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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身份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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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钧尧的背影依然坚定,但刘芸心中担忧不已;仅仅几步的距离,她却只能在后面看着他,因为即使过去,她也不知自己能帮到他什么。

    知道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只是面对太过于艰难。

    慨叹地摇头,心中疼惜着他,这样的付出,背负了太多,究竟是为哪般?

    为了良心?今时今日遭到这样的逼迫已是嘲弄;为了胜负?她注定成了他的负累和牵绊。

    沙文昨天告诉他,傅钧尧虽然这几年掌控了扬州大部分的丝织业市场,但他毕竟是近十年来刚刚起步,资金的运营稍有闪失便会船倾人亡。

    夏季的货刚刚入手,春季的货又受到李扶摇的倾轧销不出去,资金本就运转不畅。却不想李扶摇又开始从其他商户入手,趁机低价收购其他商人的夏季存货,以作为暂且放他们一马的条件。

    还未分发下去的货现在傅钧尧手中。

    这笔货是该卖还是不该卖?卖出去才有实力和李扶摇抗衡;可卖出去,李扶摇没了牵制,带来的便是急转直下的实力倾斜。

    所以傅钧尧硬是不肯,因为他知道,现在这些商人的做法,恰是杀鸡取卵。

    不能任由李扶摇发展,否则接下来,所有人都没有了****的机会。

    刘芸心中明白,想要压住手上的存货,和李扶摇一决高下,无论是眼下还是不久的将来,大量的资金储备必不可少。

    傅钧尧压抑过后的声音虽坚定却透出疲惫:“你们的损失,我傅钧尧一力担下!”

    吵嚷声霎时凝结,但平静过后,爆出一个指责:“你凭什么保证?你也支持不住了吧?若是斗败了,你拿什么补偿我们?”

    顺势有几个帮腔的人,让人群霎时又乱作了一团:“是啊,你凭什么?”

    刘芸心中苦涩,他这样艰难,她却从未深入了解,抑或,她一直都在逃避。

    这个时候她帮不上忙,除了愧疚,没有其他,因为是她将他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人头攒动,叫嚷声,辱骂声接连不断,可是傅钧尧巍然不动。

    虽只望着一个背影,可刘芸知道,要承受住这些,他的心必要异常坚韧。

    忽然有股冲动,欲走上前,所有的一切,让她和他一起担下吧,压力或是其他,两人一起承受,必有些许安慰吧。

    正欲跨出步子,怎知一个身影先她一步,从她身边掠过,伴着一个婉柔却强势的声音:“凭我怎样?”

    刘芸一个诧异,看见林慕婉瘸着腿,由小玉搀着,缓缓走至人群前面,白衣飘摇,立定,傲视众人,不疾不徐地道:“凭我杭州林家的财势,我许你们不会损失分毫,怎样?”

    听者一片哗然。

    “听闻这杭州林家和傅家早已许下婚约,这层财力支持自是保证。”人群中一个声音夹杂着道。

    “这林家小姐几日前专程从杭州赶来,莫非是为支持未婚夫?”另一个声音透着狐疑。

    人群沸腾不已。

    林慕婉道:“我和你们约定两个月的期限,到了夏季,你们若依旧举步维艰,所有的货一概由我吃下,如何?”

    没有了风险,自是让商人们安心不少。

    “这两个月,你们休养生息期间,伙计的开销我一并负责。”

    傅钧尧脸色极其难看,他阻止道:“慕婉——”

    林慕婉回身朝他一笑,并不怕他,扭头对众人道:“可要立下字据?”

    众人猝不及防,竟面面相觑,白胡子的老商人面有愧色:“林家的承诺我们信得过,只是这白纸黑字必要标注清楚,事后也省了麻烦。”

    林慕婉了然一笑,转身吩咐:“小玉,拿纸笔来。”

    小玉招呼身后的下人把桌子抬上,奉上纸笔,刘芸暗叹,看来林慕婉早已料到这一步,来时便已准备好了。

    潇洒地写下一纸约定,按上手印,泰然地递给老者,对众人道:“可以散了吧?”

    语气恭敬,但透着凌厉。

    众人为她的气势所震,道谢,无趣但满意地纷纷离去。

    傅钧尧的面容染上凝重,深沉地看向林慕婉:“你这又是何必?赌上了整个家产,我若败了,你便什么都没了。”

    林慕婉目光决绝:“为你,我赌上命也无悔!”

    傅钧尧百味具杂。

    刘芸心中酸涩,止住欲往前的步子——这个时候,她竟没有了资格。

    离开吧!她扭头,却被傅钧尧看到,他唤她:“茗芷——”

    她一直都在他身后,他怎会不知?

    可她拗地往前走,没有应他,更不想回头。

    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他看见了她,他知道她听到了他和林慕婉的对话,他明了她知晓了刚才的一切。

    不想面对他,因为没有准备好——至少不是现在。

    “茗芷——”傅钧尧急急地追了过来,一个长臂将她困进怀里。

    忍着酸涩,刘芸自嘲道:“你不用介怀,我都理解,刚才的状况,身不由己。”

    不愿承认,但林慕婉的情意,他必是要欠下了。

    心中颓然,她木木地附上一句:“我帮不了你。”

    原来金钱这般有用,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身处古代,无权无钱的人注定无计可施。

    这个时候,讲什么只凭爱情便已足够的鬼话,实在是一种讽刺了。

    傅钧尧心中腾起一丝惧意,可只能执拗地紧紧搂住她,怕她的心越来越冷,想要捂暖,更怕她的心渐行渐远,他再无所得。

    他眸子一暗,一个决定在心中渐渐明晰,他道:“我们放手吧,由他们倾轧,远离这些纷扰和虚空的责任,去过我们自己的生活。”

    叹一口气,为了她,他愿意舍弃一切,这区区的十几年商界摸爬滚打又算得了什么?

    刘芸一怔,不可置信地回身看他,读出他眼中的真挚。

    他的话不假,但那层坚定的背后,可还藏着一份不甘?

    是了,一定是这样!

    她摇头,她不要这样的给予!

    她不愿她是他唯一的牵绊和阻碍!

    他已为了她做出了太多的让步,难道,她忍心连他最后的锐气都剥去了?

    长看他许久,终究摇头,琢磨着一种可以让他安心的回答。

    她道:“不好,若你退缩了,我怕会看不起你!”

    违心的话,但却期盼他能心安。

    傅钧尧皱眉,心中不是滋味,这样的付出仅仅是为她,竟会遭她这样的嫌弃?

    刘芸抚上他纠结的眉头,错手环上他的颈,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你竟这样为我——”

    傅钧尧释然,止住她说下去,明了了她的心意,这样的举动抑或仅仅是一个眼神,已是足够。

    暗自在心中起誓——原本的约定不会改变——傅钧尧宁负所有人,亦不会负她!

    执起她的脸,以吻将他的心思传达,只愿她能明白。

    一个童音穿过院子:“娘,你的信——”

    突如其来的呼唤使得两人急忙红脸分开。

    来人正是小云,她跑至他们身边,惊异于他们的举动,小手递上一封薄薄的信。

    刘芸撕开,上面的字迹清晰,是繁体的楷书,极其工整。

    蹙眉,写信的人莫非顾虑到了她的阅读习惯?

    不管怎样,她暗叹看了多时的老旧漫画,终于派上了用场。

    信上写道:“明日午时望江楼一聚,若有诚意,只身前往。”

    署名为李扶摇。

    李扶摇相邀?她心中一个激灵,怕不是什么好事了。

    傅钧尧见她有些恍惚,伸手抽过信,睹见内容,立即斥道:“不许去!”

    小云诧异,何以爹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刚才看到爹和娘在一起亲亲吔!

    她记得娘说过,男人们在有些时候会发无端的脾气。

    是什么来着?哦,对了!

    她摆着小脑袋,怎么想便怎么说,娘说一切不懂的东西都可以问,这世界上,解疑是最不需要顾忌的事。

    她问傅钧尧:“爹你这样生气,是不是欲求不满?”

    傅钧尧错愕,恍悟之后,刘芸看到他黑了整张脸,怒瞪着自己:“你居然跟孩子讲这些?”

    眼中染上一层笑意,刘芸不准备解释,因为本就无从解释。在小云的教育问题上,她拥有足够的自主权,这一点他干涉不得。

    在封建性教育如此遮掩闭塞的情况下,早点以科学的眼光告知女孩子性知识,以便她们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她不觉得有什么错。

    现代社会经常发生猥亵和强暴幼女的案件,遗憾过后她总是感叹,如果父母多一些告知,让孩子尽早在心智上成熟起来,有些悲剧便会避免了。

    她才不会傻到因为封建社会传播手段不发达,消息闭塞,就理所应当地认为这样卑劣的事情不会存在——她不想小云受到这样的伤害。

    她已经告诫她,不要和异性男子在封闭的空间单独相处,在某些男性提出不恰当要求的时候要严厉拒绝,身体的哪些部位一定要遮蔽妥当——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七八岁的孩子正是好奇的时候,涉及到某些问题的时候,小云总会问为什么,她便索性一次性讲解了——一步到位的好处就是省去了许多麻烦——当然为了避免吓住她,用怎样的比喻描摹,以怎样的手段讲解,她可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感叹自己确实是个尽职的妈妈,她在成年之后就下定决心将来要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只不过穿越过来,阶段提前罢了。

    看到傅钧尧依旧气怒的表情,她暗暗心虚,至于“欲求不满”这个话题——好吧,她承认她是滔滔不绝侃大山时跑偏了题——不过是不会影响她性教育的辉宏大计啦!

    给小云一个赞赏的眼神,夸奖她语不惊人死不休,成功将傅钧尧的注意力转移。

    拉着小云,此时不遁更待何时?

    她落荒而逃的样子让傅钧尧不禁无奈失笑:“你准备逃去哪里?”

    刘芸白他一眼:“回访思过啊,夫君。”

    她眼中染上笑意,可却又裹着些许沉重。

    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似乎去还是不去,从来就不是个问题。

    傅钧尧一早地便出去了,刘芸知道等着他的是一堆焦头烂额的事情。

    林慕婉会不会跟着去?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在院子里坐着,看似悠闲地喝着茶,时不时抬眼看看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沙武,刘芸暗叹,傅钧尧果然不是容易对付是角色。

    昨天的事情他记得清楚,这不——派了专人看管着她。

    托着腮暗暗思忖——这个沙武,虽说和沙文是孪生兄弟,但性格却有极大的不同。

    沙文沉着且心思细密,沙武时而莽撞且执拗异常。

    她笑,算是各有千秋了吧?这样的兄弟!

    一个喜穿白色,一个喜穿黑色——真正的黑白双煞,派去捉鬼刚刚好!

    有些头疼,沙武这样的人,有时还真是不好对付,她眨着眼睛,却没有想到合适的法子脱身。

    颓然地再喝一杯茶,再次感叹傅钧尧深谙用人之道——他心里极其清楚,只消发下指令,沙武便会死死盯住她,即便不吃不喝也不会动摇分毫。

    若是想获得转圜的余地,怕是难上加难了。

    “沙武,喝口水吧!”她递上一杯茶,发誓自己是出于真心。毕竟她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跟他这样一个一身武艺的精壮男子相比,根本不是对手嘛。

    给她一盏茶的时间撒开了跑,恐怕转眼间还是会被拎小鸡一般地逮回来吧?

    以往的经历使得她压根儿便明白此路不通——拜托!她又不是跟他一样凡事只知一撞南墙不回头!

    她会想其他办法的,好吧?

    所以,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她要出去,绝不会傻到螳臂当车。

    沙武舔着干涩的嘴唇,摇头,固执地道:“少夫人,我不渴。”

    刘芸无奈,知道他不信她。

    那么——渴死算了!

    报复性地又负气喝了几杯,抬头看看太阳的高度,午时之约呢,庆幸时间还早,她可以慢慢来。

    摆弄着手指,她无聊地没话找话:“傅钧尧有没有说我不可以回娘家?”

    沙武老实摇头:“倒是没有。”

    可是少爷说少夫人不可以去望江楼。

    “那——我想出去走走。”她站起身。

    “这——”沙武有些为难。

    刘芸宽慰他道:“只是去看看我娘罢了,许久未见,怕她心中挂念。”

    沙武在心中琢磨,这事似乎也说得过去,少爷只是交待看好少夫人,其它的倒是没做太严苛的规定。

    反正不去望江楼就好了,他稍微释然。

    刘芸走至门口,回头挑眉看他:“你不是要跟来?”

    沙武这只黑影只消一眨眼的工夫便立至她面前。

    刘芸叹服于他动作的敏捷。

    五月的天气,有些微热,放下心怀,刘芸想着,也好些日子没去刘家看看了,顺便走走也好。

    接下来,她的浮云阁势必要衰弱一阵子,市场也着实不景气,不知刘母有没有体会到,无论怎样,到了该向她提个醒的时候了。

    预期的心理建设总是必须的——或许,直白一点说,刘家的衰败也许业已注定。

    有时候,环境变了,人也要学会泰然处之。

    可这永远是一堂学来艰难的课程!

    身后跟着沙武,她朝刘家方向缓步走去。

    刚踏入刘家的大门,刘芸便觉得跟她上次过来相比已是大相径庭。

    这宅子重拾了她初来这个时代的光鲜,院子里随处可见的下人更是昭示了她的浮云阁在前段时间内的成绩斐然。

    养活了一大批人呢!

    她觉得扬州政府应该颁一个“推动扬州经济发展”,“缓解基层剩余劳动压力”,抑或“民间创业巾帼企业家”之类的奖给她,而且此时她自己也觉得受之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