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进自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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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正春已经用完了那一大碗干切牛肉拉面。随手从餐桌上的一卷餐巾纸上扯下一些来擦了擦嘴上的油渍和脸上的汗珠子，将一张五元的纸票子放到桌面上，站起身，提起东西，客气地跟店主的媳妇打声招呼：“老嫂子，谢谢了，总给你添麻烦。”
“瞧您说的。”店主的媳妇一边往兜里揣钱，一边客气地说：“你每次都照顾我的生意，我连个‘谢’字都还没说过哩！您慢走儿。”
店主的媳妇眼神羡慕地目送肖正春走出自己的店门，叹了口气，数落起自己的丈夫来：“你瞧瞧人家肖船长对待丈母娘的那份孝心远比你强多了。”
“臭婆娘，你可别小瞧了我”，店主正舞动两只细长的手臂在抻面，很不服气地回敬了一句：“我是没到他那个份上。”
“你个王八蛋”，店主的媳妇恼怒地大骂起来：“我****祖宗！你啥意思？你在咒老娘死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就是到了那个份上，你也赶不上人家肖船长。”
肖正春提着东西蜇进一条通往自家去的，两边灰墙、灰瓦现出方窗黑门，高低参差拥挤的胡同里。
胡同里的那杆灯柱上，一盏路灯洒下一片昏暗的灯光，好像怕人久看了似的总是掩起自己的姿色来。小胡同显得幽深暗淡。
黄春英家没拉窗帘的那排小窗户里透出从电视上折射出来的一片光束，给前庭里洒下一片淡淡的银光。会过日子的住家户们在看电视的时候都不习惯开灯，觉得那是一种浪费。这样一来，大杂院里自然就昏暗了许多。尤其是后面的院落，简直漆黑一片。乍一走进来的人如果不仔细定神瞅一眼，很难发现正在后院水井旁忙碌的任何人。
陈妈已经将洗涮好的一大盆碗筷端了回去，抓起几件源源和欢欢白天换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搓洗的脏衣服重新回到后院的水井边，准备汲水去搓洗的时候，发现肖正春从外面走进院里来，便停止了手中的活计，蹲在黑暗里用两只眼睛死死盯视着已经走进来的肖正春……
黄春英家那台彩色电视机里播放的节目已告一段落，正播起冗长乏味的商业广告来。黄春英兴犹未酣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那排窗户前，伸手欲拉窗帘之前，探头不经意地朝着窗外的院落里扫视了一眼……
肖正春提着东西走进院落之后，在自家和张杏菊家之间的空地里站立了一会儿。听见张杏菊的屋子里传出来轻轻的抽泣声和说话声，便走了过去，抬手轻轻叩响了那扇木门。
房门拉开了，肖正春的身子哲了进去……
黄春英奇奇怪怪地，感觉很纳闷，用手慢慢拉上了自家的布帘子。
蹲在后院黑暗里的陈妈慌忙放下该做的活计，快步走回来，用手推开曾姥姥的房门，走近她身旁压低声音小心的说：“正春回来了。他没进自家的门，倒进了杏菊的屋子，手里还提了好多东西。”
“这么晚了”，曾姥姥的心里有点纳闷儿“他到杏菊那里准是有事吧？”
“我过去听听。”
“你听那玩意干什么？”
陈妈用手打了个小声的手势：“我保证能听出一些名堂来。”说完，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张杏菊的窗户下，将耳朵紧紧贴在窗户上很耐心，又很仔细地先偷听了一会儿里面的说话内容，然后在那扇窗户上找了条细小的缝隙，眯起一只眼，透过这条细小的缝隙朝张杏菊的屋子里偷窥过去。
屋子里肖正春坐在一张方凳上，正将一沓钱从信封里抽出来递给张杏菊。
张杏菊很感激的样子：“老是得到大伙的援助，这叫我们娘儿几个哪辈子才能报答得了啊！”张杏菊抽泣起来。
肖正春连忙安慰地说：“快别这么说。有困难我们共同分担着。这些只是杯水车薪，只能解一时之急，用不长久的。只要你们全家好，大伙也就放心了。”说着话，肖正春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递过去：“仔细看看这个，好好琢磨琢磨，照那上面写的去做，保准错不了……就这样儿，你们早点歇着吧。”
陈妈急忙闪进自家的屋子里……
肖正春摆手劝止了想相送他出门的一家人。空着两只手从张杏菊的屋子里走出来，用挂在裤袢上的那串钥匙捅开了自家的屋门。
已经睡下的刘姥姥听见门锁启动的声音轻声问一句：“是肖义回来了？”
肖正春轻声答道：“妈，是我，我是正春。”
“唉……”老太太用一声沉重的喘息声算作回应：“早不回，晚不回，刚刚睡着的时候，活见鬼了。”翻了个身子，由于用力过猛，瞬间剧烈地咳起来。
肖正春忙推开屋门将身子探进去关切地问：“妈，您老没事吧？”
刘姥姥没好气地说：“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说完又是重重地叹息声。
“妈，那您老好生歇着吧。”肖正春讨了个没趣，只好将身子退回来，轻轻带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里，很不舒服地扫视了一眼屋里被儿子贴满了墙壁的明星彩照和床上零乱不整的被子。猛一抬头，看见墙上的相框里镶着的梅儿的相片，便走了过去，慢慢从墙壁上取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相框，感觉就像在抚摸梅儿的脸蛋一样。那是梅儿活着的时候和母亲，丈夫及两个儿子一起合影的“全家福”。肖正春的眼里有泪水涌出来：“梅儿，我又回来了。你看见我了吗？你知道吗？我们的儿子他变了，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少顷，肖正春才将手中的相框重新挂回到墙上的那颗钉子上。伸手抓过床上的枕巾仔细掸了掸床单，重新展好被子，然后脱衣****，抬手拉熄了屋里那盏灯……
蓝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张杏菊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沓钱，语气坚定地对儿子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吗就去给你报上补习班。”
“妈，你别为我花那钱。我能行。妈，是真的，我真的感觉自己能行。算我求您啦，妈，您就信我一回吧！”
“妈是怕你这一次弄不好把自己给耽误了。”
“妈，我这学期考不上，下学期还可以争取嘛。这样又可以跟妈多呆上一年啦！”
张杏菊嗔怪道：“净说些没有出息的话。”
“妈，说真的，要是我今年真的考上了大学，您真舍得让我走？”
“妈心里是舍不得。可妈总不能拴住你呀。”
“妈，就这么说定了。省下那钱给蓝芳买一身新校服。”
“你甭管，妈自有安排。”
“妈”，徳君不甘地望着母亲很固执地坚持着。
张杏菊望着儿子沉思了一会儿，狠了狠心：“你真的能行？”
“真的。”徳君使劲点着头。
“那好，妈呀就信你这一回。”
“妈，您答应啦？”
张杏菊肯定地点着头：“收拾收拾快睡吧。”
“嗳。”德君很爽快地转过身去，一眼发现了地上的东西：“妈。您看……”
“是你刘姥姥最爱吃的‘麻酥糕’。一定是你肖伯伯刚才忘下的。
“那我给送过去……”
“妈，合适吗？人家都睡了。”蓝瑛沉吟了一下：“要不这样，妈，咱把东西放在肖伯伯家门旁的桌子上，明天一早肖伯伯起来看见了自然就会拎回去的。”
陈妈端着那盆搓洗完脏衣服的肥皂水从自家屋里走出来，准备到后院的水井旁去洒水。刚一出门，抬眼瞅见肖正春家门前晃动着的人影，很警觉地询问起来：“是谁呀……该是杏菊把？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陈姐，是我，我这就睡啦。”张杏菊应着，急忙蜇进自己屋里去。
“妈，你怎么把东西又给提回来啦？”蓝瑛疑惑中带着埋怨。
“你没听见陈妈的话音啊？”
“她问她的，您把东西往小桌上一放，退回来不就得了。”
“妈是怕晚上有耗子把东西给啃了。”
一家人无奈地叹着气。
肖正春已经用完了那一大碗干切牛肉拉面。随手从餐桌上的一卷餐巾纸上扯下一些来擦了擦嘴上的油渍和脸上的汗珠子，将一张五元的纸票子放到桌面上，站起身，提起东西，客气地跟店主的媳妇打声招呼：“老嫂子，谢谢了，总给你添麻烦。”
“瞧您说的。”店主的媳妇一边往兜里揣钱，一边客气地说：“你每次都照顾我的生意，我连个‘谢’字都还没说过哩！您慢走儿。”
店主的媳妇眼神羡慕地目送肖正春走出自己的店门，叹了口气，数落起自己的丈夫来：“你瞧瞧人家肖船长对待丈母娘的那份孝心远比你强多了。”
“臭婆娘，你可别小瞧了我”，店主正舞动两只细长的手臂在抻面，很不服气地回敬了一句：“我是没到他那个份上。”
“你个王八蛋”，店主的媳妇恼怒地大骂起来：“我****祖宗！你啥意思？你在咒老娘死啊？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就是到了那个份上，你也赶不上人家肖船长。”
肖正春提着东西蜇进一条通往自家去的，两边灰墙、灰瓦现出方窗黑门，高低参差拥挤的胡同里。
胡同里的那杆灯柱上，一盏路灯洒下一片昏暗的灯光，好像怕人久看了似的总是掩起自己的姿色来。小胡同显得幽深暗淡。
黄春英家没拉窗帘的那排小窗户里透出从电视上折射出来的一片光束，给前庭里洒下一片淡淡的银光。会过日子的住家户们在看电视的时候都不习惯开灯，觉得那是一种浪费。这样一来，大杂院里自然就昏暗了许多。尤其是后面的院落，简直漆黑一片。乍一走进来的人如果不仔细定神瞅一眼，很难发现正在后院水井旁忙碌的任何人。
陈妈已经将洗涮好的一大盆碗筷端了回去，抓起几件源源和欢欢白天换下来还没有来得及搓洗的脏衣服重新回到后院的水井边，准备汲水去搓洗的时候，发现肖正春从外面走进院里来，便停止了手中的活计，蹲在黑暗里用两只眼睛死死盯视着已经走进来的肖正春……
黄春英家那台彩色电视机里播放的节目已告一段落，正播起冗长乏味的商业广告来。黄春英兴犹未酣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那排窗户前，伸手欲拉窗帘之前，探头不经意地朝着窗外的院落里扫视了一眼……
肖正春提着东西走进院落之后，在自家和张杏菊家之间的空地里站立了一会儿。听见张杏菊的屋子里传出来轻轻的抽泣声和说话声，便走了过去，抬手轻轻叩响了那扇木门。
房门拉开了，肖正春的身子哲了进去……
黄春英奇奇怪怪地，感觉很纳闷，用手慢慢拉上了自家的布帘子。
蹲在后院黑暗里的陈妈慌忙放下该做的活计，快步走回来，用手推开曾姥姥的房门，走近她身旁压低声音小心的说：“正春回来了。他没进自家的门，倒进了杏菊的屋子，手里还提了好多东西。”
“这么晚了”，曾姥姥的心里有点纳闷儿“他到杏菊那里准是有事吧？”
“我过去听听。”
“你听那玩意干什么？”
陈妈用手打了个小声的手势：“我保证能听出一些名堂来。”说完，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又蹑手蹑脚地走到张杏菊的窗户下，将耳朵紧紧贴在窗户上很耐心，又很仔细地先偷听了一会儿里面的说话内容，然后在那扇窗户上找了条细小的缝隙，眯起一只眼，透过这条细小的缝隙朝张杏菊的屋子里偷窥过去。
屋子里肖正春坐在一张方凳上，正将一沓钱从信封里抽出来递给张杏菊。
张杏菊很感激的样子：“老是得到大伙的援助，这叫我们娘儿几个哪辈子才能报答得了啊！”张杏菊抽泣起来。
肖正春连忙安慰地说：“快别这么说。有困难我们共同分担着。这些只是杯水车薪，只能解一时之急，用不长久的。只要你们全家好，大伙也就放心了。”说着话，肖正春又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小纸条递过去：“仔细看看这个，好好琢磨琢磨，照那上面写的去做，保准错不了……就这样儿，你们早点歇着吧。”
陈妈急忙闪进自家的屋子里……
肖正春摆手劝止了想相送他出门的一家人。空着两只手从张杏菊的屋子里走出来，用挂在裤袢上的那串钥匙捅开了自家的屋门。
已经睡下的刘姥姥听见门锁启动的声音轻声问一句：“是肖义回来了？”
肖正春轻声答道：“妈，是我，我是正春。”
“唉……”老太太用一声沉重的喘息声算作回应：“早不回，晚不回，刚刚睡着的时候，活见鬼了。”翻了个身子，由于用力过猛，瞬间剧烈地咳起来。
肖正春忙推开屋门将身子探进去关切地问：“妈，您老没事吧？”
刘姥姥没好气地说：“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说完又是重重地叹息声。
“妈，那您老好生歇着吧。”肖正春讨了个没趣，只好将身子退回来，轻轻带上房门，回到自己房里，很不舒服地扫视了一眼屋里被儿子贴满了墙壁的明星彩照和床上零乱不整的被子。猛一抬头，看见墙上的相框里镶着的梅儿的相片，便走了过去，慢慢从墙壁上取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相框，感觉就像在抚摸梅儿的脸蛋一样。那是梅儿活着的时候和母亲，丈夫及两个儿子一起合影的“全家福”。肖正春的眼里有泪水涌出来：“梅儿，我又回来了。你看见我了吗？你知道吗？我们的儿子他变了，变得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少顷，肖正春才将手中的相框重新挂回到墙上的那颗钉子上。伸手抓过床上的枕巾仔细掸了掸床单，重新展好被子，然后脱衣****，抬手拉熄了屋里那盏灯……
蓝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饭桌上睡着了。
张杏菊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沓钱，语气坚定地对儿子说：“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吗就去给你报上补习班。”
“妈，你别为我花那钱。我能行。妈，是真的，我真的感觉自己能行。算我求您啦，妈，您就信我一回吧！”
“妈是怕你这一次弄不好把自己给耽误了。”
“妈，我这学期考不上，下学期还可以争取嘛。这样又可以跟妈多呆上一年啦！”
张杏菊嗔怪道：“净说些没有出息的话。”
“妈，说真的，要是我今年真的考上了大学，您真舍得让我走？”
“妈心里是舍不得。可妈总不能拴住你呀。”
“妈，就这么说定了。省下那钱给蓝芳买一身新校服。”
“你甭管，妈自有安排。”
“妈”，徳君不甘地望着母亲很固执地坚持着。
张杏菊望着儿子沉思了一会儿，狠了狠心：“你真的能行？”
“真的。”徳君使劲点着头。
“那好，妈呀就信你这一回。”
“妈，您答应啦？”
张杏菊肯定地点着头：“收拾收拾快睡吧。”
“嗳。”德君很爽快地转过身去，一眼发现了地上的东西：“妈。您看……”
“是你刘姥姥最爱吃的‘麻酥糕’。一定是你肖伯伯刚才忘下的。
“那我给送过去……”
“妈，合适吗？人家都睡了。”蓝瑛沉吟了一下：“要不这样，妈，咱把东西放在肖伯伯家门旁的桌子上，明天一早肖伯伯起来看见了自然就会拎回去的。”
陈妈端着那盆搓洗完脏衣服的肥皂水从自家屋里走出来，准备到后院的水井旁去洒水。刚一出门，抬眼瞅见肖正春家门前晃动着的人影，很警觉地询问起来：“是谁呀……该是杏菊把？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陈姐，是我，我这就睡啦。”张杏菊应着，急忙蜇进自己屋里去。
“妈，你怎么把东西又给提回来啦？”蓝瑛疑惑中带着埋怨。
“你没听见陈妈的话音啊？”
“她问她的，您把东西往小桌上一放，退回来不就得了。”
“妈是怕晚上有耗子把东西给啃了。”
一家人无奈地叹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