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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大地之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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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正十年五月,冈崎城里迎来了心情舒畅的德川家康,全城上下充满了喜庆气氛。

    今川氏城代丢弃的这座城被家康接管之时,松平氏正处在连三河的三成都掌控不到的低谷时代。然而今天,家康却完全掌握了三河、远江、骏河三国,成了超越旧主今川义元的雄杰。

    家康的感慨自不必说,就连跟随去安土的重臣大将们,也都个个喜气洋洋,感慨万千,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再想想往事,禁不住热泪盈眶。这次跟随家康的,除了为首的酒井左卫门尉忠次、石川伯耆守数正、鸟居彦右卫门元忠、本多平八郎忠胜、神原小平太康政以外,还有天野康景、高力清长、大久保忠佐、大久保忠邻、石川康通、阿倍善九郎、本多百助、营沼定藏、渡边半藏、牧野康成、服部半藏等人,其余的二十八人也都是拥有领地之人。

    身边的贴身侍卫除鸟居松丸、井伊万千代等十四人,还有花了七天七夜把武田一族的名家穴山人道梅雪说服,使他最后归降家康的名将——长坂血枪九郎。

    因此,冈崎城的里里外外都是人山人海。尽管如此,各个岗哨路卡,都跟往常一样安排得井井有条,以防意外。

    家康五月初十刚刚到达冈崎,就去了大树寺参拜,接着,去三道城看望了生母于大夫人。

    已经五十五岁的于大一看见家康来到,立刻从座位上站起,不住地给儿子道喜。“我儿终于做了三国之守,恭喜恭喜!”说着,母亲的眼睛已经通红了。

    家康这次领有骏河,感慨最深的,恐怕就是这位母亲了!在冈崎最贫弱的时候,母亲嫁到了这里,生下了家康。家康六岁的时候,松平氏出于对今川氏的畏惧,被迫送他离开冈崎到骏府。当时的悲伤,恐永远不会从这位母亲的心中消失。

    家康深知母亲的心情,坐到门廊边,把跟来的侍卫三浦于龟、鸟居松丸和井伊万千代支到了一边,道:“你们先到外面吹吹风,凉快凉快,到时候我再叫你们。”

    “母亲,身体还好吧?”只剩下他们二人,家康凝视着白发渐增的母亲,心中无比眷念。

    “真是奇怪啊,一看见你的身影,我就不禁想起你的祖母。”

    家康默默地点点头。祖母是母亲的生母,又是祖父的妻子。祖母跟随被送到今川家做人质的家康,千里迢迢赶赴骏府,成了他在那里唯一的亲人。

    “是,孩儿能有今日,全都是祖母的恩泽所以,家康身上的某处大概还保留着祖母的印记吧。”

    家康这么一说,于大不禁笑了。“比起长相来,你的性格确是继承了祖母的特点。”

    “应是。听说祖母当年乃是海道的第一美女。即使在去世之时,虽说已年过半百,可还是一个风华绝伦的优雅女尼。那年我才十四岁”

    家康不知不觉忆起了往事。母亲悄悄向前移了一步,拿着团扇轻轻地给家康扇了起来。家康没有刻意阻止。

    “你祖母说起过,你祖父和外祖父二人最相像了。”

    “是啊,现在他们都已作古。要说性格,我还是最像您。”

    “你胡说些什么呀。”

    “不不,这于孩儿,确实是一件难得的幸事。听说母亲从怀上我到生下我,每天都坚持净身祈祷,藉望生下一个可以平定乱世的儿子。”

    “这些事情,都是谁告诉你的?”

    “祖母”家康带些打趣地看看母亲,微微一笑“大概正因如此吧。这次作战,我斩杀的武田余党和右府大人斩杀的不相上下。”

    “大人!”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连说话的时候手都不肯闲着。您这样扇着,我心里难受。”

    “好好好。再扇一会儿,我就不扇了。”于大满怀深情地点点头,然后说道:“你可千万不能和右府大人相争啊!”“呵呵。母亲是不是看出来我们会争斗啊?”

    于大没有直接回答。“右府大人必会命你出兵中国。”

    “或许”

    “你既明白这一点,不如主动与右府大人说,自己愿意出兵中国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是,不如我自己主动”家康郑重地吟道。

    明察世事的母亲啊!家康一下子热血沸腾。其实母亲不说,他也有此意,可是没想到,给他提出这种建议的人,不是家臣,而是母亲,难道家臣中就没有这样的人吗?母爱的力量是巨大的。

    “母亲说的是,这样做不会错。”家康又一次像孩子似的用力点点头,注视着母亲。

    于大忽然停下手中的扇子,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更加明显的忧伤。“这次安土之行,不知为何,总是令我心乱。”她压低声音,换了一种倾诉的语调“你别怪老太婆多嘴多舌。织田右府大人似已不是以前的右府大人了。”

    “确实”

    “前一段时间,右府大人来冈崎住过。那时,我心里一直在暗自期待,右府大人能够去看望腾云院(信康)的女儿们。”

    “她们?”

    “对。两个女儿是右府大人仅有的两个外孙女。要是以前的那个右府大人啊,一定会把她们叫到面前,说几句‘多么可怜的孩子’之类的话。可是,没有,他连看都没看孩子一眼,就离开了冈崎。”

    家康默默地点了几下头。“右府大人大概公务繁忙,忘记了吧。”

    “不!”于大打断了家康“右府大人可不是健忘的人。他分明心里记着,只是不想见罢了。”

    “说的是,我居然没有注意到。”

    “老太婆心目中,那个说话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心直口快的右府大人,不知为何,竟变成了这样一个人是否为了天下,连亲情都不顾了。”家康又是一愣,重新打量了一下母亲。对信长的不安之感,竟然都从母亲的话中得到了解释。“母亲,因此、因此您才让我不要和右府大人争执?”

    “是,啊,不”于大半似摇头又似点头,定定地看着儿子的眼睛。

    于大看待事物,从不局限于某一个方面,总是由表及里,抽丝剥茧,这一点和家康非常相似。

    “我也知道,你不是那种不假思索就和别人争执的人。可是,现在的右府大人,一旦话已出口,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决不会回头。他已经成了这样的人。所以,你定要切切记住,就像下棋一样,一定要行棋抢得先手,布势小心谨慎。”

    “多谢母亲!”家康不禁紧紧抓住于大的手,贴在额头上“孩儿心里已经决定了。不,是因为母亲的金玉良言。”

    “明白了吗?”

    “明白了,母亲所言极是。”这是家康的真心话,丝毫未加掩饰,也毫无取悦的成分。现在家康担心的,只是若信长问他到底能派多少兵马,他应如何回答。当然,家康也不想先开口,说想派兵云云。他其实一兵一卒也不想派。现在正是巩固武田留下的领地、窥探东海道的大好时机,可是,一旦信长要他出兵,他必无法拒绝。母亲刚才的一番话,给迷惘不安的家康指点了迷津。

    “大人。”于大再次慢慢地摇起了扇子“我听说攻打中国的大将叫羽柴筑前守?”

    “对。他是右府大人的左膀右臂,领有播州姬路五十六万石俸禄的羽柴秀吉。”

    “我的看法是,你主动向筑前守派出使者不知你意下如何?”

    虽然说话的是自己的母亲,家康却心中凛然。母亲所言和他所想竟然不谋而合!他应对信长之策,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到达安土之后,信长必定先慰劳家康,当然,家康的部下也会受到款待。然后,信长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怂恿家康出兵。如果真到那时才设法应对,就迟了;应该一见到信长,就先提出请求:“请右府大人允许家康也出兵中国。”至于到底派多少人马合适,现在就应立派使者到秀吉那里打探情况。如此一来,如果秀吉的仗打得不是特别艰苦,他定会说不必出兵。因为家康一旦出兵,秀吉的战功就会减半。可是,就连这些军事谋略上的细微之处,母亲都精确地计算出来了!

    “这些事情,母亲就不要挂念了。”家康故意淡淡一笑“听了母亲的话,孩儿心里已有了一个好主意。”

    “无论如何,切不可麻痹大意。”

    “母亲如果是个男儿,一定是我的强劲敌手。”家康笑着,又一次抓住母亲的手腕,不让她再扇了。母亲拥有连男人都不能有的远见,甚至超过了众多当世名将,然而这些都是出于亲情——令人不可思议的亲情,令人不得不重新品味的亲情。

    “那么,家康要去看望一下右府大人没有去看望过的孙女了。母亲也要注意身体,小心中暑。”家康站了起来。

    “好,你自己要多多保重。”于大也站了起来,恋恋不舍地把儿子送到大门口。

    “松丸、万千代”家康站在台阶上大声地唤着侍卫,喊着喊着,突觉诧异:自己一来到母亲这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幼时的竹千代。而在滨松,自己则是一个时时处处都感压抑的大将。

    这时,于大又伏在地上,恢复了久松佐渡守夫人对三国之守的恭敬之态。万千代和松丸正在对面的松树荫下乘凉,一听到喊声,连忙跑了过来,跪倒在地。家康再次向母亲施了一礼,走了出去。

    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母亲的缘故吧,以前曾被称作八幡苑,在父亲广忠的时代,又被改称竹千代之城的本城,那泥土的气息、青草的香味,还有婆娑的树叶,无不令家康对童年深深感怀。二十四岁就英年早逝的父亲那清秀的面容,依然留在他的记忆深处,祖母的音容似乎还在风吕谷里徘徊。“竹千代,祖母在这里啊。”

    繁枝茂叶遮住了箭楼的三郎松上,依然能够感觉到祖父当年亲手栽种时的气息,酒谷边的樱花树上,似乎仍留下了不在身边的阿爱和阿万的影子。

    这么看来,濑名姬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所生的三郎信康,则更令人心酸。“三郎”家康站在成排的樱花树下,闭上了眼睛。

    站在这里,借口来看城防工事、缠着家康讲述武将心境的信康浮现在眼前。圆圆的眼睛,稚嫩而有生气的嘴唇,还有那十三四岁、像嫩竹一样的气息“我现在就去看你留下的两个女儿。”

    井伊万千代和鸟居松丸的身后,不知何时又跟来十四五名侍卫。他们似乎明白家康的心情,家康一站住,他们就悄悄地跪在树荫里,尽量不出声。

    “告诉你的母亲,家康现在只是把今川义元的旧领地收回了不久之后,就搬到你母亲生前一直魂牵梦萦的骏府”

    不知何时起,信康的幻影又变成了家康自己在骏府做人质时的样子。那时家康一出门就被人欺侮:“那是三河的孤儿。”

    那时,他特别喜欢鹰,却一只也没有弄到,于是驯养百舌鸟,让它来抓麻雀。就是那只百舌鸟,竟然惹出了许多事端。因为此事,现在他身边的松丸之父鸟居彦右卫门元忠冷嘲热讽,结果被当年的竹千代打了一顿。

    “松丸”想到此处,家康叫了一声。

    “在。”

    “你的父亲彦右卫门比我大三岁,我十岁的时候,他十三岁。”

    “是”

    “有一天,我记得自己发了脾气,把比我年长的元忠大骂了一顿,结果被祖母责骂那时候的家康,多亏了你祖父忠吉的照顾,才好不容易在骏府得以活命”

    松丸不知家康为何说起这些,不解地望着他。

    家康突然笑出声来,眼角有些湿润。“哈哈哈我怎又想起这些。啊,对了,是因为想起了你的祖父。他是个好人。我正在挨骂,他来了,还拼命地夸我,说动怒之时不能责罚家臣的人,不是大将之器。我就狠狠地把元忠责骂了一顿。你的祖父还感叹说:天晴了,天晴了你知道吗,松丸,从那以后,每当我对家臣动怒,就悄悄地环视四周,反省一下自己寓贬于褒,你祖父真是了不起。”

    说着,家康又爽朗地笑了。“正因为是你祖父的儿子,你父亲元忠便成了超越我的强者。”

    “哎,大人刚才说什么?”

    “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听听也无妨。这是进攻甲州时的事。”

    “哦。”

    “有人来报,马场美浓守的女儿藏在某地,是一个美女,吓得连喊带叫,苦苦求饶,还说可以在阵中听从使唤。”家康刚说到这里,井伊万千代扑哧一声笑了,慌忙装作咳嗽的样子。

    “万千代,你知道这件事?”

    “不不,一点儿也不知道。”

    “哈哈,既然不知道,那我还没有说完,你竟笑了?因此,我就命彦右卫门元忠保护那个女子。”

    “啊”“由于军务繁忙,我虽然当时记着这事,可后来还是忘了。明白吗?明明心里记着,却偏偏忘了,世上常有这样的事。一有空,我就想了起来,命人将女子送到我那儿。那女子却”说着,家康似乎感到很有趣,眯起眼睛“彦右卫门元忠说,那女子随军离去,已不在了。我让元忠好好地保护她,他却当成了一件美差,金屋藏娇。哈哈哈”松丸羞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哈哈”家康又笑了“大家切不要只把它当一桩风流的事。这事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我定会很生气。可是,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你祖父的话来,动怒时就要责骂家臣真是一句可怕的话。当我责骂的时候,元忠只是苦笑,可真是狡猾后来,我想起你祖父的话,把火压了下去。万千代!”

    “在。”

    “你怎么不笑?笑吧,允许你笑。”说罢,家康又向前走去“我把这座城里的泥土尝了一下,是咸的。主君和家臣,一代又一代,悲欢与共,同甘共苦再仔细地品味一下大地之盐的味道,我就得去安土了”

    信长的心像是一个不断向外扩张的圆,而家康则正好相反。信长越向外,家康就越向圆心靠拢。一个向外扩张,另一个则向里探求,永远不必担心两颗心相撞。可是,如果是按照同一方向扩张,必会引发不幸的冲突。当信长为平定天下而殚精竭虑之时,家康则正在品味着渗人生养他的故土里的眼泪的味道

    当日,家康看望了两个孙女,次日,命人供奉在各个寺院的墓地里长眠的亡灵。当然,光他自己必须祈祷的不幸之灵就有无数。首先是筑山夫人,然后是信康,当然还有父亲、祖父、祖母、本多夫人、关口刑部、忠吉、菖蒲因而,五月十二家康的队伍向西出发的时候,冈崎的所有寺院响彻诵经之声。

    家康穿过信长刚刚走过的大道,和梅雪一起进入尾张,接着又从美浓向近江进发。和信长上次带着黑人侍者、火枪队做仪仗,八面威风、令人瞠目结舌的华丽队伍相比,家康的队伍则显得普普通通、平淡无奇,毫无张扬之处。

    大概是奉了信长之令,家康所到之处,当地的大名都亲自出来迎接,尽心款待。对方特意命高野藤藏、长坂助十郎、山口太郎兵卫等三人做督导,全力修复过了道路。家康却也不敢失礼,和接待的人们一一郑重寒暄,之后才通过。从前骏、远、三之守今川义元自称御所,描眉染齿以显威势,而家康则截然相反,完全是一副朴素、谨慎的姿态。

    十四日抵达番场,在那里住了一宿。丹羽五郎左卫门长秀特设别馆迎接。

    围绕接待他一事,在五郎左卫门、光秀、信长之间发生的不快,家康当然不可能知道。家康决定住一晚后,就立刻指示部下:“所有家臣都不许妄自尊大,万事都要小心应对。”他不仅以此话叮嘱近臣,对一般的士兵都有严格要求。

    当地似乎也作了周密安排,酒宴虽然进行到很晚,但由于家康的到达,是夜不闻丝竹之声。

    十五日,队伍辰时四刻起程,当天下午未时四刻左右抵达了安土大宝院。专事接待的明智光秀特意迎出大门。光秀一看见从车上下来的家康,不禁心中一震。当今天下,堪与信长比肩的当属德川家康了。没有想到家康的服装却如此简朴,和自己华丽的衣服形成了鲜明对比。

    “客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惟任日向守光秀恭迎贵客平安到达。”

    家康盯着光秀的脸道:“此次为答谢信长公的赠礼而来,沿路受到热情款待,内心不胜惶恐。请日向守转达我对右府大人的问候。”言罢,深施一礼,那样子俨然一个身份低微的乡下大名。

    家康在光秀的带领下,来到了殿内。他惊奇地抚摸着柱子,仰望着屋顶,欣赏着壁画,费叹不已。“日向守,这么宏伟的建筑,我可消受不起。虽然这是您的职责,但是,可以看出,您定花了许多心血。”家康嘴里说着,心头更加警惕。在这极尽奢华的款待背后,他感受到了越来越沉重的威压。

    光秀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慨:我的苦心没有白费,客人真的非常喜欢由于刚刚挨了信长的一顿责骂,光秀自然而然地比较起家康和信长的人品来,突然,他一阵伤感。

    “听了大人的褒奖,日向守深感深感荣幸。”说着,他仿佛遇到知己似的,高兴得眼圈都红了。

    家康听了,不禁一怔,旋又把视线投向栏杆。“能够打造如此精美工程的工匠,在我的领地里肯定找不出来。不愧是右府大人的居城,因大人宽厚仁慈,才有如此天赐之物啊!”“说的是。”光秀终于抑制住眼泪“三河不设关卡,这都是大人的恩泽,现在,安土的繁华已经快赶上堺港了。”

    “是啊,这些都是他人无法企及的。家康深受感动,简直进入忘我之境了。真是天外有天,如有可能,我也想试着建造一座这样的宫殿。请把我刚才的话转达给右府大人。”

    “能得到大人的赏识,是光秀一生的荣幸。”

    就在二人互相客气的时候,家康给信长的礼品也一件件被搬运到客殿内堆放起来。看家康朴素的穿着打扮,就像是一个顶多领有二三十万石的乡下领主。所以,光秀也非常担心家康带来的礼品会显得寒碜。

    上呈礼品是光秀的任务,在呈报礼单的时候,信长必定会评论几句。若是礼品太少,信长定会不高兴。“分明是轻视我信长,觉得我好打发。都怪你们不用心。”若是太多

    怎么可能太多?看看家康的朴素打扮,再看看他属下土里土气的样子,说不定家康生来就是个吝啬鬼。

    “进贡的礼品已经卸毕,请大人查看。”酒井忠次前来报告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家康轻轻点点头:“日向守,这些薄物只是家康的一点心意,还望笑纳。请代我向右府大人致意。”

    家康起身离去之后,光秀也随后跟了出来。穿过客殿一看,就连见多识广的光秀都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马队驮的几乎全是贡品!

    待二人落座之后,石川伯耆守才开始念起礼单来:“黄金三千两、铠甲三百件”

    光秀不禁惊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