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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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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说到,十一和秀儿私定终身,呃,对不起,是戏里的瑞兰和世隆私定终身,并在客栈中成其好事。具体详情如何,请自己想象。

    可能是恩爱过度了吧,斯文娇弱的秀才蒋世隆竟然一病不起,可怜瑞兰刚做了新妇,就就就

    各位看官别急,世隆还没死呢----这是十一自己写,自己演的戏,他能把自己写死吗?世隆只是病得起不了床,需要瑞兰天天请医问藥地侍候。

    大家都是仓皇逃难出来的,身上能带多少钱?渐渐地,首饰当尽,就连几件随身的衣裳都拿去抵了房钱。再过几日,世隆还是不见好转,瑞兰也弹尽粮绝,客栈老板遂下了最后通牒:要么给钱,要么滚蛋,日落之前必须做出抉择。

    瑞兰一筹莫展,正求告无门之际,却在门前尘土飞扬的大路上望见到了自己的父亲!而且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一大队卫士,端的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个官长。

    父女俩如何惊喜交集地会面姑且省去不提,这里有一个重要情节要交代:瑞兰之父嫌女儿嫁了一个穷秀才,还是个病秧子,坚决不承认这门婚事。并决绝地表示:如果瑞兰不肯听他的话,他就不认这个女儿,撒手不管,一走了之,让那穷小子病不死也饿死。

    为了保住丈夫的命,瑞兰只好妥协,让父亲留下了一笔治病的钱给世隆,自己狠狠心跟着他去了。

    瑞兰随父亲走到半途,又幸运地遇到了失散的母亲,母亲还带着一个路上认的义女。就是世隆的妹妹瑞莲。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戏文里向来总是这么多巧合地。

    至此,第三折完。演员回后台稍事休息。

    ----戏中戏之秀儿番外----

    整个演戏的过程中,我一直不敢直视十一的眼睛。因为太明亮,太炙热,像火焰一样燃烧。我怕看到他地眼睛会惊慌,会走错台步,会忘了词。

    幸好。他只是串戏,幸好不用每次都跟他演情侣,演夫妻。不然,这脸儿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该如何是好?

    此处设计对白:“兀那秀才,你说话便说话。做啥一直盯着俺看?俺是好人家女孩儿,何曾跟陌生男人同行过?何曾跟陌生男人共桌吃饭,言来语去?罢罢罢。反正是豆腐掉进灰堆里,挣也挣不起来了。不然索性跟他做了夫妻吧。也算有了个名份儿,免得变成野鸳鸯。”

    ----戏中戏之十一番外----

    秀儿妹妹。往常总是偷看你,今日可好,你对着我笑,对着我说,对着我唱。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我地眼皮底下,真亏了写这戏本,才有了和你共演夫妻的机会,可知是好哩。

    此处设计唱词:“看了你桃腮杏脸,星眼朦胧不开,魂灵儿飞在九霄云外。只将这玉体相挨,安排定共宿鸳鸯枕,准备下双飞鸾凤台。今日得同欢爱,把湘裙皱损,宝髻斜歪。”

    只是,唱完了这一场,接下来,我现在这个角色就是紫花郎的了,他二人要亲亲热热演夫妻去了。

    好不烦恼啊。

    ----插播完,言归正传----

    戏终于散场了,关苇航亲自赶到后台说:“大家辛苦了,请移驾花厅就坐吧。”

    朱惟君也跟了进去,看见秀儿在卸妆,走到她后面告诉她:“你娘和妹妹们也来了,都在后堂等着见你呢。”

    秀儿忙快手快脚地整理好了,跟师傅说明了一下,就跑了进去。颜如玉这回没有哭,虽然眼睛又有点红红的,但到底忍住了。关府十一姨太的生日,是喜庆事,怎么也不好在别人家里哭地。

    陪娘坐了一会儿,秀儿起身出恭,顺着丫环的手势走啊走啊,没发现那啥的地方,倒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乱转了一通后,一条两边种着夹竹桃的石板小路引着她不知不觉地前行。也许是小时候的记忆太深刻了,居仁坊的祖宅,宽敞的庭园,盛夏满园荫凉,安谧的午后,不知疲倦地知了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对这种安静的庭园有着很深地好感。

    走了大约几十步,前面出现了一处院落,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她地耳朵里,那是十一地声音,另一个则是女声。

    秀儿纳闷起来,十一不是在前面吗?什么时候也跑到后园来了?

    却听见那女声问:“你真的打算跟戏班下乡去?”

    十一回道:“不是跟戏班下去,是正好跟他们同路,他们下去巡演,我下去巡视一下我家地店子。”

    那女声带着明显的醋意说:“你是迷上那个戏子了吧?今日在戏台上,瞧你和她眉来眼去的劲头!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她就是那天你领到我家绸缎庄给她买料子的朱蕴秀,原来她的艺名叫珠帘秀。难怪上次见到的时候我就觉得怪怪的,不像是好人家的女儿。”

    秀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她的直觉是对的,这大福庄的周绿袖跟十一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十一听到周绿袖明显不屑的口吻,并没有出言为秀儿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表示:“就是她,她是我爹多年好友的女儿,我在她拖着鼻涕的时候就认识她了。”

    你才拖着鼻涕呢,说谎精。

    周绿袖的醋意更浓了:“有我认识你久吗?你洗三朝的时候我就看过你了。”

    “啊”十一夸张地大叫:“那我不是什么都被你看光光了?”

    “就是啊,怎么着吧。”周绿袖总算咯咯笑了起来,其中还夹杂着十一爽朗的笑声。

    秀儿心里一痛,急忙检视自己,还好,她肯定自己没有爱上十一,也没有把他作为婚配对象,因为他太风流放诞,他的家风更是让她退避三舍。

    其实,在潜意识里,她一直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你和他是没有前途的,他是富家公子,你是穷人家女儿,现在更是最低贱的戏子。他要娶也是娶周绿袖这种富家千金。

    怎样才能不心痛?不动心的人不心痛,没心的人不知痛。

    可是,所有这些强行灌输的概念都压制不住那春草般萌芽的希翼:也许这些都只是他的表象呢,也许,他只是爱吹牛,就像所有的男人一样,喜欢人家说他风流倜傥,潇洒不羁呢,而骨子里,他其实是个专情的人,只专情于她。尤其十一这些天的表现,又正好给这点隐秘的希翼插上了翅膀,因为,自从他开始写戏排戏之后,他真的一门心事全在这上面,没见他去过花街柳巷,也没见他去捧别的戏子。只可惜,希翼的幼苗还没长成,很快就被掐灭在萌芽状态,在那对男女的打情骂俏中,秀儿黯然退下。

    周绿袖不比别的野草闲花,她是大福庄的三小姐,如果两家有意联姻的话,也算门当户对了。而且他们两家也是多年的世交,彼此知根知底,关家,的确需要这么一个出身商家的能干女人替十一支撑门户。

    晚上应客人的要求再加演几个片断时,秀儿已经没有了上午那种脸红心热的感觉,她的心脏恢复了正常的跳动。演戏的时候人比较容易假戏真做,真回到现实,想明白了一些事,就不会那样了。

    当然,她也没有给十一冷脸,该笑的时候她还是笑,该目光流转,和戏中“夫君”“脉脉相对的时候,她也并不含糊躲闪,她是敬业的人。

    周绿袖说得没错,她是戏子。但她并不以此为耻,这是她自己选定的路,她会坚定地走下去。就算世人都把戏子看做贱业,甚至看成一个女人一生的污点,那又如何?她喜欢!不偷不抢,不出卖自己,就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她再也找不出比这好的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