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扫除不良影响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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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杏菊触景生情不无感慨地说：“看来我已经到了该卸任、该呆在家里堂堂正正做个地道的家庭主妇的时候了。我妈需要我去照顾，丈夫需要我去关怀，子女们都需要我去关爱，这个家更需要我尽心尽意地去打点，去补充进一些温馨，补充进一些爱了——我应该还璞归真了。我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妇，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啊！孩子们都大了，都成长起来了，尽管他们走的路不同，采用的方法不同，但他们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的设计，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自己打造自己的人生了。我为他们付出了很多，已经到了该放手让他们去飞去闯的时候了。我不能太自私，更不能去压制和束缚他们的手脚。因为他们有他们的权利，有他们的主张、想法和自由。我妈不止一次对我说过：等正春回来了，就把这个家完整地交给我们。现在我必须提前接管起来，提前来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了。”
看见黄春英很困难地在喂刘姥姥喝粥，张杏菊很诚恳地凑上去说：“春英姐，让我来吧！”
黄春英信赖地点点头，很小心地将那碗粥递到张杏菊手中。
张杏菊接过粥慢慢蹲下来，先用手里的小勺轻轻搅了搅碗里的八宝粥，舀起一点来递送到刘姥姥的唇边轻唤一声：“妈，您老张嘴，吃一点儿。”
刘姥姥痴痴地看了张杏菊一眼，很顺从地慢慢张开自己的那张嘴……望着张杏菊一勺一勺很细心地喂着；望着刘姥姥一口一口很有节奏也很有滋味地接食完那一小碗八宝粥，末了，张杏菊放下碗勺很细腻地用一方手帕为刘姥姥拭净嘴角……众人都抹起湿润的眼眶来。
曾姥姥一边抹泪，一边发着感慨说：“看来刘姥姥离不开杏菊，这个家也很需要杏菊。”
张杏菊站起身很殷诚地说：“外婆，我不能再等正春回来同他一起商议该怎样置办我们的婚事了，我必须自作主张提前准备了，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正春也就回来了。正春一回来，我就同他去拜堂，去为我妈冲冲喜。我等不及了呀！”
“杏菊，外婆知道你是个有良心又很孝顺的女人。正春回家来还有六七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应该好好打点一下自己，看看都该置办些什么东西最合适……这是人生的大事，简单不得，也马虎不得。”
“我早在心里思谋过了，也计划好了：一切还照梅儿在世时的样子原封不动的摆放在那里。因为这些都是我妈、正春还有肖义他们看惯和用惯了的东西，我不能一走进这个家就把这里所熟悉所习惯的一切统统都给置换了们感情和感性的事情。我知道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会有依恋，都很有感情。正春出海之前已经把房子从里到外包括门窗家具都重新粉刷了一遍，一切看上去都是崭新的，很适合做新房，也很像个新房的样子。我和正春办喜事的时候只需添几床新被褥就行了。”
“杏菊，真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这置办新被的事情就由我来为你张罗吧！也算是我为你置办的一份嫁妆。”
“谢谢您了，外婆。”
为了照顾好老人，张杏菊同肖义小两口相互调换了住房。
晚上，蓝瑛同母亲睡在同一张床上开始了推心置腹的交谈。
张杏菊说：“蓝瑛，妈准备将公司的股份明确的分一分：给你们兄妹三人每人两成的收入，剩下来的四成作为妈维持新家的费用，让你们兄妹三人都得到同等量的配额，都拥有自己殷实的一份产业。你哥来信早提醒过我：五年后你势必要择人嫁出去做人家的媳妇。妈不想让你再拥有遗憾，这是妈给你备下的一份很厚重的嫁妆，也作为妈在你即将出任公司副董时送给你的一份精美贺礼。”
蓝瑛不同意的说：“妈，我不赞成您这样做。因为您这样做会铸成我们的离心力，导致‘阿杏公司’的辉煌事业势必会走下坡路。这不能算是您高明的决策，只能说是您的一步败棋。妈，其实您根本就不了解我的用意，您错误的把我所有的努力都当成是针对你的那份财产而来的……妈，您太让我寒心了。”
张杏菊叹口气又心急地问：“蓝瑛，你对妈说一句老实话：你是不是在心里一直认为妈很自私也太偏心？”
“确实。”蓝瑛点下头说：“您只说对了两点，还有一点你做了，但你没有想到，也没有意识到——那就是根植在你潜意识里的那种世袭的对女孩子敌视的观念。”
“蓝瑛，这怎么可能呢？”
“妈，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可能。您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种可能。当初我提出来要为您去分担的时候，您不愿意让我拥有这种权力和责任来承担这种义务，您怀疑我还是个孩子，肩膀还稚嫩的很，什么都不具备，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您甚至还骂过我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只有乖乖闪退一旁的权利，根本没有争风吃醋去挡别人道的资格。您认为女孩子家的肩膀总是太稚嫩太柔弱，根本经不起什么重压。您忘了您也是个女人，也曾经什么都不拥有、什么都不会，都不懂，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打拼磨出来和闯出来的。正是靠了自己的这种顽强和坚持您才造就了今天的辉煌。在整个家庭中您只强调您一个人的作用，极力排挤和压制着别人的积极作用，甚至采取一种极端残忍的手段来扼杀这种积极作用势头的滋长。为了达到您的这种目的，您不遗余力地去把一个陌生的胡娜拉进您的公司里来，不惜高职位，花重金去打造胡娜，拿她来做铺垫去继承您的事业，最终将自己的产业名正言顺的规划到哥的名下，因为用不了多久胡娜就会成为您的儿媳妇，成为我的亲大嫂。您想让胡娜去做您心目中最最放心的一颗‘钉子’，也为我哥设下一个伏笔……我知道您纯粹是用来做给我看的。”
“你看到了这种危险，感到了这种威胁，所以你想法设法、变本加厉的去设计去操作，去跟妈做起针锋相对的游戏来。”
蓝瑛并不得意地苦笑着说：“妈，这就是您的可悲之处。别看您养大了我，其实您最熟悉的充其量也只是我的外表。您并不理解我的真正意图，您根本无法熟络我的真正想法和真实情感，您错误的认定：我是在跟您争权力、争家产。”
张杏菊诧异不解地问女儿：“你不是为了争这些，那你是为了争什么？”
蓝瑛理直气壮地说：“纯粹是为了去争自己的尊严和能力。”
“蓝瑛，你不觉得你付出的代价太大又太惨重吗？”
“因为您一直都在压制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好方法能够让我起死回生，能够让我重见天日，迫不得已我才采取了这样极端的做法。妈，我老觉得在我身上有许多你的遗传基因在活跃着。”
“蓝瑛，快告诉妈，你究竟感觉到了什么？”
“尽管我们的经历不同，但我们同样都很执着，同样都很倔犟和顽强，同样都很聪明，同样都会不择手段去实现一个目标。”
“是啊，我看清楚了这点。但妈走出来的每一步都是十分稳妥的，是经过天时地利人和的思考再加上法律和政策的允许，而你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充满着危险和荒谬。妈在这里必须正告你：以后做事情要在法律和政策圈定的范围内稳妥的去思考去运作，千万不能去学市侩们的那一套，那样只会让你声名狼藉。你确实跟妈一样：你很聪明。蓝瑛，你不会责怪妈明白的太晚了吧？”
蓝瑛只是沉默地笑望着母亲。
张杏菊也随即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很欣赏地说：“你的这种表情倒很像我：不管心里有多大委屈，脸上总是流露出能够容忍的姿态。妈以前确实做的有些过头。妈早就应该给你一个能够去创造的机会，因为你也是妈的一个孩子，也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妈只知道自己要强了一辈子，看不见孩子们也很好强，也很要好。妈只知道一个人去闯天下，去争同男人一样的辉煌和显赫的地位，企望能和男人一样在自己的脖子上也套上一圈圈光彩夺目的美丽花环。妈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就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同样具有这种潜质，同样具有这种才能，同样也能把这些事情做好，做棒，同样也能创造出自己的辉煌来——这就是妈的自私和偏心。”
蓝瑛转了一下话题说：“妈，您还记得我哥给您来的那封信吗？我觉得您现在最有权力，最有资格去做选择了。”
张杏菊笑着问：“你也这么认为？这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蓝瑛也笑地说：“妈，千万别考虑那么多，考虑多了就会烤糊了！还是快做决定吧，机会难得呀，千万不能犹豫。”
“这你就没有看出来吧？我心里早有主意了。”
“妈，我不傻，我聪明着哩，我早就看出来了。”
残阳斜挂在西天像一团火，把海港的景致映射得血红。一群海鸥在点击，在起伏。
“海弋”轮顶着巨大的海浪，拉响着亢奋悠长的汽笛朝着海港驶过来。
站在指挥舱里的肖正春很习惯地举起了望远镜，映入眼帘的是岸上的景致：五六辆顺序排列的大小轿车都贴着大红的“喜”字，仿佛早已在这里专等着“海弋”号的归来。
肖正春很疑惑地提醒着身旁的王戎说：“政委，你快看看岸上，好像这是迎亲的架式，连局里的进口大巴都开过来了，好气派呀！没听说咱船上谁要结婚呀？新来的轮机长听说正在处对象，可没听说他今天就要办喜事啊？准是这小子在跟我们打哑谜。政委，待会儿去喝喜酒的时候给我好好‘折腾折腾’他。”
王戎大笑不止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老肖，我看今晚挨折腾的应该是你，你好好看看岸上都站的是谁？”
肖正春再度举起望远镜来，这回肖正春看清楚了：岸上的人丛里不仅有海运局的局长、书记、工会主席小黄、张阁祖夫妇，还有肖义、蓝瑛和张杏菊。
张杏菊今天打扮得非常端庄得体：新做的发式上很别致地插上了一枚上翘的丝绢桃花，一身合体的酱色裙装，胸前别了一朵带着彩绸飘带的大红绢花，上面的“新娘”二字十分显眼。
看见肖正春发愣的样子，王戎用手轻轻捅了捅他：“老肖，还发什么愣呀，这可是大喜事啊！”
肖正春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说：“我怎么突然感觉这太不正常了……”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来，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结果。”
肖正春略有所思的样子说：“搞‘突然袭击’不太像是张杏菊的作风。”
“肯定是你们家老太太等不及了。”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一定是老太太那边出了问题，不然张杏菊不会这么着急到不等我回来就自作主张地把这事给操办了起来……这样的判断才完全符合逻辑，更符合张杏菊的为人。”
肖正春不失时机地将电话朝岸上打过去：“肖义，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姥姥出了问题？”
“我来吧。”岸上，张杏菊很从容地接过肖义的手机：“正春，你不要为难肖义，这全是我一人的主张。因为这时候不仅妈需要我，整个家庭和孩子们也都很需要我。我也到了该卸任、该在家里好好做个家庭主妇的时候了。不仅妈这么盼望了许久，我也在心里这么渴望等待了许久，孩子们也都这么期待了许久……妈没什么大碍，毕竟是上了岁数，比不得我们这样的年纪，有个头疼脑热的扛扛就能过去了，妈可来不得那么简单，要吃药要打针才能扛得住。哪家的老人不都是这样啊？身体好的时候一点事儿都没有，要是生个病儿什么的总会折腾一段时间才能好转起来。妈这回病得势头比往常来势汹涌，我想给她老人家‘冲冲喜’。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一个人完全有能力承担起来的责任何必还要牵扯上你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去想那么多不和谐又不愉快的事情，免得冲淡了已经营造起来的喜庆气氛……”
“海弋”号的指挥舱里。
王戎的手机突然炸响了起来，是局长从岸上给他打过来的：“王戎，告诉你们‘海弋’轮所有的水手：顺利交接之后都给我换上干净漂亮的便装，收拾打扮得利利索索的，谁也不许邋遢，谁也不许窝囊，谁也不允许恋家、恋老婆，都给我高高兴兴、喜气洋洋地去参加你们肖船长的婚礼，折腾得越热闹效果就越好。这是命令，不许违抗。放心吧，家里人不会惦记你们的，我已经派车把他们都提前接过去了。”
王戎算作回应地再次拉响了“海弋”号的汽笛。
太阳燃烧过后的那种辉煌美艳绝伦。
大杂院里张灯结彩，门楣上挂上了两个大红的“喜”字灯笼，敞开的那两扇厚重的大院门上贴上了一副大红对联。上联写的是：亲情亲人亲四邻。下联是：喜事喜人喜万家。
前庭和后院里已经摆上了五张从饭店里租赁来的大圆桌椅。六家居户的餐桌上都铺上了洁白的餐桌布。除此之外，又在胡同里的另外人家铺开了十几张大桌子。请来的厨师正在大灶房里张罗着翻勺颠炒。一阵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中飘溢着阵阵菜香。
老人、老宅子加老席。
为了营造这样的气氛，张杏菊可谓是煞费苦心。
刘姥姥今天被人特意打理了一番，满头的银丝被张杏菊精心梳理过后用一只铮亮乌黑的新卡子严严实实地盘结在脑后，一身恬淡情调的衫裤配了一双深色的绣花布鞋。
门外炸响了喜庆的爆竹。
人们开始欢呼起来，一齐涌聚到胡同里争相朝着来路瞅去。
刘姥姥被黄春英和陈妈小心地搀扶到躺椅上坐定好。
新郎和新娘已经被人簇拥着走进大杂院。
担任司仪的张阁祖扯大嗓门在主持着婚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暂不入洞房。”
人们立刻哄笑起来。刘姥姥也随着众人开口笑了起来，抬眼瞅着张杏菊轻轻点下头。
张杏菊很快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走了过去，小声问道：“妈，您唤我有什么吩咐？”
刘姥姥慢慢褪下右手上的金镯子戴到了张杏菊的手腕上。
人们又一次欢呼了起来。
一旁的曾姥姥一边忙着擦眼泪，一边激动地说：“老太太心里不糊涂啊！一对金镯子，左手的给了红霞，右手的给了杏菊，终于完成了她的心愿。”
三个月后的一天黄昏，随着落日的西沉，刘姥姥终于走完了她人生路途上的最后一个脚步在含笑中溘然辞世。几乎是在同时，红霞却在医院的产房里产下了一对龙凤胎，取得名字是：男婴叫“夕阳”，女婴叫“彩屏”。
七天大丧守灵过后正待出殡那天早晨，曾姥姥一夜长眠没有醒来也溘然离世。
人们在悲恸中都说：两位老人相知相伴了一辈子，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都结伴而去。谁也不会舍下谁，谁也不愿意舍下谁。谁也不感到孤单，谁也不感到寂寞。在欢乐中结伴而来，在幸福中相伴而去，真乃人间一大奇事神山上开了一块新坟地，垒立起四个坟茔来。分别是：刘姥姥的骨灰和死鬼老伴的衣冠冢合葬在一起；曾姥姥夫妇俩的骨灰；梅儿的骨灰和彭涛的骨灰。让他们死后继续做邻居。
张杏菊触景生情不无感慨地说：“看来我已经到了该卸任、该呆在家里堂堂正正做个地道的家庭主妇的时候了。我妈需要我去照顾，丈夫需要我去关怀，子女们都需要我去关爱，这个家更需要我尽心尽意地去打点，去补充进一些温馨，补充进一些爱了——我应该还璞归真了。我本来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家庭主妇，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啊！孩子们都大了，都成长起来了，尽管他们走的路不同，采用的方法不同，但他们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的设计，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自己打造自己的人生了。我为他们付出了很多，已经到了该放手让他们去飞去闯的时候了。我不能太自私，更不能去压制和束缚他们的手脚。因为他们有他们的权利，有他们的主张、想法和自由。我妈不止一次对我说过：等正春回来了，就把这个家完整地交给我们。现在我必须提前接管起来，提前来担起这个家庭的责任了。”
看见黄春英很困难地在喂刘姥姥喝粥，张杏菊很诚恳地凑上去说：“春英姐，让我来吧！”
黄春英信赖地点点头，很小心地将那碗粥递到张杏菊手中。
张杏菊接过粥慢慢蹲下来，先用手里的小勺轻轻搅了搅碗里的八宝粥，舀起一点来递送到刘姥姥的唇边轻唤一声：“妈，您老张嘴，吃一点儿。”
刘姥姥痴痴地看了张杏菊一眼，很顺从地慢慢张开自己的那张嘴……望着张杏菊一勺一勺很细心地喂着；望着刘姥姥一口一口很有节奏也很有滋味地接食完那一小碗八宝粥，末了，张杏菊放下碗勺很细腻地用一方手帕为刘姥姥拭净嘴角……众人都抹起湿润的眼眶来。
曾姥姥一边抹泪，一边发着感慨说：“看来刘姥姥离不开杏菊，这个家也很需要杏菊。”
张杏菊站起身很殷诚地说：“外婆，我不能再等正春回来同他一起商议该怎样置办我们的婚事了，我必须自作主张提前准备了，等我把一切都准备好了的时候，正春也就回来了。正春一回来，我就同他去拜堂，去为我妈冲冲喜。我等不及了呀！”
“杏菊，外婆知道你是个有良心又很孝顺的女人。正春回家来还有六七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你应该好好打点一下自己，看看都该置办些什么东西最合适……这是人生的大事，简单不得，也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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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了，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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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蓝瑛同母亲睡在同一张床上开始了推心置腹的交谈。
张杏菊说：“蓝瑛，妈准备将公司的股份明确的分一分：给你们兄妹三人每人两成的收入，剩下来的四成作为妈维持新家的费用，让你们兄妹三人都得到同等量的配额，都拥有自己殷实的一份产业。你哥来信早提醒过我：五年后你势必要择人嫁出去做人家的媳妇。妈不想让你再拥有遗憾，这是妈给你备下的一份很厚重的嫁妆，也作为妈在你即将出任公司副董时送给你的一份精美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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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杏菊叹口气又心急地问：“蓝瑛，你对妈说一句老实话：你是不是在心里一直认为妈很自私也太偏心？”
“确实。”蓝瑛点下头说：“您只说对了两点，还有一点你做了，但你没有想到，也没有意识到——那就是根植在你潜意识里的那种世袭的对女孩子敌视的观念。”
“蓝瑛，这怎么可能呢？”
“妈，不是不可能，而是非常可能。您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种可能。当初我提出来要为您去分担的时候，您不愿意让我拥有这种权力和责任来承担这种义务，您怀疑我还是个孩子，肩膀还稚嫩的很，什么都不具备，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您甚至还骂过我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只有乖乖闪退一旁的权利，根本没有争风吃醋去挡别人道的资格。您认为女孩子家的肩膀总是太稚嫩太柔弱，根本经不起什么重压。您忘了您也是个女人，也曾经什么都不拥有、什么都不会，都不懂，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打拼磨出来和闯出来的。正是靠了自己的这种顽强和坚持您才造就了今天的辉煌。在整个家庭中您只强调您一个人的作用，极力排挤和压制着别人的积极作用，甚至采取一种极端残忍的手段来扼杀这种积极作用势头的滋长。为了达到您的这种目的，您不遗余力地去把一个陌生的胡娜拉进您的公司里来，不惜高职位，花重金去打造胡娜，拿她来做铺垫去继承您的事业，最终将自己的产业名正言顺的规划到哥的名下，因为用不了多久胡娜就会成为您的儿媳妇，成为我的亲大嫂。您想让胡娜去做您心目中最最放心的一颗‘钉子’，也为我哥设下一个伏笔……我知道您纯粹是用来做给我看的。”
“你看到了这种危险，感到了这种威胁，所以你想法设法、变本加厉的去设计去操作，去跟妈做起针锋相对的游戏来。”
蓝瑛并不得意地苦笑着说：“妈，这就是您的可悲之处。别看您养大了我，其实您最熟悉的充其量也只是我的外表。您并不理解我的真正意图，您根本无法熟络我的真正想法和真实情感，您错误的认定：我是在跟您争权力、争家产。”
张杏菊诧异不解地问女儿：“你不是为了争这些，那你是为了争什么？”
蓝瑛理直气壮地说：“纯粹是为了去争自己的尊严和能力。”
“蓝瑛，你不觉得你付出的代价太大又太惨重吗？”
“因为您一直都在压制我，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好方法能够让我起死回生，能够让我重见天日，迫不得已我才采取了这样极端的做法。妈，我老觉得在我身上有许多你的遗传基因在活跃着。”
“蓝瑛，快告诉妈，你究竟感觉到了什么？”
“尽管我们的经历不同，但我们同样都很执着，同样都很倔犟和顽强，同样都很聪明，同样都会不择手段去实现一个目标。”
“是啊，我看清楚了这点。但妈走出来的每一步都是十分稳妥的，是经过天时地利人和的思考再加上法律和政策的允许，而你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充满着危险和荒谬。妈在这里必须正告你：以后做事情要在法律和政策圈定的范围内稳妥的去思考去运作，千万不能去学市侩们的那一套，那样只会让你声名狼藉。你确实跟妈一样：你很聪明。蓝瑛，你不会责怪妈明白的太晚了吧？”
蓝瑛只是沉默地笑望着母亲。
张杏菊也随即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很欣赏地说：“你的这种表情倒很像我：不管心里有多大委屈，脸上总是流露出能够容忍的姿态。妈以前确实做的有些过头。妈早就应该给你一个能够去创造的机会，因为你也是妈的一个孩子，也是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妈只知道自己要强了一辈子，看不见孩子们也很好强，也很要好。妈只知道一个人去闯天下，去争同男人一样的辉煌和显赫的地位，企望能和男人一样在自己的脖子上也套上一圈圈光彩夺目的美丽花环。妈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就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同样具有这种潜质，同样具有这种才能，同样也能把这些事情做好，做棒，同样也能创造出自己的辉煌来——这就是妈的自私和偏心。”
蓝瑛转了一下话题说：“妈，您还记得我哥给您来的那封信吗？我觉得您现在最有权力，最有资格去做选择了。”
张杏菊笑着问：“你也这么认为？这我可得好好考虑考虑。”
蓝瑛也笑地说：“妈，千万别考虑那么多，考虑多了就会烤糊了！还是快做决定吧，机会难得呀，千万不能犹豫。”
“这你就没有看出来吧？我心里早有主意了。”
“妈，我不傻，我聪明着哩，我早就看出来了。”
残阳斜挂在西天像一团火，把海港的景致映射得血红。一群海鸥在点击，在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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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指挥舱里的肖正春很习惯地举起了望远镜，映入眼帘的是岸上的景致：五六辆顺序排列的大小轿车都贴着大红的“喜”字，仿佛早已在这里专等着“海弋”号的归来。
肖正春很疑惑地提醒着身旁的王戎说：“政委，你快看看岸上，好像这是迎亲的架式，连局里的进口大巴都开过来了，好气派呀！没听说咱船上谁要结婚呀？新来的轮机长听说正在处对象，可没听说他今天就要办喜事啊？准是这小子在跟我们打哑谜。政委，待会儿去喝喜酒的时候给我好好‘折腾折腾’他。”
王戎大笑不止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老肖，我看今晚挨折腾的应该是你，你好好看看岸上都站的是谁？”
肖正春再度举起望远镜来，这回肖正春看清楚了：岸上的人丛里不仅有海运局的局长、书记、工会主席小黄、张阁祖夫妇，还有肖义、蓝瑛和张杏菊。
张杏菊今天打扮得非常端庄得体：新做的发式上很别致地插上了一枚上翘的丝绢桃花，一身合体的酱色裙装，胸前别了一朵带着彩绸飘带的大红绢花，上面的“新娘”二字十分显眼。
看见肖正春发愣的样子，王戎用手轻轻捅了捅他：“老肖，还发什么愣呀，这可是大喜事啊！”
肖正春一副疑惑不解的神情说：“我怎么突然感觉这太不正常了……”
“我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来，一切都是自然发生的结果。”
肖正春略有所思的样子说：“搞‘突然袭击’不太像是张杏菊的作风。”
“肯定是你们家老太太等不及了。”
“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一定是老太太那边出了问题，不然张杏菊不会这么着急到不等我回来就自作主张地把这事给操办了起来……这样的判断才完全符合逻辑，更符合张杏菊的为人。”
肖正春不失时机地将电话朝岸上打过去：“肖义，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姥姥出了问题？”
“我来吧。”岸上，张杏菊很从容地接过肖义的手机：“正春，你不要为难肖义，这全是我一人的主张。因为这时候不仅妈需要我，整个家庭和孩子们也都很需要我。我也到了该卸任、该在家里好好做个家庭主妇的时候了。不仅妈这么盼望了许久，我也在心里这么渴望等待了许久，孩子们也都这么期待了许久……妈没什么大碍，毕竟是上了岁数，比不得我们这样的年纪，有个头疼脑热的扛扛就能过去了，妈可来不得那么简单，要吃药要打针才能扛得住。哪家的老人不都是这样啊？身体好的时候一点事儿都没有，要是生个病儿什么的总会折腾一段时间才能好转起来。妈这回病得势头比往常来势汹涌，我想给她老人家‘冲冲喜’。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一个人完全有能力承担起来的责任何必还要牵扯上你呢？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别去想那么多不和谐又不愉快的事情，免得冲淡了已经营造起来的喜庆气氛……”
“海弋”号的指挥舱里。
王戎的手机突然炸响了起来，是局长从岸上给他打过来的：“王戎，告诉你们‘海弋’轮所有的水手：顺利交接之后都给我换上干净漂亮的便装，收拾打扮得利利索索的，谁也不许邋遢，谁也不许窝囊，谁也不允许恋家、恋老婆，都给我高高兴兴、喜气洋洋地去参加你们肖船长的婚礼，折腾得越热闹效果就越好。这是命令，不许违抗。放心吧，家里人不会惦记你们的，我已经派车把他们都提前接过去了。”
王戎算作回应地再次拉响了“海弋”号的汽笛。
太阳燃烧过后的那种辉煌美艳绝伦。
大杂院里张灯结彩，门楣上挂上了两个大红的“喜”字灯笼，敞开的那两扇厚重的大院门上贴上了一副大红对联。上联写的是：亲情亲人亲四邻。下联是：喜事喜人喜万家。
前庭和后院里已经摆上了五张从饭店里租赁来的大圆桌椅。六家居户的餐桌上都铺上了洁白的餐桌布。除此之外，又在胡同里的另外人家铺开了十几张大桌子。请来的厨师正在大灶房里张罗着翻勺颠炒。一阵锅碗瓢盆的撞击声中飘溢着阵阵菜香。
老人、老宅子加老席。
为了营造这样的气氛，张杏菊可谓是煞费苦心。
刘姥姥今天被人特意打理了一番，满头的银丝被张杏菊精心梳理过后用一只铮亮乌黑的新卡子严严实实地盘结在脑后，一身恬淡情调的衫裤配了一双深色的绣花布鞋。
门外炸响了喜庆的爆竹。
人们开始欢呼起来，一齐涌聚到胡同里争相朝着来路瞅去。
刘姥姥被黄春英和陈妈小心地搀扶到躺椅上坐定好。
新郎和新娘已经被人簇拥着走进大杂院。
担任司仪的张阁祖扯大嗓门在主持着婚礼。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暂不入洞房。”
人们立刻哄笑起来。刘姥姥也随着众人开口笑了起来，抬眼瞅着张杏菊轻轻点下头。
张杏菊很快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走了过去，小声问道：“妈，您唤我有什么吩咐？”
刘姥姥慢慢褪下右手上的金镯子戴到了张杏菊的手腕上。
人们又一次欢呼了起来。
一旁的曾姥姥一边忙着擦眼泪，一边激动地说：“老太太心里不糊涂啊！一对金镯子，左手的给了红霞，右手的给了杏菊，终于完成了她的心愿。”
三个月后的一天黄昏，随着落日的西沉，刘姥姥终于走完了她人生路途上的最后一个脚步在含笑中溘然辞世。几乎是在同时，红霞却在医院的产房里产下了一对龙凤胎，取得名字是：男婴叫“夕阳”，女婴叫“彩屏”。
七天大丧守灵过后正待出殡那天早晨，曾姥姥一夜长眠没有醒来也溘然离世。
人们在悲恸中都说：两位老人相知相伴了一辈子，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都结伴而去。谁也不会舍下谁，谁也不愿意舍下谁。谁也不感到孤单，谁也不感到寂寞。在欢乐中结伴而来，在幸福中相伴而去，真乃人间一大奇事神山上开了一块新坟地，垒立起四个坟茔来。分别是：刘姥姥的骨灰和死鬼老伴的衣冠冢合葬在一起；曾姥姥夫妇俩的骨灰；梅儿的骨灰和彭涛的骨灰。让他们死后继续做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