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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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郊半山腰的豪宅灯火如昼,夜色被缤纷光亮驱赶到角落。

    豪宅前的柏油路鱼贯驶入高级房车,整个现场般得像是奥斯卡颁奖典礼一样隆重,接近主屋的地段竟然还铺上红地毯。

    一个个踩上红地毯的人,全都是商界的龙头大老、科技新贵,甚至是国外嘉宾,叫得出名字的世界前百大富豪

    辟亭又呆了又呆,开始怀疑自己踏进了异世界。

    尽管她也跻身名流,但是和他们相比,她比海滩上的一颗细砂还渺小。

    就连要经过保全盘查,也亏她跟好友硬拗来一张宴帖,才得以踏进镂花铁门内的这个世界。

    为什么戒备如此森严?为什么世界名流全都到场?

    就只为了四方集团新任总裁的交接仪式。

    四方集团体系底下,各大产业包办了台湾人民百分之三十的食衣住行,甚至触角也跨向美洲大陆,打下深厚基石。

    所以,站在四方龙椅上的男人,拥有绝对撼动整个亚洲经济的影响力。

    几年前,听说四方的老总裁身体欠佳,远赴美国医治,顺便整顿整个美洲版图,近来传出有意交棒,而老总裁的两个儿子正蠢蠢欲动,等著挂牌上任,岂料雀屏中选的却是一个年仅三十的男人。

    整个四方集团上下震荡著,业者都等著看新上任的总裁能够交出什么样的成绩单,再决定往后的策略路线。

    所以,她来了。

    但理由不是那么纯粹。家中金融事业告急,她需要最有力的靠山助她家度过难关。其实,在商场上,她并不是没有能够资金襄助的朋友,但是她一定要来,而且非他帮忙不可。

    站在豪宅花园里,官亭又潋滟水眸眨也不眨地审视每个下车的人,心思却早已飞到三年前

    “一句话,跟我走,我们结婚,要不分手。”那是她的声音,用沉稳又结实的嗓音武装自己的不安,把问题抛给他,等待他的选择。

    男人淡瞅她一眼。“我要留下来。”

    “你真的要留在这里?”

    男人似笑非笑,乌黑的眸在月光底下竟有股蒙眬的魔魅。“跟著你回去做什么呢?”那懒懒的嗓音像是包围在月旁的晕黄光晕,沉哑柔滑。

    “跟我结婚啊,你不爱我吗?”听出他的不在乎,她急了,再也无法武装自己,恨不得扑在他的脚边,求他跟她一起回台湾。

    男人的黑眸闪烁,五官立体出色得魅惑众生。“你回去吧。”掌心抓紧的纸条捏了又放,放了又抓。他的犹豫没人注意。

    她僵住。

    回去?

    男人轻轻地拉开她冰凉的小手,懒声喃著“回去吧。”

    她的呼吸停止了,仿佛连心脏都停止跳动,她的世界也就此停止转动

    一直到现在。

    四周喧闹的声音将她的神智拉回现实之中,她连忙深吸一口气,仿佛当她沉入回忆时,连呼吸都忘了。

    她抬眸,瞥见一辆乌亮的房车驶到面前,车上的男人下车,瞬间攫住她所有注意力和呼吸。

    是他!真的是他!胃部狠狠地纠结发痛著。

    浓密黑发俐落有型地贴覆后脑勺,几绺横落到左耳掩去眸中丰采,浓黑的眉斜飞入鬓,眉骨立体如刀凿,乌眸深邃如黑曜石,略薄的唇似笑非笑扯动著吊儿郎当的气息,带点邪气又掺了点魔魅。

    吴冠荧!

    那个三年前抛弃她的混蛋!当他的名字出现在名流杂志里,当他的姓名和四方集团连结在一块时,她几乎疯了!

    那个某企业秘书助理的混蛋,那个穷困得连一顿大餐的钱都付不出来的穷鬼,为什么会在三年后,成了四方集团新上任的总裁?

    她要知道,她应该有权知道!

    所以,她不假思索地向前一步,不偏不倚地站在入口处,只要他经过,必定看到她。

    她想知道他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她屏息以待,然后四目交接,望进了那双可以不靠光线就闪耀的黑色琉璃。

    没有她预料中的惊诧错愕,没有她想像中的慌张失措,他看她的眼神,就跟看个陌生人没两样,淡淡一瞥,就连颔首示意都没有,几乎把她当成空气。

    辟亭又恼火地握紧粉拳,一个箭步向前,很蓄意地撞进他的怀里。

    “啊”现场响起阵阵惊呼,引起了保全的注意。

    “你没事吧?”

    “总裁、总裁,你要不要紧?”

    辟亭又力道过猛,撞得头昏脑胀,根本不管身上孔雀蓝的礼服是否有所刮损脏污,她只管往那温热的怀里钻,哪怕姿态不雅地趴伏在他身上。

    淡淡的古龙水味钻入她的鼻息之间,那是她以往送他的那牌古龙水的味道,他直到现在还是沿用著?

    “我没事、我没事。”两人身旁的男人潇洒地摆摆手,咧开大大的笑,展开他无与伦比的亲和力。“反倒是这位小姐,你还好吗?”

    辟亭又不解地从吴冠荧怀里抬眼,对上一双爱笑的眼。

    是她听错了吗?她刚刚好像听见有人叫这男人总裁

    “魁里,你还坐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位淑女扶起来?”男人还在笑,并催促著。

    “是。”

    被她压在底下的男人动作俐落地起身,蹲在身旁,轻轻地挽起她,对她展露疏离又客套的笑。

    “您有受伤吗?”

    辟亭又大眼瞪著他。

    “小姐?”魁里姿态未变,就连唇角上扬的角度都未移动分毫。

    “你”她混乱了。

    这是怎么搞的?他明明就是吴冠荧,为什么那个男人叫他魁里?

    “这样吧,这位淑女可有携伴前来?”那个男人问著,笑得很没距离感。

    “没。”她的思绪还在混乱当中。

    “那就当我的女伴吧。”他很自然地伸出手,等著她挽。“要赶紧入场,否则就太失礼了。”

    辟亭又眉头微攒地问:“可是,我不知道你是谁。”

    “没关系,你等一下就会知道。”男人不管她的意愿,直接牵住她的手,拉著她走进会场,一路上,被后方杀来的视线烧得发烫,他还是不放手。

    辟亭又不断地回头,那个叫魁里的男人脸上始终保持著淡淡的笑意,然而黑眸很深沉,掩在长睫底下的光痕快速闪动,却没人看见。

    当那个男人上台时,官亭又再一次的感到混乱。

    “我是吴冠荧,四方刚上任的总裁,有许多事还要请各位前辈多多指教。”他俊尔有型,三件式的西装穿在身上,像个超级名模,语调轻松,态度大方,笑开一口白牙,让人很难讨厌他。

    辟亭又眨眨眼再眨眨眼,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撞得太用力,把吴冠荧和魁里的灵魂撞得对调了。

    否则为何该叫吴冠荧的男人却变成魁里,而台上那个叫吴冠荧的男人,怎么会是吴冠荧?

    忖著,她不由发笑,笑自己在胡思乱想。

    就算灵魂对调,原本的吴冠荧也不是那种个性。

    哼!他才没那么随和呢,他总是吊儿郎当,逐风随浪地悠哉度日,嘴角总是挂著似笑非笑的笑抬眼,她目光投注在台上站在“吴冠荧”身后的魁里身上。

    瞬地,两人四目交接。

    她努力处变不惊,努力压抑住失控的心跳,绝不让他看出她的心思。

    瞪著、缠著、搅拌著,最后,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笑意,淡淡地转开眼。

    混蛋!他明明知道她是谁,明明还记得她,为何可以在阔别三年后再见的第一眼时,表现得那么云淡风轻?

    仿佛被困在那场爱情里的人只有她!不断地拿回忆喂食自己的也只有她!

    当年要他回台湾,他死都不肯,现在却改了个身份回台。

    这其中一定有鬼!一定有问题。

    等著吧,看她怎么给他好看!

    落落长的感言结束,现场响起阵阵掌声,两个男人先后下台,现场奏起浪漫舞曲,携伴的人在场中漫舞。

    辟亭又抓准时机,在魁里下台的瞬间,立即挽住他的手。

    “可以陪我跳一支舞吗?”她问,眼神很挑衅,还隐含著恐吓。

    魁里浓眉微挑。“有什么问题呢?”一个力道,轻易地将她拽入怀里,跳著亲密的三贴舞。

    “喂,现在正在跳华尔滋。”贴这么紧干什么?

    他的身上裹着可以焚烧灵魂的热度,熨烫著她的腿边、她的腰侧、她的掌心,烫出令人目眩的温度。

    她的身体为之发颤,像是还记著他的体温,她不禁为此懊恼。

    辟亭又,你可以再没用一点!难怪你当年会被别人吃得死死的,被玩得一点尊严都没有,甚至被抛弃得比一只狗还不如!

    “忘了告诉你,我的舞艺不怎么精湛,只会三贴舞。”他眉眼带著嘲弄,一副愿者上钩的嚣狂神态。

    骗鬼啊!

    辟亭又气得牙痒痒的,突地勾唇笑着,低喃“吴、冠”

    魁里仿佛早猜到她要出什么招,在她话未竟时,直接将她封口。

    吻,落得猝不及防,完全在她预料之外,害她脑袋乱烘烘,耳朵嗡嗡叫,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傻气地感觉他的舌放肆地窜入她口腔里,吸吮纠缠著她的,吻得极为深处,吻得她晕头转向。

    不久,他轻吮舔啮著她的唇,压根不在意她淡色的唇膏印在他的唇上,落在他的舌尖,甚至还放肆地舔著唇,将她的气息一并咽下。

    待回复神智,她潋滟的水眸爆现火花,眉色无惧地迎向他,火大地踮起脚尖,捧住他的脸,仿照他的法式热吻,火烈地深吮著他,最后连舔唇的动作也如出一辙,没有遗漏。

    怎样?

    魁里不说话的眼如初生月华流泻一地琉璃,突地他沉声笑开,精致深邃的五官被柔和了,长睫也掩不去他眸底深深的笑意。

    她还在瞪,瞪得更用力了。

    笑什么笑?她这叫做以眼还眼啦!

    以为她还是当年无知的大学生哦?以为她还可以被他随便地玩弄吗?哼,她今天是来报复的,来让他知道玩弄她的感情,他必须付出什么代价!

    “再笑,我就把你的秘密都抖出来!”她开口恐吓。

    这辈子没机会恐吓人,想不到第一次出征就是面对可恶的前男友,真是太过瘾了,哈哈。

    魁里慵邪地挑斜眉,懒声反问:“我有什么秘密?”

    “你说呢?”真不怕她抖出来?

    “你说呢?”

    “吴、冠”赶紧掩嘴,怕他故计重施。

    魁里忍不住又笑了。

    “你笑什么?”气死人~

    “这么怕我,怎么恐吓我?”唉!亏他还期待著。

    水亮亮的眸瞳喷出火焰。“我警告你,别以为我怕你,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官亭又,只要你不接受我的提议,我告诉你,你真正的身份会马上出现在明天各大报头条!”敢瞧不起她?哼!等著瞧。

    “亭又。”

    他低喃的嗓音宛若是圆润珍珠坠落逃陟绒里发出的细微声响,抛进她心里,再三回荡。

    辟亭又心间一阵紧缩,身体随著他的轻唤而发出阵阵轻颤,只差那么一点点,她武装的坚强就要在他面前彻底瓦解。

    她深吸口气,沉下眉眼。

    “我要跟你制造出一场假象,你可以不答应我,但后果自理。”她硬下心,不回应他沉柔的呢喃。

    他是魔鬼,只会将她推进地狱里。

    她答应自己,警告自己,绝对不再臣服于他。

    魁里不语,只是淡淡地瞅著她。敛去笑意的他,像尊最美丽而无生命的雕像,森寒阴影覆盖著高深莫测的深眸,令人打从心底不寒而栗。

    不笑的他,总教她害怕。

    曾经最吸引她的是他浑身慵懒自在的调调,不管身处何方总能生活下去的随性气息,看似吊儿郎当,但总是可以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发现他是个教养相当好的人,印象中,没见他动怒过。

    眼前不说话的他,令人退却。

    “什么假象?”薄唇微掀,现场的音乐变幻中,就连灯光也变得微暗而昏黄,阴影在他脸上勾勒著魔魅的气息,他似笑非笑,神情霸气得像个绝不妥协的强者,眸色诡谲得像个强而有力的帝王。

    辟亭又咽了咽口水,有点怕,嘴上还是很逞强。“那是我的事,反正你要是不答应,后果自理。”再撂一次狠话,但气虚了不少。

    魁里黑琉璃似的眸微转。“那么,你想要怎么做?”

    “那是我的事,你只能选择要或不要!”

    “又是选择题?”哎,这女人一点长进都没有。

    “回答我!”

    他浓眉微沉。“成全你。”

    宴会结束后,魁里和吴冠荧回到住所。

    梳洗完毕,魁里乌黑的发尾滑在颈间,腰间仅系一条浴巾,身形虽偏瘦,但比例极佳,肌肉线条分明,完全找不到一丝赘肉。

    他走向房间的书桌,拿起一叠报告,敛眼详阅。

    这一份资料,是他一回台便请人调查后送来的,已经看过多遍,每看一回,心情便坏一次,他还是忍不住一看再看,像在强迫自己做出决定。

    “冠荧,你在看什么?”

    大大的黑影压上,掩去了他的报告。“叫我魁里。”他不悦地将报告往桌面一丢。

    “我习惯叫你冠荧嘛!”典圣耍赖著。

    魁里不语,黑眸冷沉的视线轻易将他凌空绞杀。

    典圣立即投降。“开玩笑嘛,我只是觉得你今天似乎不太高兴,逗逗你而已。”没必要这样瞪他吧。

    “记住你的本份。”声音冷冷的。

    “记得一清二楚,只是突然跑来一个前女友,你好歹也先跟我说一声,搞成这样,我戏很难演咧。”虽说他是被纽约百老汇看上的新星,但面对破绽百出的剧本,他真的演不下去。

    “我没料到她会跑来。”魁里喃著。

    “你真的要答应她?”典圣挑眉等下文。

    “不答应行吗?”魁里哼笑。“她虽然不清楚我的底细,但她知道我是谁,由她撒八卦,狗仔还怕挖不到内幕?”

    “哇,女人的报复还真可怕。”他听魁里大略说过他俩交往的经过,最后是魁里抛弃她的。

    “报复?”嘴角浅勾的笑意若有似无。“看是谁要报复谁。”

    “喂,是你抛弃人家的耶。”还要报复,会不会没太人性?

    “你又懂什么?”

    “你不说,我当然不懂。”

    “典圣,你只要把你的角色扮演好就好。”一副话题到此为止,关灯后可以不敬礼解散的冷酷表情。

    “要我扮演好,总要让我了解一下状况,不然要是露馅了,我会很不爽。”身为顶级演员就是应该全面掌控状况,才知道该如何临场反应。“好比你至少要跟我说,她说的制造假象,是要怎么制造等等。”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随便人家要剐要杀啊?这实在不是他的行事作风。

    “反正她的嘴由我堵著,你只要搞定自己就好。”瞥他一眼,拍拍他的脸。“典圣,不要给我出纰漏,否则,我就让你再也踏不上世界的舞台。”

    典圣不满地瞪他。“应该叫我冠荧。”不就是他要自己假扮他的吗?

    啐,要人家帮忙还恐吓,真的是

    “叫自己的名字很恶心,你知不知道。”他宁可叫他总裁。

    “是你要我扮演的耶。”用力叹了口气,典圣爬了爬未干的发。“结果,到现在你还是没告诉我,你要我演这一出戏到底是为什么,要是到最后无法散戏呢?如果无法照著你的剧本落幕,怎么办?”

    “不可能。”

    “万一呢?”话别说得太满。

    “反正时间一到,我就放你回美国,可以吧?”这么紧张做什么?

    “那你呢?”

    他垂眼。“当然也回美国。”

    典圣瞪著他。“那你到底回台干什么的?”

    谈到这个话题,他笑了。“当然是来把四方集团闹个鸡犬不宁,然后再把烂摊子交给下一任总裁。”

    “天啊,我都还没坐到总裁办公椅,你已经在思考下一任的总裁接班人了?”典圣不禁发噱。“这就是你回台湾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原因?”

    “没错,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坐上那张椅子。”

    四方集团不是他的归属,这一次,他要彻底远离!

    新总裁上任第一天,所有高级干部全都在公司总部大厅集合迎接。

    被数十人拱上最高楼层之后,接下来的便是第一场会议。

    在魁里的细心教导之下,典圣把“吴冠荧”这个角色扮得很像一回事,精辟入里的商业之道,专业干练的态度,快狠准的点出全球市场的优劣,让高级干部们很甘愿地起立鼓掌,认为空降的总裁并非是个无能之辈。

    但有两个人除外。

    “魁里、魁里。”

    会议结束之后,身为老总裁吴十全大儿子,头衔四方总经理的吴四维在会议外对魁里招手。

    “总经理有事?”魁里问得客气。

    “当然有事。”吴四维将他抓到一旁,小声问著“你清不清楚那家伙的内幕?”

    “那家伙?”

    “他!”吴四维很不爽地指著被高级干部包围的吴冠荧。“那家伙也姓吴,而且长年住在美国,从没曝光过,也没在商场留下半点纪录,他凭什么入主四方的最高职务?你说我爸是不是老人痴呆了?”

    魁里浓眉微扬。“老总裁身体好得很。”他长年待在美国,一直接受老总裁的英才培训,直到近几年,老总裁身体微恙到美国静养,才将他调到身边成为机要秘书,几乎将美洲事业都交给他打理。

    所以,老总裁远在台湾的两个儿子,只要上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抓著甫回台湾不久的他不放,俨然把他当成老总裁在台的代理人。

    但是自从吴冠荧正式空降,两个奢望坐上龙椅梦碎的欧吉桑痛心到一个不行,逮到机会,就抓著他询问有关吴冠荧的内线消息。

    “他要是脑袋还清楚,怎么可能把这么大的事业全权交给一个外人?”吴十全二儿子,头衔财务长的吴八德也悻悻然走来,脸色鄙夷到不行。

    以为吴家都没人了吗?居然来了个“等等,他也姓吴耶,难道说,他是爸爸在外头的私生子?”

    吴四维脸色很臭。“这种家务事别在外头提。”

    “这种家务事已经是众人皆知了。”吴八德叹口气。“你该不会忘了,三十年前,老爸说要去开拓美洲市场,在美国待了好几年,算算时间,还满符合的。老爸那时正值壮年,老妈又不在身边,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说穿了,这种谣言在吴家早就不是秘密,也私下派人查探过,但始终没答案,也没人有勇气去问当事人。

    “就算是私生子又怎样?”吴四维撇了撇唇,忠厚老实的脸竟扯出一抹阴狠。“不过是个私生子,凭什么跟我们抢?”

    言下之意,是他已经百分之百认定吴冠荧是吴十全的私生子。

    “两位在我面前聊这些,不怕我把这些事给传出去?”魁里皮笑肉不笑地问。

    “你不一样,魁里,你是我们吴家的人。”吴八德用力地握住他的手,像是握住了一线生机。“你待在我爸身边那么久,你一定知道关于那家伙的事吧。”

    换言之,是想要他透露点内幕?“抱歉,关于老总裁的私事,我从不过问。”

    “问题是,你常跟在他身边,你一定多多少少看见了什么,知道了什么。”吴四维也握紧了他另一只手。

    转眼间,他被两个快要半百的男人逮住不放。

    魁里忍不住翻动眼皮。“抱歉,我不清楚。”这已经不知道他是第几次回答他们同样的问题了。“但我想,与其打探一些小道消息,倒不如推动对公司有绝对影响力的合约,还比较能够打动老总裁的思考方向。”

    “欸,也对。”吴八德颇为认同。

    “商业讲求的是人才,想坐大椅,就得要有才能,若无才能,就算坐上主位也坐不久。”魁里语带双关的喃著。

    “没错!”吴四维很激动地掐住他的肩。“魁里,你说的对极了。”

    魁里不予置评地浅勾笑意。

    “魁里。”典圣走来,对两位长辈颔首。“总经理、财务长。”

    “没瞧见我们在说话吗?你懂不懂规矩?”吴四维不悦地端出老大哥的架子。

    典圣眉微扬,立即露出讨好的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你们还在谈,请不要见怪。”

    “要人不见怪,还不退到一边?”

    “抱歉,呃,楼下有人来访,我想请魁里和我下去。”他对魁里眨眨眼。

    “怎么,这么大的人,还要人陪啊?”吴八德早就想杀杀他的威风了。

    “并不是,是因为访客找的是他。”典圣还是嘿嘿笑着,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明亮舒服的笑,很难让人讨厌他。

    “我?”魁里微挑眉,立即猜中来者。二话不说挣脱两只大手,快快离开。“抱歉,总经理、财务长,我先下楼。”

    “中午陪我们吃饭,你知道的。”吴八德喊著。

    身影早已走远,两人一前一后踏进电梯,典圣立即软在魁里身上。“我的妈呀,怎么会这么难搞?”好想哭啊!“还好我背台词一流,否则光是被那群人围住,我就准备皮皮剉了。”

    “是吗?我倒觉得你表现得很好。”魁里把他的脸推到一边。

    “真的?”黑眸闪闪发光。

    “不当演员真的太浪费了。”就连他也快要以为他就是真正的吴冠荧了呢。

    “就说了,百老汇真的找过我,不是我胡盖的。”

    “不就是几百年前演过几个小角色而已,犯不著四处宣传。”啐!他又问:“官亭又来了?”

    “应该是吧,总机打上来的。”想了下,发亮的俊脸又沉了下来。“喂,你之前没跟我说四方里头有内斗,而且斗得最严重的,是那两个最德高望重的人。”

    “那是你没做功课,没有一个集团内部不斗争的。不过四方内斗还算和平,搞不出什么杀人放火泯灭人性的大事,你放心吧。”

    “那就好。”他们看他的目光好鄙夷、好不屑说唉!他这个老同学也真是太辛苦了,生在这种家庭。

    “给我收起你不正经的模样。”电梯门已经打开了,魁里提出警告。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我面对官亭又的时候应该要扮成什么角色。”都已经知道他不是正牌的吴冠荧,再装就不像了。

    “扮你喜欢的样子。”他率先踏出电梯,右转,便瞧见官亭又就坐在大厅候客的位子上,长发披肩,两侧垂发掩去她巴掌大的小脸,却掩不去她天生迷人的丰采。

    很多男人都在看她。

    而他竟然还感到在意。

    “亭又。”走近时,他轻喃。

    原本瞪著地面的官亭又像是被人打了一记闷拳,险些整个人都跳起来。余光瞥见是他,赶紧收拾一脸的慌乱,严肃地说:“还记得你昨晚的承诺吗?”

    “记得。”所以他来了嘛。

    “准备听我的要求了?”

    “说。”

    她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着他。“我要跟你一起住。”

    魁里习惯性地挑眉,还来不及揣测她的心思,她已经主动解释。“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想利用他而已。”她指著站在一旁活像另一个男模的男人。

    “怎么利用?”魁里沉声问著,问话像是压著喉头逸出的。

    “我要制造出我和他交往的假象。”

    魁里缓缓闭上眼,唇角微弯却不噙笑意。“有何用处?”

    “多的呢,但那是我的事,你无权过问。”

    “好比利用他,拉抬向阳?”张眼的瞬间,他笑得冷冽。

    报告资料上早已指出这件事。打从她回台之后,便成了商场上赫赫有名的交际名媛,谁跟她搭上关系,就等于跟向阳搭上关系,她藉此巩固向阳的势力,就这样一个搭过一个,想不到有天会搭上四方。

    辟亭又无惧的迎向他的目光。“那又怎样?你管得著吗?”

    他说得没错,但是才没这么简单。她现在要的不只是拉抬向阳,帮助向阳,还要他身败名裂!

    他之所以找个人代替他进入四方集团,这就代表里头肯定藏著无人得知的机要秘密,只要挖掘出那份机密,还怕他从此不对她俯首称臣?

    非要让他知道,戏弄纯情少女心,要付出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