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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伴君如伴虎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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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公主。”我有些惊讶,大公主皇甫凤不是于早年失踪至今未明,以皇上对公主的疼爱程度应是将凤鸾阁封闭,如今又为什么命万公公将东西取出清洗?难道,是公主找到了?

    不对,如果真是寻获了,那宫里应该早有消息,而不会这翻平静。又或者只是皇上思念遗落在外的女儿,想做些事来慰藉思女之情。

    “你在想什么,快点走吧。”佘晴率先走在前面大声唤道“不然过了午饭时间,我可是要找你算账。”

    “知道啦。”我不禁一笑快步跟上。

    凤鸾阁位处西宫南边,临水靠山,院前还种了好大一片芍药花,只是恰逢冬天叶萎枝枯。而万公公早已等候在前,虽颇感意外,但也不敢怠慢快步上前请安。

    “都起来吧。”

    万福挥挥手示意我们跟上,进了主院才发现里面真是一层不染,虽久未人住但东西都新旧如一看不住丝毫无人痕迹。

    “纪青梅。”万公公突然一唤,吓得我一抖擞。

    “奴才在。”我赶忙躬身上前回命。

    “你将洗好的衣物都摆回衣柜里,然后将内寝打扫干净。”

    “奴才听命。”

    “佘晴,你就打水将殿外打扫干净,知道吗?”

    “奴才领命。”

    吩咐完一切,万福朝门口走去。“咱家还要到圣上跟前服侍,你们做好了,就命人通知我。切记这屋中的一草一木圣上都百般珍惜,你们做事就要麻利些,莫弄坏了,招来灾祸。”

    “奴才们谨记。”

    送直走了万公公,佘晴大呼一口气,瘫坐在梨木雕花软椅中,皱着脸叫苦道“唉,原本以为送衣裳是件轻松的事,没想到竟落得这般不自在,你好了就打扫内寝些东西,不像我,有这么大个院子等着我去弄。”

    “那,我们俩换一下,你去弄屋里,我弄外面的。”

    “别了。”她赶忙拒绝“寝房里都是又贵重又细的东西,万一我大意不小心弄坏了,我可没命赔。相比外面自在多了。”

    我忍俊不禁大笑道“看你说的什么话,把屋里说得像是豺狼虎穴似的。”

    “嘿嘿,在我眼里就是。”说完赶忙跑出屋找了木桶打水去也。我也不多想,抱起衣篮往寝房里走,绕过黄花梨仕女观宝图屏风,一派闺香淑阁立现眼前,紫木镂香台,琉璃八室镜,檀木双飞榻,绣丝芙蓉帐。每每之处尽显绣丽奢华,一位公主竟有如此居所,可见受宠程度非比一般。

    不再多想,打开梨花衣柜将洗好衣物整齐折叠安放,眼解接触到一抹鹅黄,蓦然一惊。

    整理打扫好凤鸾阁已是傍晚,冬天夜黑得早,四周早已燃起了灯火,我让佘晴将东西带回浣纱局便与她分别。

    在金泉院门口站了许久,终是下了决心。这件事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帮自己。如今我身份低微要想见他绝非易事,但守门的太监看见我,只稍稍进去了会,立即引了我进去,虽疑惑但也没多问。毕竟在这之前自己还曾是慧美人,有人认识也不奇怪。

    “纪姑娘在此等候,六皇子稍后就来。”领路太监将我带到一处僻静的偏房里安置好留下句话便出去了。屋内摆设素静优雅,一展黄梨木双虎雕花书桌上摆着文房四室,桌上堆着各国学书,金鸭香炉里燃烧着袅袅沉香。屋内燃着炭火,让我原本僵冷的身子迅速热了起来。

    门突然被打开,一名宫女用小朱木托盘端着青瓷茶缓缓走进来。

    “姑娘请用茶。”

    我受宠若惊,慌忙道“奴才不敢。”

    宫女并不搭理我,将茶杯放在桌上,退了出去。我无奈长叹声气,心里埋怨道这家伙到底在意思?今天此翻对待若不是他有吩咐怎会如此。

    “这可是你最爱的雨前茶,冷了就失味了。”

    突兀的声音从另一方金漆点翠琉璃围屏后传来,吓了我一跳。抚着狂跳的心愠怒道“你存心的,是不是。”

    “呵呵。”他沉沉低笑走了出来,一身暗红色双宫绸锦缎宫袍,黑丝尽挽于顶用镂空双虎发冠固定,虽有笑声但英俊冷清的脸上却毫无笑意走在我跟前。“不这样怎么让你长记性。”

    我皱眉不解。“什么意思。”

    他却不正面回答,径自坐下端茶就饮,毫不顾及。“听你说话的力气,身子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也没想象中那般差。”

    我突然醒悟,明白他话中之意,便也不拘礼坐在他旁边。

    “上次谢谢你救我。”在我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清楚看见他跳下井的身影,若非他急时出手,恐怕自己早已命丧黄泉了。“但你这样也太过分了,明知道我的身份还这般对待,若是传了出去,别人会以为我跟你……”

    突然想到什么愕然住口。

    “我跟你怎么样?”他似笑非笑盯着我,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脸没来由一红,支支唔唔道“你知道我曾经是皇上的妃子,若有不好的传闻,损失可是你。”

    “你步步为营,也不希望沾染上于你不利的东西吧。”我得意反将他一军。

    他只哼一声不还嘴,直接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况且我们还是对立的关系,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他的一句话却提醒了我,暗自吸口气,想了会才说“我想进御画局,你能帮忙吗?”

    御画局顾名思义就是宫中专供画像的地方,御画局又有‘御阁’与‘次阁’之分。‘御阁’是专供储存皇上与娘娘们的画像。而‘次阁’里储存的都是每年入宫的宫女太监的画像。

    他沉呤敛眼思索问“你要拿谁的画像?”

    “目前还不清楚。”我如实回答。“只知道那里有我要的东西。”

    他不再追问,而是看着我认真的说“以你现在的身份想进御画局很困难。”

    “我知道,所以我才找你帮忙。”他虽心思大,但相处两年多,我确信他不会背叛我,再退一步,虽不清楚他帮我入宫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我于他来说还是有利用价值。所以只要不超出他底线范围的要求,应该会答应。

    “你知道,我从来不做无本交易。”

    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提笔,我趋步跟上默契倒水研墨。

    “我知道。”与他相处两年多,怎么可能不清楚,在找他之前早已做好了准备。“我可以用一个条件与你交换。”

    他提笔沾墨说道“只要不杀人放火,违背道义都行。”

    “没错。”

    “那算起来,你以后要无异议答应我两个条件。”

    点笔写下一个二字。

    第一个交易条件是让他送我入宫,我帮助他完成夺嫡大位。而如今第一个条件还没做到,如今又要付出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实现。

    “我知道。”沉沉回答,心里去虚空厉害,不知道自己能否应验。

    “行。”他爽快的将笔放下,点头同意。

    我错愕的看着他,不解他的意思。

    他颔首一笑道“虽然至今你还未实现第一个条件,但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兑现,因为,我了解你。”

    后面一句话是附在我耳边说的,语气虽轻但却充满坚定,好似能看穿我的心思,让人觉得害怕。

    “你可算回来了。”

    推开膳房门,以为大家都回房休息了准备来找些吃食,却意外看见佘晴坐在屋内,八仙桌上摆着几道菜还冒着热气,不解的问。“佘晴这些是?”

    晚膳时间早已经过了,这些菜明显看得出是才做的。

    “晚饭啊,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晚,所以偷偷做了几个菜。”佘晴故意压低声音小声的说。

    “可是,膳食房的菜都经过记录,缺了少了到时会麻烦的。”

    “放心好了。”她将筷子塞到我手中。“你不知道有句老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嘛,我都事先跟掌事的嬷嬷通好关了,你就放心吃吧。”

    “那你呢?”我疑惑的问。“再说,浣纱局的俸禄微薄,你哪来的钱啊。”

    “万公公赏的呀。”她得意洋洋的说。“咱们今天累了一下午将凤鸾阁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万公公看着喜欢就赏了。”

    “什么时候赏的我怎么不知道?”话虽如此说但肚子早就空空如也的我闻见菜香再也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回来的时候。”她也拿起筷子悠闲的吃着,突然想起什么很不舍得的将几两碎银子放到桌上,语有不甘的说“这是你那一份。”

    我瞧也不未瞧,直接说道“凤鸾阁的打扫你做的比我多,我啊只要这顿饭就够了,这些你就拿着吧。反正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听我此翻说,她立即笑开了眼,不相信的再问。“真的啊,你真的不要吗?”

    “嗯。”我十分肯定的点点头。

    “青梅你太好了。”她激动一把抱住我,勒得我差点喘不过气。

    这些银子虽不多,但对于长年在浣纱局当差的人来说却是一笔不可多得的钱财。以前听其它人说过,佘晴之所以会入宫当差也是家里十分困难,有一个老母和三个未成人的弟弟,这些银子于我来说用处不大,但对于佘晴来说定却是雨中甘露。再者,曾是慧美人之时得了不少钱财,虽未全部拿尽,但也带了不少,况且在这里若非其它急事也用不上银两,索性给了她,也好讨份情谊。

    这日与往常一般将浣好的衣裳送往双水院,途中却意外撞上五王妃,她见了我脸色一阵惨白。虽对上次之事心存余愠,但礼不可不顾,还是躬身前去请安。

    “奴才给五王妃请安。”

    碍于他人在旁,立即恢复神色,说道“起来吧。”

    “谢王妃。”

    缓缓起身准备退于一旁,却愕然撞见不知何时立于一旁的皇甫霖。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依稀听得于风吹过的声音,说清楚心底是会感觉,喜悦参半,已没了自己所想像的激情,而是平静的颔首请安“奴才给五皇子请安。”

    他并没有直视我,而是越过我看向后方。

    “皇兄皇嫂可准备好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打了个机灵,慌忙退到一旁。

    “早就准备好就等你们了。”铁凝莺不慌不忙答道。

    “那就赶快去吧,若是晚了让各国使节等就失礼了。”

    反道是皇甫鹏自若越过我与他们走到一起,我暗自松口气,以为能平静无波的过去。

    “芳霞。”铁凝莺高声一唤。

    “奴婢在。”立在身侧的芳霞恭敬回道。

    “还记得前些日子父皇赐给我的流云碧纱吗?”她似有似无回想着说。

    “回主子此物乃皇上所赐,奴才不敢怠慢早已收入柜里。”芳霞回道。

    “我好像记得上次不小心将茶泼在上面,还未拿去洗,这次恰逢浣纱局的人在,就让她带回去洗吧。”

    我安静的听着,不做任何感想。

    而此时站在一边未出声的六王妃江悦宜突然出声说道“皇嫂你可是糊涂了,浣纱局只宫女太监的衣物,怎能洗得如此贵重之物。”

    此话一出铁凝莺忙接道“喔,是啊,你看我这脑子,一个节日过得都给忘了。”

    “就是,奴婢也没记住,还请王妃责罚。”芳霞慌忙跪在地上请罪道。

    “罢了罢了,本是喜庆节日,什么责不责罚,不吉利。”皇甫鹏适时出声慵慵懒懒的说。“皇兄时候不早了,如若再不走,可真要赶不急了。”

    “嗯。”他只淡淡应了一声,未看我一眼踏步离开。

    直到众人皆离去静无一人我才茫然起身,虽知铁凝莺是有意刁难,但再想视若无睹也没有办法,毕竟曾经身份重重压在身上,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这张脸怕早就丢尽了。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大概也就如此吧。

    踏步想往前走才发现早已没了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往前扑倒,却意见意外掉进一个坚实的怀里。我愕然抬头,穆君寒正双手抱着我的胳膊,目含关切“还能走吗?”

    勉强点头挤出一抹自己都觉得难看的笑,坚强说道“没事,你扶我到前面坐下就好。”

    “嗯。”他点头应声一手拿着衣篮一手小心搀扶着我朝不远处的假山林走去。

    腊月寒风吹得树木吱吱做响,飘飞的落叶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盘旋。我靠坐在一块突出的石尖上,额角不停的冒着冷汗,许是被刚才被风吹又吓着了,心里一阵阵抽紧发虚,鼻子眼睛都酸疼的厉害,他安静站在一旁看着我,不温不热的说“若想哭就哭吧。”

    淡淡的一句话却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滚滚落下,我拼命捂住嘴不想哭声外泄。他无声上前坐在我身旁,将我的头往他肩上一压,而我竟然没有反驳安静接受,或许在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有这样一个能上我毫不顾及哭泣的肩膀。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往下掉,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落尽酸心泪方才停罢。眼眶周围一阵火辣辣的疼,他却意外温柔伸手替我擦干眼角的泪,我怔怔看着他。

    相识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安静、认真的看他,不同于霖的王气之风,皇甫彦的儒雅,皇甫鹏的妖娆沉郁,他身上有种安静内敛的气质,总能给人安心的感觉,像是可靠的兄长。

    许是感觉到我的视线他也定晴看着我,四目相汇,我竟莫名心慌了,急急撇开目的盯着脚边歪倒的衣篮,他没有作声而是递上一条湘云锦帕,我暗暗接过捏在手中。

    “你别难过,刚才的情景也怨不得主子不帮忙,四周都是皇后的眼线,主子也是有心而力不足。”

    我一惊,才知晓原来他是以为自己为方才的事难过,不由笑了。转头看着他,悠然道“霖的处境我多少了解一些,这并不怪他,只是感叹五王妃因此而变得尖锐,由记得当初她可是一个性子温润亲和的女子呢。”

    他见我神色无恙也不追问顺着答道“初入宫闱谁不是怀着赤子之心,在这里呆得久都会变。”

    他看了看我又道“皇后对五王妃一直很严厉,再加之皇室对子嗣的看中,入宫快足一年的她压力也就大了,人变得尖锐也难免。”

    “霖,对他好吗?”不自不觉竟问了出口,也许是因为对像是他,我也没觉得诧异。

    “那依你看呢?”他不答反问。

    我沉默了,道句真心话,于我的立场当然是希望霖能始终如一,但退一步讲他们现在已成夫妻,相敬如宾那也是自然,再加之……“听宫人们讲他们关系不错。”涩涩道出一句。

    “你口中的不错是什么程度?”穆君寒似有刨根问底之意。

    “这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我有意回避不想回答。

    闻此,他不再做声,只长长叹口气,说道“君若磐石,妾若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我一怔,心中涌出一股酸涩,脑海里争相忆起以往画面。

    那是个海棠盛开的季节,阳光明媚如暖絮,我坐在园内一棵海棠树下,读着他寄来的信。由记得自己上一封写的是诗经里的一首诗,名为《击鼓》中间有一句提到「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刻意将此句写了两遍,后还加附一句,妾心可昭日月,君意是否同之?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收到他的信,直到沧海桑田、物事人非。

    他看着我说“这是我在主子房间里发现的诗。”

    我的泪早已不受控制,慌忙起身想逃开,却被他拽住衣角。

    “请你放开。”我哽咽着声音请求的说。

    “主子的心意你清楚就好,他现在正处于关键时刻,若你明白就请理解他。”后又接着道“纪二小姐在宫外托我送封信给你,已经放在衣篮里,你注意收好。”

    言罢方才松手,获得自由的我抱起衣篮飞快的冲了出去,也不晓得跑了多久,直到胸腔累得快要炸开喘不过气方才停住,躲在角落里将信封收好,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我紧咬住下唇怕引得人注意。

    心中闷疼难受,脑海里满是他的身影,我暗暗道霖,我好想你,真的好想。

    也不知呆了多久,直到天色暗了方才想起浣纱局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匆忙起身却因蹲得太久脑袋一阵眩晕整个坐在地上。此时前面突然亮了灯火,我诧异抬头,看着身穿翠绿短袄的宫女,惊叫道“雨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见是我也松了口气,提着灯慢慢上前,将我搀扶起,说道“我是办事路过此地,天色这么晚,你一个呆在这里做什么?”

    她扶着我在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细心替我揉腿。

    我看着她笑着说“走迷了路,不识得是什么地方,所以就在那里歇了会,谁知天色暗得如此之快,起来一阵眩晕就坐在那了。”

    她没抬头细心揉着摇头笑道“都在宫里这么长时间还会忘记呀。”

    “宫苑太多路太杂,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经她这么一揉酸麻的感觉好了许多,我动了动没太大问题,便让她停下,两人坐着说说话。

    “你如今在何地当差,做得怎么样。”

    她坐直身子看着我想了会道“在皇上的乾清宫茶水房,差事比较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