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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莫莫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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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上课前,陈鑫老师问莫莫:“我昨晚喝的是闷酒,苦闷的的闷,借酒浇愁愁更愁,很容易醉的,我没说错什么吧?”

    “我昨晚也喝得晕晕乎乎的,那脑袋到现在都疼,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了。你说了什么呀?不会是把我当成你梦中情人对我说‘我爱你’吧!”莫莫调皮的答。

    “胡说!我都是黄土埋到脖子上的人了,哪来的梦中情人啊!莫主任净胡扯。好、好、好!幸亏你喝得晕晕乎乎的,要不,我就成小人了。”陈鑫老师一边说一边朝教室走去。

    “要不,我就成小人了?”莫莫嘀咕着重复着陈鑫老师的话。表面平静而内心纠结的莫莫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发了一阵呆。

    任谁活了三十几年后,被人告知“你爹不是你亲爹……”,也会不平静的。莫莫说昨晚也喝得晕晕乎乎的,都不记得陈鑫老师说过什么了。这话绝对是骗人的。像莫莫这么不善饮酒又懂得节制的人,怎么会喝的晕晕乎乎呢?只是突然间被陈鑫的酒后之言怔住了的失态连廖斌和杜昊都觉得莫莫可能喝高了。莫莫难得失态,除非醉酒,醉酒也少,所以失态与醉酒的界限自己都分不清了。

    昨晚的莫莫很纠结,就为陈鑫老师的酒后失言——

    “说到脾气,莫莫你的脾气像莫刚,一点都不想你亲爹。”

    “我认识你爹,我和你爹是好朋友。莫刚我也认识,但不熟。”

    “莫莫,你还是我老婆接的生呢?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我没醉,我没胡扯。你怎么不信呢!……”

    陈鑫老师这几句话一个晚上都在莫莫脑海翻腾,挥之不去,赶之不走,直到把自己折磨的筋疲力尽。莫莫想:陈鑫老师的消息灵通,记忆力好,那些陈年往事即便有些歪曲,但无风不起浪啊!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陈鑫老师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得问问我妈去!可怎么开口啊?——妈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呀?估计会把妈妈给吓着。如果是亲生的还好说。妈妈大不了说:“你这死妮子,你不是我亲生的,难道是石头里蹦出来的美猴王啊!”如果真如陈鑫老师所言,我爹非我亲爹,爸妈养育我多年而从未告诉我实情,那岂不是伤透了妈妈的心?

    要不,我还是直接问陈鑫老师往事的实情好了。可爸妈不肯告知我实情,肯定有其不可说的苦衷。陈鑫老师说的是我爹不是我亲爹,没有说我不是我妈生的,难道说我妈当年红杏出墙跟我亲爹搞外遇来着?呸呸呸,我怎么可以这么怀疑我妈呢?爸爸死去十几年了,妈妈都不肯改嫁,妈妈怎么会是那样的女人呢?可年轻时的事谁又说得清呢?不行,不能问。说不定陈鑫老师就酒后随口那么一说,我就傻傻的当真刨根问底,这像什么话。

    哎……怎么办呢?傻呀!我!我干嘛当真呀?从小到大,我见过所谓的亲爹否?有谁说起过我是养女否?即便我爹真的不是我亲爹,我还能把他从马克思手里拉出来询问吗?生父靠一边,养父大过天。我就只认莫刚这一个亲爹。陈鑫老师的话就当放屁得了。

    想是这样想,但莫莫怎么也睡不着。从记事起与爸妈相处的点点滴滴如慢镜头般在莫莫的脑海里回放。

    小时候头发长虱子被妈妈拿剪子弄出个俗称‘鸡屎堆’的发型,莫莫自己还觉得凉快自在,爸爸回来后却狠狠的训了妈妈一顿,怪妈妈整的太难看,一点都不像女儿,假小子似得。买个粒粒糖哄着莫莫说会修剪成书上插图中的‘小萝卜头’那样好看,莫莫毫不犹疑的答应下来。没想到最后头发越剪越短几乎成了光头。就连理发师再世也无能为力修改——头发都剪没了,还怎么改?妈妈哭笑不得的说:“说我剪成‘鸡屎堆’的发型难看,现在知道剪头发不容易了吧!”哥哥姐姐没事就一边动手摸摸莫莫的小光头一边唱:“光头子,打扑克,打唔赢,呜呜呜……头发拿去偿。”|“光头光头,下雨不愁;人有雨伞,我有光头!”。莫莫傻傻的说:“要赔偿正好,爸爸都给剪下啦!谁要谁自己拿去!噢耶!真凉快,再也不用梳头发罗!下雨也不用发愁了……像不像少林小子啊!”说完还不忘摆一个酷酷的造型。

    莫莫的不在意惹笑了一家大小。更让莫爸心里难受。那时剪头发不但要2角钱,还要走十几里的山路到集市上去,为了省钱只好自己动手了,可是……

    小学时,爸爸带回了一台双卡录音机。那时村里还没有一台电视,晚饭后的村里人都围在莫莫家听磁带的评书《龙官宝》。小小的莫莫悟性极好,不但能将里面的故事情节大致的复说一遍,还能学着模仿几句——“龙子飞,龙子飞,你脑子懵懂的不知因。”“夫啊……自家无有生下崽,老了以后靠哪人?”“我梦见一人是勒克乌,手捧白花扔我身,他喊了三句时马夫人‘马夫人,马夫人,该朵白花你都带的大,江山峡岭的一半分……”那二胡伴奏下娓娓道来说笑唱逗,被莫莫模仿的惟妙惟肖。村里那位大嫂、婶婶因干活晚归耽搁了没听到那块磁带,就会缠着莫莫说,哎呀,莫莫唱唱吧,明天婶婶给你做好吃。每当这时爸爸就会很开心的说:莫莫,你长大就去当老师吧!

    “好嘞!我长大了就当老师。给孩子做棉鞋,打毛衣,当一个妈妈一样好的老师。”莫莫总是这样满口答应。

    小学统考莫莫没到录取分数线,【那会儿没实施九年义务教育】,妈妈说,莫莫长大了,可以放牛了。莫莫不想天天放牛,又不敢反抗妈妈的决定。莫莫躲在校长屋后的牛栏旁呜呜直哭。是哥哥莫勇找到莫莫拉回家,爸爸百般保证:只要你愿意读,我砸锅卖铁也会缴你读的。莫莫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娃。女人也有书读耶!

    初中时偏科严重,未能如愿考上师范,只拿到了人人不愿去、浪费钱的‘职业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爸爸却照样乐呵呵放了五百响的爆竹带着莫莫前去报道。

    在职中,爸爸常写信给莫莫,令班里的同学觉得不可思议又羡慕不已。莫莫与父亲间的父女情是我写也写不出的深厚。即便莫刚逝去多年,莫莫也不能放下这份情,请看莫莫空间的一篇日志:

    《父亲的信》

    父亲离开我有十二年了,每逢七月半给父亲写一封信,焚烧些许冥币是我这十二年来必不可少的功课。

    我是个无神论者,也不迷信。可我坚信,父亲一定会在遥远的某个地方拆阅。只是他太忙,或受某种限制无法给我回复罢了。

    我是村里第一个女高中生。从读高中起至结婚前我和父亲一直有书信来往。这一沓信我当宝贝保存着。信中所谈有学习,心情,生活,工作,家庭琐事,为人处事等等,至今读来也受益匪浅。

    信中嘱咐最多的是‘不要过于节省’。父亲的嘱咐不无道理。那时的我觉得女人有书读就是幸福,哪敢乱花钱。记得有一次要交费做班服,父亲没领到工资,母亲叫我挑一些米去卖,走了二十几里山路在圩口以九毛一斤卖完。在圩上转一圈花了二毛钱买了两个铁勺米果路上吃就回家。在路边拔了一些猪草挑回去。

    哥哥说我笨,身上有钱不会花,跟死人有何分别?母亲说,这孩子太会当家了,也不知谁有福气能娶去当媳妇……

    父亲长得很帅,很注重仪表,用‘仪表堂堂’一词形容一点不为过;父亲能写一手好字,常鼓励我练字。有人赞我字写得好,有个性,有力度。我总感觉,和父亲相比,差远了;父亲初中没毕业,他自学能力强,常有豆腐块在赣南日报发表;父亲拉二胡很动听,喜欢拉俏妹子,上广东,斑鸠调等;父亲自编的快板【家乡大变样】在县里汇演过。我把其中一句‘青壮年文盲没有了’改成‘青壮年文盲一扫光’,父亲连连点头说改得好,改得好,更有气势……

    又是七月半了,信是我思念父亲的唯一寄托。

    莫莫的父女情深又怎会因陈鑫老师的醉话而改变呢?作为女人,生在五保,重男轻女观念非常严重,莫莫却上完了高中。每每念及到这一点,莫莫都觉得非常幸福。多读了几年书,文字为莫莫打开了一扇观察世界的窗户。

    ‘只是,真的好纠结。大家都说我的性子像极了我爸,我怎么可能又有一个爸爸存在呢?’莫莫纠结了一晚,睡眠质量极其不好。‘就当没听到吧!’莫莫想。

    所以,莫莫对课前陈鑫老师的提问才会平静的说:“我昨晚也喝得晕晕乎乎的,那脑袋到现在都疼,都不记得你说过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