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杏花劫 > 第二章

第二章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笔趣阁 www.bqg10.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四年后

    清风抚面,鸟语花香,刺目的阳光透过浓阴疏松地落在玉环彬的身上和脸上;带着一抹满足的笑意,她逐渐从四年前的梦中苏醒过来。

    环顾四周的绿阴环抱,玉环彬没想到自己竟然可以一人在这无人的山中贪得一觉好眠。

    春雷猎食去了,放她一人在此等候,倒让她忆起四年前的那场春梦,也让她想起三年前的那一段巧遇

    有两道人影轻盈地白玉色楼最偏僻的西楼出口一跃而出。

    须臾,玉环彬身穿男子长袍悠闲地漫步在大街小巷之中,而春雷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今儿个是杭州城外西湖上的画舫吟诗会,而这一年一度的大市集更是人满为患地聚在西湖边上。

    放眼望去,布匹买卖、古董玩器、百货戏郎斗巧招徕,要什么有什么,人烟稠密,好不热闹。

    照道理说,今日的画舫吟诗会,玉环彬该是坐在画舫上陪那些放浪形骸的文人墨客,怎会和春雷出现在此地?

    只因这玉大小姐厌倦了那群自命不凡的失意文人,说什么也无法让她再装个笑脸,陪他们谈论着八竿子打不着的宫闱权斗之事。

    她的满腹经纶可不是用在他们那群失意文人身上,与其听那牢騒横飞,她倒不如看看湖面风光,透透气,偷个半日闲。

    而那祝嬷嬷可就不快活了,啧,谁理她呢!

    玉环彬侧脸看向后头的春雷,眉头不禁微蹙。唉,一年前的荒唐事,春雷仍然耿耿于怀;原先想那会和他走得更亲密些,没想反倒是将他推得更远了。

    真是失策!

    自从她下海为妓,他便不曾再用正眼瞧过她,可真是嫌弃她了!若她告诉他,她的身子依然清白,想必他也不会相信。

    唉!又是一桩让她头疼的事。

    “这位姑娘切勿叹息,姑娘心中气恼之事仍有转圜的余地,可千万别放弃。”

    一道悦耳的低沉嗓音在玉环彬耳畔响起,让她心头猛地一惊。

    玉环彬探向左侧,一位年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喜滋滋地冲着她绽开令人心醉的笑容。

    这可让她纳闷了。是这少年郎唤她吗?她今日男装打扮,再加上她亦男亦女的面相,他怎能辨雌雄?

    包绝的是,他又怎会知道她心中的恼事?恁地令人不寒而栗的少年郎。

    “姑娘,若是有意一探究竟,何不坐下,让在下为你好好算算命理。”这少年郎露出雪白的牙,温柔敦厚的灿亮笑容硬是将太阳的光芒比了下来。

    玉环彬瞧了瞧他,又瞧瞧他身前的桌案。原来是个江湖术士、铁口半仙;可他的年纪似乎是轻了点。

    “若是姑娘担心在下只是个不成气候的术士,那么请姑娘必得要坐下,让在下替你算算未来,算算你心里头最为挂念的事;若不准,在下愿分文不取,且不再以此糊口。”这少年郎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玉环彬取出腰间的纸扇,轻掩着嘴笑。他往后以不以此行糊口,她又怎会知道呢?

    也罢,就当是玩玩吧,她也没什么损失。

    玉环彬落落大方地在他摊前的小竹凳上坐下,而一直尾随在后的春雷,也伫立在她的身后。

    “怎么算呢?”玉环彬富饶兴味地望着少年郎,等着他给予答案。算命这玩意儿,她倒是从来没玩过,新奇得很!

    “这面相、手相、摸骨、测字、迷卦,只要是你能够说得上口的,在下皆能为你测算。”少年郎洋洋洒洒地说出一堆用语。

    “这些我都不懂,那么就测字吧。”玉环彬低头沉吟,率性地选择了一种演算法。

    “那么请姑娘在这纸上写下一个字。”少年郎将面前的纸和笔递至玉环彬的面前。

    玉环彬毫不思索地挥毫如飞,在纸上写下个“燕”字。“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看出我是个姑娘家?”

    “这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你写下的这个字可有趣了。”少年郎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倒是对她所写下的字兴致勃勃。

    “如何?”玉环彬轻摇纸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似乎对这少年郎所说的话不怎么在意。

    “这‘燕’字,说的是姻缘;上头有个‘廿’,意谓着你的姻缘得至二十才有归宿,这中间一个‘北’字再加上个‘口’宇,双‘匕’意谓着你将会夹在两个男子之间,陷入险境。若你想化解此灾,必得火速北上,方能化去灾厄。”少年郎舌粲莲花,口若悬河地讲解着。

    “我又怎能相信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二十?这还得三年。

    “是真是假,我无以让你信服,但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个结果;这‘北’字,亦可指北京,北京则意指大内宫中有你的姻缘,若你放弃了,则‘北’字可测算为你的四个妹子当中,恐有两位将嫁入宫中。”少年郎双目清滢,瞧着玉环彬,他搔搔头,再将字意娓娓道来。

    “是吗?”玉环彬扬起黛眉,傲睨着他,心中暗忖着他话中的可能性。他连她有四个妹子都可算出,这信或不信?

    “若姑娘仍是不信,在下可再说若是心中抱着复仇之心,恐怕玉老爷黄泉之下也不安心吧。”少年郎嘴角微勾,口中吐出让人不敢置信的话语。

    “你你究竟是何方人物?”是追兵?不,王狗贼早在玉家残破之后,在一次天子亲征的战役中,让人摘下头颅,岂还会有羽党追兵?

    但若不是他究竟是谁?

    “在下只是区区一位浪迹天涯、铁口直断的道士罢了。”少年郎双目瞅着她,眼中净是诡异的色彩。

    不像,一点都不像!说是道士,年纪也太轻了吧!玉环彬警戒地望着他的一举一动,连站在她后头的春雷,都可以感觉到她内力竞走,力道全聚在右掌上,意欲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玉姑娘,可惜你的女生男相;你若为男定可以为大明社稷求得一丝光明可惜呀可惜。”少年郎轻摇着头,万般怜惜地道。

    玉环彬不吭一声,右掌紧握,潋滟的美目染上杀机,在她欲痛下杀手之际,少年郎旋即开了口。

    “若杀了我,谁替你掌握姻缘?”少年郎睨了她一眼。“玉姑娘,烦请你附耳过来,在下为你指点迷津吧。”

    “你不怕我杀了你?”玉环彬抬起嗜血双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俊朗不凡的脸庞。

    “怕,怎会不怕!但玉姑娘的姻缘更是重要。”少年郎冲着她轻佻地眨了眨眼,态度毫不做作。

    玉环彬叹口气,右掌一松,杀意顿除。她伸长了身子附在少年郎的嘴边,听着他欲告知的迷津。

    少年郎的口一开一合,玉环彬的唇角跟着勾起一抹令人无法猜想的笑意,慢慢地扩散至她的眉、她的眼。

    “此话当真?”玉环彬退回身子,柔美的笑意止不住地洋溢在她玉琢般的瓜子脸上。

    “若是在下说错了,请玉姑娘三年后再临此地,砸在下的招牌,在下亦不敢有怨。”少年郎可是胜券在握,信心满满。

    “好。”玉环彬爽朗地站起身,从怀中的锦囊内拿出一锭金子,放至少年的桌面,旋即离开,向着前头的人群走去。

    “春雷。”玉环彬走在前头,笑意仍止不住地挂在嘴角。

    春雷闻声,立即赶至玉环彬的身后。

    “小姐。”

    “咱们赶明儿个上北京一游。”玉环彬语意轻松,好似北京就近在眼前。

    “北京?”这杭州和北京可不是一天、两天走得到的距离,这可是要用个把月的时间才到得了,小姐如此轻率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玉环彬早将春雷所担心的问题,一一找出解决的办法,这趟路再远,她也是非去不可。

    何况,这可关系到她两个妹子的婚姻大事,她更是不可不走!倒是忘了问那少年郎的大名,真是失礼。

    玉环彬随即旋身,想再回到那少年郎的摊前,可哪还有什么摊子呢?

    她放眼望去,阳光依然温煦,人潮依然拥挤,可偏她看不到那少年郎的踪影;明明是在那儿的,怎会不见了呢?

    莫非她巧遇仙人指点?

    “小姐小姐”春雷恪守着男女有别,站在离玉环彬一尺远的地方,轻柔地唤着她。

    “春雷?”玉环彬混沌地睁开美目,看见春雷正在她身旁张罗着刚抓到的兔肉,一刀一刀地削下肉块,递在她面前。

    哦,原来她又睡着了。

    当年那个谜样的少年郎所说的是真是假呢?她仍然还等不到答案,可她是相信他所说的话了。

    往北走,剎那间三年过去,她和妹妹们约定的日子也到了,不往南走是不行了,可她和春雷之间根本没有好转,教她怎么甘心回去呢?

    春雷啊春雷,可真是让她煞费苦心。

    滑嫩的兔肉一一祭了她的五脏庙,而饱眠食足之际,玉环彬和春雷便继续往南走,必得先赶过这一带的山路,下了这座山头再往南走。

    春雷手臂上悬着两人的包袱,在玉环彬五步前,走在她之前开路。不知经过了几刻钟,眼看着前头即是下山的路,玉环彬的心中更是松了一口气;晚上总算可以不用再露宿林间。

    玉环彬满心欢快地想着今晚必得好好地沐浴一番不可,可耳际却传来阵阵的马蹄声,夹杂着嘶叫声,空气中隐隐约约还透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春雷顿住脚步,等着身旁的玉环彬给他下一步的指示。“小姐。”

    “喊我少爷。咱们去瞧一瞧。”玉环彬脚下一蹬,旋即凌空跃起,轻盈的身形在树梢之间飞舞,须臾之间,已来到声音传来之地。

    放眼望去,所及之处皆是残肢断干,鲜血洒满整片林地,渗入满地黄土;好一群心狠手辣的山贼。

    玉环彬走近每一个尸体旁,巡查是否仍有残活的人;看这每一具尸体上的穿著打扮,不难猜出这是一列官宦出巡的队伍;既无押送官银,更无美媛相伴,山贼到底图的是什么?

    说穿了,不过是君主无道,导致百姓生活潦苦,而山贼原本可能不过是贤善的农家们,只是为了一口饭,他们便能痛下杀机。

    春雷走近一名官服打扮的人身旁,急急回头唤着玉环彬:“小姐,这人还有一口气。”

    闻声,玉环彬越过几具尸体,迅捷地往春雷的方向走去。“叫我少爷。”她没好气地道。

    她轻轻地抬起那身中数刀却仍未断气的人,心中一片哀楚油然而生。唉,是怎样的一份执着让他仍不愿合上眼呢?

    “怜华”那人家是感觉到有人在他身旁似的,口中艰辛地吐出破碎的句子。“南京怜华”

    “怜华?你要找这个人吗?”玉环彬必须将耳朵附在他的唇边,才能听得清楚他气若游丝的声息。

    那人艰辛地从他的怀中取下一只绶环和一条姑娘家的手绢,手中的血迹不留情地印在雪白的手绢上,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印子。

    “兄台,你是要我替你将这些东西拿给怜华姑娘吗?”玉环彬细心地猜测他的用意。

    还来不及点头,那人便在玉环彬的怀中断了气,沾满血印子的手绢和绶环铿然落地。玉环彬将手绢拾起,细读着手绢上的题字:“池心纷纷念念怜,云意嘈嘈画画华。”

    落款处题上赵池云三个字,玉环彬再拿起地上的绶环,上头印着“御赐”两个斗大的字,难怪这绶环没人了山贼的手中。

    唉,从这御赐绶环不难猜出他应是今朝状元,入主翰林园后,想回乡迎娶在故乡等待的人儿吧。

    可这世局纷乱,人命早已不是珍宝,谁又料得到这新科状元会落得如此下场?是谁的错?是大明天子,亦或是大明社稷的错?

    玉环彬将手绢和绶环拽在手中,拉起长衫的衫角,略略擦拭上头的血印子,才将东西放进她怀里。

    站起身,看着满山满野的尸体,成河的血水,玉环彬的心中自是一番感叹,正犹豫着该不该将他埋葬,耳畔却传来脚步声。

    弹指之间,两个人影已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可以猜想来者的功夫莫测高深,不可大意轻敌。

    玉环彬站直了身子,美目直盯着眼前的男子;原以为来者可能是折回的山贼,可瞧他的装扮贵气,器宇非凡,眉浓眼利,隐约透露出一股不可直视的王者气势。

    这人绝不是等闲之辈。玉环彬在心中暗忖度。

    而朱熹宣则在两人交视中,魂魄在剎那间被摄入她的潋滟美目之中,惊觉眼前的男子有着女子的美艳,更有男子的英气,让他一时闪了神。

    “请问阁下是”被他的双目注视得有点不自然,玉环彬刻意压低嗓音,打断他无礼的注视。

    “在下朱熹宣,身旁这位是我的随身侍从汾同,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包涵。”朱熹宣双手一拱,冲着玉环彬咧开大大的笑容。“但请教阁下,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

    “在下玉环彬,在我身旁这位是我的侍从春雷。”玉环彬依礼和他对谈。“我和春雷一路从北方赶回江南,却在此处发现山贼肆虐,待我和春雷赶到时,这些人已经气绝多时。”

    “如此残暴的乱民”一闻,朱熹宣双眉一竖,从紧抿的口中吐出压抑的狂怒焰气。

    乱民?能直称老百姓们为乱民,真是好大的口气。

    姓朱?这可是国姓,莫非他是大明皇室的人?

    朱熹宣的一双大眼离不开玉环彬的身上,沉沦在她恍若洛神般的美色之中。忽地,却接受到在一旁的春雷对他射出恶狠狠的目光,他这才免于失态地调回他的视线。

    “不知玉公子是否有什么打算?”朱熹宣脑袋里快速运转着,他不想就这样和他分开,管他是男是女,横竖他是要定他了。

    玉环彬抬起头看着渐暗的天色,心中不禁气恼,今晚怕又要露宿街头了。“还没什么打算。”

    “那倒不如让在下陪着你一游南京吧。”闻言,朱熹宣不禁喜形于色,心里不禁吶喊自己的好运。

    “南京?”天,是她的噩梦啊!可那死去的痴情汉不就托她帮他这个忙吗?到底是帮还是不帮?

    “小少爷。”一旁的春雷欲给她意见,岂知一开口就险些言错,幸好在玉环彬的注视下,他反应极快地改了口。“我看咱们不如就往南京走,等找到怜华姑娘,咱们再回杭州吧。”

    其实他是希望能够替玉环彬消除一些心中疙瘩,希望她能够从五年前的那一件灭门血案中挺立起来。

    玉环彬沉思半晌,终于爽快地允了:“好,咱们便一同游南京吧。”她怎会不懂春雷的心意呢?就走一趟吧,她也不会有所损失。

    朱熹宣一喜,迈开步伐,在前头开路。

    “我可是南京土长的人,若是想到南京游玩找我准没错。”

    啧,她也是在南京土长的,还用得着他带路吗?“可这些尸体”若是不处理的话,恐怕不用几刻钟,准会全到山里头豺狼猛兽的肚里。

    “咱们先出了山头,再到衙门去报官吧。”朱熹宣喜滋滋地说着。

    他笑得涸啤,可看在玉环彬的眼中却显得碍眼;只因他的姓让她想起大明皇朝对她玉家做出了什么事,更让她想起满野的尸体正无辜地躺在那里,而这个人的眼里却只有她。

    真是让她气恼极了!