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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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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舒云待在办公室,觉得脑子里、声音里、甚至是空气里,全是曹译。

    从曹译送她回来到现在,她便一直处在混沌状态,不是发呆,便是傻笑,在家里妈咪都快怀疑她是不是病了?突然的敲门声,吓得她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还来不及变换表情,任海仲便推门而入。他双手插在胸前,锐利的双眼,瞅得舒云头皮发麻。先发制人的要赖方式,是她惯用的绝招。趁老哥还没唠叨前,先用正事引开他的注意力。“俱乐部的事情,你派人去处理没?”“嗯!事情有点蹊跷,幸好提前发现,算是你的功劳,不过该算的帐还是要算。”任海仲瞪着她。她嘟起双唇。“干么一直瞅着人看,好像在盯犯人一样。”

    嘿,又来了,活像他对不起她似的。不行,这回一定要展现大哥的尊严,不能再心软,任海仲仍绷着个脸。“你昨天在大庭广众跟人家拥吻了?”“你看见啦?”她不承认也不反驳,想试探一下任海仲知情的程度。

    “我还需要亲眼瞧见让自己吐血身亡吗?这大街可不是普通的大街,是擎天的大门耶。消息传得比火还快。”任海仲霹雳啪啦像连珠炮似的说完。“还好,没亲眼看见。”她吐了吐舌头,暗自庆幸,打算来个抵死不承认。“人家说你就相信啦,老哥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判断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个人见人爱的妹子,每天不知道要拒绝多少苍蝇,自然会有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造谣喽。”唉!他这个妹妹他还会不了解。

    想赖帐?她太小看他了吧。

    任海仲并不揭穿她,只是语重心长地说着。“还好老爸昨天不在擎天,不然有你受的。昨天没马上在家里跟你算帐,就是怕爹地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你不会就此以为天下太平了吧?还有,你所谓的朋友,应该是指他吧?”舒云张口结舌,不知该怎么赖下去?卢霈适时敲门进入,解救了她的危机。任海仲轻咳一声。“我们回家再谈。”接着用很奇怪的眼神看卢霈一眼,便出去了。“他八成在审问你昨天的事吧?”确定任海仲已经离开,卢霈开口问。

    在办公室里,舒云跟卢霈较谈得来,有事没事会闲扯几句,但她还是不打算谈昨天的事,省得多些无谓的麻烦。特意想把话题带开,她随便问问。“最近工作忙吗?”

    心照不宣,卢霈没有再追问下去。

    忙吗?提起这个,卢霈便一肚子气。“忙?哼,别提了。”

    “怎么?”她有点好奇,户霈的火气听起来不小。

    “你那哥哥啦,每天要我帮他排下班的约会表,今天李小姐、明天何小姐简直是污辱我的工作能力。”好不容易有机会发泄,卢霈说得颇激动。任舒云好讶异,老哥怎么会做这种事?虽然他平日的形象是风流倜傥,一副公子哥样,但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在公事上有他严肃的一面,没道理会叫女秘书领薪水做这种无聊事。太不合?砹耍叵肫饺杖挝曛俣月职趾薜纳褓唬腥淮笪颍挥幸恢挚赡埽闶抢细缦不堵璐耸蕴铰姆从Αv豢上坪跗某俣郏挂晕细缈床黄鹚墓髂芰Γ鞣牙细绲挠眯牧伎唷!澳惆锼才旁蓟幔睦锸鞘裁锤芯酰俊彼奶阶趴诜纭?br>

    “生气啊,还能有什么感觉?”

    ‘你不会有一点点嫉妒?”

    “嫉妒?为什么要嫉妒?只不过是花心大萝卜一个。”

    唉,也不算太坏,至少不是没感觉,讨厌的背面通常是喜欢。不过,用老哥的方法要等到她开窍,有得等了。看来,她得略施小计,帮他们催化一下,当然,能够藉此分散老哥对她这件事的注意力就更棒啦!坐在画板前,曹译心神不宁,始终没办法定下心来作画。

    他从来没有这么强烈想保护与害怕失去一个人过,想到当时的危险,他就胃部痉挛。一直挥不去她见到他受伤时,那种仿若世界未日的表情。平时孩子气的笑靥,又开心地像一名拥有全世界的公主。

    她像一种植物,什么呢?对,桔梗。白色带紫边的桔梗,白是纯净,紫是高贵,纯洁中带点娇贵,却不全然高不可攀。

    完全像她给人的感觉。

    不由自主便在画布上画下她的笑,整个人团团被桔梗包住

    曹译的脑子渐渐清醒,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不知道她的身分如此愤怒,终于清楚自己为何会对她倒在别的男人怀中如此不舒服,终于知道为什么看见她为他落泪胸腔会鼓涨奇异的感觉,全都是因为他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这个慵懒、纯真、娇贵又傲气的小猫。只是自己一直不去正视它、承认它罢了!曹译的性格,几乎完全承袭自父亲苍匹,执着几近顽固、重情重义。对于一旦认定的事物,使很难有所改变。就是因为这样的个性,苍匹将他的一生卖给了国家,卖给他所认定的好兄弟,为他出生入死、为他效忠、为他立功。苍匹和叶鹏飞是同一期国家最高秘密安全小组特训的同学,两人搭档破了好几宗大型案件,一明一暗的组合,叶鹏飞在明,苍匹在暗,叶鹏飞很快便窜为隶属于国家最高情治单位的头目。为了巩固义兄的位置,苍匹更加责无旁贷。一直冷眼旁观的曹译,太明白现实的丑陋,更清楚地知道自己和父亲的相似性。只是他又比父亲多了些冷静与智慧,所以始终不愿步父亲后尘,可惜当年仍被设计了。以他聪明的头脑,当然知道整个事件是一个引诱他往下跳的馅饼。他跳下,只因了解现实丑陋是一回事,却没法抗拒根深柢固的内在性格。苍匹为叶鹏飞,曹译为苍匹,这是人生的无奈。他比苍匹幸运的地方,在于苍匹是他的父亲,终有一天会放他自由,不会榨干他的血。在美国受训那两年,叶鹏飞让他的女儿叶云霜照顾曹译,用意很明显,但曹译始终保持冷淡的距离。他不喜欢被利用,虽然知道云霜同他一样只是颗棋子,仍没法对她真正卸除防备。回到国内,云霜坚持一同回来,放下移民美国的家及学位,曹译实在不懂她的心。藉着辅助他的名义,云霜常到他家,死忠的老爸,自然是乐见其成。不想让任何人伤心,他习惯沉默地跳开距离看他们各自扮演不同的剧码。曾经以为自己可以这样一直心如止水的活着“爱”这个字眼,对他来说只是可笑的神话。没想到会遇见任舒云!

    一个令他心狂意乱的女子。

    曹译心想是该解决问题的时候,之前一直逃避去正视这个问题,任舒云的出现,终于让他清楚真相。他曾经试图推拒过、试探过,但每经一次试探,他发现自己陷得更深。他不爱云霜,虽然从他回国以来,他便被灌输着照顾她的责任,他还是不爱她。但这个事实爸爸会同意吗?她会同意吗?遭受反弹的任何一丝可能性,都会令曹译心里闪过阴霭。想到任舒云的眼泪,想到任舒云的笑靥,他必须打起精神,乐观一点。自己对云霜没有感情,云霜也不一定钟情于他。想到这儿,曹译似乎才见到一丝曙光。

    他跨入家门,不再踌躇。

    没有惊动正在客厅看电视的父亲,曹译直接往后院走去,书房的灯亮着,她果然在。其实并无法预料云霜会有的反应,在即将和她对谈的这一刻,曹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了解她。她是一个称职的秘书,他们的电脑连线看,她会将曹译的资料整理归类,并随时在电脑上提醒他遗忘的事。除了公事,他对她一无所知。

    乍见推门而入的曹译,叶云霜的脸上闪过一抹惊异,随即又将它压了下去,在这冷淡的男人面前,不宜透露太多心事。看着凭窗而立的叶云霜,平心而论,她是个丰姿绰约、美丽干练的女子,她的心应该有更好的归属。叶云霜抬眼望着曹译,不先开口,静待他说话。

    舔了舔乾涩的唇,他直接把话挑明。

    “云霜,我爱上一个女孩。虽然我们一直没有真正交往,但你知道我父亲和你父亲的意思,所以我想我必须先告诉你。”没有任何的问候与开场白,如此的单刀直入,告知一个对她而言是青天霹雳的消息。爱上一个女孩?叶云霜脑中一片轰然,她必须将手撑在椅上,才能让发软的脚稳住。没有真正交往?她的心痛得宛如被捅一刀。她放弃她的学位、辅助他的事业、照顾他的家人,这些算什么?她以为她是被认定的。

    一心只想把话说出来的曹译,没注意到云霜表情细微的变化,抬头等她反应时,已是面对恢复冷静的她。

    “是任舒云?”叶云霜忍住心被扯成碎片的疼痛,颤着声问,她的不安,果然被证实。

    “是她。”曹译直接承认。

    “你忘了公私不能相混的原则?”

    “我并不认为相混,我的确是因公接近她,但这和我爱上她并不冲突。”“很好啊!你跟曹伯父提了吗?”

    “我刚刚说过,我必须先知道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曹伯父,你该去找他谈。”

    “爸爸那儿,我会去跟他谈。只要没伤到你,我就放心了。至于你父亲那儿,就麻烦你转告。”曹译转身退出书房,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叶云霜的手紧握着椅把,她必须将指甲箝入肉里,让形体的痛取代一切,才能不让自己显出失态。她等了四年,换来什么?她恨曹译的无情,更恨那不费吹灰之力就击垮自己心血的女人。

    哼!她叶云霜怎能容许有人践踏她高傲的自尊?曹伯父一定不会同意的,她不需要在曹译面前坏了形象,一样可以达到效果。苍匹望着向来沉默不为自己争取什么的儿子,头一次用这般坚定不容更改的神色替自己要求,苍匹有种对不起他的感觉。原以为云霜是最适合他的伴侣,到头来仍是一厢情愿。“云霜有什么表示吗?”

    不能让至交的女儿受伤,他苍匹宁可人负他,也不愿他负人。虽然愧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却也是没办法。“没有。”曹译了解父亲的意思,回答得冷淡。

    “那就好,只要云霜不在意,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

    曹译感激地看了父亲一眼,他们父子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父亲很少表露他的情感,曹译也没有独享太多父爱,因为父亲一定是先想别人,再想自己的儿子,但曹译相信父亲终究是爱他的。站在窗外偷听他们父子交谈的叶云霜,整张丽颜顿时刷白。她万万也想不到,苍匹会这么轻易答应,她太高估自己在他们家里的重要性了。不行,她不甘心!

    虽然当初接近曹译是为了帮父亲留住一个替他卖命的人才,但她是真的爱上了曹译,女婿是一辈子的,更跑不掉,父亲自然赞成。怎么可以!叶云霜的眼神有说不出的怨恨,她不会轻易放手的。

    任舒云看着在路灯下的曹译,她的心跳得狂乱,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身影便如鬼魅般纠缠着她。每一次看见,都令她有短暂的窒息。路灯将曹译的影子拖得老长,任舒云觉得灯光下的曹译好柔和,她绽放最美的笑靥迎向他。“你的伤好了吗?”舒云执起他的手,关切地问。

    “嗯。”曹译紧紧的反握住,舒云的心不由得加快。她就这么任他牵着,沿着路走。他轻吻她的柔荑。“对不起,绵绵,我常常冲动伤了你。”

    第一次听他这样唤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哭,好似积压满腹的委屈,眼泪如钱般垂落。“别哭”曹译慌了手脚,以为是自己的造次,冒犯了她。

    看到向来冷静自持的他,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舒云不由得破涕为笑。

    “谁要你常常阴阳怪气,忽冷忽热、忽远忽近,令人捉摸不定,你讨厌啦!”虽是怨怪的话语,在他听来却有说不出的娇嗔。他想他这辈子注定会沉沦在她的软言软语中。“不会,以后再也不会了。”曹译执起她的双手,坚定的语气,是对她,也是对自己的承诺。“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舒云也不问是哪里,直接和他上了车,她一向对曹译有莫名的信任。

    “先睡个觉,到了我会叫你。”

    他将衣服盖在她身上,并将椅子倒下,舒云依着他,闭上了眼。

    舒云睡得相当沉,以致曹译轻唤她时,她吓了好一大跳。

    “到了吗?这是哪儿?”她睁着朦胧的睡眼间。

    “来,先下车,闭着眼睛,给你个惊喜。”

    曹译将风衣裹着舒云,牵她出来后,用手蒙住她的双眼。

    “准备好了吗?”

    喜欢他温厚的掌心,好暖!她故意赖着不说话。直到他再问了一次,她才点头回应。曹译将手缓缓撤开,本来一片漆黑的眼,陡见满天星斗,使她忍不住“啊”了出声。“好美!”台北的天空没有星星,星星全聚在这儿了。

    “这是哪里?星星好像要撒下来似的。”她完全沉醉在眼前的美景中。

    瞧她兴奋的模样,他也被感染了。

    “是武陵农场。”他柔声告诉她。

    “那我们现在是在中横喽?天哪!你怎么办到的?我们有开这么久吗?”舒云仍像只兴奋的小金丝雀,叽叽喳喳的。他捏捏她的鼻子,无限爱怜地。“你睡得像小猪一样,当然不知道我车开了多久。”“我哪有。”她斜睇着他,不肯承认。

    曹译由后头将舒云圈住,她的心又开始不规则地跳动起来。

    他在她耳旁轻问。“喜欢这儿吗?”

    舒云用力点点头。

    “那就好。”曹译静静地和她看着满天繁星。

    天呀,曹译的声音是掺了迷葯不成?舒云有微甜的感觉。

    曹译暖暖的气息,吹在她耳际,她不禁贴近他的胸膛,他的呼吸与心跳混乱激烈,她感受到他的男性、他的渴望,如此炽热燃烧。曹译吻着她,从粉颊、颈项、到酥胸,冰凉的感觉不断下滑,引起她周身的颤栗与嘤咛。害怕却又期待,矛盾地煎熬着她的心。她的衣衫半落,情欲纠葛着他们,理智几乎要被淹没。曹译陡然止住,竟让她有些许失落。谨慎将她的衣衫扣好,他拥她如瑰宝。“爱你,所以我等待。”本来的失落消失了,代之而起是发自心底最深处的感动与回荡的暖流,她的眼不由得一热。夜很冷,他们的爱情正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