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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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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表示对文妲的惩罚,南周帝将她送到京城外的慧安寺中修身养性。

    人们都幸灾乐祸地议论说,文妲从此以后可能会失宠。

    但文妲心里明白,南周帝其实并不打算就此冷落她,不过是去慧安寺小住几日,找到借口便会接她回宫的。

    南周帝这一次对她看似严厉的惩罚,只为了平息众怒。

    她让铁鹰受了重伤,御林军中人人对她不满,宫中诸妃、朝中诸臣趁机对她口诛笔伐,倘若不给她一点惩罚,这场闹剧真不知该如何收场。

    对她而言,住进慧安寺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不必再整日扮演狐媚的妖妃,亦不用面对因她受伤的“那个人”

    可是一想到那个人重伤的模样,她就感到心如刀割。

    那日,她只打算吓唬他一下,料想侍卫们都是他的下属,不会真的对他用刑,然而她失算了,他竟然亲自动手,把自己打成重伤

    铁剑一声一声击打在他的胸膛上,仿佛也一声一声击打在她的心里。

    她当时骑虎难下,不敢贸然阻止他,因为那样会暴露自己对他的感情,可又害怕再打下去,他会真的受伤。

    于是她只能背转身去,一动不动,怕稍微一动,便会现出她的真心。

    她以为他有内力护体,不会有大碍,谁料他竟收了内力,一举将自己打到吐血。

    看着他在鲜血喷染中倒下去,她的眼泪禁不住涌出来。

    这一涌,便再也停不住,直到泪干,她仍旧颤抖地抽泣,几乎泣出眼中的血来。

    当南周帝宣布罚她到慧安寺面壁思过的时候,她痛苦的心情才稍稍得到了缓解。

    她将在佛前长跪,为病中的他日日祈祷,恳求佛祖狠狠地处罚自己,不要轻饶自己的罪过。

    佛香萦绕眼前,木鱼敲打在耳边,不知不觉,她已经跪了三日,因为一动也不动,所以双膝已经麻木,再加上滴水未进,身子变得越发单薄。

    “娘娘”宫女端进粥菜,搁在她的面前。

    “我不是说过我不饿吗?”并非强忍,她是真的因为伤心而没有食欲。

    “娘娘,山门外有一个人求见。”宫女怯怯地道。

    “谁?”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见她?

    “他说自己是京城的绸缎商,从前娘娘喜欢用的那些布料,都是他进贡的。”

    文妲闻言一怔。

    若说从前在宫中风光的时候,不时有皇商前来求见讨好倒也不奇怪,可此刻她被罚面壁思过,这人还来干什么?

    怔愣之后是自嘲地笑“我如今在此,绫罗绸缎是用不上了,他来追讨从前浪费在我身上的银子吗?”

    “娘娘,他是真心想见您,您就见一见吧。”宫女劝道。

    “一个陌生人,你这样帮他说话?莫非是收了人家的贿?”文妲挑挑眉。

    被她说中,宫女低头无言。

    “好吧,让他进来。”她缓缓起身“我对此人的来意倒也好奇。”

    爆女默默去了,不一会儿,引进一名白衣男子。

    男子面如满月,笑若春花,一袭白衣潇洒飘逸,他一进来,便使整个幽黯阴沉的佛堂霎时有了一束明媚的光芒。

    “参见娘娘。”他收起水墨点染的纸扇,朝文妲躬身一拜。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她淡淡背转身,燃亮一炷香。

    “在下姓花,”来人笑意盈盈“娘娘直接唤我‘亭风’即可。”

    “花亭风?”她对这个名字似有印象“阁下便是京城第一大商家,‘风记’的主人?”

    “娘娘知道在下?”

    “花掌柜大名鼎鼎,听说还是南敬王爷的挚交好友,本宫虽孤陋寡闻,却也略有所闻。”

    “呵呵,娘娘过誉了,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幸得南敬王爷厚爱,得以在京城混口饭吃而已。”

    “不知花掌柜在百忙之中来见本宫,所为何事?”文妲懒得再与他寒暄,直入主题。

    “近日亭风觅得一件奇物,想献与娘娘。”

    “奇物?”她又是一怔“花掌柜,本宫在此修身养性,你的奇物我是用不上了,不如献给宫中其他娘娘,或许还能不负花掌柜一片苦心。”

    “娘娘误会了,”他上前一步“花某此次献宝,并非刻意阿谀奉承,而是想把宝物送给识货之人。”

    “花掌柜又怎么判定本宫是识货之人?”

    “娘娘一看便知。”他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递到文妲面前。

    那不过是一块寻常的玉佩,但她一看之下,顿时大惊。

    因为那玉佩上雕着北梁国战旗上的图腾。

    “你”她这才定睛细细打量花亭风的俊颜,压低了嗓音问:“阁下到底是何人?”

    “花某在北梁国的时候,复姓纳也。”他唇角微绽。

    “王爷”文妲霎时泪花模糊双眼,膝间一曲,便要向对方跪下。

    “不必多礼,以防四周有耳目。”花亭风连忙扶住她。

    纳也,北梁皇后的姓氏。

    皇后一族在北梁人丁稀少,所以通常听到这个姓,便知道拥有此姓者与皇后关系重大。

    临嫁之前,北梁帝曾告诉她,皇后的亲侄子“西诚王”已潜入南周充当奸细多年,只为将来南周与北梁开战之时,能与北梁大军里应外合,假如她在南周遇到困难,西诚王会出手相助。

    她万万没想到,西诚王会是京城巨贾花亭风。

    “我起初听说你在宫中十分受宠,怎么才短短三个月就落到这步田地?”花亭风问。

    “我”她咬唇无语。

    “你为何要下令鞭打铁鹰?他是皇上器重的红人,又与南敬王穆展颜有竹马之好,武功盖世,为人谦和,深受军中将士钦佩,无怨无仇的,你为何要动他?”

    “我”她只得说实话“奴婢去年来南周游玩时,曾与他相识”

    “你就是他失踪的未婚妻子?”花亭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文妲哽咽地点点头“请王爷责罚”

    “我怎么会责罚你?”不料他却轻轻一叹,换了温婉语调“本王了解你的心情。”

    她不解,困惑地抬眼。

    但他没有解释原因,只问:“南周帝不会是真的厌恶你了吧?”

    “他对奴婢一直很好,应该不会就此厌恶奴婢的。”

    “才短短三个月,想必他对你的兴趣也不会褪得那么快,”花亭风微微一笑“你该趁他还宠爱你,早些添子嗣才好。”

    “恐怕不太可能。”

    “怎么?”

    “那南周帝年老体衰,已经不能行房中之事了”文妲羞怯地启齿。

    “哦?这倒是鲜为人知的秘密。”花亭风又是一笑“他肯让你知道,说明他很喜爱你啊。”

    “倘若没有子嗣,奴婢在宫中地位是否会不牢?”她皱眉问。

    “的确会有影响,不过不必担心,咱们还有另一条出路。”

    “什么出路?”

    “夺后。”

    “夺后?”文妲大骇。

    “对,后位虚待已久,只要你能夺取皇后之位,南周便再无人敢对你不敬,对我北梁也益处多多。”

    “区区皇后之位,真有那么大功效吗?”

    “南周帝年迈,不久之后便会有新皇即位,新皇即位后,你便是太后。你瞧瞧当今太后在国中的份量有多重,就会知道将来你的份量会有多重!”

    “当今太后的确举国景仰,有时候皇帝也要听她三分。”她不由得点头。

    “南周虽由男人当政,可女子在国中的地位也不低,甚至可以辅佐君王处理国事,这是他们同咱们北梁的区别。”

    “可凭我一个外来的女子,如何能夺后?”文妲担忧地叹气。

    “你如今已位四妃之列,后位必在四妃之中产生,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四妃之上还有贵妃呢。”

    “贵妃不足惧,她已失宠多年,况且她的儿子荒淫蛮横,深为南周帝所厌恶,如今能保住她贵妃之位就不错了,想夺后恐怕是不可能的。”

    “这么说,我就有四分之一的机会了?”

    “不,是二分之一的机会。”

    “二分之一?”文妲又不解。

    “四妃之中,惟有你与淑妃有夺后之望,其他德、贤二妃均无资格。”

    “为什么?”

    “因为德妃与贤妃均为庶民出身,不似你与淑妃血统高贵。”

    “我这个假冒的公主,又怎能算血统高贵?”她忍不住自嘲。

    “可南周国人并不知道你的真正身份,在他们眼中,你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花亭风正视她,用坚定的眼光给她一丝鼓励“记住,你的对手只有淑妃,击败了她,你在宫里便无敌了,后位迟早归于你裙下。”

    真的吗?她喃喃自问。

    听起来夺后之事似乎轻轻巧巧便可解决,可做起来却不知艰难到什么地步,就拿那位鼎鼎大名的淑妃娘娘来说,她就不知该如何对付!

    淑妃雪姬,是她见过最最美丽的女子。

    她有时会在傍晚时分,御花园的池畔,看到雪姬在散步。

    雪姬全身上下没有任何珠光首饰,只穿着素净的薄纱衣衫,然而那举手投足间的美丽,却令夕阳失色,令池中逃陟自惭形秽。

    淑妃雪姬,也是宫中最受宠的女子。

    文妲知道自己之受宠,不过短暂如流星,可雪姬却能得到南周帝长久的敬重和喜爱。

    好几次在宫廷的宴会上,虽然她坐在南周帝的身边,可每当雪姬出现的时候,南周帝会马上起身,对雪姬深深一笑,命宫人把最好的美酒佳肴端到雪姬面前。

    而且有一点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跟雪姬相比的对方生有一子,但她注定今后膝下空空。

    雪姬的儿子是南周帝最小的儿子,生得粉雕玉琢,自幼逢人便笑,从不哭闹,仿佛天使,可爱非凡。

    爆中的嫔妃就算对雪姬藏有嫉妒之心,可见到她的儿子也真心喜爱,争相逗他玩耍,送他玩具。

    他三岁便会念诗,南周帝疼他如国宝,常把他挂在嘴边,倘若他再年长些,恐怕会废掉太子,立他为东宫也不一定。

    母凭子贵,再加上雪姬本就高贵,如此在宫中地位便更加显赫,但她却没有恃宠而骄,反而为人十分低调,常常久居寝宫不出,不与任何人为敌,深得朝廷上下称赞。

    文妲想不出自己凭什么击败这样一个沉默而强大的对手。

    她在寺里住了大约半月,南周帝果然找了一个借口把她接回宫去太后举办一年一度的赏花宴,让她前去助兴。

    赏花之日,宫里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文妲知道自己并不讨太后的喜欢,所以便挑了一个最冷僻的位子,掩没于人群中,由其他嫔妃去出风头。

    其实她今天来这儿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暗中观察淑妃。

    淑妃平时深居简出,要见一面着实不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果她连见淑妃一面都那么困难,又怎么能了解对方,击垮对方?

    今天是太后设宴之日,淑妃一定会出现,她觉得这是一个“知彼”的好机会。

    宴会开始之后,淑妃才姗姗而来。

    当时太后宫里最得宠的乐师柳郁正在抚琴,太后听着琴声,似乎着了迷。

    淑妃没有上前打搅,只立在花荫底下,望着琴弦拨动处,若有所思。

    一曲终了,四下响起掌声,柳郁低头受了太后赏赐,缓缓退下。

    文妲以为这个时候淑妃会去给太后请安,然而她却惊奇地发现,淑妃竟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席而去。

    她这是去哪儿?

    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她也偷偷站了起来,尾随其后。

    只见淑妃如风般疾行,不一会儿,到达一处幽静的湖畔。

    忽然,薄影一没,淑妃步入丛林中,不见了!

    人呢?文妲焦急地东张西望,无奈湖畔丛林繁茂,她一时之间寻不到伊人的踪迹。

    正四下徘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咳,她骇然回首,发现铁鹰正站在不远处!

    他、他怎么也在这里?

    “你”按住跳动不止的心口好一阵子,她怔愣不知所措。

    “卑职给娘娘请安。”铁鹰一张俊颜表情阴晴不定,上前微微一躬身。

    “铁校尉,好久不见了”文妲感到双手微微颤抖,找不到适当的话语。

    这些日子她日夜在思念他,设想过一千种见到他时自己应有的反应,可一旦见到,所有的彩排却都不管用,她只会发呆。

    他为什么要这样忽然出现,不给她一点儿预兆?

    她此刻的表情,是否会暴露什么蛛丝马迹,让他猜到自己的身份?

    “铁校尉,那日真是对不起了,你的伤好点了吗?都怪本宫太过任性”清了清嗓子,文妲故作镇静地说。

    “不关娘娘的事,都是卑职太无礼。”他静静地道。

    “铁校尉,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笑笑,想让这难堪的气氛有所缓和。

    然而,他似乎存心要让这难堪继续下去。

    “因为我一直跟着娘娘。”

    “什么?”他、他居然在跟踪她?那他有没有发现她也在跟踪淑妃?

    呵,真是螳螂捕蝉,不知黄雀竟在其后。

    “铁校尉找本宫有事吗?”文妲唇齿战栗地问。

    “卑职只是想给娘娘讲一个故事。”他驱步上前,让她感到一种逼迫之势。

    “故事?”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天,他似乎是前来摊牌的。

    倘若他再像那夜般深情地叫自己一声“小荷”她不知自己能不能再招架得住

    “一年多前,卑职在陵州认识了一名女子,”他不顾她仓皇无措的神情,继续迫人地道“当时南敬王爷派卑职去查探欲对他不利之人的动向,卑职追查所有与他有接触的人,一直查到陵州,后来那名女子出现在卑职所住的客栈之内,千方百计接近我,我自然以为她是刺客派来的奸细。”

    “那那她是奸细吗?”咬了咬唇,文妲小声地问。

    “一个风雨之夜,卑职失手将她打伤,她在生命垂危之际坦言告诉卑职她千方百计接近我,只是因为喜欢我。”

    她心间一震,连忙扭过头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泪花。

    “卑职从来没碰过一个女子像她那样坦率可爱,世人对于‘爱’字一向吝啬启齿,她却胆敢对一个陌生男子说爱他,那一刻,实在令卑职十分感动。”他盯着她低垂的头,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似乎坚持要用灼热的目光把她看穿。

    “后来呢?”沉默半晌,最后她哽咽地道。

    “后来她成为我的未婚妻,我本以为今生可以一世与她相守,谁知她忽然消失了。”

    他被阳光映耀的影子,高高的,大大的,包裹着她,虽然影子没有丝毫重量,却让她感到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我不怪她离开我,如果她后悔与我订婚之事,如果她遇到了另一个更让她心动的男子,我都可以放手给她自由,但她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踪,让我日夜担心她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只要、只要让我知道她一切平安,我可以发誓,永远不再打搅她。”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一刻,文妲感到自己快要被他击溃了。

    任何一个女子听到这样的表白,都会被击溃的,她强忍到此时,已算不易。

    “娘娘,恕卑职无礼,您与卑职的未婚妻子实在长得太相像了,仿佛同一个人”他低头轻问:“卑职只想知道,你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只要娘娘摇摇头,或者点点头,让卑职解除心中迷惑,我发誓从今以后再不来打搅娘娘。”

    他养伤的半月,躺在床上想了许多。

    想到那日她下令鞭打自己时的表情,越想,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是故意的吗?故意下令打他,以绝他的爱恋。

    与其自己胡乱猜想,不如直接前来问她,干脆俐落地做一个了断!

    “小荷”

    她听到铁鹰温柔地唤她的名字。

    “你是我的小荷吗?”

    心尖像被一根细绳勒着,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最近为什么不吹箫了?”红衣少女缠着黑衣男子,喋喋不休地问。

    在他的照顾下,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话也逐渐变多,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聒噪。

    “我从不吹箫。”他感到莫名其妙。

    “撒谎,我在你对面住了半月,时常看到你在月下吹箫。”她嘟着嘴指证。

    “呃?”铁鹰一怔,随后恍然大悟,不由得失笑“那个不是箫。”

    “你当我是乐盲吗?我虽然不懂玩乐器,可箫还是认得的。”小荷愠恼。

    “那个是笛子。”他无奈地摇头。

    “咦?”她大惊“笛子”

    “箫是竖着吹的,笛子是横着吹的,你什么时候看过我竖着吹过你那个所谓的‘箫’?”

    “对哦,”她傻傻地点点头“原来那个叫做笛子呀!难怪跟箫的声音大大不同,之前我还以为是你吹得好听,原来是乐器本身好听啊!”他听了这话,有点想翻白眼。这丫头是从哪个乡下来的?怎么连箫和笛子都分不清?

    “喂,那你现在就吹吹笛子给我听呀!”她继续叽叽喳喳。

    铁鹰懒得理她,沿着荷花飘香的塘边直往前走,一路欣赏美景。

    已经不用搀扶就能活蹦乱跳的她,紧随其后,大呼小叫。

    “喂喂喂,干么不理我?你就是这样对待未婚妻的?”

    “未婚妻?”这三个字让他惊得险些跌倒“什么未婚妻?”

    “你的未婚妻呀!”

    “我的未婚妻在哪里?”

    “就在你面前呀!”小荷昂着头,笑咪咪地瞧着他,并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我什么时候承诺过娶你了?”他有吐血的冲动。

    “我那天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并没有拒绝呀!”她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也一样喜欢我呢!”

    “小姐”他无语问苍天“你那天受伤太重,我只顾着医治你,哪里有空拒绝?”

    “可是我这样可爱,你没理由不喜欢我呀!”她翘起嘴巴,蛮横地说。

    “我真后悔救了你。”看着她,铁鹰大大叹一口气。

    “不要这样说嘛,我又没有强迫你娶我,”她再次甜笑着,意欲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虽然咱们两个有肌肤之亲了”

    “等一下!”他大骇“小姐,我们两个清清白白的,什么时候有肌肤之亲了?”

    “唉哟,这些日子你帮我更衣、换葯、净身,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怎么不算有肌肤之亲?”她歪着脑袋反驳。

    “这样也算啊”他有想昏倒的冲动。

    “放心好了,如果你不愿意娶我,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她豪爽地拍拍他的肩,哈哈大笑“不过从今以后你要对我惟命是从,随叫随到,否则我就到你娘子面前告状,说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喂,你有娘子了没有?”

    “暂时还没有,所以你打错算盘了。”他咬牙切齿地答。

    小荷两眼发亮,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不要紧,反正以后总会有的,难道你打算一辈子打光棍?那才可怜哟!”她伸手往荷塘处一指“现在,我命令你去摘一朵荷花给我。”

    “我凭什么帮你干这种事?”他叉着手,立在原地不愿动。

    “因为荷花与我的名字有关呀!我长这么大,还没拥有过一朵真正的荷花呢!我被你打伤了,虽然这几日身体有好一点,但说不定留下了什么隐患,最终还是会一命呜呼,你就不能在我临死前满足一下我小小的愿望吗?”她口中蹦出一长串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好了、好了!”他捂起耳朵“小姐,你不要闹了,我去采来便是。”

    他正想施展轻功,脚点塘里的烂泥,手夺碧叶间一株开得正耀眼的红荷时,忽然有人喝住他“住手,你这小贼!”

    铁鹰诧异地回首,看到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正朝这边跑来。

    “小贼,你为何偷我家员外的荷花?”家丁气喘吁吁地指责。

    “你在说我吗?”铁鹰愕然。

    “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当然是在说你这个偷花贼!”

    “这里的荷花不是野生的吗?”小荷连忙问。

    “野生个屁!这是张员外家的荷塘,塘中的一切,哪怕是一只虫子,都是属于咱们员外的,任何人不得行窃!”

    “小扮哥,你就让我们采一朵吧,”她好声好气地上前哀求“我们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江南,看到你家荷花生得可爱,实在很喜欢,你就当做做善事”

    “闭嘴!宾!”家丁丝毫不给面子。

    “这位小扮,不必如此冲动吧?”铁鹰将小荷护到身后“倘若我们有所冒犯,先在这里向你家主人赔个不是,只求你让我们摘一朵荷花,达成这位姑娘的小小心愿”

    “算了,鹰哥哥,”她委靡不振地拉拉他的袖子“咱们走吧,不要讨人嫌了。”

    “快滚!快滚!”家丁一蹦三跳地大叫。

    小荷红了脸,转身疾走,铁鹰在后面追了好一阵子,才在离荷塘甚远处的树下追上她。

    “都怪我”她吸着鼻子,似乎想哭“连累你受委屈了。”

    “是那个家丁太凶,一朵荷花本来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放往心里去。”他靠到她身边,柔声宽慰。

    “我好喜欢江南哦,”她叹了一口气,望着月下美景轻轻道“有山,有水,还有许多我从前没见过的花儿,我希望将来有一天,能跟自己心爱的人住到江南来,在开满荷花的塘边建一间小小的屋子,每天晚上闻着荷花的清香,听他给我吹笛不,吹箫。”

    不知为何,她话语停顿,把“笛”改为“箫”说话之时,一直没有看他的脸,只将目光投向远方。

    听到“心爱的人”时,铁鹰胸中不禁一颤,却依然保持惯有的沉默,似乎把她的话都听在心里,又似乎心不在焉地,什么也没听进去。

    这天晚上,她在睡梦之间,隐隐听到他久违的笛音。

    那笛音持续了好久,仿佛一支催眠曲,要伴她好梦。

    第二日清晨,睡饱了的小荷,把昨夜的不愉快一扫而空,开心地推开窗子,伸着懒腰,想大大嗅一口清新的空气,不料却嗅到了荷花的淡香。

    咦?她不由得瞪大眼睛。

    只见她的窗下、客栈的走廊上,放满了大朵大朵粉红的花儿,似刚从塘中采来,带着朝露,晶莹可爱。

    四周房客都探头张望,议论纷纷。

    “早啊!”铁鹰就站在她的门口,笑着与她打招呼,把她吓了一跳。

    “这些荷花是从哪里来的?”她呆呆地问。

    “当然是从塘里摘的,你以为是神仙变出来的?”他莞尔地看着她。

    “你采的?”她更惊“从哪里采的?”

    “从昨天我们路过的那里呀!”

    “可是那里的人不是不让采吗?”

    “把那片荷塘买下来不就行了?”他轻描淡写地道。

    “什么”小荷差点儿跌倒“你、你把那片荷塘买下来了?”

    “对呀。”他点头。

    “你”她愣愣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你很有钱吗?”

    “还好啦,那片荷塘也没有多贵,我用这些年给人当保镖挣来的储蓄,足够了。”他谦虚地道。

    “我只是要一朵荷花而已,你也不必把整片荷塘都买下来呀”她激动得想哭“完了,这下我欠你的情欠大了!这片荷塘又没什么用,花掉你半辈子的储蓄,可怎么办呀”

    “怎么没有用?”铁鹰换了正经的神色,凝望她的双眸“可以让你在塘边盖一间小屋呀,你不是一直向往住到江南来吗?”

    “你是说”她恍然大悟,霎时破涕为笑,道出他如此荒唐行为的真正原因“你喜欢我?是吗?”

    他无可奈何地叹一口气,不想回答这种显而易见的白痴问题。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喜欢上我了!对不对?我猜得没有错吧?昨天晚上我问你的时候,你在跟我装蒜,对不对?”她很白痴地追问到底,让他当众下不了台。

    铁鹰发现自己从此惹上了一个永生也甩不掉的大麻烦,不过已经不能后悔了在那个风雨之夜,当她勇敢地说爱他的时候,他那颗从来没被谁羁绊过的心,不知为何,竟让傻傻的她捆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