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解语妆 > 第三章

第三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艳阳高照,书房外的空地摆满摊开的书册,一抹纤瘦的人影蹲在那儿,戴着斗笠,逐一翻着书页。

    热死人了!解语一边抹汗,一边用最快的速度把书每页全都翻过一遍,然后跑进长廊,热得直吐舌,拿下斗笠拼命扬凉。

    “哟,占了这个凉缺,难怪今天不闹了。”一名婢女提着水桶走来,冷冷地嘲讽道。

    解语回头,正是昨天被她用抹布当面砸去的人。

    “羡慕吗?你也可以学我啊!”她皮笑肉不笑地顶了回去。

    “我才不像你这么厚脸皮!要是传了出去,人家还当咱们风王府都这么没规矩。”对方嗤哼,转身离开。

    解语气得在她背后大扮鬼脸。去她的凉缺!看似轻松的工作其实累得要命,光把书搬出来就快累垮了她,还得在大太阳底下,跪着一页一页翻书,想到最后要再把书搬回去,她就头皮发麻。

    不行,她该知足,只要不用和其它人打交道,再累她都愿意。她吁了口气,戴上斗笠,走到院子,开始把所有的书翻到下一页。

    “你在忙啊?”又有人在上头喊。

    废话!不然没事有谁喜欢跪在大太阳底下?解语不耐抬头,看到长廊上站着一名满脸笑容的微胖姑娘。

    解语认得她,是昨晚崔大娘安排和她同房的小纯,今年十六,在厨房帮忙,是个没心眼的女孩。一等崔大娘离开,马上迫不及待拉着她问了一堆问题。她在厨房大闹时,小纯也在场,对她好奇极了。

    没想到,就算她表现冷淡,小纯也不以为忤,依然开心热络地跟她说着府里的事和自己的事,像跟她是多年的好友。她怕这种人,这些年来,她一直是独自过活,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人相处。

    年幼的她无力谋生,也没有人会聘她做工,她只能偷摘农作物或到山上采山菜、野果,天冷就去偷人家晾在外头的衣物和被褥,努力养活自己。村民对她的存在极为痛恨,却又畏惧娘临死前的威胁,拿她没辙。

    从小到大,已见惯别人的轻蔑,她知道要怎么用防备来回应及保护自己,偏这种人让她不晓得要怎么应付。

    “很热哦?真辛苦。”等不到她的回答,小纯又说。

    刚刚还有人说是凉缺呢!“欸。”不习惯和人聊天,解语只随口应了声,虽然答得敷衍,但卸除了敌意的神情,其实已算是给了礼遇。

    “歇一下嘛,过来过来。”小纯朝她直招手,拉她在台阶并肩坐下“喏,这给你,天气这么热,含着可以生津解渴。”从袖中掏出东西,递到她嘴边。

    没见过那种东西.也没跟人这么亲近过,解语没张嘴,反而微仰上身拉开了距离,脑中尽是想把她手拨开的念头。

    察觉到她的防备,小纯不以为意,反而笑着拉过她的手。“我拿得手酸呢,快,接着。”她一股脑地塞进她的手中。

    解语看着掌中那几片淡褐色的东西,再看到那张和善的笑脸,犹豫了下,才挑了片放进口中,微甜带咸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像她心头漫开的陌生感觉。

    “真羡慕你,可以跟着王。”小纯单手托腮,边吃陈皮边和她聊着。“除了齐麟大哥,王从来不曾把人留在身边,你很幸运呢!”

    那是因为他带回她这个烫手山芋,不得不收吧!解语没答腔,用舌尖玩弄口中的东西,甜的味道褪去后,有种隐隐的苦味取而代之,却又带甘。

    “可惜王因为领地的事忙,老是不在府里,不然啊,待在书房等于和王长伴左右,多棒啊!”小纯突然掩了嘴笑,用肘顶顶她。“王长得涸啤,对吧?一表人才,人又好,光是看着他,我的心就小鹿乱撞呢!”

    涸啤吗?她印象中顶多只是斯文而已解语拧眉,回想他的长相,脑海清晰浮现的,却是他温煦带笑的眸光,她的心没来由地撞了一下。

    般什么?又不是没见男人笑过!她暗斥自己,凝定心神,专心回忆他的长相,但眼前全数被那温暖的眸光填满,他的外表有多俊,她一点也想不起来。

    “长得俊的人多的是,哪里稀罕了?”解语冷冷嗤哼,把心思不试曝制的烦躁,迁怒到他的身上。

    “怎么不稀罕?要上哪儿去找王这种能力高强又爱民如子的人啊?”小纯瞪大眼,像她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话。“要知道,王分到的领地是四大界王中最大、最贫瘠的一块,他得费上多少心思才能让领地的百姓都丰衣足食,还得防范边疆的外族入侵,要是换成其它三位界王,根本就做不到!”

    “假如他那么厉害,为什么我们村子今年会因为蝗害欠收?”解语怒道。要不是如此,向来对她有所忌惮的村民怎敢动手?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能力!

    “蝗害?”小纯担心低嚷。“很严重吗?你是哪个村的?”

    解语沉默咬唇,别过头去。说了又能如何?改变不了过去,反而只会让她的秘密曝光!

    她憎恨那个村庄,要不是因为娘在那儿,她一刻也不想多留。她一直忍耐,没想到,他们竟连这样也容不下她。她没办法回去了,村民已经动了手,若再回去,只是让他们再有其它下手的机会,他们不会杀她,却会想尽办法折磨她。

    见她不语,小纯没逼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听齐大哥说,有些偏远地方的人们,生活过得并不好,那都是前幻王所造成的影响。你应该也知道,十三年前幻国不像现在这么安稳,前幻王是个只顾自己的坏蛋,即使天灾人祸、百姓没东西吃他也不管,要不是四方界王起兵反抗,我们可能现在都还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呢!”

    深埋记忆的画面被揭开,解语置于膝上的手握紧,微微发颤。她不晓得什么幻王,也不晓得什么四方界王,她只知道,十三年前的事,她永远都忘不了。雨不断地下,村子后山的土石挟带泥水崩落,娘警告他们了,他们不听,当事情真的发生,又把罪全归到娘的身上。

    “后来幻王继位,带兵讨伐,四方界王都在这场战役中过世”小纯无限惋惜地说道。

    “过世?”解语怔了下。“你是说现在风王的爹吗?”

    “是啊!那时候老风王去世的消息传出,夫人也跟着自尽,留下王一个人。”小纯点头。“人家都说幻王等于是王的杀父仇人,王却完全不怪幻王,忠心尽责的程度无人能及。”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经历这些的人啊!解语很惊讶,却又感到不解。为什么他不恨?他的爹娘都被逼死了,他却还沉得住气为敌人卖命?

    “因为前幻王都派老风王去做事,所以王的领地荒废最久。加上很多都是深山野岭的小村落,要治理更是难上加难,王接回领地七年能做到现在这种局面,已经很不简单了。”

    解语知道小纯在帮他说话,但,明白十三年前的乱象不是他造成的又如何?她不是怪为什么有天灾,而是她恨人心在面对困难时,为何会变得如此脆弱,他们不愿面对事实,反而是找人来当代罪羔羊。

    见她神色哀伤,小纯不知要怎么安慰,又伯问了她不说,有点不知所措,最后只能把袖中剩余的陈皮全塞了给她。“有什么难过的事,可以跟我说。别闷在心里,找人说会比较快活一些。”

    解语看着手中的陈皮,有种温暖的感觉在胸口流过,抚慰了她冰冷的心。她能忘了吧?隐瞒能力,安稳地待完两年,拿着银两,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她的生活。只是,她再也不能陪在娘的身边

    拾起一小片放进嘴里,须臾,解语低声开口:“这是什么?”

    “陈皮,用橘子皮做的。”小纯笑道。“你喜欢啊?晚上我从厨房多拿一些给你。”

    陈皮她在心里默念,把这个词汇记下来。“你刚说的四方界王是”她只知道风王而已,离开那个村子,她要学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你不知道?”小纯惊讶低喊。

    以为小纯故意笑她,解语有点恼羞成怒,但看进那毫无嘲弄的清澈眼神,才发现她单纯只是觉得诧矣邙已。

    她的问题,可能真的太愚蠢了吧!解语尴尬地红了脸,摇摇头。

    “咱们幻国由幻王掌管,将国土分为四部分,分别由风、水、地、火四方界王”小纯热心解说,却被背后的大喝截断

    “你们两个,我啥时派聊天的工作给你们啦?”

    两人一回头,只见崔大娘气势汹汹地站在那儿。

    “糟了。”小纯吐舌,赶紧起身撒娇赔笑“唉哟,才做下来就被您发现了。”

    “真的假的?”崔大娘哼了声,瞥向解语。“别以为你待在书房,我就不会注意你,别偷懒,知道吗?”

    解语一脸不悦,正想回嘴,却见小纯在后头猛比手势,她顿了下,狂燃的怒火稍稍地抑压下来。

    “是。”语音未落,即见小纯不断点头嘉许,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还有,做好你的工作,别以为待在王的身边,就不切实际地做什么非分之想,记住自己的身分,懂不懂?”崔大娘又道。

    这次,气都还来不及生,小纯已在那里拼命用口形加点头暗示她,那滑稽的动作让她有点想笑。

    “是。”她吸了口气,忍着没笑出来。

    见她都温驯回答,崔大娘很满意。“知道就好,别再聊天了,快去做事吧!”她转身离开。

    一见崔大娘走远,小纯马上笑嘻嘻地对她说:“别在意,非分之想这句话,崔大娘对府里所有的婢女都说过,因为之前真的有人爬上了王的榻,把崔大娘气死了。”

    这么主动?解语不禁好奇追问;“结果呢?”

    “王安排她到水王府去了,不然她的事大家都知道,待在这儿也没法做人。”小纯掩唇,低喊一声。“唉呀,再说下去又没完没了,等晚上我再跟你说四方界王和其它的事,先走喽!”她快步跑离,还不停地挥手跟她道别。

    解语本能回应,但手才举到一半,就僵住了,她尴尬地转向去拨头发,直到不见小纯的身影才放下。

    她独来独往惯了,这种陌生的情感,她不知该用什么态度面对。解语叹了口气,在身上摸索,想找东西来装手中的陈皮,却摸到怀中的锦囊。她拿出锦囊,望着出神。

    为什么要跟她打下这张契?连主动勾引他的人,他都能为对方留下后路,为什么不放她走?难道真的如他所说,他是为了她着想,怕她没地方去吗?

    幸好刚刚有小纯阻止,否则她一定又跟崔大娘吵起来。不是怕被赶出这府第,而是他对她已经仁至义尽,她不能再闯祸,让他难做人。

    解语把剩余的陈皮装进锦囊里,揣入怀中,扶好头上的斗笠,走回太阳底下继续翻页晒书,耳边绕的,尽是方才听来的话。

    他是真的没把杀父之仇放在心上,还是只是没把怨恨表现出来而已?小纯对他的夸奖,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经过夸大的?

    想象一揭开被褥,榻上多了个人的画面,不自觉地,她扬起了笑。呆子,哪有人都送上门还不动手的?

    崔大娘还怕她有非分之想呢,凭什么认定所有的女人都会喜欢上他啊?就算他真的长得俊,又关她什么事?解语皱鼻嗤哼,脑海里却浮现那双蕴满笑意的眸子,她没来由地红了脸,连忙用力甩头,把那片心慌甩落。

    别被影响,搞不好他没对那个姑娘下手,只是因为长得不合他意罢了!不会有人那么十全十美的。

    解语镇定心神,专心翻着书页,却没发觉,胡思乱想的脑袋里,依然全是关于他的事情。

    夜幕低垂,风王府点上了灯,与天际的星月争辉。

    罢回府的风豫乐沿着长廊,往书房走去。

    没一回来就遇到崔大娘的哭诉,代表他做的决定是对的。将她安排在书房,自己一个人做事,要是再能招惹到谁,那可就太神通广大了。

    不过,才一踏进书房,方才的想法马上被推翻。不,他忘了,她还是能惹到人,唯一的一个他自己。

    原该摆满书的书架上空无一物,书册全散落在地上,有的堆叠得摇摇欲坠,有的已经不堪折磨,直接垮倒在地,向来整齐有序的书房,如今乱成一团。

    “能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他朝那个几乎被书堆埋没的身影问道。

    忙着理书的解语抬头,看见是他,又继续做自己的事。“我刚把晒好的书搬进来,正在整理。”

    整理?他怎么反而觉得像是在破坏?看到她抱着一叠书起身,差点把一旁的书堆撞倒,他急忙上前扶住书。

    “当心点,这些书很脆弱,有的年龄比你都还大上许多。”要是绝版书被她毁了,他铁定哭死。看到她手上拿的书,他顿住。“中之卷呢?”不会吧?这套兵计分上、中、下三册,要是少了中间那本,一百多年前的书,他要去哪里生?

    “什么?”见他死盯着她手里的书,解语一脸疑惑。

    “你手上的兵计啊!”风豫乐着急翻找,直至在书堆下方找到那本遗落的中之卷,才松了口气。瞄过她手上抱着的书,赫然发现,她根本就是拿了书直接往架上摆,连最简单的排序都没做。他头痛抚额。“你搬书去晒时没记下原本的位置?”老天,他今天还要赶奏章,她却制造了这个乱象来欢迎他。

    “没有。”解语有些心虚,又有些不悦。早上他只说要她晒书,又没说要注意什么,哪能怪她?

    风豫乐不断深呼吸,扯了个笑。“至少也把相同书名的放在一起,它们有兄弟姐妹,别让任何一个落单。”他捡齐一套书一下范。“就像这样,懂了吗?。”

    那笑容,将她体内正酝酿升起的怒火,瞬间浇熄。

    她忙了一天,又饿又累,结果他一回来就像是在指责她犯错,本来已经决定他要是再骂一句,她就翻脸,没想到,他却是耐心教她,虽然笑得是有点难看。

    “我晓得了。”微感歉疚,她把书找齐,一一上架。

    风豫乐很想帮忙,但他必须先把奏章弄好。他绕过书堆,走到桌案前入座,开始撰写奏章。

    “动作轻一点。”他不忘叮咛,他真的怕那些书会不堪她的摧残,直接散开。

    正用力抓起书的解语一顿,悄悄吐舌,放轻了动作。“是”

    从他的神情看得出来,他其实是很宝贝这些书的,而且压根儿对她的方式感到不满,但他只是教她、轻轻叮咛一声,这脾气未免也太好了吧?让她忍不住好奇,他到底要到什么程度才会发火?

    忆起小纯说的话,解语偷觑了他一眼。好啦,说实话,他是长得挺俊的,眉是眉,眼是眼,算得上是她见过的男人中最好看的一个,但光凭这样就断言所有的女人都会对他有非分之想,崔大娘未免也想太多了。

    “可以帮我找出山海图评吗?”手边缺了资料,风豫乐开口。

    脱缰的心思瞬间拉回,解语顿了下,神情有点不自然,手在书堆里东摸摸西摸摸,隔了一会儿才回道:“你说哪一本?可以用写的吗?”

    “山海图评。”风豫乐重复,在纸上写下,拿给她。

    接过纸条,解语四处翻找,没多久,拿着一本书放到书案上。“给你。”

    风豫乐正要拿起,书上的“山海围论”四个字顿住他的动作。俊眸掠过一抹光芒,他不动声色,缓声开口:“我还需要吏记这本书。”

    这次不用她说,他主动写下书名,递给她。很快的,书又来了,放在桌上的是史诏。

    看着那本书,风豫乐往后靠向椅背,俊逸的容颜带着懊恼与自责。难怪他之前问她姓哪个解,她答不出来,难怪她不晓得自己名字的涵义她根本不识字!

    他早该想到,却还怪她为什么不记下书本的摆放位置,那些字对她而言都只是无意义的图形,她怎么可能会知道要分类?

    而她,却倔得什么都不说!他真不知该气她,还是气自己。

    “怎么了?”见他脸色不对,解语忐忑问道。她照着他写的字去找,应该没找错书吧?

    睇她一眼,风豫乐吁了口长气,脸上又恢复笑容。“没事。”他起身,走到她身旁蹲下。“我还是帮你一起先整理好,比较好做事。”

    那一眼,像是看穿了什么。她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却猜不透他的思绪。意识到他的接近,她一惊,急忙后退,不小心绊到了书,整个人失衡往后摔去。

    甚至来不及喊出声,及时伸出的手解救了她,撞进了一堵温暖的墙。

    为了保护她,风豫乐本能地将她环抱入怀,软馥幽香让他心神一震,他的手臂,几乎碰触到她的胸口这个发现让他的体温全然沸腾,几乎将他焚烧,他连忙宁定心神,松开了手。

    他是怎么了?居然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就心神荡漾了起来?

    “小心点。”即使掩饰得极佳,略带喑哑的嗓音仍透露出他所感受到的影响。

    醇厚的低语撞进耳膜,解语的心跳得急如擂鼓。她慌忙站起,藉由放书上架的动作痹篇他的视线。她怎么了啊?不就近了一点而已嘛,不就拉了她一下而已嘛,脸红什么?!

    凰豫乐看着她的背影,那玲珑的曲线,竟让他有种想再抱一次的欲望。要是被她察觉,铁定会以为他将她留在书房是心怀不轨。

    不行,她的防备已经够重了,他不能再让这无谓的妨碍,破坏她对他的观感。他懊恼地翻了翻眼,徐长吐息,努力将脑海中那些心猿意马的念头摒除。

    他看向自己的手,忆起方才那一拉,几乎没有重量。这么细瘦的身子,是怎么爆发出那些力量的?她荷得住吗?不累吗?所有的绮念全然逝去,遗留下来的,是对她的疼惜,让他的胸口像梗了块大石。

    “你用过晚膳了吧?”他随口一问,边将依序排好的书册堆叠一旁,准备让她置于架上。

    “可以吃晚膳?”解语停下动作。她以为一天只能吃一餐而已。

    她的话让他拧起眉。“你还没吃?崔大娘没跟你说几时开饭?”

    这又是用来整她的伎俩吗?解语恼怒抿唇,把书放到架上。“算了,我不饿。”

    “书放下,跟我来。”风豫乐起身走向门口。

    “不用了。”知道他要带她去吃饭,解语倨傲地别过头。既然他们不想让她好过,她也不想示弱,不吃就不吃,没什么好稀罕的。

    “过来。”见她不动,风豫乐挑起一眉。“还是要我动手?被主子扛着过去,可是会更引人注目。”

    “你”怕他真的这么做,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他走出书房。

    走了段路,忆起一事,风豫乐倏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不会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吧?”

    没料到他会突然顿步,解语收势不及,差点撞上他,愣了会儿,他的问题才听进耳里。

    “有、有吃一些。”昨晚小纯有拿珍藏的点心分她吃,早上还把早膳端到房里给她,只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风豫乐沉默不语,定定地看着她,那读不出思绪的深湛眼眸,像笔直地望进她的心坎。解语的心跳顿时变得紊乱,却别不开眸光,直至他敛回视线转身继续前行,那无形的压迫感才解除。

    为什么这样看她?她有说错什么吗?她不断回想,惴惴不安的跟着他身后。

    走了段路,风豫乐才开口淡道:“若要傲,就别委屈自己。能让对方无法得逞,才是赢家。”

    一时间,解语以为自己听错。他怎会知道她在想什么?怎会知道她遇到什么?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她咬唇,心因为他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变得激动了起来。

    走到偏院,可以看到屋内围桌用餐的仆婢们正热闹着。

    “去吧。用完膳,你今天就可以先休息了。”送她到院子口,风豫乐没再走进去。他想帮她,但他很清楚,若介入太多,反而会让她跟其它人更有隔阂,要如何踏出第一步,关键全在子她。

    看着那情景,原本内心的纷乱全都烟消云散,只余慌乱。她可以想见,只要她出现,里头热闹的气氛就会瞬间僵凝,就像小时候,大家玩得正高兴,一看到她,立即惊慌四窜。一直是这样,不管她去到哪里,一直是这样。

    她好想离开!

    “不进去?怕跟那些人打照面?”看出她的怯步,风豫乐故意开口。

    那句话,点燃了她的勇气。

    “谁伯、怕他们?”解语挺直背脊,漫然涌起的傲气让她全身充满了力量。“明天见。”丢下这三个字,她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目送她进入屋内,风豫乐扬起了笑。她的倔强,是优点,也是弱点。

    一进去,解语只觉满满都是人,她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人发现了她,随着交头接耳、挤眉弄眼,很快地,原本嘈杂的屋内没了声息。

    不该进来的她视而不见,假装不经意地挪步寻找空位,努力不让心里的懊恼显现出来。

    “小语!这里、这里!”突然,兴奋的大喊划破了静默。“怎么这么晚?快过来,我帮你留了菜!”

    解语循声望去,看到小纯朝她拼命招手,不禁怔愣。以为自己会找不到容身之处,没想到,有人为她保留了一席之地,特地为她留的。

    她面无表情地缓步走向那张桌子,强忍着不让哽咽溢出喉头。自娘死后,她就没哭过了,即使被欺负得再凶,也不掉一滴泪,她怎么也没想到,小纯只是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她热泪盈眶。

    “为什么要叫她来?”同桌的其它婢女抗谓。

    “小语刚进来风王府,你们别这样嘛!”好人缘的小纯笑道,见解语走近,拉了她坐下。“你怎么忙到这么晚?”

    本想沉默以对,但心里有股声音,催着她,要她回应。“我书还没弄好。”一开口,一直以来高筑的心墙,开始崩塌。

    “一定很累吧。”小纯忙着帮她布菜。“我帮你介绍,这是娟儿、春花、阿瑶各位,这是小语,跟我同房。”看其它人都没反应,小纯赶紧使眼色。

    “你好”大伙儿勉为其难,点头招呼。又有股心音,催着她示好。解语犹豫半晌,轻点了下头。“你们好。”

    “这给你。”小纯塞了个小纸包到她袖子里。“这杏桃酥是娟儿给的,跟你说,娟儿很受车夫的欢迎哦,常常会带东西回来给她,我们都是托她的福才有好东西吃呢!”

    “我哪有!”娟儿红了脸。“阿瑶才厉害好不好,厨房的阿旺都会留好菜给她”

    “你别拖我下水”

    你一言我一语,四周的气氛又开始热闹起来。解语静静听着,连同小纯的关怀,把碗里的菜饭一口又一口吞进肚子里,暖和了身体,也暖和了心。

    “今天大家都还好吧?”

    崔大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解语身子一僵。

    “崔大娘,您有没有跟小语说几时用膳啊?她刚刚才来,都没菜了。”小纯故意嘟嘴埋怨道。

    “我以为你会跟她说欸!”崔大娘惊喊。“你昨晚也没带她来这儿?”

    “昨晚我吃饱饭才回房,以为你先带她过来了!”小纯也跟着惊喊,回头看向解语。“不会吧?你都没吃哦?”她还来不及回答,即听到崔大娘大嚷。

    “哎呀,怎么会这样?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东西,等我一下!”崔大娘扭着圆润的身体,急忙往外奔去。

    “等一下、我开玩笑的”小纯要拦已经来不及,又好气又好笑。“桌上有菜她看不到吗?急成这样!”

    解语怔愕地看着崔大娘离去的方向,直到都已不见人影,还反应不过来。崔大娘不是故意不让她吃饭,而是一场误会?

    “真是,崔大娘定是忙忘了,待会儿回来得说说她。”小纯坐下,忙着帮她布菜。“你一定很饿了,快点吃。”

    “你不怕崔大娘?”刚刚小纯居然还敢责怪崔大娘?

    “没做错事干么怕?”小纯掩了嘴笑。“虽然崔大娘骂起人来很狠,但她也很护我们这些下人的,你一定是被她骂人的样子吓着了。”

    “没错、没错,有次我还被她骂哭了呢!”春花附和。“后来才知道她凶归凶,但都是为了我们好。”

    “是啊”其它人听了,也开始加入话题。

    为了她们好?解语吃着东西,心里更疑惑了。

    没多久,崔大娘回来了。

    “厨子藏着好料想自己偷吃,被我发现了。”崔大娘眉开眼笑,将一碟黄色蒸豆腐放到她面前。“快吃快吃,唉,我没想到没人跟你说,幸好你还晓得要来这儿,以后不懂的事别闷着,要问,不然吃亏的是自己呀!”

    那香气,诱引的不仅是食欲,还有满腔的感动。解语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头不停地把食物塞进嘴里。是她的错吗?她怪那些欺负她的人有着先人为主的偏见,但她呢?不也误以为这里的人像村人一样恶劣?

    崔大娘和其它同桌的人招呼了几句,转到别桌去闲话家常,时时可以听到大笑传来。空间依然,周遭的人也依然,但那种无法融入的违和感,不知何时,消失了。她虽然仍沉默着,却不再那么格格下入,心,踏实了下来。

    她没发现,窗外有双眼,静静看着一切。她脸上变得柔和的表情,让那双眼蕴满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