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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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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巾下的蔚儿,紧紧握着怀中的小刀。

    爹、娘,这是你们在天上给孩儿的安排吗?原谅孩儿已经不再打算寻仇,怎知现在竟将嫁入仇家,如果这是您们的意思,那么孩儿一定为您们报这深仇。

    蔚儿手握小刀,像是握着仅有的希望。

    “三郎不知你现在何方,有没有遇见小蛮?你等我,我一定不负你。

    蔚儿紧锁着眉,未来充满未知,她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成功,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再顺利见到心上人。

    只是她怎么也没料到,会这么快就再见到他

    新房里,李驭看着盖着红巾的蔚儿:“公主,我是你的新郎倌。”

    听到熟悉的嗓音,蔚儿一惊!

    这分明是三郎的声音!

    蔚儿一手放在腰间,一手扯下红巾。

    “你三郎?!你怎么在这里?”

    “蔚儿。”再见情人,李驭心中自是欢快万分,不过他也知晓蔚儿一定会被实情吓坏,想先试图缓和气氛。

    只见他一手握起蔚儿放在腰间的手,一手按着她的肩,果然“哆”一声,蔚儿藏在怀中的小刀应声落地。

    “我的娘子,别傻了,这样不可能成功的。”李驭话还没说完,就见蔚儿惊慌地道:“三郎!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这里守卫森严,你快走,要是被人发现就不妙了。”

    蔚儿一时慌乱,弄不清楚状况,李驭按着她的双肩柔声道:“要是被人发现你是来谋杀亲夫的,那才不妙。”

    “不会的,我会先灌”

    “先灌醉他,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宰了他为父母报仇,最好还有机会也对李敬德下手,如果没有机会也没关系,就当父债子还。事成之后自己赶紧逃出,再想办法会情郎。”

    “三郎你怎会知道那么多?小蛮都告诉你了吗?这里太危险,等会要是李驭那恶人进来,你一定逃不了,趁现在快走。”

    李驭看着他慌乱的妻子,双手紧紧按着她的肩,试图让她镇定,他的双目传达着如同以往的情感,用沉着的语气对她说道:“蔚儿,看清楚,我身上穿的是什么服装?”李驭一身新郎服,伸手摸了摸蔚儿的小脸蛋。

    蔚儿先是定了定神,然后脸上表情由吃惊转为不可置信,她缓缓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眼神中尽是讶异。

    “明白了吗?”李驭看着她惊讶的脸庞。

    “三郎你”没想到蔚儿道:“你已经杀了李驭?穿着他的衣服混进来救我?”

    “蔚儿,不是。”李驭缓着语气。

    “不是?那是什么?你怎会难道难道”蔚儿说到最后一个字,声音已经细如蚊蚋,不自觉开始颤抖,最后抬眼看着他“难不成你是”

    “是的,蔚儿,就是我。”李驭语气平稳坚定,他知道蔚儿短时间内一定无法接受,他的双手坚定地握着蔚儿的双肩,眼神中传达了无限柔情。

    蔚儿的双眼,却透露出无数复杂的情绪。

    她怔愣地望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李驭握着她双肩的手,仿佛可以清楚感觉到蔚儿的心跳。

    这样的蔚儿真让李驭心疼极了。“蔚儿,你还好吗?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一定很复杂难受,没关系,我会一直陪伴着你,直到你释怀。”

    蔚儿仍然没说话,但双眼已经转为无神,两行泪水静静淌在脸上。

    这样的泪水,李驭感觉比拿刀剌进他心房还难受。

    “蔚儿,你别这样,我会尽我所能地疼爱你,让你忘记过往一切,好吗?”看见这样的蔚儿,李驭急了。

    半晌,沉默不语的蔚儿终于开口了,却是一字一刀划在他身上。三郎为什么是你?为什么?我宁愿你只是那个山野猎人,现在我爹娘的仇,一辈子没希望了。”

    “蔚儿,报仇真的那么重要吗?”李驭说的感伤。

    “三郎,如果李敬德死在我爹爹刀下,战场上的你会怎么想?”

    “我”李驭一惊,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他心中清楚知道,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在沙场上为父报仇。

    “我是女孩子家,没有机会上战场,当我知道要嫁进李家时,我就知道这一定是爹娘在天之灵为我安排的机会,他们要我复仇。我本以为我可以手刀仇人之子,现在没机会了。”

    蔚儿说完又是一串泪。

    李驭心痛地抹去蔚儿的泪水,他低估了蔚儿的伤痛,一心只想与她双宿双飞,现在设身而想,才知道这伤痛会是如此之深。

    新房外,宾主尽欢,而房内却弥漫着无法言语的沉重。

    “好,”李驭拾起落在地上的小刀,将它交到蔚儿的手中。“蔚儿,我知道弑父之仇不共戴天,也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如果你真的无法忘怀父母亲的死,现在刀在你手上,我不会躲。”

    蔚儿楞了一下,便幽然抬起头回道:“三郎,你明知道我下不了手的。”

    “这就对了,既然上天安排你遇见了我,就是要你不用再为报仇之事烦忧,此生,有我来赎罪,我愿意用我的所有,抚平你心中的伤痛。”

    李驭的眼神闪耀着如火的光芒,蔚儿知道只有真心才可以燃起这样的火焰,但她现在思绪纷乱,不知所以。

    “蔚儿,我知道,事情出乎你预料,一时之间你一定无法接受,但只要你愿意改变一点点心意,我会竭尽所能弥补这一切。”

    李驭握着蔚儿颤抖的双手,久久不肯放。

    接下来蔚儿在李家的日子,可说是真正如公主般的生活。李驭安排了好几位婢女专责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并找来厨师烹煮北方菜肴,让蔚儿能吃得习惯。

    为了怕蔚儿孤单,李驭只要一有空,便会陪着蔚儿练剑,或者带她出外游历京城风光。如果要练兵,他也一定会安排人陪蔚儿到城内看看戏、听听曲,不让蔚儿在房间发闷胡思乱想。

    这天,蔚儿又看见李驭和几位工匠,在李府后方拿着图对着空地指指点点。

    “三郎,你在做什么?”

    “蔚儿,你来的正好,来看这个,你喜不喜欢。”一看见蔚儿,李驭脸上马上堆满了笑容。

    蔚儿走近一看,好像是一张建造图。“这是什么?”

    “这几个人是京城有名的工匠,这是设计图。”李驭开心地说着,一手指着图说道:“这里是一座凉亭,你以后可以在这边练剑,旁边是一片花圃,你喜欢种一些花草对吗?到时我再差人买一些你喜欢的花苗。”李驭说得专注。“还有,这里是池塘,我会养漂亮的锦鱼让你欣赏。另外这边是浴堂,到时我会教人每天早上为你烧好热水,你可以在这里晨浴。”

    这是李驭要为蔚儿建造的一座别院,他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尽是开心专注的神情,蔚儿一一看在眼里。

    此时,李驭话锋一转,手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还有,我想在这里盖一间宗堂,供奉你的父母亲。”

    蔚儿先是一阵讶异,随后便说道:“要在李府里供奉一个突厥部落首领,我想这样不妥,要是让人知道了会怎么想?我不想让你爹爹为难。”

    “不会的,蔚儿,我爹很明理的。”

    “就算爹明理,但人言可畏,届时一定会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三郎,我心领了,谢谢你的心意。”

    李驭知道蔚儿说得有理,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蔚儿,我会想其他办法弥补你的,我会尽一切力量让你过得快乐。”

    李驭的胸怀,依然是那样壮硕温暖,蔚儿想起昔日两人练完剑后,一同骑着一匹马从高原上慢慢踱步回来的日子。

    一样的胸膛,而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回到以前的那个蔚儿?

    在突厥挑衅般地侵扰渭水后,唐朝集思应对之策,李驭边关经验丰富,奉命留在京城领兵操练。

    这日的校场上,只见李驭身着军服,气宇轩昂,手持大弓示范着马上射箭的技巧,并讲解突厥军的习性。

    突然,只听见“咻!”一声,长箭穿过树梢,正中一只闯进禁区的飞鸟,李驭引弓长射,马甚至还在跑。

    “去看看这只鸟上面有没有绑上什么字条。”李驭中气浑厚,命令士兵察看鸟儿。“记住!塞外边疆正有人虎视眈眈垂涎中原,无时无刻要保持警戒!”

    “是!”士兵齐声一喊,响彻云吞,正前来巡视的太宗看见这整齐的军容,心中大悦。

    “三郎,你可知天助大唐。”李世民将马骑到李驭身旁。

    “我也是这么想。”李驭点了点头。“皇上是在说突厥近两年天候恶劣,牲畜死伤不少之事吧!”

    “正是!不亏是我大唐的边疆大将。”

    “我还有消息,他们可能有内讧。”

    “是吗?”李世民眼一抬。“你的内幕消息可不少。”

    李驭点了点头。“我养了很多探子,也时时提防对方的探子。”他举了举手上那只刚刚被射下的飞鸟,李世民微笑点头,李驭续道:“皇上记得突利可汗吗?”

    “当然记得,肤一登基,他和颉利可汗就联手给我个盛大‘祝贺’。”李世民指的正是渭水之役。

    “是的,他们是堂兄弟,最近北方大雪连年,不少地方闹饥荒,颉利可汗虽善战但却不善处理内政,他在此时对其他部族欺压受到反抗,于是派了突利可汗去镇压。”

    “这我有听说,结果突利却大败。”

    李驭继续说道:“没错,他战败回来后,颉利可汗当众责罚他,突利可汗现在对他也相当不满,认为他不但未处理好灾荒,甚且还不明就里给他难堪。”

    李世民一听大悦。“所以,现在是分化的好时机。”

    李驭点了点头,李世民道:“若此次分化突厥成功,你又将是大功一件,到时再赏你十个美貌公主吧!”

    “一个就够了。”李驭笑笑,心中暗道,一把小刀他能防,十把小刀可难了。

    “说到这里,”李世民突然沉吟。“你那位突厥公主,还好吗?””嗯?”李驭先是一怔,随后知道李世民要说什么“皇上放心吧!蔚儿不是突厥内应。”

    他知道李世民之所以能够以二皇子身分当上一国之君,不会没有城府,他和爹爹一样,都有想到这一层。

    “三郎,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你多提防。”

    “臣知道,李家承蒙皇恩,掌理许多军机,若因此泄漏半点机密,臣宁万死不辞。”

    “你也会来这套宫话了。”

    李世民用言语顿时化解了严肃的气氛,不过李驭知道,世间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身在权力斗争的皇朝,伴君如伴虎,手掌军权,不知有多少人眼红,更须步步为营。

    恶劣的气候果然削弱了突厥的战斗力,下少战马、牲畜死亡,颉利可汗处理不当,和突利可汗关系更加恶化。这个分化的时机唐朝自不会放过,派人煽动,果真不出几日,突利可汗便率队投降唐朝,唐朝大为振奋。

    不过,被逼急的颉利可汗也有了动作。

    这天,蔚儿正在房里学着刺绣,一朵鲜艳的牡丹在绣布上栩栩生动,此时侍女敲着房门。

    “公主,外面有人找您。”

    “谁?”

    “是厨子,他要问您今天想吃什么。”

    李驭为蔚儿请了北方厨师,料理她吃得惯的食材。

    “不用问了,我吃什么都可以。”蔚儿没有停下手上的针线,也不打算特别交代厨师准备什么。

    可是厨师却没有离去,执意要进屋。“公主,我带来了一些特别的食谱,请您过目一下好吗?”

    蔚儿不知为何厨师今日一定要见她,便打开了门问道:“什么食谱?你拿主意就好,我没有特别想吃的。”

    “公主,我可以跟您解释一下食谱的内容吗?”

    只见厨师眼神闪动看着蔚儿,蔚儿益发觉得不对劲,直至见到他隐约露出怀中的令牌,才大吃一惊。

    她神色不安,转头对着侍女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向厨子交代一下我要吃的东西。”

    “是。”

    遣走了侍女,房中无人,她慌忙的把门关上。

    这厨子身上的令牌,是颉利可汗的。

    “你你怎么混进李府的?来这里做什么?”蔚儿的慌张尽写在脸上。

    “阿史那公主,可汗已经快没耐心了。”只见那厨子大刺刺地在椅子上坐下,从怀中另外掏出一封信。“你自己看吧!”

    蔚儿接下这外观看起来是食谱的信,内容写的尽是颉利可汗要她早回报唐朝军机之事,她看完便二话不说将它放在烛火前点燃烧毁。

    “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蔚儿有些愠道。

    “公主,你不用管我怎么混进李府,先管好可汗要你办的事,不要忘了,你是突厥公主,李唐是我们的敌人,还有,李敬德更是你的杀父仇人,你这样慢吞吞不回报消息,可汗很不高兴。”

    蔚儿没有看着这人,只悠悠的说道:“你回去吧!我现在不想听这些。”

    “公主!”

    “不要说了,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蔚儿眉梢紧蹙。

    “好,我走。”这厨师瞪了蔚儿一眼“哼!别忘了,揭穿我没好处,只让你的身分更容易被怀疑而已,我走了,你自己想清楚。”说罢他便转头离开,独留房中抿唇不语的蔚儿。

    我该怎么做

    我的夫君杀父仇人

    蔚儿的心中,矛盾难受,偏偏无人可以倾诉,可汗想必快要失去耐心了,他会怎么做

    突利可汗归唐的消息令朝中上下大为振奋,李世民亲自接见,当然也算计着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消息。

    突利与颉利可汗交恶,在突利投唐后,李世民以怀柔政策安抚,也让他问出了一些消息,其中,最令他震惊的,便是他之前怀疑的事。

    这日只见他在侧殿来回踱步,急着等李驭晋见。

    李驭不知今天为何李世民十万火急地找他,连盔甲都还没脱,便直接入殿,在门口还被士兵拦下,要他先卸下身上长剑。

    李世民朝门外一望,喊着:“不妨,让他速速进来见肤。”

    李驭一进门,连参拜都还来不及,李世民便急着对他说道:“三郎,阿史那蔚儿真的有问题。”

    “皇上,您说什么?”

    “她是奸细!”

    “蔚儿不是。”

    “朕找你来,便是要告知你这件事,这是突利可汗亲自告诉朕的。”

    李驭脸色开始下沉,李世民的语气异常严谨,蔚儿为何进京他最清楚,不过这些日子以来,蔚儿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李家的事,他急欲为蔚儿辩解。

    “皇上,蔚儿与我朝夕相处,她的一举一动我很清楚,她不可能”

    “三郎!”李世民打断他的话“突利可汗和阿史那公主并没有利害关系,他没必要陷害她,当初蔚儿进京时我已经提醒过你,她不能不防,还有”

    “还有什么?”

    “蔚儿的父亲是死在李家箭下,这事没错吧!”

    李驭打从蔚儿进京至今对此事便只字未提,就是希望不要引起纷扰,现在,皇上显然已经知道。

    “是的,当年射死她爹的那枝箭,刻着我爹的名字。”

    “三郎,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何你不说?你可知要是她居心叵测、心存复仇,不管李府戒备再森严,都有可能”

    “不可能的!蔚儿对我的感情是真的。”李驭不顾身分的打断李世民的话,这要是换做他人,恐早已被斥退。

    李驭发现自己失态,忙拱手作揖,李世民转过身将手放在背,殿内顿时气氛低沉,两人静默不语。

    许久,李世民缓缓转头,对李驭道:“三郎,若你要为蔚儿背书,我也只能依你,只是李家手握兵权,朕不能有任何差错。”

    李世民表情严肃,李驭知道他是念在两人交情,才暂时未深究蔚儿之事,此时李家官拜兵部尚书,乃朝中军事重臣,李府内有奸细,此事说来非同小可,李驭双手抱拳跪下说道:“臣以性命担保,若蔚儿有一丝不轨,臣必提人头来见。”

    “朕不希望有那一天。”

    大唐现在已统一中原,李世民的心头大患便是虎视眈眈的北方突厥,他用智用力,一点一滴削弱对方实力,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他可不希望李驭在这紧要关头有任何差池。

    李府内,蔚儿正愁眉不展。颉利可汗已经是失去耐性,加上突利可汗投降唐朝,想必他更是怒火中烧,会用更激烈的乎段迫使她发挥利用价值。

    蔚儿知道颉利可汗一定会有动作,可是没有想到却是利用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弟弟,阿史那弩儿做威胁!

    此刻她颤抖地拿着一封密函,里头句句让她心惊,最近北方灾荒,可汗知道唐朝一定会有动作,先是分化突厌,进一步就是动兵。他告诉蔚儿,如果接近不了李敬德身边,至少要取李驭项上人头,来换她弟弟的一条命。

    蔚儿多次以李府守卫森严推托偷窃军机或者谋害李敬德之事,可汗信中明白告诉她,他不相信李驭夜夜躺在身边,她会没机会动手,李驭熟悉边关情势,对付突厥更是有经验,除掉他,也算少了一个心头患。

    信的最后,可汗语气一转,改以亲情劝说,只见他写到当时与阿史那族长一同征战,他身中那支箭时有多痛楚,又如何挣扎地撑回营地,最后却仍血流不止回天乏术,看到这里蔚儿眼眶已红,又见可汗写道,自己的母亲如何哀伤,最后也撒手人寰,这世间只留下她和弟弟相依为命。

    “帕答!”

    眼泪落在字迹上,蔚儿好生难过,可汗提到她最不想忆及的事情,无奈她怎么也忘不了。

    信的结尾,可汗动之以情,说把弟翟欺起来也是为她好,要促她早日为父母报仇,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以慰他们在天之灵”蔚儿喃喃说道。“爹娘在天之灵,安排了我到李府,而我”蔚儿揪着心。“而我非但没报仇,还连累弩儿”

    亲情让蔚儿乱了方寸,她想起爹死去时的痛苦,还有娘伤心欲绝时的表情,还有天寒地冻,不知道现在弟弟弩儿过着怎样的生活

    她紧紧握住怀中的小刀,想着可汗的话:进不了李敬德的身,至少要拿李驭的命换弟弟的命

    “弩儿、弩儿姐姐没用,是姐姐害了你”桌上放着原本天冷准备暖身的酒,蔚儿先是小口小口喝着,想起了往日种种,不知不觉喝的越来越多,一杯接着一杯,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偏偏此时压在心底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父亲死前的挣扎、母亲哀痛的神情,她感到一阵锥心刺痛

    此时的李驭,正在父亲李敬德房里,他在李敬德身前正声说道:“爹,蔚儿真的不是奸细,不管她当初嫁过来的目的为何,这么多日子以来,她不也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李家的事。”

    “驭儿!爹知道你爱护她,正因为这样爹才知道你一定会失去判断力,李府不是一般家庭,只要她些漏一丁点机密,或者对你我不利,后果你不会不知道。”

    李敬德表情异常严肃,李世民把突利可汗的话告诉了他,李敬德大为震怒。“这证明爹当初的怀疑没有错!”

    李敬德说罢便要跨出房门找蔚儿,只见李驭一个箭步冲到门口,跪在李敬德面前求道:“爹!蔚儿嫁过来之后,知道她的夫君就是我,她对我的感情下假,您别这般怀疑她。”

    “驭儿,此事非同小可,皇上不办她,就是要看我们李家的表现,就算皇上不追究,爹也没有办法不当一回事!”

    “您为什么就是不能相信蔚儿?”

    “驭儿!爹原本以为你长大了,可以理性处事,没想到儿女私情还是蒙蔽了你的思考!如此怎么成大局?”

    “爹!我对蔚儿的感情就像您对娘的感情,我相信蔚儿对我也是如此!”

    提到三个孩子的娘,李敬德停顿了一下。“驭儿唉!”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要知道,人言可畏,这事情要事传了出去,很难服众的。”他说罢绕过李驭,走出房不再多言。

    李驭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蔚儿趴在桌上,一壶酒已经喝尽。

    “蔚儿,今天怎么喝这么多酒。”他知道北方天冷时都会饮酒取暖,蔚儿会喝酒他不意外,他扶起她,要抱她回床上。

    伤痛中的蔚儿喝醉了,迷迷蒙蒙中她梦到了爹娘,梦到了弟弟,还有可汗信中的字字句句,她趴在桌上握着小刀,心里淌着泪。

    李驭双手抱起了她,她模糊的双眼映入李驭的身影。

    李驭与爹爹李敬德有几分神似,蔚儿看着他,想起了痛心的过去,怀中的手开始颤抖

    迷茫中,她的理智一点一点流失,伤痕却一点一点开始清晰,心越来越纠结,她失去的一切,现在只要动手,就可以挽回

    蔚儿呼吸开始急促,李驭抱着她一步步走向床边,他察觉了她的异状,赶紧问了一句:“你怎么了?蔚呃!”

    陡然听见李驭痛楚地喊了一声,双手一松,蔚儿跌坐在地上。

    鲜血落地,李驭难过地跪了下来。

    “蔚儿!”

    地上的蔚儿清醒了,也慌了,她沾满鲜血的手,离开了那把小刀。

    小刀刺在李驭右胸。

    “三郎!我”她惊喊着,全身颤抖。

    此时听到声音的大哥,忙推开房门,竟惊见这一幕“三弟!”他大喊一声,冲到李驭身边,扶着他大喊:“怎么回事!”

    这一喊把爹爹李敬德、二哥也喊来了,只见二哥李逸一进门,便机警地马上将房门关上锁起,不让他人发现,而李敬德面色铁青,马上冲到蔚儿身前“唰!”的一声抽出长刀。

    “方才驭儿才担保你的清白,没想到现在你竟然做出如此之事!”

    “爹”李驭痛苦地喊着。

    “驭儿!”李敬德整张脸纠结,二哥马上检查他的伤势。

    李驭身上的军袍未除,胄甲稍稍减缓了这刀的力道,不过毕竟是京城名师特别打造的名刀,锐利的刀锋仍穿过了层层军装,刺进李驭胸口。

    “拿葯来!烧热水!”李逸懂得医术,忙着对身旁的大哥李威喊着,他严峻地对李驭说道:三弟,忍着点,二哥这就帮你把刀拔出来。”

    李驭重重地喘着气,大哥已将李逸亲自调配好的创伤葯拿来,只见李驭咬着唇硬是不发出声。“呃”地闷哼着,让二哥把刀拔出。

    他不出声,是不希望有人发现,蔚儿在房里做了什么。

    小刀落地,李敬德见了瞪眼大怒喝道:“这刀本是让我儿带着防身用,现在竟然拿来刺杀他?!阿史那蔚儿,你纳命来!”

    “咻!”出鞘的长刀顿时横在蔚儿颈上。

    蔚儿看见李驭渗着鲜血的胸口,早已忍不住泪流满面,现在脖子上横着李敬德的一把长刀,她根本不知道要闪躲。

    李驭见状,忍着痛勉强喊着声:“爹、爹,不要。”

    “驭儿!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李敬德手一使劲,刀锋更往蔚儿头上靠。

    “爹!别”

    “驭儿!你疯了是不是?现在还有理由不除去这个奸细吗?”

    “爹我”李驭捣着胸口,忍着痛在地上一步步爬向父亲“孩儿求您,蔚儿让我发落”

    李敬德怒不可抑,对着李威、李逸吼道:“把他给我架住!”

    就在两位兄长要架住他之前,李驭勉强提了口气“呃!”猛然伸出手,一把拾起刚刚落在地上的小刀。

    “爹!”李驭痛楚地喊着,李敬德用不敢相信的眼神望着他,因为李驭正将小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爹”他声音虚弱“若您要蔚儿的命就先取我的走”

    “你!”李敬德气急攻心,李威见状要逼近三弟身旁夺下小刀,怎料李驭仿佛都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更用力地将刀子往脖子上抵。“休要过来!”

    “三弟!你冷静一点!”二哥李逸先是拉住了大哥,回头对几乎要倒在地上的李驭说着。

    李驭胸口阵阵痛楚,然而他的心,更痛。

    “爹大哥、二哥”他喘着气“蔚儿交给我发落”

    房内气氛僵持,李驭胸口又见染红,血丝渗出。

    不过他执意地用自己的性命,担保着蔚儿的命。

    沉重的气氛凝在屋内,五个人在房内僵持好一会都不说话。

    终于,李敬德打破沉默。“驭儿,你是不是一定要威胁爹?”

    “爹”李驭一字字慢慢说着,他的伤势不轻“只要您饶蔚儿不死孩儿一定给您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等着她再次行刺你,还是下次换成爹?”

    “爹”李驭寒着一张脸,胸口的伤固然痛,然而这样的蔚儿更让他心痛。

    他是用自己的信誉、甚且项上人头,向皇上、家人担保蔚儿的清白,可是没有想到,蔚儿现在竟用自己给他的定情之物,这样重重伤害了自己。

    这样的蔚儿让他情何以堪,让他痛彻心扉。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就是下不了手就是没有办法让蔚儿这样送了命

    李敬德看着不说话的李驭,继续怒道:“还是等她偷走所有军机?”

    “爹!”李驭有了决定“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他别过头,不再看着蔚儿,脸上的表情渐渐下沉,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缓缓说道:“好,我命人将蔚儿锁在别馆,一步也不能踏出,一个人也不能见,馆外命人守着,这样可以吗?”他字字说的缓慢断续,明显已要无力。

    李敬德哼了一声,手上的刀仍然不愿放下。“今天的事不可能就这样了。”

    “爹,”李驭断续说道。“蔚儿这样已形同囚犯她不可能再做出什么事情了请您成全。”

    李驭中气不足,面色发白,然而仍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刀,纵然他心中对蔚儿百般无法谅解。

    他将刀子狠狠架在颈上,看得李敬德心疼至极。“驭儿,先别说这些,你先放下刀休息疗伤。”

    “爹不答应,孩儿就不上葯。”

    “你!”

    “爹!”

    李敬德看着这样的李驭,许久,重重一声叹息,手中长刀接着落地。

    “好,既然你如此坚持,爹只有依你,不过蔚儿从此就锁在别馆不准出来、不准见任何人,还有,”他转头对着李驭两位哥哥说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准接近蔚儿,今天的事也不准泄漏半个字!”

    如果不了结蔚儿,今天的事就必须保密,否则别说蔚儿,连李府都会有难以预料的麻烦。

    他回头看着蔚儿,对李威、李逸说道:“你们亲自压她进别馆!”

    别馆是当时李驭特别为蔚儿建造的,没有想到,最后却成为蔚儿囚禁之处。

    蔚儿没有在意自己将被如何处置,自始至终,她哀伤地盯着李驭身上的伤,泪眼婆娑。

    自己终究还是动了手自己最后还是对不住三郎

    她说不出一句话,震惊难过地望着李驭,李驭却别过头,忽视了这双眼眸。

    在她与他擦身之际,李驭对她说了最后一句话,烙印在她心底。“我们缘尽于此。”

    李驭捣着胸口,低沉地说完后,便让两位哥哥押走蔚儿。

    或许这就是天命,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注定要敌对、注定忘不了种种的历史仇恨,她的双亲死于李家箭下、她的族人为唐军死在战场,这一刀,就算是抵偿,就让它划断两人之间的情义,就此你阿史那蔚儿,与我李驭再不相干!

    他气息沉浊,痛着心忖着。

    被拉走的蔚儿,依恋地看了李驭最后一眼,没有挣扎,就此被关进别馆,断绝与外界一切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