道那种感觉,”我有些恼怒了。“总之重点是,我害怕要是让你太接近,你会害我心碎。我怕我会爱上你,然后你又一走了之。要是我爱上你,我希望你跟我是同步的。如果我们有性关系,我会分辨不出来。因为性对女人意义很多,而对男人却只是发泄一下。那是一种化学作用,会让女人的头脑短路,跟毒品一样,使得我们无法发现跟自己上床的男人其实是个烂人,而等到发现又来不及了。”

    他停了好久才说:“也许我已经爱上你,只是利用性来表达爱意以及跟你亲近?”

    “你若说迷上我,我会比较相信。我重复一次,你并不了解我,所以你不可能真的爱上我。我们只有欲望没有爱。现在还没有,也许永远不会有。”

    又过了好久。“我了解你在说什么,可是我不同意。你有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说我用性表示我在乎你?”

    “我懂,”我防备地说。他现在想扯到哪里去?“而且我不同意。”

    “那我们就陷入僵局了。你不想上床,可是我想。那我们定个条件好了:只要我开始动,你只要说不,我保证不管怎样都会马上住手。就算我已经在你身上准备进入了,只要你说不,我就停。”

    “这不公平!”我嚷着。“到目前为止我说不的纪录如何?”

    “两年前,你二比零胜利。这一次,我四场全赢。”

    “看吧!在这方面你比我厉害三分之二,我要你让我几步。”

    “你要怎么对性爱制定让步的规则?”

    “你不准碰我的脖子。”

    “不不,你不能把你的脖子列为禁止碰触区。”为了证明这一点,他把我的身体往上拉,跟他面对面,我还来不及阻止,他已把脸埋进颈间,开始轻轻地咬我。闪电般的快感穿身而过,我忍不住翻白眼。

    没错,他作弊。

    过了一阵子,他在我身上抱着我,两个人都满身大汗,肺部疯狂地抽着气,他非常满意地说:“现在的积分是五比零。”

    幸灾乐祸的男人最讨厌,不是吗?尤其他作弊在先。

    “我们搭飞机回家。”我们吃完早餐、整理东西的时候他说。

    “可是我的卡车”

    “在这里的分公司还就可以了。我的车在机场,我会送你去开你的车。”

    终于可以开我的车了!这是个好计划。可是我不太喜欢飞行;我偶尔还是会搭飞机,可是我宁愿开车。“我不喜欢坐飞机。”我说。

    他直起身体盯着我。“你该不是害怕吧?”

    “我才不怕呢,我不会喘不过气之类的,但那不是我最喜欢的交通工具。以前有一次我们啦啦队飞到西岸去帮球赛加油,遇上乱流,飞机一下落得好低,我还以为机长永远没办法把机头拉起来了呢。从此我就不太喜欢搭飞机。”

    他看着我,又过了一分钟,然后说:“好吧,我们开车回去。先跟我到机场去把我租的车还掉。”

    喔,真意外。我还以为会被架上飞机呢;过去这几天我跟他说了那么多小谎,他怎会突然相信我说的是真话?可见他绝对有个百丽实话侦测器,就跟我妈一样,而且他也发现我故意轻轻带过,但飞行这件事真的让我很困扰。只有一点点,因为我真的不会恐慌之类的。

    于是我跟着他到机场,还了租来的车,我在驾驶座等着他把行李拿到车后跟我的放在一起。他再次做出令我意外的事,他竟然坐上乘客座扣好安全带,完全没要求开车。只有对自己的男子气概很有信心的男人才会让女人开卡车载他不然就是他在讨我欢心。无论如何,他得逞了。回家的这一段长途中,我对他的感觉温和了许多。

    傍晚我们才终于到了镇上的小型机场,他的车停在那里。我把租来的卡车还掉,把所有东西放进他的福特车里,他载我回好美力开车。

    我很心疼的发现,我大部分的产业都还围着黄色封锁线。正门停车场大半都被围住了,还有整栋建筑跟后停车场。他开进前门停车场还开放的部分。“我什么时候才能营业?”我边问边把车钥匙交给他。

    “我会尽量想办法在明天结束,那你星期二就可以营业但我不能保证。”

    我站在他车子旁边看着他走到后面去,过了一会儿他开着我的宾士出现。他把车开往福特的另外一边最靠近街道的位置,然后把车停在他车子旁边。他没有熄掉宾士的引擎,下车来帮我把行李放进小小的后座,然后向后稍微退了一步,所以我准备上车的时候他就在旁边很近的地方。他抓住我的手臂,大大的手温暖着我的肌肤。

    “我今天晚上得工作,有些文件要处理。你会待在你爸妈那里吗?”

    这两天我脑子里只有跟他有关的念头,身为妮可谋杀案目击证人的紧张感已经平息。“我不做蠢事,可是那个人真的会想作掉我这个证人吗?”

    “我不能低估这种可能,”他看起来很认真。“也许不会发生,但并不是绝对不可能。如果你去你爸妈家或到我家来,我会觉得比较放心。”

    “我到他们家去。”我下定决心,要是他觉得我需要担心,那我就担心吧。“可是我得先回家一趟多拿几件衣服,付一些帐单,处理一下事情。”

    “我跟你一起去。把你要用的东西带着,然后到你爸妈那里去处理。更好的作法是,告诉我你要什么东西,我去拿给你。”

    是喔,他难道以为我会让他去翻我的内衣抽屉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我就在心里耸了耸肩。他不只看过我的内衣至少其中几件他还脱过。而且,我的内衣都很美,让他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你的小记事本跟笔给我。”我说。他从口袋里拿出我要的东西,我非常清楚地描述我需要他帮我拿哪些衣服,我还没结清的帐单又放在哪里。反正我已经带着化妆品和美发用品了,他应该可以轻易达成任务。

    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他,他低头看着我的钥匙,脸上的表情怪怪。

    “怎么了?”我问。“我的钥匙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一切都很好。”他接着低下头。这个吻温暖而悠长,在我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经踮起了脚尖,环抱着他的颈项,兴致勃勃且热烈地回吻着他。

    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轻轻舔着嘴唇,品尝我的味道。我的脚趾弯了起来,差点开口要他带我回家,可是理智在最后一刻浮现。他后退一步让我上车。

    “噢,我得给你我爸妈家的地址。”我在最后一刻临时想起。

    “我知道他们住哪里。”

    “你怎么喔,对喔,我忘了。你是警察,你调查过了。”

    “没错,因为我星期五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给了他一个“锐利眼”这是香娜取的名字,每次妈觉得我们在搞鬼的时候,就会用这种眼神逼我们自首。“你占太多便宜了,而且到处滥用警察的权力。你该停止了。”

    “才不要。警察就是这样。”他微笑转身往他的车走去。

    “等一下!你现在就要去我家拿东西,还是要先去上班再带过来给我?”

    “我现在就去,我不知道工作要多久才能结束。”

    “好吧,待会儿见。”我把皮包扔到乘客座,可是我扔得不够用力,皮包打到仪表板掉回驾驶座上。我弯身捡起皮包又丢一次,一阵锐利的爆裂声在街上回响。我吓了一跳往旁边跳开,一阵刀割般的疼痛穿透我的左手臂。

    接着我被一吨水泥撞到,砰地倒在人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