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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当鲜血掩盖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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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轮碾过,留下深深的印记,那一行不足两万的人马顺着崖壁蜿蜒前行,很多重伤的士兵被放置在运送粮草的车板上,令马儿不堪重负,行走缓慢。山风簌簌作响,崖壁之上不时的落下积雪与碎石,让人心生警惕。

    白少卿仰头打量着四周,发觉整个山谷安静得出奇,不禁眉头一皱,对紧随身后的吴鹤晟道:“为何不见长野的队伍?”

    吴鹤晟也已经发觉不对,正待出声,便听前方有马蹄声迅速靠近,定睛一眼,面带喜悦道:“是文正!”

    方文正带着一列人马出现在了前方,当看见白少卿的那一刹,他的脸上神色复杂,难以言喻。

    “文正,昨夜雪崩,长野的兄弟是否依然安好!”白少卿扬声问着那人,却见他只是一动不动的望着自己,脸上竟似带着一丝痛苦,然后突然一个回转,带着他身后人马直奔而去。

    “将军!”吴鹤晟诧异的叫出了声,白少卿将手一扬,制止了队伍的行进。

    的确是太过安静了!

    文正的这个举动又说明了什么?他为何一语不发,然后便这般离去了?

    “传令下去,所有人全面戒备,小心前方动向。”白少卿说完扬手叫来了一人,道:“航之,带上一队人马于最前列探查,万事小心,一有不对立刻回转。”

    “是!”刘航之领命而去,剩余的人马则不再急赶,而是小心翼翼的前行着。

    一种莫明的不安揪住了白少卿的心,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是这一路上突如其来的天灾,还是此刻方文正那令人莫名不解的举动,可是他知道,一种无形的危险正在靠近,他的身后还跟着近两万的人马,容不得他大意。

    刘航之带着先锋队伍从山谷奔出,只见前方是空荡的平原,雪很大,掩盖了一切,地面除了纷沓的马蹄印,别无其他。

    “左右行进一里地,以扇面向外扩展,细细勘察。”

    “是!”

    先锋兵疾行而去,刘航之于原地下了马,低头去看那马蹄的去向,然后抬眼望向了远方。

    前方地势平坦,一览无遗,看不出有任何埋伏,可是,那方文正为何不接应大家,反而带人策马离去?

    只片刻间,前去探查的士兵便已经回转,大家皆摇头表示并无异常,刘航之百思不得其解,只好飞身上马,带领众人往谷口回转。

    狂风呼啸,于谷口盘旋的雪花形成旋流,风如泣如诉,透着悲鸣,令人心头忐忑。刘航之带人回转,到了白少卿面前回道:“禀将军,前方无一个人影,马蹄一路向东,看来长野军是已经离去了。”

    离去了?!

    这算是个什么情形?

    白少卿的眉头锁得死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他的心中突然跃出了一个念头。

    从始至终,方文正所说的话都没一个人能够证明,只因为他说了,于是自己便信了!因为无人会去怀疑一个用性命去对抗野兽的男人,自己总在想,如果那一日不是自己凑巧路过,文正或许已经葬身狼腹了,却从未想过,如果那一切都只是一个局,只是一个为达到目的,而不惜以命相搏的苦肉计……

    脊背瞬间凉透,白少卿心头一凛,勒马回转,对着吴鹤晟扬声道:“吴副将,传令下去,所有人向后回转,撤出谷去!”

    吴鹤晟听他突然下令,且这般离奇,本欲追问,却因见他脸色大变而未敢再问,只将缰绳一勒,打马向后,边奔边道:“奉将军令,所有人向后回转,撤出谷去。”

    军令一声接着一声传递而去,无人质疑,大家皆转身向后,迅速撤离。

    崖壁之上传来了一声苍鹰的长啸,白少卿仰起头,见崖壁之上积雪簌簌而下,不禁脸色大变,爆出了一声大喊:“有埋伏!”

    话音刚落,便听两边崖壁之上传来轰响,然后巨石裹着雪花一同席卷而下。

    原来……

    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大规模的坍塌从后方将士们的头顶砸下,场面瞬间混乱,退路被拦截,鲜血横流,染尽了那苍白的道路。

    “冲出去!随我向前冲出去——”白少卿赤红了双目,跃下马背伸手去拉那些躲避不及,被石块砸伤的士兵们,然饶是他动作再快,也挽不住这已去的大势!

    如今向后撤退已是不能,否则如此长的一段山谷,不知会遇到多少这样的伏击,为今之计,只能一鼓作气冲出谷口去。白少卿冲着吴鹤晟大叫道:“带人从谷口冲出去——”

    那声音于这般惨烈的境况之中是如此渺小,巨石砸在将士们的身上发出的骨裂声若重锤捶打在了白少卿的心上,一整夜的挣扎才保留下来的队伍,如今却再次陷入同样的境地!

    道路被完全堵住,后方的士兵已如被困在笼中的待宰羔羊,因为那崖壁之上暗伏着的几千人马甚至不需让自己浑身染上鲜血,只需用火药崩塌石壁,便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头顶的崖壁突然安静,白少卿愣愣的站在那一地狼藉前,摇摇欲坠。

    他们去哪了?

    自己竟连反抗都做不到!因为到如今,自己都未曾看见对方的一个人影,他们隐藏在崖壁之上,根本不需动一刀一箭,便这般将自己的队伍打垮了……

    不!

    他们不会如此轻易放过这里!他们之所以暂时撤离前方,只是因为——

    脚下的大地随着那轰鸣声微微一颤,白少卿突然间疯了般向着后方奔去!

    “跑啊——跑——”

    那声音已经哑得无法辨明,那一刻,白少卿完全失去了理智,因为他知道,身后被困在谷中的一万多将士便如此没有了……

    陡峭的石壁无法攀爬,那被大石与前方队列阻隔的一万多人马如今进退不能,当山顶爆炸声响起,当山体倾斜坍塌,毫不留情的掩盖而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现出了绝望。

    双眼被覆盖,初晨的光明在那一瞬间变为了永恒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

    “将军——将军——”吴鹤晟从身后将那人扑倒了,白少卿双眼死死的盯着前方,喉间爆发的咆哮将所有人的心都震碎了!他拼命的挣扎着,紧抠地面的双手血痕斑驳,眼中燃烧着仇恨的怒火,恨不能将挡在面前的一切都粉碎。

    “将军——前方还有几千兄弟在等着你,你难道连他们的性命也要放弃了吗?啊——”吴鹤晟死命的压住了白少卿的身子,在他耳边吼叫着,呼唤着他那已经丧失的理智。

    赤红的双瞳微微一动,白少卿的头向后一转,望向了身后。

    还有几千人马,还有几千条生命,还有几千个兄弟在等着自己!

    自己不能倒!就算只剩下一个人,自己都不能倒!

    双手慢慢紧握,然后重重两拳砸在地面,身子一跃而起,白少卿向着前方奔去。

    “除了武器,其余东西全部丢掉,轻装上阵!随我一同从这里冲出去!”

    飞身上马,从马鞍旁抽出弓弩反扣身后,起步之时从地上抓起一杆带血的长矛,白少卿大喝一声打马向前,带着剩余的几千人马向外冲去。

    呼啸的利箭直追马腿,刚刚冲出谷口,那埋伏在外的伏兵抖开了身上的油毡,褪去了大雪掩盖之下的伪装,将手中利箭直直指向了急冲而出的队伍。

    烈马嘶鸣,这不再是一方隐藏,一方无力反抗的境地,而是面对面的较量,那刚刚失去了一万多兄弟的白山将士们心中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全然点燃,利箭穿透胸膛,却依然无法抑制那恨意驱动之下的脚步,敌杀我一人,我杀敌一双!

    喷溅的鲜血将冰冷的雪地融化,褐黄的土地被染成了黑色,那厮杀着,纠缠着的两方人马皆在拼命的给予对方致命的回击!

    黏稠的血液漫过眉睫,白少卿大喝着将面前那人力穿而过,然后握住长矛的柄,拼尽全力的一顶。

    锋利的矛头自那人的后背穿过,又径直的穿入了他身后一人的胸膛,白少卿大叫着一掌拍在了长矛底端,那长矛带着血肉从那两具身体中穿过,直接扎入了第三人的胸膛。

    没有丝毫停顿,白少卿反手向后,抓起了弓弩,直指人群之后静静望着这一切的方文正!

    方文正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瞳之中的雪地是红色的,眼瞳中出现的那人也是红色的,那色彩如此鲜艳,鲜艳得让人无法直视。

    “为什么要骗我!”利箭离弦!

    其实答案已经如此明显,又何须再问!

    每个人都想问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是为什么,而又有几人能够得到那个答案呢!

    撩过发际的一箭带着飞扬的血痕扎入了身后一人的喉间,抬头间第二箭已经近在眼前,方文正拍马而起,避开了第二箭,然后一抓缰绳,再次飞身上马,狠狠一喝,向着后方离去。

    “吴副将,带人撤离!”那人给予的仇恨不共戴天,可是,白少卿清楚的知道自己此刻的责任是带着剩余的人马安全撤离,而不是盲目追击。

    人数变得愈发稀少,白少卿强忍心头痛意,带人向着与方文正背道而驰的方向而去。

    一夜之间,三万人马只剩余不足两千人,这打击是致命的!而带给他这般无情痛击的,却是他出手救下的那人!

    白少卿的心头痛得便要碎裂了,他紧咬了牙关,带着剩余人马拼命撤离,当风卷过平坦的地面,带来了混合着硝石与硫磺的气息时,他感到自己的坐骑猛的一颤,然后,身边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被气浪冲上了半空,在那天旋地转之中,他的双眼落下了两行滚烫的热泪!

    白山派出的三万人马遇到伏击,全军殁于长野小池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